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機關對故意傷害案件適用刑事和解之路徑選擇
安徽省阜陽市潁州區(qū)人民檢察院課題組
安徽省阜陽市潁州區(qū)人民檢察院,安徽阜陽236000
摘要:恢復性理念下的刑事和解制度作為一種新型的糾紛解決方式,在新刑訴法中予以明確規(guī)定,同時刑事和解制度能夠實現(xiàn)訴訟分流、提高訴訟效率。本文從分析刑事和解的內涵出發(fā),以檢察機關為視角,對在檢察階段故意傷害案件適用刑事和解中的問題及其原因進行剖析,并就如何完善檢察機關對故意傷害案件適用刑事和解進行探索,以期對我國刑事和解制度的研究有所裨益。
關鍵詞:刑事和解;撤案;相對不起訴
中圖分類號:D925.2
作者簡介:安徽省阜陽市潁州區(qū)人民檢察院課題組,紀偉(1956-),男,漢族,安徽阜陽人,安徽省阜陽市潁州區(qū)檢察院黨組副書記;潘穎慧(1963-),女,漢族,安徽阜陽人,安徽省阜陽市潁州區(qū)檢察院政研室主任;張琳(1964-),男,漢族,安徽阜陽人,安徽省阜陽市潁州區(qū)檢察院政研室副主任;盧佳佳(1986-),女,漢族,安徽阜陽人,法學碩士,安徽省阜陽市潁州區(qū)人民檢察院公訴科,研究方向:刑法與刑事訴訟法。
2012年新刑訴法將當事人和解的公訴案件訴訟程序列入特殊訴訟程序,這一方面解決了人們對刑事和解合法性問題的爭議,另一方面為公訴案件刑事和解的處理提供法律依據,同時彰顯了國家對尊重和保障人權理念的重視。司法實踐中,作為一種常見高發(fā)的案件——故意傷害案件,一般對公共利益危害不大,同時犯罪嫌疑人人身危險性較小,與暴力性等嚴重刑事案件有著本質的區(qū)別,因此,故意傷害案件中適用刑事和解的可能性和可行性較大。對此,筆者立足新刑訴法的相關規(guī)定,結合司法實踐中檢察機關對故意傷害案件中刑事和解的具體做法,以期對我國刑事和解制度的研究有所裨益。
一、刑事和解的內涵分析
“禮之用,和為貴”從文義解釋的角度出發(fā),和解這個詞的基本含義是平息紛爭,重歸于好。[1]公訴案件中當事人刑事和解是指在審查起訴階段,犯罪嫌疑人在真誠認罪悔罪的前提下,以認罪、賠償、道歉等方式與被害人自愿達成和解,取得被害人的諒解后,對犯罪嫌疑人不追究刑事責任、免除處罰或從輕處罰的一種制度。[2]
1.被害人的利益需求是刑事和解產生的理論源泉。通過刑事和解能夠對被害人的被害情緒進行疏導,同時對其損失的物質利益給予最大程度的賠償和滿足,由此被害人的被害情緒自然得以消除,矛盾得以合理解決。
2.刑罰個別化理論是刑事和解的理論支撐。刑罰個別化理論有兩層含義:一是建立在以個別預防理論基礎上的刑罰理念,要求刑罰不能一概而論。二是應當根據行為人的人身危險性大小、心理類型等個別因素而量刑。[3]刑事和解就是區(qū)別行為人人身危險性而給予不同對待的刑罰個別化的體現(xiàn)。
新刑訴法第277條的規(guī)定為刑事和解的適用提供了法律層面的規(guī)范依據,根據第277條的規(guī)定,刑事和解的適用條件可以歸納為以下幾點:真誠悔罪是前提、取得諒解是基礎、自愿和解是保證。[4]司法實踐中,對于刑事和解適用的案件范圍主要集中在可能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刑罰的案件,其中包括故意傷害案件、交通肇事案件等其他輕微刑事案件。新刑訴法規(guī)定對于可能判處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的過失犯罪也可適用刑事和解,這不僅擴大了刑事和解案件的適用范圍,而且有助于犯罪嫌疑人盡快回歸社會。
新刑訴法把五年以內曾經故意犯罪案件排除于刑事和解之外,是罪刑相適應原則的體現(xiàn)。貝卡里亞將罪刑相適應原則稱之為“刑罰與犯罪相對稱”原則,他認為,只有刑罰與犯罪相對稱,才能有效制止人們實施犯罪。[5]對于故意犯罪的犯罪嫌疑人其主觀惡性較大,如果對其在五年內曾故意犯罪的案件適用刑事和解,無疑有悖于罪刑相適應原則,同時對被害人的權益也是一種損害。
二、檢察機關對故意傷害案件適用刑事和解的實證分析
根據新刑訴法第278、279條的規(guī)定,雙方當事人和解的,人民檢察院應聽取當事人和其他有關人員的意見,對于和解的自愿性、合法性進行審查,并主持制作和解協(xié)議書。對于達成和解協(xié)議的案件,人民檢察院可以向人民法院提出從寬處罰的建議;對于犯罪情節(jié)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的,可以作出不起訴的決定。由此可見,這一規(guī)定為推動刑事和解司法實踐的開展提供法律依據。
為了解F市Y區(qū)人民檢察院故意傷害案件的情況,筆者對Y區(qū)檢察院2013年、2014年,公訴部門辦理故意傷害案件的總體情況進行數(shù)據調查,并重點考察了處理結果、賠償數(shù)額等指標。
2013年、2014年期間,F(xiàn)市Y區(qū)人民檢察院受理各類刑事案件數(shù),受理案件中故意傷害案件數(shù),故意傷害案件中刑事和解結案數(shù)及刑事和解后案件處理方式等情況進行統(tǒng)計后,如下表1所示:
表1
從表1調查結果來看,在審查起訴階段,檢察機關對故意傷害案件達成刑事和解的處理方式主要有以下三種方式:
1.建議公安機關撤案
對于檢察機關來講,建議公安機關撤案比較省時省力,因為退回公安機關做撤銷案件處理,可以節(jié)省檢察機關的司法資源,避免相對不起訴帶來的程序上的繁雜。
2.相對不起訴決定
根據《刑事訴訟法》第173條的規(guī)定,相對不起訴是檢察院運用其自由裁量權處理案件的方式。在刑事和解案件處理方式中運用相對不起訴具有現(xiàn)實意義,且在實踐中也產生了良好的社會效果。
3.依法提起公訴,同時向法院提出量刑建議
如果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達成刑事和解,并履行完畢,但根據犯罪嫌疑人的主觀惡性和社會危害性,如果不追究刑事責任達不到刑罰預防犯罪的目的時,檢察機關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并建議法院考慮和解情節(jié)作出從輕處理。
1.檢察機關在刑事和解中的職能未能充分發(fā)揮
通過調查可知,檢察環(huán)節(jié)故意傷害案件適用刑事和解的比例較低,故意傷害案件中多為雙方當事人自愿協(xié)商達成調解協(xié)議,并確定賠償數(shù)額,且全部實際履行。
新刑訴法第278條充分肯定了檢察機關在刑事和解司法實踐中的地位和作用,在雙方當事人自愿的基礎上,符合刑事和解的案件,檢察機關應當起到牽線聯(lián)系的作用,了解雙方意愿并把雙方的意思代為轉達,同時提供履約場所、見證協(xié)議的簽訂,以期確保和解的自愿、真實,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雙方一起到檢察機關當面簽署和解協(xié)議,當場履行經濟賠償,但檢察機關及承辦人在和解協(xié)議上不落任何文字、印章。[6]
2.刑事和解案件在處理方式上不均衡
由于具體承辦人對于刑事和解的認識不同,造成刑事和解的案件處理結果的不同。在多數(shù)故意傷害案件中,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達成和解有一定難度,即使協(xié)商一致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從另一個角度說,如果案件作相對不起訴處理,還需要上檢委會討論,程序繁雜。同時,對于在審查起訴階段和解結案作出相對不起訴的案件,公安機關可以提出復議復核。因此,一部分承辦人對刑事和解并不積極,認為還是起訴到法院省事,又不用承擔責任。[7]移送公安機關撤回,對于檢察機關來說省時省力,而且避免不起訴率過高。不論原因如何,適用刑事和解的不均衡導致了對當事人尤其是犯罪嫌疑人實際處理的不公正。
3.刑事和解方式單一,賠償缺乏統(tǒng)一標準
目前,刑事和解存在的問題是賠償方式單一、賠償數(shù)額缺乏統(tǒng)一標準。部分案件,即便雙方當事人都有和解意向,但被害人要求過高,致使最終仍無法達成一致。從調查結果可知,和解的數(shù)額從幾萬元到幾十萬元,相差懸殊。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案件承辦人調解的積極性。原因在于承辦人一方面擔心造成某些有錢的犯罪嫌疑人“花錢贖罪”的現(xiàn)象,另一方面也擔心調解變成了被害人的“漫天要價”,反而加劇雙方的矛盾。因此,多數(shù)承辦人認為檢察機關的作用主要是提供信息、牽線搭橋,對于賠償數(shù)額不具有話語權。[8]
三、檢察機關對故意傷害案件適用刑事和解之路徑選擇
根據新刑訴法第278條的規(guī)定,雖然未對主持和解的主體予以明確規(guī)定。但筆者認為,故意傷害案件事實基本查明后,檢察機關認為符合刑事和解條件的,可以主持刑事和解。理由有二:一是節(jié)約司法成本,提高司法效率。在審查起訴階段,檢察機關主持刑事和解,有利于提高司法效率,將符合刑事和解的案件在審查起訴階段得以處理,案件處理結果是撤回公安機關或相對不起訴,這無疑減輕了法院的訴訟壓力,將案件和矛盾在審查起訴階段及時化解,節(jié)約了司法成本,實現(xiàn)了訴訟分流。[9]二是符合當事人的利益訴求。在審查階段,多數(shù)當事人更愿意讓檢察機關進行調解,而不愿意接受社會調解組織的調解,這有賴于當事人對檢察機關的信任,以及對刑事和解的接受程度。
但需要注意的是,無論是否由檢察機關擔任刑事和解的主持人,其在刑事和解程序中的全面協(xié)調和監(jiān)督控制的地位是不會變的。
由調查結果可知,檢察階段的故意傷害案件適用刑事和解后,作相對不起訴的比例較低。司法實踐中,對于相對不起訴率是有嚴格的控制,以不起訴率作為考核審查起訴工作的優(yōu)劣。
在這樣的情況下,犯罪嫌疑人即便已經與被害人達成刑事和解協(xié)議,為了防止濫用不起訴權以及對不起訴標準的嚴格控制,使得許多符合不起訴條件的刑事和解案件,最終不得不進入審判程序。[10]同時,如果作出不起訴決定需要提交主管檢察長決定、檢委會討論等復雜程序。因此,考慮到不起訴率這一考核標準的限制,再加上適用刑事和解程序復雜的影響,承辦人在適用刑事和解時顧慮太多,導致一些案件能適用而不愿適用,甚至可能還導致一些經和解成功可作不起訴處理的案件仍被起訴至法院,這無疑與刑事和解的初衷相違背。
在審查起訴階段,合理銜接刑事和解和相對不起訴,這不僅是貫徹十八屆四中全會的精神、貫徹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一項具體舉措,同時也是符合新刑訴法立法精神的一種做法。因此,檢察機關為在故意傷害案件適用刑事和解得以順利實施,須將刑事和解與相對不起訴進行合理銜接,對不起訴制度進行改革,放寬對不起訴案件的數(shù)量限制,將案件的解決效果作為考核檢察機關的重要因素,而不是盲目限制不起訴數(shù)量。
隨著經濟的發(fā)展和社會的進步,刑事案件數(shù)量呈上升趨勢,而我國刑事案件的分流功能較弱,大多數(shù)案件經過公安機關、檢察機關都最終涌入審判階段,這無疑給法院的審理工作帶來沉重的負擔。國外的司法實踐表明,刑事訴訟中,審查起訴階段是實現(xiàn)訴訟分流的重要時期,運用刑事和解制度可以將大量的刑事案件消化在審查起訴階段,節(jié)省司法資源、提高訴訟效率,使法院集中精力處理重大復雜的案件,因此,應積極探索在審查起訴階段適用刑事和解,正確銜接刑事和解制度與相對不起訴,為案件分流帶來新的解決途徑。
雖然對于被害人的物質損失,犯罪嫌疑人通過金錢賠償是最普遍的一種做法,但在司法實踐中,應充分考慮到犯罪嫌疑人的經濟能力、認罪悔罪態(tài)度等因素,也可以通過賠禮道歉、勞動補償或分期賠償?shù)确绞竭M行刑事和解,前提是雙方當事人自愿。尤其對于經濟困難的犯罪嫌疑人應當探索更加靈活的刑事和解方式,而不應當局限或過分強調金錢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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