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峰
漢語,為你的瞄準(zhǔn)向你致敬(組詩)
徐立峰
這些年,誰在暗處落實了我的路線?
誰,揮霍掉整座村莊的月光,把我
擠出歷代的索隱?
依然聽到熱血
和狂放,在編年史腹部有節(jié)奏地流淌。
與此同時,我的抒情有了速度,
比許多變遷來得直接。
在我愛情的前夜,誰的指紋
解救出遺忘,再現(xiàn)古老的法術(shù)?
定是有一條河流貫穿著什么,比時光
走得更遠(yuǎn)。當(dāng)她在我身體的各個部位
截留春天,我首先
想到了墨,想到竹簡,形而上的美。
她們保留了廢墟和榮耀,誰,
燃燒我滿頭青絲,要我服從兩岸持久的
落日和風(fēng)聲?這么說吧,
我一生都在搬運字符和標(biāo)點,
如果,誰的遠(yuǎn)方夢見了我,
我就借它們斷行取勢,
緣岸收集烈性的篝火以換取口糧。
公元前或更早,一聲叮嚀
便瞄準(zhǔn)了我。中間隔著帝王們的撲克,
隔著虎符、勛章、挨餓的田園。
事實上,我還看到距離中的泉眼,
她靜如雷鳴的決心修復(fù)了
關(guān)于唐古拉的記憶。用一次瞄準(zhǔn),
她提醒我:一個兩手空空的人也有負(fù)擔(dān)。
必須看管好自己的內(nèi)心,以便
在某個漲潮之夜,
能迅速啟動水下的發(fā)電站,贏回血統(tǒng)。
為她鼓掌!為她臥射的姿勢喝彩。
溫厚忠良是她釀造的品德,
偏愛底層,那些幅員遼闊的心靈。
寬闊的地方總是一覽無余,記憶
清晰。古老的叮嚀,那滾燙顫抖的鳥鳴,
一樣叫人警醒。以維持
某種渴望。在任何時候我都會扛起
她鋒利的目光,游走四方。
時間從二十一點三刻的紙頁上流出海水,
一種咸,策劃起一場固有的循回。
今夜有風(fēng),其中的腥味據(jù)說來自
漢唐,我的傷口肯定與它們有關(guān)。
我尋找著刀鋒,一次次拒絕
娛樂年代的創(chuàng)口貼。
今夜,我得到一部分黑,得到海面下
不知安逸的藍(lán),得到不安。
我身處這樣喧嘩的寂靜,常感慶幸,
雖然距離澄澈,仍有榮耀那么遠(yuǎn)。
一點黑,加一抹藍(lán),足夠我支起
懷疑的翅膀。
在真相來臨前我不能閑著,不能捂起傷口,
假裝富有。不。不,不是這樣的。
某類刀光已指給我看那屋子里邊的空曠。
我必須承受,不斷尋覓,
為了有朝一日能回到月下的刀刃,剎那間
頓住。俯視足面和泥土,
放大我的敬畏,然后
邁步,奔向黑藍(lán)那端的一望無垠。
它們?nèi)詫檫@副軀骸尋找定義。
甲骨文許諾的門聲,又在洗滌
重金屬的肝肺。分開時間給我們的必然性,
誰,在拼接陰影和光亮?
鐘鼓的事業(yè),可有新鮮的稱謂?
在線裝書的夾縫,她們這樣解釋:
戲劇性,無非是眾多偏旁的意外組合。
她們記錄下繁榮、離亂、
爭辯和順從,維持一個種族的體溫。
云那邊,肯定還醒著一些姓氏。
在命名之初,拉響青銅的記憶。
對她們而言,我想,我是一個問題,
也是答案。流逝中我只能保留一種跑姿,
進(jìn)入她們的呼吸系統(tǒng),
進(jìn)入火的舊址,莊稼的童年。
我加班加點,不舍晝夜,
讓自己流出泥土仿佛流出她們
工整黑色的筆畫。
等待春天,為門后的花園重新定義。
一群鷹,是如何進(jìn)入我的地理?
蒼天在上,對此我有些受寵若驚。
她們的意念落下,在無限接近母語的巢穴,
飛翔,理清了翅膀的黃金比例。
是的,漢唐的天空依然高闊。至于我,
還在投視,還在獵取隱秘的補(bǔ)養(yǎng)。
不斷下陷中我拒絕了輕,
我追著鷹的翅痕,重走土豆和大蒜的旅程。
在大地內(nèi)部溫習(xí)沖刺,在母語的子宮,
組裝理性的羽毛。
這群鷹的出現(xiàn),足以擊潰塵土的謊言。
那么,我不禁要問:下一步
該如何做,才能成全我成為一個
胸中藏有整片天空的人?
再過若干年,我依然不知悔改。
在一棵樹下流連,提取
汁液,喂養(yǎng)余生的寂寞,
濕潤古老韻腳間不可名狀的存在感。
(像一味藥那樣清苦,我多么愛惜語言的況味,我曾在里面
生活,我仍在里面活著。知道很多,理解太少。我將背負(fù)著
這部分差異抵達(dá)何處?有一天,我將完成的那個人,是誰?)
而沿途是事物本身。路
是道路,房子是建筑,汁液是水。
每天從一棵大樹的碧綠開始,
是習(xí)慣。預(yù)言我的孤獨的她,
已穿越許許多多我度過的黑夜時刻。
這些年,再過若干年。
我是一個問題,也是答案。
作者簡介:
徐立峰,男,江蘇無錫人氏。1971年出生。有詩作發(fā)表于 《漢詩》、《中國詩歌》、《詩選刊》、《詩刊》、《太湖》等刊物,另發(fā)表小說散文若干。2013年出版詩集 《青祁路沿線》?,F(xiàn)居無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