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民,凌志華(合肥職業(yè)技術學院,安徽 巢湖 238000)
?
詩歌翻譯中的“意、音、形”之美
——唐詩《江雪》四種英譯的對比分析
胡思民,凌志華
(合肥職業(yè)技術學院,安徽 巢湖 238000)
摘 要:研究從許淵沖提出的中詩外譯“三美”的標準出發(fā),通過對“三美”的理論分析,以柳宗元《江雪》四種英譯為例,從審美的角度來對比分析四種古譯詩中“意美、音美、形美”的具體表現(xiàn)以及譯者的意圖,讓譯詩更好地再現(xiàn)原詩的“意、音、形”之美,能讓英語讀者更好地領略我國詩歌特有的魅力。
關鍵詞:意、音、形;《江雪》;譯詩
詩歌翻譯雖也是把一種文字譯成另一種文字的工作,然而因為所譯的是詩,所以要求譯出來的結果也應當是詩,這是必要的條件,也是十足的條件。理想的譯詩,首先它得是詩,它不僅能傳達原詩的內涵,而且還能傳達原詩的音韻及形式。翻譯詩歌過程中,譯者首先也是閱讀者,只有譯者真正理解了所要翻譯的詩歌,且具備深厚的目的語轉化能力,才能更準確的呈現(xiàn)給讀者一首高質量的詩歌。好的譯者應該用敏銳的感受力與悟性抓住原詩的生命,再用另一種文字表現(xiàn)出來。在翻譯的時候,能身臨其境,使詩人成為自己,讓自己成為詩人。而稱之三美的“意美、音美、形美”,正是許淵沖先生提出的詩歌翻譯的最高境界和標準。
許淵沖提出的中詩外譯的“三美”標準:首先譯詩要能表達原詩的內涵,以意動人;其次譯詩要能傳達原詩的韻律;最后譯詩要能體現(xiàn)和原詩相同的長短和對仗的形式。因此,翻譯中國古典詩歌,尤其是翻譯格律體詩詞,盡可能表達原詩的“意、音、形”之美;其中音美是指詩句的平仄、音調有規(guī)律,讀起來好聽、朗朗上口,它不僅能憑借西方詩人慣用的格律方法來傳達,用原詩相近的“韻”字來押韻,而且還能通過雙聲、疊韻、重復、對仗等方法來表達音之美。[1]三美在期詩歌中的重要性分別是:意重于音、音重于形。翻譯時要求譯者盡可能做到意境、音韻、形式應有盡有,不可偏廢,[2]既能使譯言表達出原詩的意美,又能體現(xiàn)出音美與形美,給人在心靈感受、聽覺和視覺上有美的藝術享受。
翻譯詩歌重在達意,想達到原詩的音韻和形式很難。而不同的語言創(chuàng)作的詩歌在音韻和形式有很大差異,這就要求譯者有效地把原詩和目的語連接起來,揣摩運用目的語再現(xiàn)原詩的意境和內涵,而這也是詩歌翻譯中最難的。有譯者提出不要重視對原詩音韻和形的翻譯。如:翁顯良用散體譯詩(包括譯格律詩),雖然散體譯文重真,翻譯時能節(jié)省氣力,但在研究者看來,這種譯法有其不足,因為好的譯詩非常重視音、形美,這是表達詩歌內涵、意境與風格不可替代的手段。
有關譯詩中音、形美的處理,有研究者倡導用韻文譯韻文,雖然有難度,但有章可循;對于非格律詩,目的語要能傳達原詩語言音、形特色。[3]如彭長江提出要用韻律、節(jié)奏、音調與語勢等來譯格律詩或非格律詩,否則,原詩的三美完全消失,一點沒有體現(xiàn)出來。而趙甄陶則認為中國古典詩詞要用韻律而不用自由體翻譯,反之,原詩的格律和音韻就會蕩然無存。因此,詩歌翻譯,既要做到不因韻律和諧而損害原詩意境,又要做到不為達到形式相近而無端湊足韻律。如果一篇譯詩能把三美有機的結合,且符合三美的標準,這樣就達到了翻譯的最高境界——傳神。傳神是衡量一首譯詩成功與否的最高標準;是許多翻譯大家都很難做到的。也就是因為沒有傳達出原詩的神韻,許多詩歌翻譯便難以稱得上“佳譯”。因此說“神”具有豐富的內涵,它既可以體現(xiàn)詩人精神個體形式中的特色,也可以是詩人通過具體的詩歌語言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一種意境及這種意境對讀者的影響。
(一)原詩詮釋
《江雪》[4]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這是柳宗元謫居永州期間創(chuàng)作的一首山水詩。因不得志,詩人借江雪這幾句詞,抒發(fā)了自己在政治上失意和郁悶的心情,寄托了他清高孤傲的情感,全詩清麗中蘊藏幽怨。
了解詩人的創(chuàng)作背景、寫作風格和詩歌的語言特點,在賞讀《江雪》時,讀者的腦海中會呈現(xiàn)出這樣的景象:寒冬季節(jié),皚皚白雪覆蓋大地,萬籟無聲。連綿不斷的群山,見不到鳥飛;縱橫交錯的路徑,看不到人的足跡。江面死寂,有位漁翁,身披蓑衣頭戴斗笠,孤單一人在大雪紛飛的江邊垂釣。原詩中包羅萬象的是雪,這就產(chǎn)生飛鳥盡、人跡無的景象。但作者沒有把這種景象與“雪”相關聯(lián),反而在此情此景中表達的唯有江,江面不會存雪,大雪籠罩不了江,即使有雪飄落江中,也在頃刻間化成水。然而詩人運用“寒江雪”三個字,把景象較遠的“江”與“雪”緊密聯(lián)系,呈現(xiàn)出一種空曠、遙遠、細雨迷茫的遠景感覺,這就使得詩中更集中、更靈巧、更突出描寫主要對象,即把下大雪的場情描繪出來,完全烘托出水天一色、蒼茫一片的氣氛。而前面用“寒”字,為的是點明氣候;意在刻畫老者的內心情境。那漁翁在寒冷的大雪天氣,不畏一切,一人潛心獨釣,反映漁翁有如此清高的生活和如此孤傲的性格。其實,詩人通過塑造漁翁的獨特形象,描繪一幅凝練概括的圖景,體現(xiàn)詩人憎恨當時唐代社會而表現(xiàn)出來的一個精神境界。
《江雪》在押韻方式上,能做到詞性對仗工整、音調平仄和諧,詩中呈現(xiàn)悲傷、凄涼的場情讓讀者的心情起伏不定。在形式上,短短幾行言句,可謂言簡意深,勾畫出一幅冷清、荒寂的人與自然融合的景圖。原詩在音、形上運用如此之妙,因此在翻譯時就要特別在意用恰當、精準的目的語傳達其音、形特征。
(二)譯文欣賞與比較分析
1.譯文摘錄[5]
譯文一(許淵沖譯):
Fishing in Snow
From hill to hill no bird in flight,
From path to path no man in sight.
A straw-cloak’d man afloat , behold !
Is fishing snow on river cold.
譯文二(趙甄陶譯):
Stream and Snow
O’er any hills no birds are seen;
In any paths no footprints show.
On a boat old man in cloak and hat,
Angles alone in stream and snow.
譯文三(Bynner譯):
River Snow
A hundred mountains and no bird,
A thousand paths without a footprint,
A little boat, a bamboo cloak.
An old man fishing in the cold river-snow.
譯文四(吳經(jīng)熊譯):
The River Covered with Snow
Myriad mountains----not a bird flying,
Endless roads----not a trace of men.
Only an old fisherman in a lonely boat,
Angling silently in the river covered with snow.
2.四種譯文比較分析
每位譯者,都有自身的知識素養(yǎng),由于存在著一定的差異性,能從不同的審美角度來表達這首詩的觀點,因而產(chǎn)生不同的譯本。
(1)比較分析“意美”
中國古詩,擅長語言委婉奇妙、情理精深切要,追求藝術思維。詩人在作品中能把個人的精神世界、審美情趣、氣質稟性等主觀色彩呈現(xiàn)給讀者,使其與自然景物的貫通交融形成意境。而詩歌在三美中最重意境,它是詩的靈魂和精髓,更是譯詩中再現(xiàn)原詩意境和內涵的源泉和基石。詩歌翻譯如能巧妙性、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豐富詞匯、生動形象的修辭手段、對等的文化意象等優(yōu)勢傳神地表達原詩的美感,譯文的整體風格就能體現(xiàn)了原詩的意境之美。
許的前兩句翻譯語言精美,十分傳神,但他的后兩句翻譯值得商榷:(一)關鍵的部分譯成狀物敘事的寫景抒情,顯得很平淡無奇,那江邊一個戴蓑笠的人在寒冷的江邊釣雪真是不可思議;(二)原詩中沒有“behold(注視)”這個詞,在譯詩中添加,為了與第四句的“cold”湊成韻律和諧,讓人以為有求形害意之嫌;(三)“孤”和“獨”是全詩的靈魂字眼,但在譯文中沒有凸顯;(四)“翁”在古漢語中是指老人(或父親),把“翁”譯成“man”,必然導致語意消失,造成很大的理解障礙;(五)獨釣(寒江)雪譯成fishing snow(on a lonely boat),如沒有解注,外國人就無法理解“釣雪”的涵義。
趙譯的前兩句能充分表達其思想感情,第三行“孤”用“a”來譯,力度不夠明顯,第四行沒譯出“寒”,不過“獨”用“alone”譯真是妙筆生花。
Bynner把“千”和“萬”當成數(shù)來翻譯,譯,顯然不是原詩表達的意思。其實原文表達的不是數(shù),而是形容山、徑眾多,借此烘托出眾山均無鳥飛,眾多路徑無人跡的荒涼、幽靜的情景。譯詩以實數(shù)來譯虛數(shù),實不足取。而后面“孤”和“獨”的翻譯不合人意,用“a”來譯,既過于籠統(tǒng),又不到位,更沒有在譯文中體現(xiàn)“獨”字的語義。
吳的前兩句翻譯基本傳達了原詩的意思,第三句雖把“蓑笠”漏譯,但“孤”、“獨”二字的細致把握足以彌補其不足;原作沒有用文字表達“清靜”,卻蘊涵著“清靜”,最后一句添加“silently”,其藝術意境更符合原詩。
(2)比較分析“音美”
在音韻上比較,趙、許在譯文處理上不分上下,均能傳達音韻之美,均采用工整的四步抑揚格(iambic tetrametre)來翻譯。許的譯詩運用aabb押韻方式,將原詩的音韻美移植到譯文中,閱讀起來順口、悅耳。趙的譯詩運用abcd押韻方式,音節(jié)輕重錯落有致、波動與旋律感強,同樣表現(xiàn)出原詩的音韻之美運用。在趙譯詩中,輔音|s|和|z|的出現(xiàn)頻率較高,主要體現(xiàn)在描寫部分的景境。用頭韻(stream和snow)放在第四行,朗讀時發(fā)出的聲音猶如刺骨寒冷的風,很有感染力,這正是詩人借用自然狀況的敘寫來反映當時現(xiàn)實社會的實情。
Bynner和吳譯在詩的音韻上,特別是在押韻上,少了很多講究。吳用的基本上是揚抑格四音步(iambic tetrametre),但水甚規(guī)則。顯然,Bynner和吳譯詩在工整度、音韻的表達上均遜色于趙許。
(3)比較分析“形美”
在詩的風格上,趙、許翻譯的詩文仍于原作一樣簡潔,都能控制好每行的音節(jié)數(shù)。Bynner和吳的譯文也能表達原詩簡約的風格,但最后一句音節(jié)數(shù)多。此外,四種譯文均通俗易懂,讀者在句法和用詞上容易理解。從整體形式看,許和趙對原詩“形”的傳達難分高低。若深究分析,許的前兩句在形式表達上要略高一等,其前兩句比趙譯對仗更為工整,做到詞性相近,平仄相反。因此,在四種譯文中,許在前兩句的形式上處理得最好,如移花接木般將原詩移植到譯詩中。而趙在后兩句的形式上則更勝一籌,他能把原詩的特點表達出來。Bynner和吳不如許、趙譯詩對原詩整體形式的傳達。吳的前兩句詞性的對應也工整,卻在譯文中加入破折號,這種刻意地添加對正確傳達原詩簡短精悍的形式乃至原詩那種一氣呵成的語言風格是不利的。Bynner的譯詩具有一定的特色,但每行開頭都用一詞,句法單一,沒有表達原詩整體形式的對仗及變化,因而譯文與原詩在形式上相去甚遠。
在此,可以從傳神這一文學翻譯(特別是詩歌翻譯)的終極標準出發(fā),對以上四個譯文做一整體比較。
傳神方面比較突出的是趙譯,其作品最能體現(xiàn)“三美”。原詩的整體風格和特征在趙譯中保留和適當修飾了英語對等的語言形式,忠實地傳達了原創(chuàng)者本人和詩文的風格。尤其是趙譯在最后一句中合理運用了“alone”?詞,整體
表露出原詩的意境,讓讀者閱讀時體會出原創(chuàng)者的內心情感世界。所有這一切顯示出原詩的神韻通過趙譯巧妙、獨特的藝術構思,在譯詩中再現(xiàn)。雖然從音美和形美來看,吳翻譯的顯達平淡無奇,不如趙譯、許。但吳譯后兩句中“孤”、“翁”、“獨”等字分別用“only”、“old”和“l(fā)onely”表達,再加上“silently”一詞的合理使用,能把原詩的意境巧妙帶出。雖然許在音、形上下了很大功夫,但是終因對原詩的蘊意傳達不夠,出現(xiàn)了機械的字面硬譯,而未深得原詩意境,所以在傳神上稍有遜色。Bynner的譯詩也有表現(xiàn)力不夠的問題,如譯文的音韻和形式單一,加之譯者稍欠深人體會幾個關鍵詞的內涵,從而造成了意義不夠全面,對原詩的整體風采、神韻再現(xiàn)也就大打折扣。
譯無止境,一首古詩詞的翻譯能傳神達意,統(tǒng)籌兼顧到它的意、音和形,不僅讓英文讀者深刻體會到中國古典詩歌的博大精深以及蘊涵的思想感情,而且也能讓中文讀者欣賞到語言流暢、語句優(yōu)美的英文譯詩。因此中國古典詩歌的翻譯應以再現(xiàn)原作之藝術為宗旨,不拘泥于形式,巧妙補償,靈活變通,最大程度地展示譯文的特色,力求譯文神似原文,并且在功能上對等,這是一種尋找跨語言與文化差異的最平衡點的過程。希望憑借譯者的智慧,讓譯詩能更好地再現(xiàn)原詩的“意、音、形”之美,只有這樣才能把詩歌的藝術形式展現(xiàn)在西方讀者面前,讓英語讀者更好地領略我國詩歌特有的魅力。
參考文獻:
[1]冉迅迅.陶淵明詩歌英譯比較與教學——以飲酒(五)為例[D].蘇州:蘇州大學,2012.
[2]黃萍.從翻譯中發(fā)現(xiàn)美——淺淡許淵教授古詩英譯“三美”論[J].科教文匯,2009,(29):252.
[3]喬陽.淺論許淵沖“三美”原則在品牌漢譯中的運用[J].中州大學學報,2006,(3):49-50.
[4]許淵沖.唐宋詩詞三百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1996:20. [5]曹山柯.從中英語言差異性看《江雪》的十一種翻譯[J].外語教學,2004,(5):70-74.
(責任編輯:周金萍)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752X(2016)02-0042-03
收稿日期:2016-02-23
作者簡介:胡思民(1973-),女,安徽無為人,合肥職業(yè)技術學院英語教研室教師,研究方向:英語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