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青
( 長沙學院 外語系,湖南 長沙 410003 )
基于互文性理論的翻譯過程框架
王 青
( 長沙學院 外語系,湖南 長沙 410003 )
在分析互文性理論的基礎上,提出翻譯三階段模式的理論框架,即翻譯過程可以分為互文性符號的識別階段,互文性符號的理解階段和互文性符號的表達階段。該框架是一個描述性的、多元的系統,能較為客觀地解釋互文翻譯過程,譯者的主體地位以及重譯的合理性等問題。
互文性理論; 翻譯三階段模式; 特征
翻譯是一種跨語言、跨文化的交際活動。翻譯過程涉及原語、目的語、原作者、譯者、讀者等多個因素,可成為一項極其復雜的研究課題。國內外學者突破對翻譯靜態(tài)的、表層的、結果性的研究,對翻譯進行了動態(tài)的、深層的、描述性的探索,構建了多種翻譯過程模式?;ノ男岳碚搶⒆髡?、譯者、讀者及其社會歷史文化背景融入到翻譯過程中。在這一過程中,作者、譯者、讀者進行著跨越時空的對話和交流,形成一個選擇與吸收,創(chuàng)造與變異的互動過程[1]。任何一個文本都是互文本,翻譯就是在多個文本的相互指涉中得以完成。從某種意義上說,翻譯本身就是互文性的活動。從互文性角度研究翻譯過程,有助于加深對翻譯本質的理解。
國內外學者從語言學、語文學、符號學和認知心理學等層面對翻譯過程進行了分析和研究。喬治·斯坦納將翻譯過程分為信任、進攻、吸納和補償四個步驟。[2]奈達將翻譯過程分為分析、轉換、重組和檢測四個階段。[3]如圖1所示。
圖1 Nida and Taber的翻譯三階段模式
向紅在修改哈提姆和梅森的互文性符號識別和轉換模式的基礎上,將互文性、語境重構、翻譯過程有機地融合,認為互文性翻譯過程就是翻譯過程中互文性符號從源語到目的語的充分轉換[4]。徐方賦將互文性看成奈達三階段模式的深層結構,提出互文翻譯模式[5]。筆者綜合前人研究成果,經過長期的思考和實踐,提出互文翻譯過程的三階段模式:互文性符號的識別階段,互文性符號的理解階段和互文性符號的表達階段。如圖2所示。
(一)互文性符號的識別階段
互文翻譯的第一步是識別互文性符號。譯者利用源語語境知識來辨認原文本中各層次的互文性符號。根據哈提姆和梅森的互文符號識別和轉換模式,原文本包含多個層次的互文符號:詞、詞組、分句等多個層級。尋找互文性符號就是要搜尋原文與原語先期文本之間的銜接,與其承載的歷史文化相融合,吸收并轉換其意義[6]。如果譯者無法識別原文本中互文性符號,他就不可能去追尋原文本與先期文本之間的關系,可能會導致理解與翻譯的錯誤。本文就以霍克斯與楊絳對《紅樓夢》語句的翻譯為例,分析相關問題。對二人的翻譯,下文分別簡稱為“霍譯”、“楊譯”。
例1:高標見嫉,閨帖恨比長沙,……
(《紅樓夢》第七十八回)
霍譯: a more notable martyr (though but a mere girl) to the envy of excellence than he who was drowned at Long Sands;…… (Volume III, 1973: 576)
這行詩是賈寶玉為悼念他的奴婢晴雯而寫的。詩中他將晴雯比作長沙以贊揚其高貴品質。這里的長沙是指西漢政治家賈誼,他年紀輕輕就任朝廷要職,后遭權貴排擠,貶為長沙王太傅,三十三歲抑郁而終。后人常稱其為賈長沙。因霍克斯未能識別原文中互文性符號“長沙”而導致了誤解和錯譯。再看楊譯:
She was trampled down without ease, endless accused. Like Jia Yi she was attacked by those jealous of her notable character,…(Notes: Jia Yi (200-168 B.C.) (Volume II, 1994: 685)
從楊譯可以看出,譯者考慮到外國讀者對賈誼可能不了解而增加了文外注。所以,作為互文性翻譯的第一步,識別互文性符號是最基本的一個環(huán)節(jié)。譯者不僅要有良好的語言能力,而且要有扎實的跨文化知識或互文性知識,能敏銳地識別互文性符號并將其在譯入語中準確地翻譯出來。
(二)互文性符號的理解階段
理解互文性符號是指譯者在識別互文性符號后,追尋其在特定文化中的先期文本,借助源語語境知識的理解,并使用該互文性符號來表達的意圖。哈提姆將尋找互文性符號放到先期文本相銜接經過的符號領域,稱為互文性空間;譯者在理解原文本和重構譯文本時都要跨越互文性空間。秦文華認為譯者要對互文性符號做三重理解。[7]首先,譯者要理解從原文本中抽出來的作為互文片段的引用文本的含義,但這種文本往往因遭作者深層改動,不易覺察。其次,譯者要理解互文性符號在新語境中的含義,這需要結合原文本和新文本的上下語境才能判斷。最后,譯者還需要考慮作者這樣引用的深層目的,是否需將其含義傳遞給讀者,需達到何種效果。也就是說,譯者要理解互文性符號在先期文本中的意義,在當下文本中意義,以及對話所產生的交流意義。
例2:可憐停機德,堪憐詠絮才。
玉帶林中掛,金釵雪里埋。
(《紅樓夢》第五回)
霍譯:One was a pattern of female virtue,
One a wit who made other wits seem slow.
The jade belt in the green wood hangs,
The gold pin is buried beneath the snow.
(Volume I, 1973: 133)
該詩是《紅樓夢》中描述十二釵命運的詩歌之一,隱喻了寶、黛二人悲慘的命運結局。詩中出現了好幾個典故和具有特殊意義的意象?!巴C德”是以《后漢書·烈女傳·樂羊子妻》中的故事贊美寶釵恪守婦道的品德;“詠絮才”是借用《世說新語·言語》中謝道韞的故事來贊揚黛玉的文采稟賦。霍克斯將“停機德”譯為 “a pattern of female virtue”,“詠絮才”譯為 “ a wit who made other wits seem slow”.可以看出,霍克斯較好地理解了原文中的互文性符號,同時考慮了原文作者的寫作意圖,準確地將原文的互文信息傳遞給了目的語讀者,這當然與其深厚的中國文學文化知識功底是密不可分的。
圖2 互文翻譯過程的三階段模式
(三)互文性符號的表達階段
互文性符號的表達是指譯者在原文語境中,理解了互文信息狀況和原作者的交際意圖后,在目的語中尋找其先期文本,利用目的語的語境來選擇合適的翻譯策略,以正確地轉換互文性符號。某一互文性符號在目的語中的表達要根據它在譯語文化背景下讀者的認知狀況做不同的處理。若目的語讀者熟悉原語文化背景,則無需做太多的闡述;若原語和目的語文化差異太大,則需做些補償。許多互文性符號包含的歷史文化知識十分豐富,表達時除了清楚傳達其信息外,重要的是傳達原文的交際意圖。
例 3:寶玉笑道:“堯舜不強巢許,武周不強夷齊?!保ā都t樓夢》第一百一十八回)
楊譯:Pao-yu nodded and chuckled, “But Yao and Shun didn't force Tsao Fu and Hsu Yu1 to take up office, nor did King Wu and Duke of Chou force Po Yi and Shu Chi2 to serve them.” (注:1. Legend had it that the sage kings Yao and Shun wanted to make over the country to these men, but they declined. 2. Po Yi and Shu Chi refused to cooperate with King Wu and the Kuke of Chou, becoming hermits instead.)
(Volume III, 1994: 552)
霍譯:Bao-yu nodded and smiled: “Yao and Shun were not able to prevail upon Chao-fu or Xu You to abandon their mountain retreats; nor could King Wu or the Duke of Zhou induced Bo Yi and his brother Qi to involve themselves in the world”
(Volume V, 1986: 329)
從上述譯文可以看出,兩位譯者對原文中的互文性符號進行了正確的識別和理解,而在翻譯策略的選擇上則存在差異?;糇g以讀者為中心,直接在正文中增加背景知識,解釋典故的含義,幫助讀者跨越文化障礙;楊譯則以原文為中心,通過文中直譯,文外加注的方式保留了原文的文化特色??梢姡诨ノ姆g的最后階段,譯者要根據翻譯目的,讀者的文化背景狀況,原作者的意圖等多個因素來選擇合適的翻譯策略,以準確地傳遞原文的互文信息,表達原文作者的交際意圖。
此框架從互文性理論的角度研究翻譯過程,具有以下幾個較為明顯的特征:
(一)描述性框架
文軍指出:“研究應有助于譯者理解翻譯過程的描述性原則,而不是評判譯者、譯作的規(guī)定性原則……只有注重對翻譯過程及結果的描述和解釋的翻譯理論才是可理解的,有用的。”[8]上述翻譯過程框架試圖回答翻譯過程中,譯者是如何處理的而非譯者該如何處理的問題,因此,此框架是描述性的,而非規(guī)約性的。
(二)多元性系統
基于互文性理論的翻譯過程框架把跟翻譯過程有密切關系的因素如原文本、源語語境、譯者、譯文語境等整合到一起,是一個多元的系統。該框架主要以互文性理論來解釋翻譯現象,同時考慮源語和譯入語語境,譯者的翻譯目的,翻譯策略等因素。本框架試圖為描述翻譯過程,加深對翻譯本質的理解提供一個多元的視角。
(三)譯者的主體地位
該框架強調了譯者的主體地位。無論是在識別原文本中的互文性符號,跨越互文空間追溯互文的出處,在源語語境中理解互文性符號,還是在目的語語境中選用合適的翻譯策略,創(chuàng)造性地改寫原文本都體現了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中心地位。譯者“一方面經受著原文本意義的多元性而帶來的‘磨難’,一方面進行著與他文本或他譯者的相互模仿、關聯或暗合等行為。這一多元的意向性活動在龐大的網狀織體中相互作用,相互交涉,翻譯也得以在眾多文本的互相指涉中完成”[1]??梢姡ノ姆g過程就是譯者發(fā)揮其主觀能動性的過程。但譯者的操作并非毫無根據的埋頭苦干,而是受到諸多因素,如源語作者的信息意圖、原文語境、目的語讀者的文化背景等的限制。譯者力圖在各種因素的制約下找到一個較好的平衡點,這就需要譯者發(fā)揮其主體性,其翻譯效果與譯者的文學修養(yǎng),文字水平,翻譯理念和翻譯水平等有關。若譯者能基于此翻譯過程框架,對互文翻譯各階段所涉及的因素進行較好地把握和認知,有助于其采用恰當的翻譯策略,產生較為理想的譯文。
(四)重譯的合理性
重譯是指第一個譯本產生后,由譯者本人或其他不同的譯者用同一譯入語對原作進行翻譯的活動。重譯在經典文學作品翻譯中較為普遍?;ノ男岳碚摓橹刈g現象的研究提供了理論支撐?;ノ男詮娬{了文本的非確定性和文本意義生成的動態(tài)性,譯者可以不斷地對文本進行改寫并闡釋。從上述互文翻譯過程可以看出,譯者在識別原文的互文性符號,理解、解釋互文性符號和構建譯文的過程中,譯者總是不停地追尋原文的先期文本,比較原文與譯文之間的關聯,尋找目的語中合適的先期文本,進行著與其他文本或譯者的相關模仿或關聯等行為。由于翻譯目的不同,預設的讀者群不同,譯者對互文信息傳遞的態(tài)度有差異,這就會促使譯者在表達互文性符號時,采用不同的翻譯方法?!都t樓夢》的楊譯和霍譯兩個全譯本大不相同卻都廣受歡迎。楊譯對原作進行了原汁原味的直譯,盡量保留原語互文性信息,給譯入語讀者帶去了異國風情并推介了中國傳統文化,當然或多或少地給他們帶去了閱讀上的障礙?;糇g處處考慮譯入語讀者的文化背景和接受能力,常根據其運用意譯,使譯文容易被讀者理解和接受,對互文性信息的傳遞則被其置于次要地位。但從兩個譯本的受歡迎程度來看,重譯無疑是合理的;當然重譯并非簡單的重復或否定,而是賦予了原著新的意義。
本文所提出的基于互文性理論的翻譯過程框架,借助于互文性理論的強大解釋力,整合了與翻譯過程密切相關的原文、源語語境、譯入語語境、文化、譯者等諸多因素,把翻譯過程理解為識別互文性符號、理解互文性符號和表達互文性符號的過程,并指出這一過程是動態(tài)的、多元的,是譯者發(fā)揮其主體性尋找最佳平衡點的過程。該框架體現了譯者的主體地位,能解釋重譯的合理性;但該框架只是筆者經過長期思考提出的試探性框架,筆者對互文性理論的理解和認知有限,該框架可能存在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另外,該框架雖能解釋大多數翻譯問題,但未必能涵蓋所有的翻譯問題。
[1] 秦文華.在翻譯文本新墨痕的字里行間—從互文性角度談翻譯[J].外國語, 2002,(2).
[2] Eugene Albert Nide. Language and Culture: Context in Translating [M].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105-108.
[3] George Steiner. After Babel-aspects of Language and Translation [M].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312-319.
[4] 向紅.互文翻譯的語境重構—以《紅樓夢》英譯為例[D].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1.
[5] 徐方賦.翻譯過程中的互文解構與重構—以Liberalism重譯為例[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13,(6).
[6] 夏家駟,時汶.從互文性角度看翻譯的文本解構和重構過程[J],華南農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1).
[7] 秦文華.翻譯研究的互文性視角[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114.
[8] 文軍,馬步寧,姜治文.當代翻譯理論著作評介[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2.
Intertextuality Undergirding the Translating Process
WANG Qing
( 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 of Changsha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003, China )
Analyzing intertextuality, the thesis proposes a tri-phase translation model,namely, the identification phase, interpreting phase and expressing phase. Within such a descriptive and poly-systemic framework, translating process can be objectively described. The issues are justified as to what extent translators should enjoy a subjective status and whether the same source text should be re-translated.
intertextuality, tri-phase translating process, features
H315.9
A
1673-9639 (2015) 03-0101-04
(責任編輯 白俊騫)(責任校對 張鳳祥)(英文編輯 宋志勤)
2015-01-29
本文系湖南省社科基金項目“文學作品互文翻譯研究”(12WLH05);湖南省教育廳項目“基于互文性理論的文學翻譯研究”(12C0482)的研究成果。
王 青(1976-),女,湖南漣源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翻譯理論與實踐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