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穎娜(常州博物館,江蘇 常州 213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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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文化影響下的魏晉南北朝服飾
劉穎娜
(常州博物館,江蘇 常州 213022)
【摘要】魏晉南北朝時期佛教開始得到大幅度的發(fā)展,隨著佛教的發(fā)展,佛學文化對整個社會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而在服飾方面,不僅僧人的服裝開始出現(xiàn)變化,宗教服飾也影響到日常生活的服飾文化。
【關鍵詞】佛學文化;魏晉南北朝;服飾
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的綜合實力和經(jīng)濟實力都有了較大的發(fā)展,動蕩和混亂以及多個王朝的更迭,讓東西方文化順利在這片神州大地上交匯,佛教也順應著歷史的潮流,發(fā)展成為主流宗教之一,與中華文化有機結合,逐漸出現(xiàn)本土化傾向,并影響到政治、社會、文化藝術等各個方面。受到佛學文化影響的魏晉南北朝服飾獨具特色,承上啟下,也對之后的服飾文化發(fā)展作出了重大貢獻。
東漢衰落之后,中國陷入戰(zhàn)火紛飛的動蕩之中,南北王朝起此彼伏,相互割據(jù)對峙。這種混亂的局面,使得西漢以來構建的儒法禮制體系出現(xiàn)崩塌,社會文化出現(xiàn)混亂局面,《抱樸子·譏惑篇》有載:“喪亂以來,事物屢變,冠履衣服,袖襪財制,日月改易,無復一定,乍長乍短,一廣一狹,忽高忽卑,或粗或細,所飾無常,以同為快”。
東漢末年進入中原的佛教因其宣傳的生命輪回學說,得到統(tǒng)治者的重用,成為新的思想領域的統(tǒng)御工具。佛學文化進入中原后,迅速依靠“用高深精致的哲理去俘虜知識界,又用權設方便的形象說教去俘虜下層民眾,因而影響迅速擴展”。當時帝王將相盡趨之若鶩,如梁武帝蕭衍曾定佛教為“國教”,杜牧的詩文中也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的感慨。據(jù)統(tǒng)計,這一時期共譯出佛經(jīng)1000多部,3437卷,都城建康就有寺院500余所,僧尼10多萬,以至于“普天信向,家家齊戒,人人仟禮,處處梵音”,佛教在魏晉南北朝的興盛可見一斑。艱難的生活和殘酷的現(xiàn)實社會,讓相當一部分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唯有去尋找信仰來增加活下去的信心,而正在這種背景下,佛教文化順利得到百姓的接納。
佛教對于中國的影響,還體現(xiàn)在藝術、雕像等方面。在魏晉南北朝時期,佛教藝術中的犍陀羅藝術被廣泛運用在彩繪壁畫和泥塑上,如新疆、敦煌、云崗、廣元等地的石窟藝術,都是在原有佛教藝術的基礎之上,結合中國實際情況和特色形成的獨具本土特色的佛教藝術。而這些藝術特色,也漸漸影響到當時人們的審美觀念,從而直接影響到服飾文化的發(fā)展,對魏晉南北朝的服飾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改變。
魏晉南北朝時期,由于佛教得到當時統(tǒng)治者的高度重視,佛教本身的衣服也得到一定程度的改變。相對佛教的發(fā)源地而言,我國的僧衣在發(fā)展過程中,充分與我國的實際情況結合,不僅名稱較多,形制也漸漸中國化。游僧是魏晉南北朝時期佛教興盛的幕后功臣,對佛教的傳入和發(fā)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鞍亳囊隆笔怯紊v游四方,吃百家飯的服飾,梁代慧皎的《高僧傳》卷六《義解·釋慧持傳》中有載:“持形長八尺,風神俊爽,常躡草履,納衣半脛”。一般而言,“百衲衣”是由有施主衣、無施主衣、死人衣、往還衣和糞掃衣五種衣服的碎衣片縫補而成,一直到僧侶的地位得到提升,佛教文化得到大幅度推廣,游僧慢慢變成地方寺廟的僧人,百衲衣才漸漸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衣”、“五衣”、“袈裟”和“天衣”等。三衣為僧伽梨、安陀會和郁多羅僧,分別用于出入城鎮(zhèn)、進入王宮和集會;日常作業(yè)和就寢;和于聽講、禮誦等。梁代慧皎的《高僧傳》卷十《唱導·曇光傳》中同樣有載:“宋明帝于湘宮設會,聞光唱導,帝稱善,即敕賜三衣瓶缽”。五衣則是在三衣的基礎上,多了僧袛支和厥修羅,前者左開右合,上長過腰。穿時覆在左肩,掩于兩腋,可供僧人和尼姑使用。后者專用于尼姑,以長方形布帛制作,縫納兩側,穿時伸入雙腿,腰系紐帶。
相信很多人會對《西游記》中唐僧那件火燒不破的袈裟記憶猶新,而在魏晉南北朝時,袈裟就開始成為僧人的服飾之一?!陡呱畟鳌肪硭摹读x解·東莞竺僧度傳》中有載:“且披袈裟,振錫杖,飲清流,泳波若,雖王公之服,八珍之膳,鏗鏘之聲,煒曄之聲,不與易也”,將袈裟作為僧人的標準服飾之一。佛教中認為,袈裟有五種功德:如有一小塊袈裟,敬重之可常勝于他人;真心敬重袈裟可達三乘果位;真心敬重袈裟可在三乘道上不退轉;得袈裟乃至四寸,即有充足飲食;若眾生都能想到袈裟,便可生慈悲之心,化解沖突。正因佛教中對袈裟的重視,我國的佛學文化也對袈裟的顏色和質地按照我國的傳統(tǒng)進行了改變。為了宣揚佛學和提高僧侶的地位,主持儀式和講經(jīng)誦法的高級僧人多身著金縷織成的高級袈裟,“遣使送釋迦牟尼佛袈裟一,長二丈余。帝以審是佛衣,應有靈異,遂燒之以驗虛實,置于猛火之上,經(jīng)日不燃”。這與《西游記》中的記載相似,但在此之前,《三國志》卷四《魏書·齊王芳紀》就已經(jīng)有載:“景初三年二月,西域重譯獻火浣布”,《異物志》中也有載:“斯調國有火州,在南海中。其上有野火,春夏自生,秋冬自死。有木生于其中而不消也,枝皮更活,秋冬火死則皆枯瘁。其俗常冬采其皮以為布,色小青黑;若塵垢汙之,便投火中,則更鮮明也”,《傅子》有云:“漢桓帝時,大將軍梁冀以火浣布為單衣,常大會賓客,冀陽爭酒,失杯而汙之,偽怒,解衣曰:‘燒之?!嫉没穑瑹槙虾杖唬鐭膊?,垢盡火滅,粲然潔白,若用灰水焉”。而在一些神話傳記中,也進行了闡述,如《神異經(jīng)》中有說:“南荒之外有火山,長三十里,廣五十里,其中皆生不燼之木,晝夜火燒,得暴風不猛,猛雨不滅。火中有鼠,重百斤,毛長二尺馀,細如絲,可以作布。常居火中,色洞赤,時時出外而色白,以水逐而沃之即死,續(xù)其毛,織以為布”。因此,《西游記》中的描繪并非無中生有,魏晉南北朝時便用火浣布制作袈裟,從而炫耀佛法。除此之外,還有天人所著的“天衣”,《南齊書·輿服志》中對此有過描寫:“袞衣,漢世出陳留襄邑所織。宋末用繡及織成,建武中,明帝以織成重,乃采畫為之,加飾金銀薄,世亦謂為天衣”。
魏晉南北朝時,發(fā)飾和頸飾受到佛教文化的影響,開始出現(xiàn)一些改變,如一些斧械戈戟造型的發(fā)飾,融入到之前以花鳥為主的發(fā)飾造型中,“惠帝元康時期,婦女之飾有五兵佩,又以金銀玳瑁之屬,為斧械戈戟,以當棄”。在考古中,南京泉山晉基出土了斧械形狀的金簪。除了造型上,飾品的紋樣也有了一定的改變,如獸王錦、對鳥對獸紋綺等。而其中忍冬紋、蓮花紋等則受佛教文化影響頗深,極大豐富了當時的服飾品種,為魏晉南北朝服飾增添了一抹獨特的色彩。
忍冬紋源自印度,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得到廣泛的傳播和應用。實際上,忍冬是一種植物,寒冷不落,凜冬不凋,也稱“金銀花”、“金銀藤”,在佛教文化中喻為“人的靈魂不滅、輪回永生”。因佛教的盛行,南北朝時忍冬紋不僅出現(xiàn)在飾品上,甚至還會作為衣服的邊緣裝飾。菱格忍冬紋綺花紋單位長5厘米,寬2.2厘米,出土自新疆吐魯番阿斯塔納307號北朝墓?;y單位呈菱形,四周以兩色的點狀并列排布,銜接點裝飾圓形蓮花,蓮花呈八瓣狀,左右、上下對齊,異常工整?;y內正中央是一只鳳凰,上下為正在盛開的忍冬花,鳳凰成對鳥,左側雙腳立地,雙翅綻開,右側單腳立地,體型較左側的大一些,可能象征一鳳一凰。此外,“天王化生紋”也是受到佛教文化影響的一種服飾裝飾。天王化生紋由“天王”字樣、蓮花和半身佛像構成,象征著“凡人若能夠苦心修行,死后定能化生成佛”。無論是“天王”,還是蓮花和佛像,都有著濃濃的佛教文化色彩,也說明,魏晉南北朝時期,人們已經(jīng)將佛學文化與本土的吉祥平安融合到了一起。同時,“童子戲蓮”的圖案也出現(xiàn)在服飾之上。在佛學文化中,蓮花被賦予“凈土”的含義,象征“純潔”和“吉祥”,隨著佛學的盛行,蓮花也廣泛傳播,并結合本土對于蓮花的認知和“太子蓮華經(jīng)”的寓意,創(chuàng)造出了“童子戲蓮”,寓意著多子多孫,家族繁榮。
魏晉南北朝時期服飾的變化,一定程度上受到佛學文化中開放、坦然思想的影響,尤其是在婦女服飾方面,開始出現(xiàn)修身式的衣服款式和袒胸式的衣服款式,飄帶和披肩成為人們在服飾上抒發(fā)內心情感的一種方式。而在北朝時期,不少人將頭發(fā)梳成各種“螺髻”,佛教中傳說釋迦牟尼的頭發(fā)就是螺旋的?!独C阿彌佛贊》有載:“金身螺髻,玉毫紺目”,《北齊校書圖》中女侍便有著各種各樣的螺髻。而《顏氏家訓·勉學》中則有載:“梁世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帶,大冠高履”,魏晉南北朝時期男子服裝以長衫為主,具有寬大敞袖的特點,這種袒胸露臂不拘禮法的服飾風格,體現(xiàn)了佛學文化中自由和平等,也象征著佛學文化的平民化、民族化和自由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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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圖分類號】B948
【文獻標識碼】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