張發(fā)賢
(中共貴州省委《當代貴州》雜志社 貴州貴陽 550018)
從政教沖突到政局重構(gòu):清前期西藏與拉達克之戰(zhàn)及其影響
張發(fā)賢
(中共貴州省委《當代貴州》雜志社 貴州貴陽 550018)
17世紀上半葉,拉達克打破西藏阿里三圍的政治平衡,占領古格、普蘭,成為實際上的“阿里王”。南亞莫臥兒帝國等政治勢力得以滲透,迫使拉達克改宗伊斯蘭教,嚴重威脅藏傳佛教在阿里的傳播和地位。政教沖突引起西藏與拉達克關系的緊張,最終導致1679-1683年的西藏與拉達克大規(guī)模的軍事沖突,戰(zhàn)場在今中國西藏阿里地區(qū)和印控拉達克境內(nèi)。戰(zhàn)后,重構(gòu)了清代阿里地區(qū)的政治格局,西藏在除拉達克之外的阿里地方建立行政制度,設置阿里總管管理普蘭、日土、扎布讓和達巴等四宗,拉達克則依附西藏,加強與西藏各領域的聯(lián)系。
1679-1683年;西藏;拉達克;政教沖突;政局重構(gòu)
阿里是我國古代青藏高原文明與中亞文明的匯聚點,孕育了燦爛的古象雄文明,開啟藏傳佛教后弘期,綻放璀璨的古格文明,是西藏文明疆域的有機組成部分。阿里三圍(拉達克、古格和普蘭)歷來是西藏的一部分,與我國西藏的政治關系螺旋式向前發(fā)展。17世紀后半葉,由于長期的政教矛盾和南亞莫臥兒帝國政治勢力滲透阿里,最終導致1679-1683年的西藏與阿里三圍之一拉達克大規(guī)模的軍事沖突,戰(zhàn)場在今中國西藏阿里地區(qū)和印控拉達克境內(nèi)。戰(zhàn)后,西藏直接管理阿里,加強各領域的關系,奠定清代阿里地區(qū)的政治格局。國外學者對本專題的研究首推意大利藏學家伯戴克(L· Petech),①國內(nèi)研究少有涉及,②而理清這段歷史有助于了解清代拉達克與我國西藏地方及中央政府的政治關系,認識中印邊界西段的歷史問題。
(一)拉達克控制阿里三圍,威脅西藏統(tǒng)治
1、阿里三圍與西藏地方、中央政府的歷史淵源
7世紀以前,阿里在古象雄治下,吐蕃松贊干布降服象雄后,西藏一直把阿里作為其勢力范圍,“阿里”在藏語中的意思就是“我的領土”,西藏領地之意。吐蕃王朝覆滅后,末代贊普朗達瑪之孫吉德尼瑪袞逃往阿里,與當?shù)夭壳踔腥齻€兒子,后“其長子日巴袞占據(jù)磨域,以今克什米爾的列城為中心,后成為拉達克之首領;次子扎什德袞占據(jù)普蘭,以今西藏普蘭縣為中心,成為當?shù)氐氖最I;三子德祖袞占據(jù)乍布朗,繼承其父的事業(yè),以今西藏札達縣為中心,后成為古格之首領?!保?](P97)三王分治,拉達克、古格和普蘭合稱阿里三圍,成為西藏地方史一個地理政治單元。
13世紀西藏正式歸入元朝中央政府直接管轄,中央政府在阿里設官立制,薩班貢噶堅贊時“上部阿里、衛(wèi)、藏等部亦歸順(蒙古)”,[2](P92)之后忽必烈授給八思巴“從上部阿里三圍至索拉甲波以上為圣教法區(qū)(薩迦派轄區(qū))”,[2](P108)元至元二十九年(1292)在阿里設立“納里速古魯孫都元帥府”(按:阿里三圍都元帥府),設元帥二員。[3](P18)作為阿里三圍的重要組成部分,拉達克在西藏地方和中央王朝的統(tǒng)轄之下。明承元制,明洪武六年(1373)封阿里當?shù)氐氖最I搠思公失監(jiān)為“俄力思軍民元帥府元帥”,[4](P93)兩年后正式在阿里設立該元帥府,[5]洪武十四年(1381)俄力思軍民元帥府派使者到南京朝貢。[6]“此后,這個明朝版圖中最邊遠的一個軍民元帥府,與祖國內(nèi)地一直保持著政治、經(jīng)濟的往來?!保?](P237)雖然歷代西藏地方政權對三王之地進行管理或施加影響,在政治、經(jīng)濟和宗教情感上視阿里三圍為西藏一部,但還是借助地方勢力間接管理阿里。
2、清初拉達克一強獨大的阿里政局
阿里政局長期穩(wěn)定,后弘期藏傳佛教各大教派相繼在阿里傳法,宗教文化繁榮。明代中后期,格魯派開始在此傳播,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fā)展。至17世紀初,格魯派在古格的迅猛地發(fā)展威脅到古格王的權威,導致其與古格格魯派領袖(古格王之弟)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隨著政教矛盾的加劇,古格王借西方傳教士之力打壓格魯派,其弟則于1630年向此時阿里三圍最為強大的拉達克王森格南杰(1610-1645年在位)求援。森格南杰早已覬覦古格領地和財富,借機發(fā)兵東進,占領古格,俘虜古格王室。[8](P228)
此時,西藏第悉藏巴汗在東邊面臨和碩特蒙古與格魯派聯(lián)盟的挑戰(zhàn),無暇西顧。森格南杰占領古格后,進而垂涎普蘭和后藏。1640年森格南杰攻入后藏地區(qū),“抵達離日喀則只有7天行程的地方,然而他所占領的領土只不過是廣闊的荒地,森格(南杰)一直深入到占領地區(qū)的縱深地帶,那里離他的根據(jù)地已經(jīng)太遠了,因此便同(藏巴汗)噶瑪?shù)ゅ模ㄍ迹┖炗喠藯l約?!保?](P432)藏巴汗忙于打壓格魯派,不得不向拉達克妥協(xié),任由占領普蘭等地。這樣“整個阿里三圍,包括圣地岡底斯和瑪旁雍錯湖都是拉達克邦屬地,邊界毗連中央西藏(按:西藏),或接薩特累季河流域和雅魯藏布江的分水嶺瑪雍拉山口”。[10](P211-212)
拉達克占領古格、普蘭,成為掌控三圍的“阿里王”。拉達克一直控制阿里三圍,直至1679年與西藏爆發(fā)全面軍事沖突,但應該指出管理是非常松散的。阿里三圍局面實力失衡,拉達克一支獨大。在西部出現(xiàn)了與西藏抗衡、不可小覷的力量,西藏與拉達克沖突不斷升級。17世紀30年代以前,格魯派受到藏巴汗與噶瑪噶舉派的聯(lián)合打壓,格魯派于1635年被迫向居住于今新疆的厄魯特蒙古求援。此時厄魯特蒙古諸部以準噶爾部強盛,受排擠的部族和碩特部為自救被迫向外發(fā)展,接受格魯派的求援。和碩特部首領顧實汗率部進軍青藏高原,鏟除了格魯派的敵對勢力,最終在1642年推翻第悉藏巴政權在藏統(tǒng)治。格魯派借助和碩特部的武裝力量躍升統(tǒng)治地位的教派,與和碩特部聯(lián)合組建了西藏新的政權“甘丹頗章”。
甘丹頗章政權建立之后通過平定藏內(nèi)反叛,打壓噶瑪噶舉等教派,鞏固統(tǒng)治地位。和碩特部和格魯派聯(lián)合統(tǒng)治西藏的事實得到蒙古其他部族默認,更獲得清中央政府的認可和支持。此后,格魯派致力于向周邊附屬的地區(qū)發(fā)展。蒙藏聯(lián)軍前后五次與不丹沖突,旨在使格魯派在藏南門隅等地扎根;1674年又趁吳三桂叛亂之機,派扎什巴圖爾臺吉進軍康區(qū),格魯派在四川和云南藏區(qū)大勢弘揚,這些在《五世達賴喇嘛傳》中有清晰的記載。蒙藏聯(lián)盟的崛起不能任由拉達克兼并阿里各部。
(二)西藏警惕拉達克屈服伊斯蘭莫臥兒帝國
拉達克、古格和普蘭盛行藏傳佛教,是藏傳佛教后弘期的一大策源地,而其西側(cè)的巴爾蒂斯坦③和南側(cè)的克什米爾地區(qū)皆是伊斯蘭教區(qū),藏傳佛教文明與伊斯蘭文明在阿里遭遇。17世紀初,藏傳佛教和伊斯蘭教在阿里三圍的爭奪加劇,宗教滲透與軍事征伐相結(jié)合,巴爾蒂斯坦首先發(fā)難拉達克。據(jù)載,巴爾蒂斯坦默格本王朝阿里·謝爾·汗(又譯阿利·米爾)約于1600年進攻拉達克,俘虜了此時的拉達克王降央南杰(1555-1610年在位),摧毀佛教寺院,并繼續(xù)向東推進,直至瑪旁雍錯湖和尼泊爾邊界之間的博朗格普蘭。[11](P507)“阿利·米爾是穆斯林,他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降央(南杰),企圖以此作為使拉達克伊斯蘭教化的第一步?!比欢鳛榉磽?,拉達克的喇嘛反稱信仰伊斯蘭教的阿利·米爾之女嘉噶吞就是藏傳佛教度母女神的化身。[9](P134-135)巴爾蒂斯坦軍隊撤走后,降央南杰“打算將巴爾蒂人入侵拉達克時損失的佛經(jīng)全部恢復起來,并修復被毀的宗教建筑。”[12]拉達克社會強烈抵制伊斯蘭教的傳播。
降央南杰之子森格南杰繼任拉達克王位后,加強軍事實力,首先西征擊敗巴爾蒂斯坦默格本王朝,接著1630年東進滅阿里古格政權,1640年占領普蘭。森格南杰在拉達克致力于弘揚佛教,得到主巴噶舉派達倉熱巴的幫助。拉達克在阿里稱雄之后,森格南杰就逝世了,其子德丹南杰(1646-1675年在位)繼位。此時,默格本王子“沙·穆拉特(1646-1710年在位)登上王位后,巴爾蒂斯坦再度強大,首先向拉達克發(fā)動進攻,斃拉達克軍數(shù)千人,俘虜數(shù)千人,迫使拉達克交納賠款,承認其宗主權。[11](P514)這大約是1646年的事情,阿里的佛教徒又面臨改宗伊斯蘭教的危險,而且終德丹南杰在位期間,沒有解決巴爾蒂斯坦對拉達克的侵擾。
拉達克在西南面又受到克什米爾及查謨等政權的威脅。伊斯蘭教化的蒙古人建立的莫臥兒帝國占領克什米爾及查謨等地后,拉達克與之直接接壤。1658年,莫臥兒王子奧朗則布(又稱阿拉姆吉爾,1658-1707年在位)篡奪其父沙·賈漢王位,1659年6月正式即位。這位狂熱的伊斯蘭教徒,苦心孤詣要將莫臥兒改造為伊斯蘭教王國,在其統(tǒng)治的前半期主要在印度的北部經(jīng)營。[13](P416-419)④奧朗則布試圖把伊斯蘭教的觸角伸向其轄區(qū)的每一個角落的同時,覬覦信仰藏傳佛教的拉達克地區(qū)。印度學者所著的《印度史》第八卷“阿拉姆吉爾本紀”中詳敘:奧朗則布統(tǒng)治時期,莫臥兒地方官員賽夫·汗在1664至1667年任職克什米爾省期間,奧朗則布命令賽夫·汗遣使拉達克,要求以奧朗則布的名義念“呼圖白”(Khutba)⑤和發(fā)行錢幣,興建清真寺;如果拉達克不接受信奉伊斯蘭教,莫臥兒就發(fā)兵拉達克。[14]奧朗則布在以武力為先導,迫使拉達克改宗伊斯蘭教。
拉達克不可能同時挑戰(zhàn)都處于強盛期巴爾蒂斯坦和莫臥兒帝國,“最終還是接受了伊斯蘭教皇帝的命令,”以奧朗則布的名義誦讀“呼圖白”,修建了清真寺,向民眾轉(zhuǎn)播伊斯蘭教。[14]拉達克不得不向莫臥兒進貢,那時在莫臥兒宮廷的法國人弗朗索瓦·伯尼爾(Francois Bernier)曾看到拉達克使者并與他們交流,伯尼爾記載“只是因為明確的入侵威脅才使拉達克王屈服”,[15]拉達克承受著巨大壓力,派出使團非自發(fā),這些發(fā)生在1665年前后。藏文文獻《第六世竹欽活佛米旁旺布傳》記載拉薩方面警惕拉達克改宗伊斯蘭教對佛教地位的實質(zhì)危害,并在1683年戰(zhàn)后談判要求拉達克放棄伊斯蘭教,繼續(xù)信奉藏傳佛教。[15]拉達克改宗奉伊斯蘭教是西藏與拉達克不和的原因之一。
“拉達克被迫傾向莫臥兒帝國,自然損害了西藏地方政府與拉達克的臣屬關系?!保?6]拉達克的投降策略換來莫臥兒的“保護”,使巴爾蒂斯坦不敢輕舉妄動進攻拉達克。拉達克的西線暫時穩(wěn)定,可以騰出手東進與西藏角逐整個阿里。從后來莫臥兒出兵助拉達克反擊西藏蒙藏聯(lián)軍來看,莫臥兒默認拉達克的東進。
(三)宗教沖突導致政治關系的惡化
17世紀的拉達克宗教信仰較復雜,雖被迫改奉伊斯蘭教,但實際上還是信奉藏傳佛教主巴噶舉教法。17世紀前期,拉達克曾迎請衛(wèi)藏主巴噶舉派的達倉熱巴活佛,并奉為上師。主巴噶舉在拉達克得到崇高的地位,達倉熱巴在世時拉達克與格魯派寺院保持良好的關系。1651年達倉熱巴在阿里圓寂后,拉達克與甘丹頗章交惡,雙方不滿自己所崇奉的教法在對方的轄區(qū)內(nèi)受到歧視。格魯派認為拉達克王德丹南杰“對傳之天下的宗喀巴教理與證悟,竟然起了反叛之心”,[17](P13)⑥“不滿黃教(格魯派)昌盛,對黃教任意誹謗,極力摧殘”。[17](P20)
五世達賴喇嘛在其自傳中兩次提及拉達克王德丹南杰,皆載抱怨之言。第一次是藏歷火羊年(1667)三月,拉達克派兩名使者覲見達賴,“阿里拉達克德丹(南杰)王正如諺語‘自己心中不明,使得四方昏暗’所說,派了一個叫其古堅的不善言辭的人,加上主巴派內(nèi)部不和,鋸齒放不到木頭上,又添上一個好裝腔作勢的曲谿巴,猶如黑暗中驅(qū)蚊子一樣,派他們充當使者前來?!保?8](P452)達賴喇嘛所說的“不善言辭”在《第六世竹欽活佛米旁旺布傳》中也記載,拉達克認為信奉主巴噶舉派在衛(wèi)藏受到歧視,使者威脅拉薩方面說:“如果衛(wèi)藏地區(qū)的竹巴派(主巴噶舉派)未能得到友好的對待,那么有可能導致嚴重的后果?!保?5]五世達賴喇嘛應該是聽到此番不敬的言辭而大為不悅。第二次是水鼠年(1672)五月初,拉達克致信拉薩,第巴羅桑圖道“給拉達克德丹(南杰)王寄去了書信。由于他來信語氣不溫和,我(五世達賴喇嘛)沒有寄類似的回信。”[19](P83)到了1679年,達賴喇嘛抱怨在阿里“由于格魯派喇嘛為數(shù)太少,時至今日黃帽派的教法在那里處境維艱?!保?9](P336)宗教的沖突引發(fā)達賴喇嘛與拉達克王關系的緊張和敵意。
有學者指出西藏與拉達克之間存在貿(mào)易上的紛爭是導致戰(zhàn)爭的重要因素。而從格魯派的全盤布教“戰(zhàn)略”來看,宗教因素要比貿(mào)易紛爭大得多。西征是蒙藏聯(lián)盟直接治理阿里和扶持格魯教派的舉措,是南征不丹和東征康區(qū)布教的延續(xù),是格魯派發(fā)展藍圖的重要一步。整飭阿里政務是西藏地方固有之權力,此時出兵阿里是甘丹頗章政權鞏固西藏政教的繼續(xù),戰(zhàn)爭爆發(fā)只是時間早晚問題。此外,還要認識到五世達賴喇嘛的關鍵作用。經(jīng)過近四十年的理政的歷練,經(jīng)驗的積累,達賴喇嘛已嫻熟掌控西藏政局。在征討拉達克問題上,達賴喇嘛力排眾議:“如果教法不興,就不能坐享上師的俸祿,要修行佛法,遂決定用兵阿里,不能延緩。”[19](P337)此與他年輕時的做法大相徑庭,達賴喇嘛堅決主張武力西征。
甘丹頗章確定在衛(wèi)藏地區(qū)的統(tǒng)治地位,卻在西藏南部受到與拉達克共同信奉噶舉派的不丹統(tǒng)治者的挑戰(zhàn),不丹與西藏的沖突不斷,拉達克土王“聲稱他信奉主巴派,”[20](P139)常與不丹沆瀣一氣對抗西藏。1675年不丹與西藏又發(fā)生紛爭,戰(zhàn)事并未擴大,但拉達克王德丹南杰利用西藏南征之機,以援助不丹為借口,東進攻打衛(wèi)藏地區(qū)西部。西藏地方本來就無法容忍拉達克操控阿里,拉達克又在阿里耀武揚威,虎視眈眈,東窺衛(wèi)藏,最終誘發(fā)衛(wèi)藏政權決心西征拉達克。拉達克借口東進助不丹成為沖突爆發(fā)的導火索。
(一)蒙藏聯(lián)盟支持西征拉達克
拉達克的東進及與不丹沖突不斷,造成西藏腹背受敵。西藏地方采取南守西攻的策略,在南面通過議和與不丹達成暫時和解,并且在靠近不丹的門隅及其周邊地區(qū)加強格魯派教法的傳播和扶持親格魯派勢力,而西面對拉達克采取了全面的反攻戰(zhàn)略。面對拉達克咄咄逼人之勢,以和碩特蒙古軍為主力的蒙藏聯(lián)軍養(yǎng)精蓄銳,積極備戰(zhàn)。
西藏反攻戰(zhàn)略的主要執(zhí)行者是和碩特部顧實汗第六子多爾濟達賴洪臺吉之子噶丹次旺(或譯噶丹次旺貝桑、甘丹次旺),[21](P40)⑦原名噶丹熱絳巴。此人早年在扎什倫布寺出家,四世班禪圓寂時已出任該寺管理僧人紀律的掌堂師,其紀律嚴明,僧眾不敢隨意犯戒,把日喀則的集市管理得井井有條。[17](P13)噶丹次旺的德行樹立了他在西藏的威望。后來還俗,五世達賴喇嘛在自傳中記載其還俗的經(jīng)過,并賜其名“噶丹次旺”。[19](P290)從達賴喇嘛的記載透露出,篤信佛法的噶丹次旺,深受五世達賴喇嘛和其父達賴洪臺吉的賞識?!恫橹兪贰穼Ω恋ご瓮@樣評述:“統(tǒng)率這支軍隊的是甘丹寺(按:扎什倫布寺)一位名叫‘?!═sang)(按:噶丹次旺)的喇嘛。他屬于蒙古族,十分精明,被認為是一名出色的統(tǒng)帥。離開寺院后,他在數(shù)天之內(nèi)便率領拉薩軍隊進入了拉達克。”[11]
1678年,五世達賴喇嘛命噶丹次旺去阿里弘揚格魯派教法,治理阿里。[17](P14)噶丹次旺在阿里發(fā)現(xiàn)格魯派處境維艱,希望改變這種狀況。[19](P336)1679年藏歷五月噶丹次旺回到拉薩,向五世達賴喇嘛建議應該用兵阿里,第巴羅桑金巴和地方首領等要求推遲用兵阿里,但達賴喇嘛力主出兵給達拉克予以痛擊,[19](P337)命第巴等做好后勤保障,征集兵馬。尚沒有史料記載和碩特部汗廷對出兵的正面的表態(tài),但從達木蒙古兵西征來看當時主政的達賴汗是支持出兵阿里的。
1679年下半年,噶丹次旺回到駐藏和碩特部大本營藏北達木地方,利用其威望獲得了達木蒙古對西征的支持,他征集了250名蒙古兵。⑧不久蒙藏聯(lián)軍開拔西征,當?shù)竭_后藏薩噶地方,蒙藏軍兵源和后勤得到補給,繼續(xù)前進。
(二)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與莫臥兒的插手
與此同時,拉達克大將釋迦堅率領拉達克軍隊向東進軍,雙方在一個叫熱拉康瑪?shù)牡胤浇粦?zhàn),[19](P371)“該地處于印度河上游兩個支流的交匯點扎西崗(今阿里噶爾縣扎西崗區(qū))附近的荒原上,大致在東經(jīng)79°45′,北緯32°27′”。[15]拉達克軍隊受到重創(chuàng),被追擊到近代拉達克與西藏的邊境一線做困獸之斗,另一部分被擊潰的軍隊躲進了扎西崗的等城寨之中。[17](P18)藏歷土羊年(1679)十二月,噶丹次旺在阿里大捷的消息傳到拉薩。[19](P371)關于戰(zhàn)爭爆發(fā)的具體時間,伯戴克的《一六八一至一六八三年西藏、拉達克以及莫臥兒的戰(zhàn)爭》根據(jù)后世所著的拉達克、藏文等資料認為是1681年。⑨然該文未利用其時五世達賴喇嘛所著《五世達賴喇嘛傳》,其應是有關此戰(zhàn)最可靠的記載。據(jù)載藏歷土羊年(1679)七月,“為了消除對上部(阿里)政教聲譽的危害”西藏的寺院大規(guī)模進行法事活動,[19](P349)是年十二月,達賴喇嘛為派往噶丹次旺駐地的人做法事,[19](P372)次年藏歷五月,“為了阿里的戰(zhàn)事”,昌珠寺等又舉行法會,[19](P402)由此可推知,戰(zhàn)爭非1681年爆發(fā),早在1679年序幕就已拉開。
拉達克殘軍據(jù)守堅固的城池,而蒙古騎兵不擅長攻城拔寨,五世達賴喇嘛又命多名將領率近5000名士兵馳援噶丹次旺。援軍到達后,蒙藏聯(lián)軍將扎西崗等城攻破,又克拉達克首府列城,拉達克王德勒南杰(1675-1695年在位)率殘部逃離列城,[17](P18-19)向印度莫臥兒帝國乞援。1682年前后,奧朗則布為維護對拉達克的政治影響,派克什米爾地方官率軍加入戰(zhàn)爭,與西藏軍隊在比吐(spi-thub,或譯為畢圖克、比圖,位于拉達克列城西南近郊)等地遭遇。然雙方交鋒的結(jié)果就有不同的記載。
《頗羅鼐傳》載:莫臥兒王“大發(fā)雷霆,出動大軍,來到比吐。南寺人毫無戒備。許多良民被殺。有的被押到莫臥兒,割掉包皮,改信異教。”⑩接著莫臥兒軍隊與蒙藏聯(lián)軍大戰(zhàn),“(西藏)諸護法神大顯神通,伊斯蘭教的軍隊大哭而逃。噶丹汗王高舉勝利的大旗,戰(zhàn)勝了敵軍?!保?7](P19-20)
《拉達克王統(tǒng)史》載:“拉達克王遣使向卡曲(kha-chul)○11的那沃(莫臥兒)求援,那沃派大軍支援,于龐廓恰杰塘交戰(zhàn),擊敗藏軍,藏軍丟盔棄甲,拋弓扔箭而逃。援軍逐漸進至比圖,蒙軍亦敗北……為防拉達克王率軍再來攻打,西藏地方政府便請珠(主)巴·米旁旺布出面調(diào)停,珠巴遍智大師來至定崗(丁木剛)?!保?3](P53)
由此可知,前者認為蒙藏聯(lián)軍取得勝利,反之后者認為莫臥兒的軍隊擊敗蒙藏聯(lián)軍。學界對此有不同的結(jié)論,一種認為:“從戰(zhàn)斗的結(jié)果甘丹頗章政權牢牢控制阿里,拉達克王向拉薩象征性地交納貢賦等情況看,應該是《頗羅鼐傳》的記載更可靠。”[23]《西藏通史-松石寶串》也認為蒙藏聯(lián)軍獲勝。[24](P682)另一種則認為蒙藏聯(lián)軍落敗,退至扎西崗等地,莫臥兒軍隊獲勝,持這一觀點的主要是意大利的杜齊、伯戴克等學者,近人所著之《查謨史》也載:
“雙方在此發(fā)生激戰(zhàn)。后來,拉薩的蒙古大軍受挫,向后撤退,在戰(zhàn)場上遺棄了大批盔甲和弓箭??耸裁谞栜婈犚恢弊窊舻疆厛D克村,拉薩軍隊在此未能守住,繼續(xù)退往扎西崗??耸裁谞栜婈牄]有窮追,拉薩軍隊看到無人追擊,便在扎西崗停留下來?!保?1]
(三)西藏與拉達克戰(zhàn)爭結(jié)果辨析
筆者認為此關鍵之戰(zhàn)應該是蒙藏聯(lián)軍在拉達克境內(nèi)被莫臥兒軍隊挫敗,但聯(lián)軍實力尚存,退守今阿里扎西崗一線。為此提三點看法:第一,后勤保障是蒙藏軍隊面臨的首要問題,眾所周知,阿里的糧食生產(chǎn)極其有限,難以供應突然前來的五六千人規(guī)模的蒙藏大軍的糧食。阿里三圍地處窎遠,軍隊遠涉拉達克境內(nèi),考驗蒙藏聯(lián)軍的后勤補給,且衛(wèi)藏經(jīng)濟很難支撐已持續(xù)多年的戰(zhàn)爭(此前蒙藏聯(lián)盟在藏未經(jīng)歷如此長時間的戰(zhàn)爭)。從1679年至1682年,聯(lián)軍尚未將弱小的拉達克軍隊消滅,何況是莫臥兒軍隊。莫臥兒軍隊主要由克什米爾等地召集,離拉達克較近,兵源補充和后勤補給遠優(yōu)于衛(wèi)藏方面,蒙藏聯(lián)軍要取勝難度之大是可知的。
第二,藏文史書《拉達克王統(tǒng)史》和《第六世竹欽活佛米旁旺布傳》都記載:戰(zhàn)后達垅寺主巴活佛米旁旺布代表拉薩到拉達克王盤踞的丁木崗調(diào)停,去說服土王不要信奉伊斯蘭教,恢復與衛(wèi)藏的往來等等。如果蒙藏聯(lián)軍獲勝的話,就無須派米旁旺布與德勒南杰這番討價還價的協(xié)商,而是如《頗羅鼐傳》所載噶丹次旺要求拉達克信奉格魯派,并將拉達克的七個城和屬民歸還給德勒南杰,西藏撤軍到今阿里地區(qū)。[17](P21)所以應該是蒙藏聯(lián)軍受挫,遣使拉達克是西藏的下策。
第三,戰(zhàn)后克什米爾地方官菲達依·汗脅迫將德勒南杰之子作為質(zhì)子送到克什米爾,要求拉達克每三年向莫臥兒進貢一次,貢品包括18匹馬、18個麝香和18條牦牛尾等,并要求信仰伊斯蘭教。[11][23]如果莫臥兒戰(zhàn)敗,很難從拉達克擄獲如此多權益。
格魯派較早經(jīng)營古格等地,在占據(jù)天時地利人和,莫臥兒未敢東進。然拉達克土地貧瘠,后勤供應仰仗印度本土,長期占領拉達克將是一筆大的軍費開支,而印度南部的德干地區(qū)的動蕩已使莫臥兒焦頭爛額,1682年奧朗則布將施政的方向放在德干地區(qū)。[13](P416)因此莫臥兒雖在拉達克問題上一時得勝,也不力與蒙藏聯(lián)軍長久消耗,在拉達克斂得利益后迅速南撤。蒙藏聯(lián)軍控制著古格故地、日土和普蘭等地,即今阿里西部地區(qū),震懾拉達克。
西藏未趁莫臥兒退出之機反攻拉達克,除了軍力原因,此時藏內(nèi)政局復雜化,長期的權勢爭斗使蒙藏聯(lián)盟出現(xiàn)裂痕。1682年支持西征的五世達賴喇嘛在拉薩圓寂,第巴桑結(jié)嘉措匿不發(fā)喪,阿里方面的原因有二:一方面,為了格魯派的利益及其個人的權勢,因蒙古達賴汗之堂兄噶丹次旺此時在阿里手握雄師,擁兵在外,一旦藏局變故,勢必率軍西來支持蒙古汗王;另一方面,達賴喇嘛為西藏政教領袖,公開其喪事,將使阿里前線的蒙藏聯(lián)軍士氣受挫,給戰(zhàn)事造成負面影響。因此,格魯派上層說服噶丹次旺據(jù)守已獲得的戰(zhàn)果,放棄西進。
蒙藏聯(lián)軍雖然退出拉達克,但保存強大的實力,并將軍隊駐扎阿里震懾拉達克。戰(zhàn)前較長時間,莫臥兒逼迫拉達克依附,脅迫其改宗伊斯蘭教,戰(zhàn)后莫臥兒勢力迅速南撤,使拉達克受到的威脅和影響驟減,試圖擺脫莫臥兒的束縛。作為藏傳佛教為代表的高原文明一部分,拉達克對西藏及其藏傳佛教的依賴性和歸屬感使拉達克積極依附西藏,有利于雙邊貿(mào)易關系正常化。
西藏派達垅寺主巴活佛米旁旺布前往拉達克調(diào)和。1683年西藏與拉達克在拉達克丁木剛地方議和,拉達克重新依附西藏。雙方約定拉達克可與阿里其他地區(qū)的牧民進行商品交換,拉達克每年為拉薩祈愿大法會提供燈火便利;西藏地方政府商人每年趕二百頭馱畜運送茶葉,銷往拉達克;拉達克王每年向西藏進貢,向商上繳納十錢黃金和十兩藏紅花,10匹霍索布料及1匹頗達布料;西藏為拉達克貢使發(fā)放路費,派馱畜兩百頭,馬十五匹等幫助運輸。[24](P682)“拉達克把它自1630年攻占的古格、日土等地,劃歸拉薩直接管轄?!保?5](P208)1684年戰(zhàn)爭結(jié)束,噶丹次旺率領大軍回到拉薩,作為得勝之師受到達賴汗和第巴桑結(jié)嘉措的熱烈歡迎,[17](P22-23)噶丹次旺在拉薩停留一段時間后又返回阿里駐守。
(四)對拉達克與西藏、清廷之關系的深遠影響
拉達克與西藏地方的這場戰(zhàn)爭打破了土王治理的局面,拉達克歸附西藏,西藏地方直接治理阿里。18世紀初,清中央政府派員進駐西藏,拉達克又與之建立直接的聯(lián)系。所以縱觀歷史,此戰(zhàn)是阿里地方史的里程碑,是拉達克與西藏、中央政權關系史的轉(zhuǎn)折點。
首先,戰(zhàn)后拉達克依舊由土王自行管理轄區(qū)的事務,?1685年,西藏在除拉達克之外的阿里地方建立行政制度,設置了普蘭、日土、扎布讓和達巴等四宗,在各宗之上設置了阿里總管,總管府第設在噶大克,改變阿里由土王統(tǒng)治的局面。據(jù)載噶丹次旺回拉薩停留一段時間后,又返回阿里駐守,[17](P25)鑒于與拉達克作戰(zhàn)的功勞,噶丹次旺有可能就是西藏委任的第一任阿里總管。之后西藏地方派軍駐防阿里,噶丹次旺將數(shù)百名和碩特部蒙古士兵留駐阿里以震懾拉達克和克什米爾地方。[17](P22)
其次,解除拉達克對衛(wèi)藏的威脅,穩(wěn)固了蒙藏聯(lián)盟在西藏的統(tǒng)治,格魯派在阿里的弘揚得到恢復,特別在古格和普蘭故地。據(jù)第巴桑結(jié)嘉措所著《黃琉璃》載:到1694年,阿里有41座大小格魯派寺院,這些寺院都得到修繕,擁有數(shù)量不等的常住僧人,大多數(shù)寺院的“常住僧人一般去色拉寺、哲蚌寺、甘丹寺三大寺的阿里康村和群科杰寺的阿里扎倉學經(jīng)”。[8](P227-237)阻擊伊斯蘭教在阿里的“入侵”,藏傳佛教在拉達克的傳播也得以延續(x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戰(zhàn)后拉達克依附于西藏地方,雙邊政治和經(jīng)濟來往頻繁,1720年后清朝直接治理西藏,拉達克又與清廷建立藩屬關系?!?7世紀末是拉達克隸屬于拉薩政府,關系最緊密的時期”,第巴桑結(jié)嘉措稱拉達克王向拉薩派出納貢者,就好像拉達克在達賴喇嘛直接統(tǒng)治一樣。[26]18世紀初,拉藏汗獨掌藏政,派親信康濟鼐率軍駐守阿里,康濟鼐與拉達克王建立深厚關系。1717-1720年,準噶爾策妄阿拉布坦派軍擾藏,清廷遣大兵“平準安藏”,拉達克王尼瑪南杰?亦出兵助康濟鼐軍隊驅(qū)逐準噶爾在藏殘部。1724年,清廷論功行賞欲封拉達克王汗號或郡王,考慮其“系助康濟鼐效力之人”,只封康濟鼐為貝子,而封拉達克王汗號或郡王等,恐康濟鼐不服,決定“暫免封拉達克汗”,“嘉賞絲綢等物”。[27](P865-866)同年六月拉達克王遣使北京表貢方物。[28]此后拉達克王與康濟鼐、頗羅鼐在阿里共防準噶爾擾藏,拉達克不斷派員潛入準噶爾部刺探消息,“凡得準噶爾消息,輒附頗羅鼐以聞”,成為清廷打擊準噶爾前哨站。[29][30][30]
拉達克王還積極參與藏內(nèi)事務。1727年,康濟鼐被阿爾布巴等所害,拉達克王尼瑪南杰認為昔日“我亦因康濟鼐休戚與共,鼎力相助,亦蒙大皇帝金旨施恩”,遂欲出兵支持頗羅鼐替康濟鼐復仇。西藏內(nèi)亂平息后,又致書駐藏大臣邁祿、僧格,對西藏政務提出建議,認為:“土伯特(西藏)之事若交一人辦理方才為宜。辦事多人,彼此不合,必生無理之事”。[32](P1705)1732年,尼瑪南杰的繼承者德中南杰14朝清,雍正帝甚為嘉悅,諭拉達克王:“從前因爾父尼瑪那木扎爾與貝子康濟鼐同心報效,朕已沛恩膏。今爾亦效法爾父,與貝勒頗羅鼐一體效力,甚屬勤勞。嗣后益加黽勉,以紹前徽,則永享朕恩于無既矣。”[33]由此可見,清中央政府肯定兩代拉達克王自康熙朝末年以來,平定西藏內(nèi)亂,防范準噶爾等做出積極貢獻。1734年拉達克王室內(nèi)部發(fā)生爭斗,雙方都求助于七世達賴喇嘛,請求派中間人前來解決沖突,此后七世達賴喇嘛委派來自康區(qū)噶拖寺的喇嘛策旺諾布出使拉達克,經(jīng)過調(diào)停次年雙方化干戈為玉帛。[34](P79-92)1759年,清廷平新疆回部之亂,拉達克汗向清廷“奏請助剿回部”,乾隆帝“深為慰悅”,但未讓拉達克出兵,要求如果“逆回竄入爾境,爾當擒獻藏所(西藏)”。[35](P273-274)拉達克與西藏地方、清王朝的依附關系,一直持續(xù)到19世紀中葉森巴戰(zhàn)爭。
[注釋]
①[意]伯戴克著,湯池安譯,《一六八一至一六八三年西藏、拉達克以及莫臥兒的戰(zhàn)爭》,載于《國外藏學研究譯文集》第12輯。伯戴克的《拉達克王國:公元950—1842年》也有篇幅探究此戰(zhàn),該書由扎洛先生和彭陟焱女士合譯,2009-2011年連載于《西藏民族學院學報》。無可否認伯戴克為本專題的研究做出的貢獻,然其對藏文《五世達賴喇嘛傳》等反映戰(zhàn)爭的史料利用不足。
②周偉洲先生的《19世紀前后西藏與拉達克關系及劃界問題》一文研究19世紀森巴戰(zhàn)爭及劃界問題,對17世紀的此戰(zhàn)做了簡要論述;陳慶英先生的《固始汗和格魯派在西藏統(tǒng)治的建立和鞏固》一文部分文段略及此戰(zhàn);恰白·次旦平措等先生著的《西藏通史》2008年漢文版第679-682頁也有略及,但研究并未深入。中印邊界問題包括東段、中段和西段三部分,雙方爭議較大的是東段和西段,國內(nèi)學界對東段麥克馬洪線的關注度較高,對涉及阿里和印控拉達克的西段邊界的關注和研究且寥寥無幾。
③巴爾蒂斯坦和印度史書多把巴爾蒂斯坦記載為小西藏、小圖伯特,而將拉達克稱為大西藏,衛(wèi)藏則稱為西藏本部。
④奧朗則布在位時期是莫臥兒在印度統(tǒng)治的高峰期,其執(zhí)政時期可分為兩個幾乎相等的兩個階段,頭一個階段(1658-1681年)主要在北印度施政,西藏和拉達克的戰(zhàn)爭就是發(fā)生在此階段的后期;第二個階段(1682-1707年)將其施政的方向放在印度的德干地區(qū),西藏與拉達克的戰(zhàn)爭如火如荼的時候,奧朗則布把其經(jīng)營的重心南移。
⑤穆斯林星期五(主麻日)舉行聚禮時布道者所念的經(jīng)文,在伊斯蘭政權通常以統(tǒng)治者之名義宣講,祈福。
⑥《頗羅鼐傳》所載的拉達克王為森格朗吉,此載應該是錯誤的,此時是德丹南杰主政拉達克時期。
⑦成書于1733年的《頗羅鼐傳》認為噶丹次旺是達賴巴圖爾臺吉的長子,見《頗羅鼐傳》第12頁。
⑧漢譯本《頗羅鼐傳》(西藏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15頁)載噶丹次旺2500名蒙古兵去阿里,2500應該是印刷錯誤,可參見《西藏通史-松石寶串》2008年版第680頁等多部有關文獻都是引用藏文版《頗羅鼐傳》,載噶丹次旺只帶250人去阿里。
⑨中國外交部1961年印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官員和印度政府官員關于邊界問題的報告》,印度方面就認為1681年爆發(fā)戰(zhàn)爭。伯戴克后來的《拉達克王國:公元950-1842年》一書據(jù)《五世達賴喇嘛傳》認為是1679年。
⑩此處提到“改信異教”即改宗伊斯蘭教,這佐證其他史料所載的當時在拉達克存在改宗伊斯蘭教的問題,西藏對此非常警覺。
?即地名克什米爾,藏語有穆斯林之意,清代漢文多載為”卡契”或“纏頭”。
?《頗羅鼐傳》記述噶丹次旺將列城、比圖、尺塞(krig-se)等七處碉堡、土地、財產(chǎn)還給拉達克。而可能是戰(zhàn)后土王占領了拉達克,但恢復了與西藏的附屬關系,甘丹頗章承認土王在拉達克的統(tǒng)治,形式上視為西藏將拉達克封賜給拉達克汗,《頗羅鼐傳》可能把此事視為西藏把七處城堡歸還給拉達克土王統(tǒng)治。
?《清世宗實錄》載為尼瑪那木扎爾。
?《清世宗實錄》載為德中那木扎爾。
[1]藏族簡史編寫組.藏族簡史[M].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2000.
[2]阿旺貢嘎索南著.陳慶英,高禾福,周潤年譯.薩迦世系史[M].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89.
[3]元史.卷八七百官三.參見中國藏學研究中心等.元以來西藏地方與中央政府關系檔案史料匯編第一冊[M].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1994.
[4]西藏社會科學院等.西藏地方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史料選輯)[M].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86.
[5]明太祖實錄.卷九六.洪武八年正月庚午.
[6]明太祖實錄.卷一四零.洪武十四年十二月乙卯.
[7]祝啟源.明代藏區(qū)行政建置史跡鉤沉[A].藏學研究論叢第五輯[C].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93.
[8]第悉·桑結(jié)嘉措著.許德存譯.格魯派教法史-黃琉璃寶鑒[M].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2009.
[9][意]G.M.托斯卡諾著.伍昆明,區(qū)易炳譯.魂牽雪域——西藏最早的天主教傳教會[M].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1998.
[10][意]伯戴克著.湯池安譯.一六八一至一六八三年西藏、拉達克以及莫臥兒的戰(zhàn)爭[A].國外藏學研究譯文集》第12輯[C].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95.
[11]陸水林編譯.巴爾蒂斯坦簡介[A].國外藏學研究譯文集(第六輯)[C].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89.
[12]陸水林.《查謨史》摘譯[J].中國藏學,1999(4).
[13][?。菪梁希嗉{吉著.張若達等譯.印度通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1964.
[14][印]扎加烏拉(Zaka Ullah):《印度史》第八卷“阿拉姆吉爾本紀”,參見陸水林.《查謨史》摘譯[J].中國藏學,1999(4).
[15][意]L·伯戴克著,扎洛譯、彭陟焱校.拉達克王國:公元950-1842年(五)[J].西藏民族學院學報,2009(6).
[16]周偉洲.19世紀前后西藏與拉達克的關系及劃界問題[J].中國藏學,1991(1).
[17]多卡夏仲·策仁旺杰著,湯池安譯.頗羅鼐傳[M].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2002.
[18]五世達賴喇嘛著,陳慶英等譯.五世達賴喇嘛傳(上冊)[M].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2006.
[19]五世達賴喇嘛著,陳慶英等譯.五世達賴喇嘛傳(下冊)[M].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2006.
[20][意]杜齊著.李有義,鄧銳齡譯.西藏中世紀史[M].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印,1980.
[21]智觀巴·貢卻乎丹巴繞吉著.吳均,毛繼祖,馬世林譯.安多政教史[M].蘭州:甘肅民族出版社,1989.
[22]《拉達克王統(tǒng)史》手抄本第53頁.參見陳慶英.固始汗和格魯派在西藏統(tǒng)治的建立和鞏固[J].中國藏學,2008(1).
[23]陳慶英.固始汗和格魯派在西藏統(tǒng)治的建立和鞏固[J].中國藏學,2008(1).
[24]恰白·次旦平措等著,陳慶英等譯.西藏通史—松石寶串[M].拉薩:西藏古籍出版社等,2008.
[25]王森.西藏佛教發(fā)展史略[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7.
[26]伯戴克著,彭陟焱譯,扎洛校.拉達克王國:公元950-1842年(六)[J].西藏民族學院學報,2010(1).
[27]川陜總督年羹堯奏報晉封頗羅鼐并賞賜有關效力人員折.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譯編.雍正朝滿文朱批奏折全譯[M].合肥:黃山書社,1998.
[28]清世宗實錄[M].卷二一.雍正二年六月乙未.
[29]清高宗實錄[M].卷六二.乾隆三年二月丙戌.
[30]吏部尚書查郎阿等奏報策妄阿拉布坦服毒身亡折.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譯編.雍正朝滿文朱批奏折全譯[M].合肥:黃山書社,1998.
[31]西藏辦事大臣馬喇等奏報于招地所獲信息折.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譯編.雍正朝滿文朱批奏折全譯[M].合肥:黃山書社,1998.
[32]吏部尚書查郎阿等奏報副都統(tǒng)邁祿等咨拉達克汗及其復文折.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譯編.雍正朝滿文朱批奏折全譯[M].合肥:黃山書社,1998.
[33]清世宗實錄[M].卷一一六.雍正十年三月己卯.
[34][德]彼德·史衛(wèi)國著.蘇發(fā)祥譯.18世紀噶拖·策旺諾布出使拉達克記[A].國外藏學研究譯文集(第17輯)[C].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2004.
[35]祁韻士.皇朝藩部要略[M].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1993.
[責任編輯顧祖成]
[校對陳鵬輝]
K249
A
1003-8388(2016)03-0039-08
2016-02-25
張發(fā)賢(1983-),男,福建龍巖人,現(xiàn)為中共貴州省委《當代貴州》雜志社副編審,藏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西南邊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