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杰
教室里,孩子們亂作一團。老師是剛從學校里畢業(yè)的,沒有任何實際教學經(jīng)驗。先哄后嚇,情況稍有好轉(zhuǎn),但轉(zhuǎn)眼間教室里又嘈雜起來。無奈,只好求救于老教師。
老教師望了望班里幾十個撥浪鼓似的小腦袋,使勁拍了拍巴掌,那些游散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過來,嘈雜聲頓時低下來許多。老教師微微一笑,說:“比一比,誰坐得最好!三,二……”“一”字剛出口,剛才那一個個爛面條般癱軟的身子立刻神奇地定格成一座座雕塑。
老教師還在繼續(xù):“喲,第二排的全都坐好了,第五排也坐好了……”話語里帶著某種魔力,把一個個小家伙都釘在了凳子上。有的孩子甚至對自己的表現(xiàn)還不滿意,緊繃著小臉,瞪大了眼睛,眼珠一動也不動,左手壓右手,等待老師的檢閱。
這是我對“比”最原始的記憶,相信每個人的童年時期都有過類似的經(jīng)歷。隨著年齡的增長,“比”在我們身邊隨處可見:比比看,哪個小朋友吃飯吃得最快?于是,碗中的食物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一掃而光;比比看,跑完這100米誰用的時間最少?于是,參賽者肯定使出渾身的氣力向前沖刺;比比看,哪家的商品質(zhì)量過硬?于是,商家必將從各種角度展示自己產(chǎn)品的優(yōu)點……
有“比”,就有低有高,就有下有上,就有輸有贏。一定程度上,“比”,規(guī)矩了我們的言行,提升了我們的競爭力,甚至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態(tài)度。
認識一位文友,時有作品見諸報端。剛開始,他埋頭寫稿,完全把心思用在文章的布局謀篇、遣詞造句上面,平淡的日子也因常有稿費寄來而增添了不少情趣。漸漸的,他開始向我抱怨:“你看誰誰誰,每天發(fā)表一大堆文章,為什么我發(fā)表的這么少呢?”我勸他,或許是由于對方的寫作時間比你充足,或許是文章的風格相對來說更符合編輯老師的眼光,不必糾纏于這些,寫好自己的文章才是王道。然而,他不聽勸。以至于現(xiàn)在,每天上網(wǎng)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搜一搜那些“熱門作者”又發(fā)表了哪些文章,最后不僅自己寫文章的心情沒有了,甚至還影響到了對待家人以及朋友的態(tài)度。
和另一位文友談及此事。他也笑了:“比是好事,關(guān)鍵要看怎么比。和別人比,要比文章的質(zhì)量,只有這樣才能不斷提高自己的水平。但是,我從來不和別人比,我只和自己比。只要這一階段的文章水平超過了以前,我就很高興,我就有了更大的創(chuàng)作動力?!?/p>
說得多好!和自己比,這個道理沒人不明白。但是,在浮躁功利的塵世以及生活的壓力下,究竟能有幾人真正做到與世無爭,真正擁有那種“寵辱不驚,任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看天上云卷云舒”的淡然呢?我承認,我是做不到的。我看見別人的房子比我大、車子比我好,我的內(nèi)心還是會不自覺地泛起一陣小漣漪;看到別人家的孩子比我閨女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我還是會有一陣小酸楚;看見別人的工資比我多,待遇比我好,成績比我高,我還是會產(chǎn)生一些小情緒。但是,我絕對不會讓這些小漣漪、小酸楚、小情緒成為生活的主宰、淪為生活的包袱,我在心底里知道,要把這些“比值”轉(zhuǎn)化成不可或缺的養(yǎng)料,努力讓自己的人生之樹更加茂盛,更加茁壯。
《論語·庸也》中有云:“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老百姓愛說,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這些看似是一種不求上進的自我安慰,實際上是做人處世的大智慧。
智者善比。有時候,你彷徨、你憤懣、你焦躁、你不平,或許不是因為自己得到的少,而是因為別人得到的比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