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英屬印度與西藏》摘譯(三)

2016-09-16 08:17:05阿拉斯泰爾蘭姆著鄧銳齡譯
西藏民族大學學報 2016年3期
關鍵詞:錫金胡克大吉

阿拉斯泰爾·蘭姆著,鄧銳齡譯

(中國藏學研究中心歷史研究所 北京 100101)

《英屬印度與西藏》摘譯(三)

阿拉斯泰爾·蘭姆著,鄧銳齡譯

(中國藏學研究中心歷史研究所 北京 100101)

本文通過大量英文原始檔案史料,敘述英印控制錫金的過程,先是取得大吉嶺,作為擴張的出發(fā)點,派駐該地的英印官員強行北上進入西藏又干預錫金內部的政治派別斗爭皆未得手后,終于用武力戰(zhàn)勝錫金,強立和約,迫使反英的王室大臣一派失勢,全國向英印等西方國家開放。不丹與錫金本來都是西藏的附庸,抵抗英印侵略堅決有力,但英印以戰(zhàn)爭與收買并用的手段,也迫使不丹就范。文中將中國與西藏并舉的提法等等不代表譯者和本刊的觀點,請讀者明辨。

西部西藏;拉達克;克什米爾;藏產羊絨;錫克;列城和約;勘查邊界

編者按:英國藏學家阿拉斯泰爾·蘭姆1930年生于中國哈爾濱,其父曾任英駐華領事、使館參贊等職。他1958年在劍橋大學以《18世紀晚期至1904年榮赫鵬遠征期間的英國與西藏關系研究》論文獲得博士學位,1960年出版了《英國與中國中亞——通往拉薩之路,1767-1905》(Britain and Chinese Central Asia,the Road to Lhasa 1767 to 1905),又經過刪改補充,改名《英屬印度和西藏,1766-1910》(British India and Tibet 1766-1910)于1986年出版。作者依據英國所存大量檔案,包括當年英當局的文書、函牘、工商業(yè)者的稟帖,新聞界的評論等,敘述了清乾隆三十一年(1766)到宣統(tǒng)二年(1910)長達145年間,英屬印度與西藏的關系及英國對藏政策的形成遞嬗的過程??傮w而言,該書如實客觀地反映了這段歷史,具有相當高的學術價值。文中將中國和西藏并舉及稱中國對西藏擁有宗主權等等這類西方學者普遍使用的錯誤提法,并不代表譯者及本刊的觀點,請讀者明辨。

四、錫金的開放,1817-1861

在英廓戰(zhàn)爭期間,不少較樂觀的英官員曾經希望英國-錫金(Sikkim)在1817年簽訂的《梯塔里亞條約》(The Treaty of Titalia)將很快促使東印度公司與錫金王室間的友誼順暢地發(fā)展,結果并未如此。一件與錫金締結的條約未能促使東印度公司同拉薩的漢、藏人等貿易往還,反而經過若干動蕩的歲月,須英人施用更大的壓力,才能實現(xiàn)。在英印與廓爾喀戰(zhàn)爭時期,英人略微知道錫金具有一些入藏的方便條件,但在英用兵錫金獲勝之前,還是不能加以利用。只在1861年簽訂一件新條約以后,錫金才成為印度政府致力實施其西藏政策的主要通道;因此,英國與錫金這個小山國的關系史上,盡管多是瑣事,而對于此后事態(tài)仍有很重要的意義。

不顧《梯塔里亞條約》條款的約束,錫金與鄰邦時時爭執(zhí),也像不丹,極易出現(xiàn)內訌仇殺。其統(tǒng)治家族大多與藏人有親戚關系,觀念也一致,而構成其居民骨干則是勒普查(Lepchas)族和其他部落,是傳說古代被西藏入侵者征服的一些小邦遺民的苗裔。這些土著與藏人間常常出現(xiàn)摩擦,因此,1826年,錫金大君(Raja)派人暗殺了勒普查集團的一名領導者,黨人不少逃入尼泊爾,受那里廓爾喀人的唆使,對錫金發(fā)動一連串的突襲。消息傳來,英印政府派出上尉勞埃德(Captain Lloyd)和格蘭特(G.W.Grant)去錫金調查并依照《梯塔里亞條約》的條款化解糾紛。在當地,勞埃德注意到一座小山村名“大吉嶺(Darje-ling)”,是一所理想的山區(qū)旅游勝地,很適宜孟加拉軍人夏天離開炙熱的平原(Plains)到那里去休養(yǎng)。時任印度總督勛爵威廉·本廷克(William Bentinck)近來一直有興趣開發(fā)一所像西姆拉(Simla)那樣的旅游勝地,頗贊賞勞埃德的意見,于是,1829年指示格蘭特和勞埃德偕測量員上尉赫伯特(Captain Herbert)再去錫金,全面調查那里可供開發(fā)的條件。調查結果是叫作“大吉嶺”的這個鄉(xiāng)村,不但可以發(fā)展為療養(yǎng)場所,而且據有此地,可為英國政府提供巨大的政治利益,因為它位于錫金的勒普查居民區(qū)內,廓爾喀與當地勒普查人的關系一定會危害英錫邊界地帶的和平,所以,大吉嶺又是注視廓爾喀人與勒普查居民的關系的理想地點。遍處受錫金暴政統(tǒng)治之下,倘有治理良好的英屬的一個孤島,就可以招引逃入尼泊爾東部的勒普查難民-估計約1200人-前來移居并為建筑擬議中的休養(yǎng)所提供勞動力。勞埃德甚至想這些勒普查人遲早要從錫金大君的暴政下逃離,說不上幾年之內沒有“一個勒普查人”會留下來,且他們都會很快地改信“基督教而放棄喇嘛教”。格蘭特則認為一旦從英領地哪怕修一條只能讓牛馬通行的窄路抵大吉嶺,錫金人民必將趁機“開辟通道,不但便利他們自己與大吉嶺人民往還,而且把孟加拉和中國的韃靼地方(Chinese Tartary譯注:指西藏)也連接起來?!保?]

據悉,錫金大君或許很反對在他的國家內搞開發(fā),“無疑,贈送相當豐厚的賄賂或某些永久性的利益將是唯一獲得他允許的手段。”勞埃德認為:如果有一位熟悉錫金習俗和政治的人,則容易為英人取得此地,如或不然,據《梯塔里亞條約》已歸還錫金的包含大吉嶺的這片地區(qū),值得英印政府試行索回。但英印政府對這樣激進的政策不愿考慮,雖然如此,卻指令勞埃德“趁最早最方便的時機”取得大吉嶺的割讓。1834年勒普查難民又發(fā)動襲擊,這就給英方以割讓大吉嶺為條件出面調停的機會。錫金大君試換以他處,未遂。1835年2月遂同意與英簽訂契據讓渡大吉嶺。錫金官方史書對這場非常行動有兩種解釋:首先,居留在尼泊爾的勒普查難民是個嚴重的問題,既然錫金大君防備來日一旦發(fā)生事變請兵西藏不得,所以轉而認為英人的友誼可信;其次,勒普查難民似乎愿將大吉嶺給予英人以換來對彼等的支持,因此,大君不得不同意出讓此地。[2]

在印度政府部門里,有反對取得大吉嶺的意見;如爵士梅特卡夫(Charles Metcafe)就強烈地反對,理由是建立一片休養(yǎng)勝地比起公然同廓爾喀人結仇,于利為輕,廓爾喀人會因此認為英人控制了大吉嶺意在為來日攻打尼泊爾開路。可是,英駐尼泊爾代表霍奇森(Hodgson)不以為然,他認為擁有一條廓爾喀可能用來進攻錫金的道路只對英人有利。當時霍奇森的理由占上風得勢[3]。

在印度北部邊疆史上,大吉嶺的割讓是一件意義最重大的事件,非但由此使英人密切與山地諸邦的居民接觸,也經常提醒英人想起同西藏實現(xiàn)貿易的可能。眾多英人,即孟加拉政府官員、兵士、富商,來大吉嶺避暑,就在當地感受到西藏和藏人的存在。這座山間驛站一開始就成為西藏研究的中心,到今天仍然如此。還有,它似乎最容易受山地居民攻掠;雖然攻掠迄未出現(xiàn),但常常傳來警報,必使英人游客親身領略印度的這一帶邊疆存在著種種問題。不論印度政府的政策如何,在此山間驛站的初期,總有些英國居民強調要同西藏建立更加密切關系,因此其中有些人的名聲竟遠播于孟加拉之外,不過,對大吉嶺的居民在開放西藏上的作用還難估計過高。

大吉嶺發(fā)展得極為迅速。1835年這村子原有人口不足100人,1849年,竟增多到逾萬人,且年年增加。1839年第一座大吉嶺旅館建成;3年后一條軍用路把這片開墾地同平原地區(qū)(plains)連接起來。1848年出現(xiàn)英軍療養(yǎng)院。1850年發(fā)展為一都會。約在此時,茶葉種植在此地興起,隨之而來的是一群茶園主,他們發(fā)現(xiàn)產品可以往北暢銷。1860年前大吉嶺已變成一所相當重要的商業(yè)兼旅游業(yè)中心,在山區(qū)各小邦的古老的文化中,西方影響開始滲入。[4]

大吉嶺與錫金的統(tǒng)治者的關系一開頭就別扭。上尉勞埃德1837年任大吉嶺當地代表(Local Agent),監(jiān)督這山區(qū)新驛站的建設,在他1838年的日記里說:“我聽說正是錫金大君竭力給我們出種種難題;說不定他一開頭就拒絕讓給我們這塊地方?!眲诎5碌闹植槠章┦浚―r.Chapman)說錫金政府正在禁止土著勞工去大吉嶺,并用其他種種手段阻礙驛站的發(fā)展,公開沖突遲早難免。[5]錫金的官方歷史則列舉充分理由證明錫金民眾之討厭英國人出現(xiàn)在自己的土地上并非無緣無故。英人的到來使錫金與其強鄰不丹、西藏相處困難,這兩個鄰居早就有理由埋怨錫金賣身投靠英人了。錫金與二鄰居的關系惡化了;藏人不準許錫金人享受沿交界線在西藏那一側放牧的傳統(tǒng)權利。1884年不丹人曾企圖對錫金大君在入朝拉薩的路上實施暗殺。[6]

在錫金屬地中冒出這塊英國飛地大吉嶺,也有自己的麻煩事。錫金當局不滿英人拒絕交出從錫金逃入自由大吉嶺的奴隸(slaves)。英人同樣也煩惱治下罪犯逃入錫金而竟逍遙自在。[7]一件事使錫金政府感到身處兩難之地。這就是英人認定依照《梯塔里亞條約》官員有縱穿錫金北上直抵藏界的權利。而中國人和西藏人則明白地警告錫金:他們不愿看到英國人來到西藏的邊界,指示大君務必制止[8]。錫金與西藏多年來交往極為密切,尤其因大君慣常在颶風季節(jié)北上移居西藏春丕谷(ChumbiValley)——該地年雨量平均僅幾英寸,稍南數英里則達到幾百英寸,——緣此之故,歷代錫金統(tǒng)治者須聽命西藏。他們對西藏政權熟悉程度之深,遠過英人。英人在他們看來則是新來且陌生的。

兩個因素加速不可避免的危機到來。一個是1839年精力過人的坎貝爾博士(Dr.Campbell)受命任大吉嶺的總監(jiān)(Superintendent)[9]。另一個是1847年錫金的首席大臣(Dewan)伊拉穆·辛(Ilam Singh)之死,用坎貝爾博士的話說:“大君的內閣里失去了唯一言行誠實可信的人”,由妥康多聶南杰(Tokang Donyer Namgyal,南杰又譯作朗杰、朗加)繼任。[10]南杰是藏族人,其婦是大君的一名侍妾的妹妹,他藉裙帶關系而掌權。性格堅毅,有實干之才,以其才能在英印與錫金、英印與西藏的關系史上都起了重要作用。英人中凡與他見過面的,大多不喜歡他,然而通常承認其品質無可指責[11]。在錫金政治上,他確是一位最能干最有力的人物,盡管1861年后被放逐到西藏直到1888年去世,而在其故國影響仍然很大。其主要失勢是由于一貫低估英人的力量;不過,如《錫金史》評論,錫金百姓對此歐洲強國政府的作為并不習慣。當南杰受命任首席大臣期間,大君已擺脫政務的煩擾,退隱世外,過著潛心沉思教義的生活,權力即由南杰掌握。不過政壇上仍不乏反對他力量。因南杰是藏族人,勒普查人就反對他。他高居控制錫金商業(yè)的位置上,更讓人憎惡。他以俗人身份執(zhí)政又遇到諸寺院的敵對。反對黨的首領是哲布喇嘛(Chebu Lama),錫金國內唯一同他不相上下的人物。哲布喇嘛重視同英人友好,因支持親英的政策會得到豐厚的報答。

錫金大君只有一個兒子,出家不婚,于是繼位人選問題就成為反對派關注的焦點。另有一個能繼位的人是大君與南杰的妻妹的私生子。哲布喇嘛勸大君再納一個年輕的妻子,可是沒有生育,于是,1848年哲布喇嘛勸達賴喇嘛下命令取消了大君的出家的兒子的獨身戒律,同年12月為之安排了婚事。這當然對首席大臣南杰無疑是個威脅:因為一旦此子生育后代,哲布喇嘛必定成為下一代大君的首席大臣。[12]

1848年,英人卷進了錫金的這場政治沖突。這年,著名的博物學者胡克博士(Dr.Joseph Hook?er)到達大吉嶺,擬去喜馬拉雅山區(qū)考察植物和冰川,坎貝爾(Campbell)代替他,在征得總督達爾豪則勛爵(Lord Dalhousie)的同意后,向錫金大君提出胡克旅行境內的請求,坎貝爾忍耐交涉中漫長的爭吵,胡克才被允許進入錫金。因多次交涉都通過錫金駐在大吉嶺的知事(Vakil),坎貝爾就敏銳地疑心自己寄給大君的信件都沒有交到大君那里,而是交給首席大臣了。坎貝爾覺得除非能接近大君,同錫金這樣打交道永遠得不到滿意的結果,于是經過英國政府批準去訪問大君。1848年11月,坎貝爾啟程去錫金那時的首都土木?。═umlong)。到了梯斯塔河(TistaRiver)畔,遇到錫金官員,阻止他穿過那時還是獨立的錫金同英印屬地的邊界。官員們說大君在專心默修,不能接見。第二天,坎貝爾聽說大君要來見他,而官員們還不允許他過梯斯塔河,一套又一套地解釋他所以不能見大君的理由。如大君又全心全意修習佛法了;大君年邁禁不住會見賓客勞神了;梯斯塔橋已壞待修不能讓坎貝爾走過了;西藏人、不丹人都要反對大君同他們二人會面了,等等。最后說,會晤的禮儀應該先安排妥當,至少要兩年工夫才行。

盡管有這一場激烈爭論,坎貝爾還是達到了目的:與大君晤談,同時胡克博士在場。會見時,依首席大臣安排,坎貝爾帶來的禮物必須在謁見之前遞上,這就使這次來訪具有進貢的性質,這樣,首席大臣算是取得了一點點外交勝利。這次會見在雙方關系上并沒有起到進展的作用,但坎貝爾獲得可以更精確地詮釋錫金政治的情報。他才懂得“錫金對于英格蘭和英屬印度的真實本質極度無知,還往往聽信錯誤的傳聞”,除非將來有一位首席大臣同情英國,或一位大吉嶺知事(Vakil)可受信任,都能將印度政府的觀點如實地上報大君,否則任由這樣地安于蒙昧下去,似不能有挽救之策。

1849年4月,從英人來看顯然一個不合己意的、卻是南杰所信賴的人,名拉索卡紀(Lassoo Kajee),被大君任命為大吉嶺知事。于是坎貝爾感到需要再次謁見大君,其時胡克正在錫金做第二次旅行,坎貝爾計劃這回仍舊與胡克同行;而且要一起抵達西藏邊上。[13]坎貝爾也患著一種在邊界上的英國官員中流行的職業(yè)病,即渴望親身看看那封閉中的神秘西藏。那里離英國屬地如此之近,卻讓人企慕而不可及,總是向坎貝爾這樣具有進取精神和決心的人不斷地挑戰(zhàn)。他期待這次旅行最后能滿足他的這個愿望。如他啟程去錫金時,在日記里寫著:“我?guī)缀醪荒芟嘈盼艺娴囊獎由砣ノ鞑亓恕6陙碓L問西藏一直是我的主要的抱負,對那里知道得太少了。”看來這一行的遠景顯然比取得任何政治協(xié)議更貼近他的心意[14]。

10月,坎貝爾、胡克二人行經坎扎喇嘛山口(Kangralama Pass)到達西藏邊界,回來則取道東加山口(Donkya Pass),往返全不理睬錫金官員的抗議。一名西藏邊哨頭目,含淚請求兩人折回也無效。這消息當然傳到拉薩,拉薩極為不滿,據說多年后這名不幸的軍官因曠職放行被處死。11月兩人回到錫金首都土木隆,其時首席大臣南杰正在西藏,胡克和坎貝爾愿同大君再次會面;他們請哲布喇嘛先事安排,但大臣的支持者們,不管哲布喇嘛的努力和已故大臣伊拉穆辛(Ilam Singh)家族的幫忙,就是一味阻撓??藏悹枦Q定不再停留在土木隆耗費時間應付這類無謂的陰謀活動,他與胡克動身前往通向西藏春丕谷的卻拉山口(Chola Pass),打算在那里既調查印度可以用來與西藏通商的路,也盼望著遇見據說正住在大君的春丕夏宮的首席大臣。二人過了山口,進入西藏屬地,遇見一大群藏軍,領頭的極有禮貌地提出他們必須返回,措辭相當技巧地告訴他倆:進入春丕的別的路這時也都不能通行。他倆沒有辦法,只得往回走。

歸途上,仍在西藏境內,遇到一些錫金人,由一名錫金官員率領,這名官員幾個月前,多次給胡克找過麻煩。他們對胡克和坎貝爾說話極不客氣,粗魯地命令二人離開西藏的土地,似乎有意激怒二人鬧事,這樣就可以讓不遠處的藏人下手逮捕??藏悹栂?,這些錫金人正盼望著只要那些藏人對英印官員采取武力,就算主動地支持錫金大臣的反英政策了??墒墙Y果并沒有出事。那名藏官反而走近錫金人,叱責他們無禮,還護送二人到邊上,說他管轄地區(qū)到此為止,然后離開。

錫金人既然拉攏藏人不成,就采用暴力,一等藏軍走遠看不到他們時,突然逮捕胡克和坎貝爾二人,接著折磨坎貝爾,用竹繩緊緊地捆住雙腕,逼他承諾英人不再對錫金炫示威力,但坎貝爾很勇敢地拒絕寫下任何字據,說要是他寫了,馬上會被英印政府開除。那個跟著兩人走了一路的哲布喇嘛(Chebu Lama)也被捕。顯然這一套全是大臣南杰一伙人搞的。有意思的是胡克這時卻被釋放,沒有受折磨。大臣一伙人最恨的是坎貝爾。

胡克和坎貝爾被押回土木隆,沿路坎貝爾雙手被綁在一頭驢的尾巴上拖著走,而胡克倒沒事,可以繼續(xù)采集喜馬拉雅種杜鵑花標本。11月10日,二人到了錫金的首都,都被關起來??藏悹柭犎藗儌髡f有一隊錫金兵去攻打大吉嶺移民區(qū),正走在途上,非常牽念。確實這一消息也傳到大吉嶺,引起了居民相當慌亂。到處謠傳著錫金得到了西藏的支持,一隊藏軍,有人說五萬多人,正在前來把英人驅趕出錫金。往常也有過這樣的恐慌,因為,據胡克說,大吉嶺的英國居民“不懂得勒普查人性格平和,也不知道“在錫金沒有五十把毛瑟槍,也沒有二十個人懂得使用?!?/p>

11月20日,大臣從春丕回來,允許坎貝爾二人告知英印政府他們現(xiàn)處的困境。于是錫金當局接到英人的一封急件復信,措辭十分強硬,如胡克所說,像錫金當局“習慣從尼泊爾、不丹或拉薩等方面領受過的那樣,僅僅這樣的措辭就讓這半開化的印中混血人(Indo-Chinese)不得不重視,他們只看說話的語氣的堅決程度來判斷來頭的強弱。”大臣開始明白其計謀失敗了,立刻變得加倍和顏悅色。此時哲布喇嘛家族及其一派的其他成員開始聚集土木隆。大臣矢口否認他對英人的虐待應負有責任,揚言出事時他正在西藏。他對胡克和坎貝爾說要廉價地賣給他倆若干匹小馬,裝出一條腿受了傷的樣子博得他倆的同情,“舉止極不體面?!?/p>

接著仍在拖拉,不釋放胡克、坎貝爾。錫金人聲言英總督寄來的那封信上沒有蓋大印,還提出其他種種不像話的理由。緊跟的一著是大君給囚犯送來禮物,大君夫人送給坎貝爾一把扇子和另一些瑣碎東西,要求轉給坎貝爾夫人。最后,12月9日,大臣派軍隊護送二人去英印邊界,還若無其事地要去大吉嶺賣出小馬,也陪伴前行。1849年12月24日一行抵大吉嶺。

南杰大臣在此事件上的奇怪的舉動卻是藏族人處理國際關系(international relations)的典型態(tài)度。幾年后,阿什利·伊登(Ashely Eden)在不丹人手中也受到近似的待遇。我們還可以找到喜馬拉雅山區(qū)諸邦間試用暴力強迫對方屈從的一些類似的事例。后來1904年藏人對英印武裝耍弄小把戲,炫示武力、發(fā)動突襲,試圖壓迫強有力的榮赫鵬使團,全然不計后果,也不外乎此術。南杰的行為也不是沒有其狡猾之處。以后我們會看清楚,英人無意陷入同藏人的斗爭;如果南杰千方百計地把藏人拉進了他與坎貝爾的爭吵里,他是可以推遲英國影響擴及錫金許多年的。英人想象,山地作戰(zhàn)有種種困難,百年來一直忍耐著沿英印-不丹邊界上連續(xù)不斷的糾紛。就因為如此,英印政府對于胡克-坎貝爾事件的反應態(tài)度的溫和,出人意料。[15]

錫金草圖

自1835年大吉嶺出讓給英人以來英方付給大君的津貼——不是補償,而是恩典——從此停止了。錫金低濕地帶(Sikkim Morung,即Terai)的殘存部分被英印吞并了。英軍沿著蘭吉特河(Ranjit River),即英印與錫金的新邊界出征,炫示其武力強大。哲布喇嘛當上了錫金駐大吉嶺知事,英人送給他大吉嶺區(qū)的一大片土地,他定居該處,成為多年來英人處理錫金、不丹及西藏事務的非公職顧問。英政府在處置這些事情的過程中,深受爵士查理斯·內皮爾(Sir Charles Napier)意見的影響:這就是歐洲人軍隊極不適宜在錫金這個山地之國作戰(zhàn)。[16]在倫敦,對胡克和坎貝爾遭受的暴行則從另一角度考慮,與印度方面截然不同。無疑,事件的起因在于兩位旅行者企圖進入西藏,由政治軍事委員會(Political and Military Committee)看來,這是“干犯了中國規(guī)章”和“極不慎重的行為”。對坎貝爾非但談不上同情,應該給予嚴厲的斥責。一位委員走得更遠,甚至替錫金的行為辯解說:“胡克和坎貝爾越過西藏的邊界確實給錫金大君在應付中國人上添加麻煩。一個弱國介于英國中國兩大之間必然加倍受罪-我們似乎因為錫金大君冒犯了坎貝爾就懲罰了錫金大君?!保?7]實際上,這個事件極易導致一個極尷尬的結局,例如大吉嶺最早聽到那二人就要被帶去拉薩的暴行時的種種流言,確有事實依據[18]:如果尼泊爾人堅持要在這場危機中出兵援救二人,造成沒有廓爾喀幫忙,英人就無能處置其邊界問題的印象[19]。顯然,倫敦英政府完全沒有意思要借口這事件在喜馬拉雅山區(qū)擴大英國的影響。

南杰耍計謀的失敗,結果是去職。不過據胡克說,這是出于西藏的堅持。據說南杰收到拉薩的斥責云:

公司(Company)是一大君主國;你冒犯了它,它就報復你。你,或任何別的藏人,再同英人鬧翻臉,就要脖子上拴繩,被牽去北京,在那里聽候大皇帝按所犯的過失公正地判決。[20]

連胡克也不相信這說法;英人并沒有看到南杰有如此下場。因胡克還說:

鑒于南杰精力充沛、氣質非凡,我不奇怪,他如果不在錫金,還能在不丹卓犖出群;尤其一旦大君辭世,英政府拒絕將錫金置于保護之下時,更是如此。[21]

也有傳說,大君為了讓其當喇嘛的兒子繼位,已經退位,哲布喇嘛一派似已得勝利。但暴力事件后的三四年內,大君又倚靠大臣南杰統(tǒng)治錫金,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同英人的關系沒有進展,一切還是1849年前那個老樣子,只是錫金失掉了低地的領土;雖然對辦任何事都須依靠西藏的錫金統(tǒng)治者來說,低地也未必很重要。唯一導致喪失了低地的感覺是國家收入明顯減少,但似乎因英國給予補償而淡化了。盡管駐藏大臣和西藏拉薩當局如何斥責南杰,他們好像回到這樣的觀點即錫金就是遵照他們不準外國人進入錫金的指示才惹出這場跟英人的麻煩,于是,西藏每年給予錫金政府谷物、鹽、茶葉實物津貼,以示安撫。他們如此溫情撫慰,倒是有理由的,因為南杰的作為確實取得此后十年內英人不能入境的結果。[22]

1849年的危機(譯注:指坎貝爾、胡克事件)也沒有使大吉嶺和獨立的錫金間的關系有大的進步,坎貝爾博士因南杰的作為大傷體面,繼續(xù)找機會報復。1860年3月,他決定行動,宣稱再也不能容忍追隨南杰的一伙人屢次綁架大吉嶺區(qū)的英人的暴行。11月,以他平素行事的魯莽作風,帶領一支當地人組成的軍隊,進入錫金,圖謀先占據一塊土地直到最后大君為這新的暴行賠償時才撤走,按坎貝爾的說法,這類暴力事件本來流行在喜馬拉雅邊界上,已有多年,并非罕見。后來他突然受到錫金部族人攻擊,被迫急忙撤退,倉皇中不得不丟棄所有軍隊的輜重。[23]

雖然英印政府很可能不同意坎貝爾進入錫金,否認政府應對此行為負責,可是為了維護威信,卻不能放任坎貝爾受挫敗而不加報復,決定派遣一支約1800名壯丁組成的遠征軍進入錫金,以中校高勒(Lt.Col.Gawler)任司令,阿什利·伊登(Ashley Eden)任政治軍官(Political Officer)。[24]南杰必須流亡,讓錫金看看英國人只要愿意,就能施加影響遍及該國各地。吞并錫金的殘余屬地本來不會有問題,如坎貝爾1850年高調宣稱這樣吞并將是保護那些能協(xié)助英國人的錫金人民的唯一辦法,可是,阿什利·伊登接到指示說總督“不愿意一個獨立的國家竟從此不再介于英國領地和中國韃靼(Chi?nese Tartary)的廣闊地區(qū)及桀驁不馴的人群之間”[25]。易言之,如并吞錫金,政府會被迫面臨如1864年公爵戈查科夫(Prince Gorchakov,譯注:生卒年1798-1883,俄國首相,著名外交家)著名的備忘錄(memorandom)里所謂經典式的進退兩難(clas?sic dilemma);邊境上有對方來人騷擾,但要把邊界線向前推進,只會進入一片動亂不寧的地帶。實際上,當應付中亞的原始土著時,問題往往不是怎樣擴張自己的權力,而是如何避免無限地擴張。這個問題曾在廓爾喀戰(zhàn)爭時出現(xiàn)過?,F(xiàn)在明顯地出現(xiàn)在錫金的形勢中;如果英人吞并了錫金,難道類似的危機在同西藏的關系中不會出現(xiàn),隨之又得來一場更艱難的戰(zhàn)役嗎?

這次遠征錫金,無論從軍事觀點或從政治觀點來看,都取得相當大的成功。大臣南杰在錫金雖受人稱譽,無奈被迫流亡西藏。英人與錫金大君締結了新條約,英人所有的需求得到滿足。南杰永遠不再回來;錫金將對歐洲旅行者開放;它與英印間的自由貿易得到保證;錫金政府要幫助英商穿過國土來開通英印同西藏的貿易,為此他要協(xié)助英人修路直達西藏邊上。大君答應不會在西藏留住每年逾三個月,將更專心致志于國政。哲布喇嘛依然留任錫金駐大吉嶺的知事。[26]英人只有未直截了當地吞并這個小國,似別無遺憾了??墒牵瑥拈L計議,錫金繼續(xù)維持理論上的獨立,必然有其不利之處。此時,英印已經知曉西藏認定自己對錫金行使某種程度的宗主權(suzerainty),但到達何種程度,還沒有準確了解。英人未能并吞錫金,也未能精確地界定錫金和其鄰居西藏間的關系,乃至未能弄清錫金與西藏在何處分界,實際上已經承認西藏人對錫金可以享有種種權利。若干年后英人可以斷言錫金成為英帝國的一部分時,卻相當困惑地發(fā)現(xiàn)錫金的法理上的地位與實際上的地位之間仍有極大的差距。

不過在1861年時,英國不把錫金吞并也無錯誤可以指摘。阿什利·伊登向政府報告說:“倘若遵循別的政策,我堅定地相信,我們就陷入同整個邊境和印度-中國間的各小國(Indo-Chinese States)的麻煩中,結果不外一場冗長、煩厭、耗費最大的戰(zhàn)爭”。錫金、不丹、尼泊爾和西藏相互間有極密切的關系。它們中沒有一個像英國這樣特別用心恪守邊界,它們總把英人要求凡是條約規(guī)定的義務必須履行當作英人“出名的貪得無厭”的表現(xiàn)的一例。基于這樣恐懼心理才有了排斥一切歐洲人的政策;把歐人旅游者看作間諜,把考察工作當作侵略行動的第一步。不過伊登他覺得英人在錫金的作為是適度的,并未引起當地人有上述那樣的恐懼。藏人相信英人有信譽,伊登說:“在拉薩……與大吉嶺之間將出現(xiàn)相當規(guī)模的貿易。藏族人會興高采烈地用金砂、麝香、硼砂、羊毛和鹽交換英人的布匹、煙草、斜紋棉布等;錫金的百姓會在這交易中當搬運工來獲利,錫金政府會用過境稅來增加財政收入?!?/p>

伊登還舉例說明藏族人的善意。說不久前,一群英軍官到卻拉山口,親臨藏邊,受到那里西藏邊防官員極有禮貌的接待。要實現(xiàn)同西藏進行如上所說那樣繁榮的貿易,唯有在大吉嶺設立市場,每年開放一次以招徠藏商和修筑一條通向西藏的平坦的道路。錫金戰(zhàn)役的一項成果是把大吉嶺到梯斯塔河(the Tista)的路修通了,錫金政府已經答應幫助把路延長到西藏邊境春丕谷,錫金還預期:“不難勸說西藏當局同意修好帕里和卻拉山口之間的道路。再往前去,則有條現(xiàn)成易行的道路通往拉薩和日喀則?!保?7]以上伊登的樂觀想法完全沒有依據。

1861年錫金戰(zhàn)役無疑是導致1865年英-不丹戰(zhàn)爭(Bhutan War)的因素之一。1865年前,一段長時間內,不丹不再像以往黑斯汀斯總督時代的那樣,是英印藉以發(fā)展喜馬拉雅山兩側貿易、締結關系的重要中介;但那些直接負責維持印度不丹接界地帶的和平的英國官員仍在辯說溝通英國同拉薩的關系會讓他們的工作更容易做。早在1792年,不丹大概接到北方來的命令,禁止東印度公司屬地內的商人過境去西藏。不丹與公司的關系本來一直令人不很滿意,從此以后就更加退步。印度-不丹邊界變成了一系列無盡無休的爭執(zhí)與暴行的場所。英人1826年占領阿薩姆(Assam),把這條棘手的邊界線延伸后,邊界上動亂有增無減。不丹人襲擊山麓,收容從英領地逃來的罪犯,向英屬民課稅。東印度公司了解到不丹政府動蕩不穩(wěn),從而看不到用外交手段終止這些連續(xù)的摩擦的前景。不丹表面上由一位選出的統(tǒng)治者“大君”(Deb Raja)和一位西藏達賴喇嘛體系內的“法王”(Dharma La?ma)治理,實際上政務聽兩名更重要的頭人即終薩奔洛(Tongsa Penlop)、巴竹奔洛(Paro Penlop)裁決,而這兩頭人幾乎不斷地相斗或反抗其僅具虛銜的君主。

解決不丹問題似只有三種辦法。從外交辦法說,再派出一使團去不丹步此前波格爾(Bogle)、漢密爾頓(Hamilton)、特納(Turner)和基申·康德·波斯(Kishen Kant Bose)的后塵,為此,19世紀內安排了1837、1863年內兩次嘗試,看來都奏效短暫。用軍隊壓力加上用津貼招安不丹頭人的辦法或許能簽訂一項條約,1865年實施此政策取得適度成功。最后的一種方法是,英印政府可以像黑斯廷斯那樣試著通過拉薩當局的調解來多少地控制住不丹。用這個最后的辦法可能省錢。何況藏族人、中國人似同英人一樣,不喜歡不丹的內亂。因此,當前是個機會,一則拉薩也許歡迎英人幫助它控制這個紛亂不安的屬國(dependency),再則不丹,會像1774年表現(xiàn)(譯注:是年波格爾自不丹入藏,見前)的那樣,證明它確是個促進西藏和英印雙方更加接近的工具。在這個意義上,不丹確有可能促進印藏貿易,雖然此時還沒有商路穿過不丹境內。東北邊境地區(qū)委員和總督代表(Commissioner and Gover?nor-General’s Agent for the North-East Frontier)少?;羝战鹕∕ajor Hopkinson)就如此想,1861年他寫道:在不丹長駐一員英印代表或許是“鋪平同拉薩友好交往的道路的最佳手段?!保?8]

19世紀30及40年代內多年在東北邊區(qū)局(North—East Frontier Agency)工作的詹金斯(Jen?kins),熱烈擁護這一政策。1837年不丹和英印關系嚴重后退到需要找辦法來解決的地步了。上尉R.B.彭伯頓(R.B.Pemberton)遂奉命往不丹力求與當地統(tǒng)治者們締結一項條約。1838年彭伯頓關于這次歷險的記述問世,終于寫出了纖細不遺卻是相當惱人的一系列瑣事,因之決定再嘗試一次波格爾(Bogle)、哈密爾頓(Hamilton)、特納(Turner)、和基申·康德·波斯(Kishen Kant Bose)過去的無功之舉。尤其一個特殊問題引起彭伯頓(Pemberton)注意。不丹人多年對其現(xiàn)在英國屬下的鄰居有征求貢品的習慣,彭伯頓名之為“敲詐”(black mail)。此一事例似源于傳統(tǒng)關系,遠溯往昔,則英人初來印度之前早已存在,在詹金斯看來,同拉薩合作討論它是個最好的辦法。1837年他寫信給勛爵奧克蘭(Lord Auckland,譯注:時任印度總督)云:“依我之見,如我寫信給他們的上司達賴喇嘛或駐拉薩大臣,請派遣一人來解決爭端并調整此類敲詐到稍能容忍的地步,現(xiàn)在正是好的時機。”

同時又說,在這信上也可以表示“我政府很愿意恢復以往阿薩姆與西藏間的友好交往”。他問勛爵奧克蘭是否知道寫信給達賴喇嘛和駐藏大臣用怎樣的合適的正確稱呼。[29]

勛爵奧克蘭接受以上這些建議,因這些建議讓政府立刻想起往日特納的西藏之行。但奧克蘭以“本機關所存文件還不能提供對達賴喇嘛或駐藏大臣的尊銜的稱謂”為憾,請詹金斯最好“在鄰近求教于具有權威且極便于詢問的人士”[30]。于是詹金斯用英文起草致達賴喇嘛的信,請這位神王念及黑斯廷斯時西藏與東印度公司間締交友誼的往事[31]。一提到波格爾、特納使藏等等,自然詹金斯會想到進一步復活印藏貿易的方案,他說:“毫無疑問,倘若我們能與西藏完全自由往來,即便西藏商業(yè)在我們與鄰居諸邦貿易中未必居于首位,還是對我們極有價值的。”當時英藏往來機會極少,但詹金斯不懂為什么英印不安排些措施,“沿著我們的邊境設立些定期市場,促使西藏商隊前來與我們商人晤面以擴大現(xiàn)今規(guī)模還小的貿易?!保?2]有這些想法,他就告訴彭伯頓一旦進入不丹,就設法聯(lián)系上“達賴喇嘛和藏王(Rajah of Thibet)”,當然“行事應特別小心”[33]??梢圆孪?,彭伯頓據自己在西部西藏邊界上的經驗,會認為穿過邊界去拉薩的希望極為渺茫。他在不丹的幾次談判成果不大,因為所締結的條約往往墨跡未干就不受對方理會了。

可是詹金斯不忘他1837年的計劃。10年以后,在西部西藏有希望英藏中三方委員舉行會晤,斯特雷奇(Strachey,譯注:見前西部西藏章)且提出經過西藏噶大克(Gartok)去拉薩的意見,此時詹金斯又一次回到老問題上。當前的問題是不丹東部和阿薩姆群山(Assam hills),這地區(qū)有時稱為達旺地區(qū)(Tawang Tract),詹金斯和其他英官員多年來看這里可能有一條去西藏的商路。如西北邊疆那邊的庫馬翁(Kumaon)那樣,這邊的英領地,至少理論上已擴展到西藏邊上,而一條商路也許不會被山區(qū)諸獨立小邦阻塞。要是那些小頭人多有某種服屬西藏的傳統(tǒng),知道英人已經與拉薩建成外交關系,也許在開放商路上給予英人更多的合作。因此,詹金斯希望英印政府可以授權給邊界委員會(Boundary Commission譯注:見前,上章)里的一員軍官取道西藏、阿薩姆,回到印度。如不可行,他請求派出他屬下的一名軍官經過達旺(Tawang)去拉薩。政府覺得邊界委員會的任何成員只能用個人的身份到拉薩,也就不適宜擔任詹金斯建議的那類工作;可是,也不反對詹金斯派出自己的人去西藏首府,只要詹金斯辦得到。[34]

這樣,再一次一件富有想象力的建議被證明不可能實行而放棄了。可是,這計劃具有充分的政治觀念底蘊,使此后同類建議時時被提出來。不丹對西藏確實有著某種程度的服屬關系,阿薩姆喜馬拉雅(Assam Himalaya)的不少山區(qū)部落也同樣。[35](譯者按:以下數行在原書1960年版第107頁上有,此版上被作者刪除,可供研究:盡管這些山區(qū)部落名義上處于英屬部民的地位,也仍有隸屬于西藏的關系。這里的雙重效忠問題[divided allegiance]與在鄰接西部西藏的地方發(fā)現(xiàn)的極其近似。同樣事件英人在錫金也會遇見,它將對英藏關系后來的進程,起決定性的作用)。一個地區(qū)同西藏政治關系緊密,隨之就有傳統(tǒng)的商業(yè)交往。1826年英占領阿薩姆(Assam)之前,已經存在著由阿薩姆山地部落代理阿薩姆與西藏間相當規(guī)模的貿易了。阿薩姆政治地位的改變似影響到這貿易,這與尼泊爾發(fā)生的類似變化影響了其與孟加拉商業(yè)往來,拉達克發(fā)生的變化打斷了其羊毛交易,如出一轍。1826年后,阿薩姆的英軍官們屢次試圖恢復這一貿易。例如,1833年,中尉拉瑟福德(Lt.Rutherford)在達讓(Darrang)區(qū)的烏達古里(Udalguri)建立一所市場,希望招來西藏和山里的商人。(原書1960年版第107頁上還有一個小小的山區(qū)部落,屬于信仰佛教的藏族康巴系統(tǒng),在穿越阿薩姆喜馬拉雅山的貿易中就據有特殊重要的地位,他們用藏鹽和銀子來換取大米、鐵和生絲。倡導者多次嘗試恢復這類交易總未能如意,他們往往看到自己的努力由于這些遙遠山區(qū)的政治歸屬不定而受到阻礙,至今這里與西藏交界的某段仍未劃定。人們覺得,增加貿易額就要阻抑事故,如1852年阿薩密政府就因一個山里的小頭人格隆王[Raja of Gelong]的歸屬問題,幾乎同西藏軍隊打起來)。達旺(Tawang)地帶的門巴人(M?npas)和其他信佛教的山里部落,在越過阿薩姆喜馬拉雅山進行西藏與平原間的貿易上就起過特別重要的作用。1844年以來英國人給達旺當地——當時印度政府確實認為那里歸西藏管轄——些頭人以津貼。達旺與阿薩姆間1850年代的一場危機,短時間干擾了貿易,1864年又出現(xiàn)問題。1872-1873年,有Darrang地區(qū)專員少校格累謨(Major Graham,Deputy commissioner for Darrang)與從達旺寺(Tawang Monastery)和達旺寺的母寺拉薩哲蚌寺來的西藏官員們,沿烏達古里北幾英里的平原的邊緣劃定了達旺-阿薩姆的邊界。這個獨一無二的英藏邊界的約定似保證了這一段邊界的長期和平。[36]

整個19世紀內,頻仍出現(xiàn)關于開辟阿薩姆到西藏的道路的討論。1869年,庫珀(T.T.Cooper)曾試循此路入藏,這在下文還要說到。有幾位觀察家曾就布拉馬普圖拉河谷(Bramaptra Valley)可作為通向西藏大道的問題,發(fā)表過意見,那些對布拉馬普圖拉河谷只有小比例尺地圖知識的人們就不用說了。尼達姆(Needham)、莫爾斯沃斯(Moles?worth)二人,有親歷阿薩姆群山的經驗,1886年曾提出可行的論點。[37]本書下文也記述:在后來榮赫鵬使團時有過在阿薩姆沿邊西藏一側-大概在察隅(Zayul)-開設一商埠的可能性的討論。晚到1908年,陶瑪斯·霍爾迪奇爵士(Sir Thomas Holdi?ch)還認為最方便去西藏市場的路是上溯布拉馬普圖拉河。[38]確實阿薩姆的山間貿易在1876年以前就是該地經濟生活的組成部分,于今還有1876年最早的數字記錄。不過,我們似乎沒有理由相信這地帶的貿易如想象豐富的作者所云,會發(fā)展成為橫跨喜馬拉雅山的大規(guī)模商業(yè)活動。阿薩姆的喜馬拉雅山極難越過,山里住著形形色色的極端好戰(zhàn)的部落,從來沒有一條路堪與穿越尼泊爾或錫金的路相比,也沒有像西姆拉或大吉嶺那樣可以設置驛站的地方,會吸引英人的關注。

在英印與西藏關系史上,19世紀的西藏-阿薩姆邊界,從全局來說,可以視之為有趣味的附帶探討的課題。但對不丹,我們卻不能這樣看。即使19世紀內,不丹并不想為我們提供一條通往西藏拉薩的大路,但不丹作為處理錫金-西藏邊界關系的關鍵,還是保持著其重要性。不丹靠近從錫金入西藏的道路上的分界點,僅此就受英人重視;而不丹同錫金歷史上合作密切,表明英與錫金交涉時不能長期忽視不丹的反應。最后,如少?;羝战鹕∕ajor Hopkinson,譯注:見上文)所說,不丹還可以為英國人發(fā)揮對拉薩的影響起作用,即便是被動而為之。錫金戰(zhàn)役后,不丹人收容了從錫金許多流亡來的南杰大臣的友人黨羽,拒絕讓渡給英方審判。這正好給阿什利·伊登以借口,遂于1863年派出代表團去不丹。伊登不但試圖止息那些從彭伯頓1837年訪問以來迄未停息的邊界爭吵,還想利用不丹進而試著進一步接近拉薩??偠絼拙纛~爾金(Lord Elgin,譯注:James Bruce 1811-1863,第八位額爾金伯爵。1862-1863年任印度總督。其子第九位額爾金伯爵Victor Abruce1849-1917,1894-1899年任印度總督)素有試越喜馬拉雅山天險的興趣,他此后不久就在偵查拉胡爾(Lahul,譯注:在印度西北,北鄰拉達克,見前西部西藏章)商道時殞命,[39]在世時就曾設想委任伊登去見達賴喇嘛,為他自己得到清皇帝的諭旨;雖然因面臨實際種種困難,終于放棄此舉。[40]伊登一行的結果暫時推遲這一類利用不丹接近西藏的計劃,然而英印官員總是把西藏看作可能控制不丹的助力。伊登受到不丹人的虐待方式,讓人聯(lián)想到1849年坎貝爾在錫金怎樣被大臣南杰一伙折磨,不過,這回卻與1849年不同了,印度政府有1861年錫金之戰(zhàn)的先例,不再怕發(fā)動一場軍事遠征進入喜馬拉雅地帶,1865年向不丹開戰(zhàn),此役決定后來多年英與不丹的關系。首先,不丹人的善戰(zhàn)遠遠超過錫金人。英人意想不到一開頭就遭到一系列的失敗。其次,英人最后獲勝,訂立了條約,條約上英方許諾支付津貼,這可望適度地制服不丹的眾頭人里最鬧事的終薩奔洛。1865年后,不丹的穩(wěn)定雖仍然讓人焦慮,可是印度政府寧愿用英人的金錢使不丹守規(guī)矩,不愿意鼓弄一項可行的政治協(xié)定再次測試不丹人的勇悍善戰(zhàn)。還有,拉薩注視著英印與布丹之戰(zhàn),宛如1774年班禪喇嘛對孟加拉與庫赤·比哈爾(Cooch Behar)的糾紛(譯注:見英屬印度語中國西藏的最初接觸章)那樣地關懷,也許給了不丹不只限于道義支持。看來很清楚,再次爆發(fā)戰(zhàn)爭一定會惹惱西藏,甚至使英人在錫金-西藏邊上耐心交涉得來的成績,不論多么微小,竟付之東流。[41]

[注釋及參考文獻]

[1]前引土多南杰(ThutobNamgyal)和益西卓瑪(Yeshay Dolma)著《錫金史》(History of Sikkim)第84頁。多澤(E.C.Dozey)著《大吉嶺的今昔》(Darjeeling,Past and Present,大吉嶺1917年版)第2頁。貝利(H.Y.Bayley)著《大吉嶺》(Darje-ling,加爾各答1838年版)第3,40-43頁,附錄AA,錫金群山之游詳記(Paticulars of a visit to the Siccim Hills)采自赫伯特(J. D.Herbert)著《科學拾遺》(Gleanings in Science,加爾各答1830)第91頁。

[2]前引《錫金史》,第87頁。前引貝利著《大吉嶺》附錄AA及第4頁。董事會總集(Board Collection),卷1728,件第69861號。.董事會總集卷1612,件第64812號:1835年1月23日威廉堡政治資訊(Fort William Political Consultation),1836年2月15日印度政治咨詢(Political Consultation)。又見拉奧(P.R.Rao)著《印度和錫金1814-1970年》(India and Sikkim1814-1970,新德里1972年刊)。

[3]印度和孟加拉急件(Despatches)卷5對開頁(f.)655:1835 年7月22日致印度第31號政治書信。董事會總集卷1612,分集第64812號。

[4]前引多澤著《大吉嶺今昔》,第3-6頁。

[5]前引貝利著《大吉嶺》附錄和第53頁。

[6]前引《錫金史》,第90-92頁。

[7]坦普爾(Sir R.Temple)著《海得拉巴、克什米爾、錫金和尼泊爾所存日記》(Journals kept in Hyderabad,Cashmir,Sikkim and Nepal,2 vols.,London 1887)卷1,第168頁。

[8]前引《錫金史》,第95-96頁。

[9]前引多澤《大吉嶺今昔》,第3頁。

[10]坎貝爾博士“1848年12月錫金旅游日記”(Journal of a Trip to Sikkim in December 1848”,載于JASB,XVIII,pt.I,1849),第483頁。

[11]JASB,XVIII,PT.I,1849,p.502.胡克博士(DR.J.Hook?er)著《喜馬拉雅日記》(Himalayan Journals)倫敦1855年刊,兩卷本。上卷,第107頁。埃德加(J.W.Edgar)《1873年十月十一月十二月訪問錫金及西藏邊界的報告》(Report on a Visit to Sikkim and the Thibetan Frontier in October,Novem?ber,December 1873,加爾各答1874刊),第9頁。

[12]前引胡克著《喜馬拉雅日記》上卷,第274頁。

[13]JASB,XVIII,pt.I,1849年,第482頁,第484頁,509-510頁,第525頁。前引胡克書卷2,第29頁。

[14]董事會總集,卷2484,件第139963號:坎貝爾1849年9 月25日日記。

[15]關于1849年胡克和坎貝爾第二次錫金之行看前引胡克書卷下。董事會總集卷2484,第139963號:坎貝爾日記(Campbell s Diary)。

[16]前引《艾奇遜條約集》卷7,第52頁(Aitchisonvol.XII,p.52.).。前引Frontier and Overseas Expeditions第45頁。軍醫(yī)雷尼(Surgeon Rennie)著《不丹和其濕地》(Bhotan and the Douar way,London 1866)第10頁。

[17]印度和孟加拉急件(Despatches)卷71:1851年7月39日政治和軍事委員會(Political and Military Committee)致印度第28號信。

[18]董事會總集卷2415,件第130437號:大吉嶺Offg.Supt. 1849年11月21日、23日致印度。

[19]董事會總集卷2415,件第130438號:駐尼泊爾代表1849 年12月11日致印度。

[20]前引胡克書卷下,第212頁。

[21]同上,第247-248頁。

[22]前引錫金史,第96頁。

[23]Frontier and Overseas Expeditions,第45頁。

[24]同上,第47頁??锤呃眨↗.G.Gawler)著《錫金,山地和叢林作戰(zhàn)須知》(Sikkim,with Hints on Mountain and Jungle War?fare London 1873)。

[25]1862年敘事和記錄(Accounts and Papers1862)XL,印度東部(遠征錫金),第519頁:印度1860年12月28日致伊登(Eden)。

[26]前引艾奇遜條約集卷12,第61-66頁。

[27]前引敘事和記錄(Accounts and Papers),遠征錫金,第558-569頁:1861年3月29日和4月8日伊登致孟加拉。

[28]1865年敘事和記錄,XXXIX:關于不丹,第139頁。

[29]董事會總集卷1706,件第68907號:詹金斯1837年4月7日致印度。

[30]同上引書,印度1837年4月24日覆詹金斯。

[31]同上引書,件第68908號:奧克蘭1837年8月7日致達賴喇嘛信。

[32]同上引書:1837年5月23日詹金斯致麥克納坦(Mac?naghten)

[33]董事會總集卷1706,件第68968號:1837年8月7日麥克納坦致彭伯頓。

[34]秘密信函附件卷114,第36號:1847年8月19日詹金斯致印度。

[35]關于阿薩姆喜馬拉雅的山區(qū)部落和英國人的關系史在麥肯齊(A.Mackenzie)著《政府與孟加拉東北境的山區(qū)部落關系史》(History of the Relations of the Government with the Hill Tribes of the North-east Frontier ofBengal,Calcutta 1884),繼之在爵士里德(Sir R.Reid)著《1883-1941阿薩姆邊境地帶史》(History of the Frontier Areas Bordering on Assam from 1883-1941,Shillong 1942)里都有敘述。

[36]蘭姆(Alstair Lamb)著《麥克馬洪線》(McMahon Line,London 1966)兩卷本下卷2,第292-323頁。

[37]印度來函(Letters from India),卷48,ff.1289,1377。

[38]爵士霍爾迪奇(Sir T.Holdich)著《西藏,神秘叢集之地》(Tibet the Mysteris,London 1908),第333-334頁。

[39]沃爾洪(T.Walrond)編輯《第八位額爾金伯爵詹姆斯的書信和日記》(Letters and Jounals of James,Eight Earl of El?gin,London 1872)第455-459頁。

[40]倫敦印度事務部圖書館藏額爾金的文件(Elgin Papers in the India Office Library,London Eur.MSSF/83):比登(Beadon)1862年8月7日致額爾金的信。

[41]關于不丹歷史可讀懷特(J.C.White)著《錫金和不丹》(Sikkim andBhutan,London1909)。勛爵羅納謝(Lord Ronadshay)著《霹雷之鄉(xiāng)》(Lands of the Thunderbolt,Lon?don 1923)。前引彭伯頓著《錫金》,又《出使不丹》(Politi?calMissions to Bootan,Calcutta 1865)。布萊則(H.Blerzy)著”不丹之役”(La Guerre du Bhotan,載于Revue de Deux Monde,Paris 1866)。前引赫內(Rennie)《不丹》(Bhotan)。桑德伯格(G.Sandberg)著《不丹,未知印度之國》(Bhotan,the Unknown Indian State,Calcutta 1897)1865年敘事和記錄,XXXIX:關于不丹的記錄。1866年敘事和記錄,LII:續(xù)關于不丹的記錄。拉伊里(R.M.Lahiri)著《阿薩姆的吞并》(The Annexation of Assam,Calcutta 1954)。古普塔(S.Gupta)著《英國與不丹的關系》(British Relations with Bhutan,Jaipur 1974)。德貝(A.Deb)著《不丹和印度:1772-1865年邊境政治的研究》(Bhutan and India.A Study in Frontier Political Re?lations 1772-1865,Calcutta 1976)。

[責任編輯顧祖成]

[校對陳鵬輝]

D822.3

A

1003-8388(2016)03-0047-11

2016-04-18

鄧銳齡(1925-),男,北京人,原中國藏學研究中心研究員,現(xiàn)已離休,主要研究方向為西藏史,歷代中央政府與西藏地方關系。

猜你喜歡
錫金胡克大吉
諸事大吉
寶藏(2021年12期)2022-01-15 04:19:26
Ma première démonstration de taijiquan
2018狗年大吉(第二輯)
1975年,錫金被印度吞并
百姓生活(2018年3期)2018-03-26 08:19:52
尋找一棵樹
被吞并42年后,錫金對印度有多忠誠?
1975年,印度“撕下面具”吞并錫金
羅伯特·胡克與顯微鏡
畫筆上綻放出科學人生
百家講壇(2016年9期)2016-07-12 19:02:39
張錫金:一架織機圓美夢
中國青年(1996年4期)1996-08-28 03:47:20
苏尼特左旗| 西乡县| 兴国县| 黄梅县| 苍山县| 新巴尔虎右旗| 汾西县| 玛曲县| 象山县| 桃源县| 宁蒗| 遂川县| 昭通市| 辽宁省| 江西省| 福贡县| 肃北| 威宁| 游戏| 宁安市| 谷城县| 太湖县| 高碑店市| 南宫市| 博野县| 澄城县| 九江市| 西城区| 信宜市| 永修县| 紫阳县| 青冈县| 水富县| 广灵县| 五指山市| 朝阳县| 崇阳县| 青铜峡市| 固安县| 伊宁市| 天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