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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八事變

2015-09-01 19:45司馬桑敦
臺港文學選刊 2015年8期
關(guān)鍵詞:張學良

司馬桑敦

1931年9月19日午前1時,關(guān)東軍發(fā)給日本陸軍省一個緊急電報說:18日晚10時半,中國軍由沈陽北大營西側(cè)破壞了南滿鐵路,現(xiàn)與日本守備隊交戰(zhàn)中。過了一小時后,又打來一個電報說:中國軍兵力在三四個連程度,現(xiàn)撤進北大營,日本守備隊在11時后追擊進入北大營,占領(lǐng)其一角,中國軍有機槍與步兵炮增援,日軍陷入苦戰(zhàn)中。

這兩封電報都是用奉天特務(wù)機關(guān)長土肥原賢二的名義拍出的。事實上,這時的土肥原正在東京出差,拍電報的人是土肥原的助手花谷正少校?;ü日侵笓]爆破南滿鐵路的主要當事人,所拍的電報,當然都是捏造的。

而關(guān)東軍高級參謀坂垣征四郎,就根據(jù)這個捏造的情況,下令采取了以下作戰(zhàn)行動:

一、獨立守備第二大隊(營)向北大營進攻。

二、步兵第二十九聯(lián)隊(團)向沈陽城進攻。

三、獨立守備第五大隊向北大營北方攻擊,受獨立守備第二大隊長指揮。

四、要求第二師團主力增援。

20日上午,日軍已徹底制壓了沈陽周邊,同時,駐長春的日軍也攻占了長春。與此同時,朝鮮軍也越境占領(lǐng)了安東和吉林省東部國境。

在22日以前,日本若槻內(nèi)閣雖和陸軍省之間,為了關(guān)東軍和朝鮮軍的擅自行動,以及外相幣原喜重郎在閣議上提出證據(jù)指責了關(guān)東軍制造戰(zhàn)爭的陰謀等,在所謂“統(tǒng)帥權(quán)問題”上有了—段爭執(zhí),但,這時日本的大部輿論都已傾向了軍國主義,加以日本重臣級的不敢負責說話,而日本天皇裕仁又明知軍人犯上卻無可奈何,遂造成了一個無從挽回事變的定局。事變后第五天,22日,日本首相若槻禮次郎不但負責承認了出兵的事實,并且也承認了軍事預算的支出。由此而后的一段時期內(nèi),日本對中國的侵略行動,只是中央政府形式上主張不擴大,而違命行動的前方軍人卻節(jié)節(jié)前進,逐步造成了擴大的既成事實。這就是日本軍人制造九一八事變的主要脈絡(luò)。①

然而,事變的另一造的中國的情形是怎樣的呢?

據(jù)當時駐守北大營的獨立第七旅的團長王鐵漢的回憶說:

“‘九一八下午10時一刻鐘,忽然南滿鐵路方面發(fā)生爆炸?!艺趫F部,判斷又系地雷爆發(fā),這是多少天以來,司空見慣的事,本已不再惹人注意。但五分鐘后,北大營西墻外有手榴彈及斷續(xù)的步槍聲,接著就是炮響。這個時侯,才覺得事態(tài)并不尋常,當即叫旅部電話,始知旅長在城內(nèi),又叫六二一團電話,已無人接聽,復問第六一九團張團長也不在營。至11將過,才得知第六一九、第六二一兩團已分別向東山嘴子撤退。我在未奉到命令之前,不能自由行動,只有就營房及已有的簡單工事,作戰(zhàn)斗準備。到12時,接奉旅長由城內(nèi)來電話指示:‘不抵抗,等候交涉。此后即失去聯(lián)絡(luò)。等候不等于挨打,敵人向本團營房進攻時,我決心還擊,這是自衛(wèi)的必要手段,雖和不抵抗沖突,也只有一面等候,一面抵抗了。

“19日上午1時40分鐘,日軍步兵二百余,并有跟進的部隊,逐次向本團接近,炮兵也開始射擊本團營房。此刻,適奉東北邊防司令長官公署軍事廳長榮臻電話,詢問情況,并嚴令‘不準抵抗。我答稱:‘敵人侵吾國土,攻吾兵營,斯可忍,則國格、人格,全無法維持。而且現(xiàn)在官兵憤慨,都愿與北大營共存亡。敵人正在炮擊本團營房,本團官兵勢不能持槍待斃。榮廳長當即指示:‘將槍繳庫。我答:‘在敵人炮攻之下,實無法遵命,我也不忍這樣執(zhí)行命令。榮廳長又問:‘你為什么不撤出?我答:‘只奉到不抵抗、等候交涉的指示,并無撤出的命令。榮廳長又指示說:‘那么,你就撤出營房,否則,你要負一切責任。電話也告中斷。正在準備撤退的時侯,敵人步兵四百余,已向本團第二營開始攻擊,我即下令還擊,斃傷敵人四十余名。就在敵人攻擊頓挫之際,忍痛撤出北大營,正為19日上午5時。本團第五連連長陳顯瑞負傷,土兵傷亡十九人?!雹?/p>

按,當時駐在北大營的中國軍隊只有這一獨立第七旅。旅長王以哲,下轄三個團,即:張土賢的六一九團,王鐵漢的六二〇團和何立中的六二一團。日軍進攻時,只有王鐵漢的六二〇團有了上述的一段抵抗,此外,在偌大的沈陽周邊,所有的中國軍憲警察可說毫無抵抗一任敵人宰割。

東北邊防司令長官公署軍事廳長榮臻,在當時是代理張學良指揮守軍的最高負責人,據(jù)說,他在當夜10時30分用電話向北平的張學良報告時,張的回答是:仍按9月6日的訓令意思:不與反抗,免滋事端。及至當夜12時左右,榮臻發(fā)覺日軍的行動,不止于尋事,且是大舉來攻的時侯,乃又打電話報告北平,此時電話線已被切斷,于是改用無線電發(fā)報,結(jié)果,電報到達北平,是19日黎明,日軍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沈陽城了。

關(guān)于這一段時間,張學良在北平的所在,有一二記載對他極其不利。有人寫:榮臻深夜電話請示前來時,張方在夢鄉(xiāng),侍從人等生怕驚動他的睡眠有誤于他的病體,所以遲至第二天天明未予轉(zhuǎn)報,沈陽也就一直沒有接獲任何指示,以致兵敗城亡。③又有人說:榮臻電話打到北平時,張學良正和夫人于鳳至等人在長安戲院看戲,認為日軍演習是常事,乃指示下去:可不予理會。及至榮臻感到事態(tài)嚴重,再打電話請訓時,電話線已斷,便一時失掉聯(lián)絡(luò)了。④

王鐵漢的回憶錄中比較傾向支持上述的后說,并且認為:所謂不與反抗,條件限在日軍只是尋事的時侯,假若日軍行動超越了尋事的范圍的話,這個不與反抗的命令,可能就要改寫了。⑤

其實,張學良在事變前一星期,已由榮臻的情報中察覺日軍的調(diào)動有異,曾請示蔣介石,蔣于16日覆電說:“無論日本軍隊此后在東北如何尋釁,我方應(yīng)不與抵抗,力避沖突。吾兄萬勿逞一時之憤,置國家民族于不顧。”這就是有名的不抵抗的“銑電”。⑥張學良和東北當局的不抵抗便是以此銑電為依據(jù)的。

試看張學良19日給南京國民政府及全國的公開電報中便說:

“頃據(jù)沈陽臧主席榮參謀長皓卯電稱,日軍自昨晚十時開始向我北大營駐軍實行攻擊,我軍抱不抵抗主義,毫無反響,日兵竟致侵入營房,舉火焚燒,并將我兵驅(qū)逐出營,(略)截至本日午前五時尚未停止槍炮,以上等情,均經(jīng)通知各國領(lǐng)事,伊等尚無表示,職等現(xiàn)均主張堅持不與抵抗,以免地方靡爛,(略)日方宣傳,因我軍襲擊南滿路,故日軍施行追擊,但事實上我方絕無此事,即日軍犯我北大營時,亦毫未與之抵抗?!雹?

同一天,張學良在協(xié)和醫(yī)院接見天津大公報記者時,也公開聲稱,他下命所屬采取了不抵抗的政策,而且,他更強調(diào)說,他曾命令北大營的守軍把槍械繳庫,以避免沖突。⑧這一番口氣,儼然視不抵抗為守土有責的軍人的一種當然態(tài)度了。

蔣介石不抵抗的理論基礎(chǔ),在于中國國防力薄弱,抗日必亡。九一八事變后第四個月,蔣辭職下野在其故鄉(xiāng)奉化武嶺講演時,便較客觀地指出他的看法。他說:

“以中國國防力薄弱之故,暴日乃得于二十四小時內(nèi)侵占之范圍及于遼吉兩省,若再予絕交宣戰(zhàn)之口實,則以我國海陸空軍備之不能咄嗟充實,必至沿海各地及長江流域,在三日內(nèi)悉為敵人所蹂躪,全國政治、軍事、交通、金融之脈絡(luò)悉斷,雖欲不屈服而不可得??偫韺O先生所謂:‘中國若與日本絕交,日本在十天以內(nèi)便可以亡中國,此乃事實如此,并非我總理故為危辭聳聽也……⑨

也就唯因如此,九一八事變變作后的南京中央,所有有關(guān)黨政軍各方的決策和工作指示,骨子里都是貫徹了這種不抵抗的精神。

九一八事變當時,長江中下游泛濫,武漢兩湖一帶盡地澤國;蔣介石方搭軍艦在九江前方指揮剿共軍事。所以,張學良告急電報到達南京時,南京中央處此水深火熱的危難關(guān)頭,除了急電蔣介石回京處理一切之外,當前所能考慮得到的,只是緊急呼吁廣州反中央的軍政府息爭赴難和要求國民一致團結(jié)應(yīng)變而已,當然談不上什么迎敵之策了。

22日,蔣介石回到南京,在國民黨南京市黨部發(fā)表了他“一致奮起共救危亡”的主張。但,他的主張不外:

“……現(xiàn)在日本暴行,發(fā)生已將五日,中央政府已作嚴密之研究,決定應(yīng)取之步驟。此時世界輿論,已共認日本為無理,我國民此刻必須上下一致,先以公理對強權(quán),以和平對野蠻,忍痛含憤,暫取逆來順受的態(tài)度,以待國際公理之判斷。我全體同志,服從三民主義,革命救國,自當有不顧生死之決心,以保民族之生存。但國家之存亡,關(guān)系重大,此時務(wù)須勸告民眾,嚴守秩序,服從政府,尊重紀律,勿作軌外之妄動,而為有秩序有步驟之奮斗……”⑩此中“逆來順受”一句,成為后來攻擊他的人最多引用的重要語句。

同一天,國民黨中央告全國同胞書中,也就止于強調(diào)“(1)必須確實團結(jié),(2)必須堅定沉著,(3)必須加倍刻苦”的三點;⑩國民政府的告全國國民書中也只表示:“政府現(xiàn)時既以此次案件訴之于國聯(lián)行政會,以待公理之解決,故已嚴格命令全國軍隊,對日軍避免沖突,對于國民亦一致告誡,務(wù)必維持嚴肅鎮(zhèn)靜之態(tài)度。至對于在華日僑,政府亦嚴令各地方官吏妥慎保護,此為文明國家應(yīng)有之責任。吾人應(yīng)以文明對野蠻,以合理態(tài)度顯露無理暴行之罪惡,以期公理之必伸……”⑩與此同時,軍政部長何應(yīng)欽也告誡全國軍人說:“我中國軍人丁此非常之變,處此至艱之境,惟有以忍辱負重之苦衷,練剛毅沉著之勁氣……我同胞一方面自應(yīng)服從政府之指導,靜候國際公道之解決;一方面尤應(yīng)恪守軍人之天職,妥籌實力自衛(wèi)之準備……”⑩

這一干文件既未顯示絲毫為保衛(wèi)國土而戰(zhàn)的準備,前方的張學良當然更不會有一點迎敵部署的氣象。

10月14日,關(guān)東軍收買了洮遼鎮(zhèn)守使張海鵬部向黑龍江省進攻時,張學良便命駐江橋守軍于兆鱗旅和平后退,避免地方糜亂。江橋一役,揭起黑龍江守軍守土抗敵一幕,并且以后導出黑龍江代理主席馬占山的一段抗日故事的,毋寧由于于兆麟部下不接受張學良的這種退卻命令炸毀了江橋才能出現(xiàn)。⑩于兆麟旅是中東路糾紛時在海拉爾戰(zhàn)死的韓光第的舊部,士兵忠勇強悍,戰(zhàn)斗力極強。于兆麟抵住了張海鵬的前進,同時,興安區(qū)突泉一帶的屯墾軍苑崇轂旅所屬孫、王兩團,亦激于義憤,自蒙荒一帶開來助戰(zhàn),馬占山這才得到時間令騎兵第一旅和第二旅的張殿九部接應(yīng)上來。這一場仗,最后雖然仍敗于日軍的飛機與大炮之下,但,東北軍總算有了這一筆守土抗敵的記錄。這是張學良所未曾計劃的,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在這個時期,關(guān)東軍尚受制于東京政府不擴大的方針,又加兵力的不敷應(yīng)用,參謀本部和坂垣征四郎等人的作戰(zhàn)計劃,也只把行動范圍限于吉林省東部和黑龍江省的洮遼地區(qū),對于錦州和熱河尚止于一種觀望的階段。③

所以,假若這時張學良有意在錦西布置一個反攻基地的話,在時間上尚不無余裕。但,張學良卻不此之圖。獨立第七旅由沈陽北大營撤出后,居然經(jīng)過錦州一氣撤到北平近郊。⑧錦州雖然成立了東北邊防司令長官公署和遼寧省政府的行署,但,張學良自己并不親到任地負責,卻委派張作相以副司令長官代理辦事。老實說,張作相在中村上尉案以后分明是逃避責任而居鄉(xiāng)不出,用這種人出來支撐危局,已說明張學良用心不在此了。

九一八變作后東北境內(nèi)的守軍情形大致如下:

錦州附近駐有步兵第十二、十九兩旅和炮兵第八旅,兵力約兩萬,炮七十門。這是境內(nèi)最大的一股兵力。⑩

其他省防軍只有東邊鎮(zhèn)守使于芷山部三團、洮遼鎮(zhèn)守使張海鵬部三團,而張部已為日軍收買;另外則是黑河鎮(zhèn)守使馬占山的第三旅和呼倫貝爾警備司令蘇炳文的第一旅。⑩吉林省原有省防軍八個旅,李杜和丁超等旅分駐在哈爾濱一帶,但因張作相的出走不歸,已呈群龍無首狀態(tài),而參謀長熙洽公然投降日軍,影響所及,整個吉林省雖有防也等于無防了。

由9月18日到這年12月18日,為時三個月中間,關(guān)東軍在沈陽、長春之外,繼續(xù)占領(lǐng)了吉林、營口、安東、鳳凰城、哈爾濱以及齊齊哈爾,并西進拿下新民;而且,駐天津的日軍又兩次發(fā)動天津騷亂事件,劫走了清朝遜帝溥儀去東北。日軍在在按照他們的侵略計劃一一上演。

在這同一時期,中國當局所表現(xiàn)的則在在都是沒有章法。國難當頭的南京中央,只勉強的把一個四分五裂的國民黨又復湊攏了起來。11月中,南京和廣東各自分別召開了四全大會,兩地的各派系各自提出了一批中央委員的名單,此間,廣東派又自家鬧了一場分裂,但,總算合并擺出來一個“團結(jié)御侮”的局面。在這局面之中,348名被開除黨籍的人又回到國民黨來。汪精衛(wèi)的改組派人馬,不用說又復活了,中原大戰(zhàn)的戰(zhàn)犯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白崇禧等也都解除了通緝,一度分解了的軍閥組臺又拼湊復合了。廣東派此時挾胡漢民以自重,在各派反蔣的共同戰(zhàn)略之前他們的發(fā)言權(quán)頓時提高了,他們突然之間在國民黨中央爬上領(lǐng)導的位置上了。

說起來,這時候由廣東派領(lǐng)導應(yīng)付抗日的局面真也令人啼笑皆非。廣東派的外交部長陳友仁,當萬寶山和中村上尉兩案鬧得最兇的時侯,曾經(jīng)跑到日本向幣原喜重郎外相提出建議,要和日本合作以打擊蔣介石,并準備出賣滿蒙的權(quán)益,用以換取日本對廣東供應(yīng)一批武器。此事,幸而錯投了門路,幣原喜重郎正是反對日本軍人這種做法的,所以兩下未談攏而罷。⑨

就是這個廣東派,在12月15日蔣介石辭職下野后,竟入主南京成了南京中央的中心:林森為國府主席,孫科做了行政院長,問題的陳友仁就做了南京的外交部長。

蔣介石既然下野,張學良跟著辭去了陸海空軍副司令之職。不過,南京中央?yún)s又改任張學良為北平綏靖主任,并把東北政務(wù)委員會移到北平,擴大而為北平政務(wù)委員會,除主委張學良之外,另有政務(wù)委員三十七名是:

李煜瀛、張繼、胡適、蔣夢麟、吳鼎昌、周作民、張伯苓、韓復榘、徐永昌、方本仁、魯蕩平、于學忠、湯爾和、張作相、萬福麟、熊希齡、沈鴻烈、劉哲、宋哲元、商震、趙戴文、羅文干、王揖唐、龐炳勛、王樹翰、湯玉鱗、傅作義、劉鎮(zhèn)華、門致中、劉翼飛。⑩

這名單之中,除了東北系軍政人員之外,有南京中央的代表,閻錫山的代表,馮玉祥的舊部,以及少數(shù)的平津文教人士。這說明東北政權(quán)的勢力范圍改變了,同時張學良的處境也不同了。為時不過一年的副司令的時代,張學良對晉閻和馮玉祥是站在監(jiān)視的位置上,他有權(quán)對閻馮舊部號令與拉攏兼施;現(xiàn)在情形變了:他不僅要拉攏、應(yīng)付,同時在某種程度上也要防范、警戒。因為這時山西的閻錫山和山東的韓復榘都有乘機準備反張的說法。⑧事實上,四全大會時,馮玉祥居然率領(lǐng)衛(wèi)隊一百余名招搖過津赴寧,并未向當?shù)刂椎膹垖W良聊表敬意;而一直行蹤詭秘的閻錫山,正當日軍轟炸錦州時,也居然由太原拍出一封近似風涼話的電報,主張中央可弁他以十萬勁旅,他可死守錦州。這封電報的簽署人完全是擴大會議時改組派和西山派的人馬。如:王法勤、覃振、熊友武、石青陽、鄧家彥、鄒魯、朱霽青、李烈鈞、趙正廉、傅汝霖、薛篤弼、黃復生、程潛、陳嘉佑。⑩顧名思義,這顯然是為報復當年張學良的“巧電”而發(fā)的。閻錫山和關(guān)東軍是有其秘而不宣的陰私的,要他出而迎擊關(guān)東軍

,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相信其能成為事實。

就在這時侯,12月25日,國民政府下了一道命令,要張學良死守錦州。這是九一八變作以來南京中央對張學良第一道迎敵作戰(zhàn)的命令。但是,這道命令的時間,正當四全大會的一中全會之時,這時蔣介石已經(jīng)下野,南京政府既無主席也無行政院長,而且,就在這道命令的兩個星期之前,身為參謀總長的朱培德在特種外交委員會上曾經(jīng)指出:錦州至多能守一星期,而且關(guān)內(nèi)無兵可援;所以,對于東北戰(zhàn)局,他以軍人立場認為:一條路是不顧一切以赴之,另一條路便是和日本議和。所以,南京這道命令若非要張學良不顧一切以赴之,就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擅作主張了。

三天以后,第二道死守錦州的命令又下來了。這時政府已由孫科出任行政院長,而財政部長黃漢樑手中竟無一文錢可用。東北軍在前方的抗議回來了。奉命守錦州的榮臻首先指出:中央不撥一分糧餉,不發(fā)一槍一彈,只在發(fā)命抗敵,顯然有意徒令東北軍犧牲,故置東北軍于死地。與此同時,東北軍人翻開陳友仁的舊賬私下表示,懷疑廣東派的抗日態(tài)度是否真實。⑩這些意見,大都應(yīng)算間接反映了張學良的意見。

所以,張學良在接見遼寧省黨部主持宣傳工作的劉博崑時,沖口而出的一句話便是:“咱們東北是不是叫陳友仁給賣了”。⑩

這句話,雖然未必等于就是張學良對于當時事變的全部理解,但,他的感情則充分表現(xiàn)出他不會服從于這兩道死守錦州的命令了。

果然,1932年1月3日,錦州守軍只在外圍經(jīng)過局部的抵抗后便完全撤進山海關(guān)內(nèi)了。日軍等于兵不血刃的又拿下了錦州。其實,在這以前,日本駐北平陸軍副武官永津佐比重便有報告給東京參謀本部,指出錦州守軍必退,原因是張學良深懼閻錫山和韓復榘會在他身后有動作,他唯今之計是如同保住他在華北的存在了。⑩

錦州之失,應(yīng)該說是張學良最動搖的一段時期了。

最初,他寄希望于日本內(nèi)閣能夠控制住軍人的行動。10月13日,日本代表芳澤謙吉在國際聯(lián)盟提出解決事變的五原則(?否認互相侵略政策及行動,②尊重中國領(lǐng)土的完全,②取締妨礙彼此通商自由,及挑撥國際間惡感有組織的運動,④在滿洲日本臣民一切和平事業(yè)務(wù)予以切實保護,⑤尊重日本在滿洲條約上的權(quán)利)時,他未始不知道這是日本內(nèi)閣籍軍人強梁之勢,欲求克遂其對東北不當權(quán)益的要求,但,他卻認為這時極應(yīng)忍痛接受,可以迅速解決問題,否則事態(tài)愈延長,中國必要愈吃虧。所以,他曾派代表向南京建議,但未被當時輿論沸騰的南京所理會。⑩

張學良另一個希望是,在國際輿論支持之下,使錦州成為中立地帶。這樣,庶幾可使他在北平有一個暫事喘息的機會。豈知,此間雖有法國駐日大使的斡旋和美國國務(wù)卿史迭生的支持聲明,怎奈遇上了中國抗日輿論的堅強反對,而尤其重要的是,日本軍人硬是也不聽這個“邪”,毫不留情地把錦州給占了;而且,錦州丟了之后國際輿論和聲勢滔滔的中國都同樣地束手無策。

張學良陷入無告了,他這時只好虛無地說:“若是為我個人想,我真想出國,一走了事。不過,人家現(xiàn)在都罵我不抵抗,若是我再一走,人家不知要把我罵成個什么樣子。那么不走有什么辦法?還是沒有辦法,所以只有慢慢看吧?!?/p>

張學良口稱沒有辦法,命令張學良死守錦州的廣東派的南京政府更是沒有辦法。1月20日,未滿月的孫科的行政院終于宣告辭職。1月28日,蔣介石復出,同時,這次拉來汪精衛(wèi),成立了所謂蔣汪合作政權(quán):汪任行政院長,蔣則任軍事委員長,專責江西剿匪的工作。也就在蔣汪合作政權(quán)成立的同一天,日本海軍的陸戰(zhàn)隊,又在上海挑起了一二八滬戰(zhàn)。廣東兵的第十九路軍后加上蔣介石直系的第五軍,浴血抗戰(zhàn)支撐了一個月。這一戰(zhàn),雖然基本上未能轉(zhuǎn)敗為勝,但,總算對肆無忌憚的日本軍人給了一個打擊,而更其重要的是,把九一八事變以來陷于崩潰的中國人心給振奮了起來。

全國到處彌漫了要求堅決抗日的呼聲。坦白地說,這一種高漲的抗敵的民族意識,對于主張先安內(nèi)而后攘外的蔣汪合作政權(quán),并不算有利。而站在第一線想要以不抵抗政策來緩沖強敵壓境的張學良,更是內(nèi)外煎迫進退維谷。張學良是一個性情中人,他崇拜英雄,自己又何嘗不想說說硬話,甚至打一場硬戰(zhàn),逞逞英雄。但,他很清楚他今天的環(huán)境和力量,不允許他如此。他只好忍氣吞聲地忍下來了。

然而,東北人和全國不愿做亡國奴的愛國人民并不想這樣忍下去。

錦州失守以后,有一些脫離了隊伍的東北軍官,在中國青年黨的發(fā)動之下,并獲得上海東北義勇軍后援會等民眾團體的經(jīng)濟支持,開始在長城口外、熱河與遼西一帶組織了義勇軍,展開了對日軍的游擊活動。這些義勇軍的力量不大,但,在敵后的活動,消息傳到關(guān)內(nèi),都大大地鼓舞了民心。青年黨的義勇軍司令部,設(shè)在北平東郊遵化,義勇軍的領(lǐng)袖經(jīng)常在熱河的灤平和喜峰口進出,這都在張學良東北軍的轄區(qū)。張學良明知南京中央最不喜歡中國青年黨搞軍事活動,但,他礙于愛國人人有份的大義,卻對之采取了不聞不問。后來,青年黨透過駐廊坊繆澂流旅的關(guān)系,進一步要策動東北軍的隊伍去參加義勇軍的游擊工作時,張學良卻有些不安起來。他曾經(jīng)直接對青年黨領(lǐng)袖左舜生、李璜吐露出他的異議,但,在思想原則上,他又何嘗不知道青年黨們所干的是直,而自己的立場主張是非,因之,他后來毋寧更積極支持了青年黨的這一工作。

1932年7月,張學良接受了李璜的推薦,委派十九路軍在上海發(fā)動抗日戰(zhàn)爭的第七八師第一五六旅長翁照垣為東北軍的一一七師師長。翁照垣指揮這一師在后來的灤東戰(zhàn)役中有過英勇的表現(xiàn)。但,南京中央對張學良在軍中引用青年黨人,認為不妥,曾經(jīng)來電質(zhì)問過。據(jù)說,張學良裝著不知把這些事都推在當時平津衛(wèi)戍司令于學忠的身上了。⑩

關(guān)于義勇軍的領(lǐng)導問題,這里面有一段張學良和汪精衛(wèi)沖突矛盾的插曲。

本來,九一八事變后,張學良在北平秘密組織了一個北平抗日救國會,救國會里設(shè)了一個特務(wù)班,由東北軍人劉振東、彭國綱、黃顯聲等人主持東北敵后義勇軍工作。經(jīng)費完全由張學良在軍費中籌措。所以用抗日救國會的名義而不直接用東北軍名義,就是由于外交上顧慮日軍借口擴大其軍事行動范圍。這也許應(yīng)算是一種不抵抗中的抵抗行動??谷站葒鴷诒逼脚f刑部街設(shè)立了東北義勇軍指揮總部,由彭筱秋中將任部長,并另設(shè)立了一個東北學院,專門訓練潛入敵后從事領(lǐng)導游擊的干部。1932年春夏之間,東北各地接受指揮總部番號的有49路之多,⑩其中如遼東的唐聚五、徐達三,遼西的宋九齡、金子明、沈繼周、鄭桂林等部,⑩以及青年黨派出的苗可秀等部,都和這個總部有縱橫的聯(lián)系關(guān)系。

與此同時,在上海有一個東北義勇軍后援會的民眾團體。這是專門負責籌款的團體,主持人是曾任黑龍江督軍的朱慶瀾。他們所籌之款,間接直接供應(yīng)給任何在東北敵后從事義勇軍活動的單位。北平抗日救國會部分接受過這個團體的支援,上述青年黨的義勇軍也受到這個團體的大部接濟。

汪精衛(wèi)出掌行政院之后,頓想利用東北義勇軍后援會對不太聽話的張學良有所節(jié)制。本來,汪精衛(wèi)一直對張學良1930年的巧電推翻擴大會議一節(jié),梗芥在心。在洛陽開國難會議時,汪精衛(wèi)曾指名攻擊張學良說:“他這個人如配談民主,盧梭會從墓里跳出來撲擊他;這個人如果也配談抵抗,甘地都會怒發(fā)沖冠!”所以,國難會議后,汪精衛(wèi)一方面計劃抬高朱慶瀾在義勇軍方面的領(lǐng)導作用,另一方面更積極培植朱霽青指揮下的東北國民救國軍。因為朱霽青在政治上是屬于改組派的,是四全大會348名恢復黨籍人員中之一名,汪精衛(wèi)更其有野心利用此機更深入地過問到東北的軍事和政治。

1932年6月間,汪精衛(wèi)、宋子文、曾仲鳴、羅文干等人先后秘密來北平,和張學良有過接觸。汪精衛(wèi)一派的意見,要張學良聘任朱慶瀾為抗日救國會總會長,并任東北民眾義勇軍總指揮。朱慶瀾本人更提出希望的條件:要求軍事委員會的正式委任,自由運用東北義勇軍后援會所籌的款項240萬元,并在敵后有行使政權(quán)之權(quán)。這件事,直接撼動了張學良權(quán)力的根本,他自然不肯答允,同時在南昌指揮軍事的蔣介石,也對于汪派的這一行動存有戒心。于是,蔣張乃托詞義勇軍行動出于民眾行動,不能亦不必授以軍事委員會名義,拒絕了這個要求。⑩

汪精衛(wèi)由此恨透了張學良。而蔣張互為表里,未把他這位行政院長放在眼里,更使他憤郁不平。尤其汪精衛(wèi)和張學良在北平晤面時,張因身染鴉片煙毒,談話間不斷離席到另室打針;且精神頹靡、言辭無力,使汪對張的人品,感到不屑不齒,同時也誤會張有意對他輕慢。這一切,都種下了以后他對張幾不能容的種子。

1932年7月17日,日軍又借口一名軍屬被義勇軍所綁架,乃向熱河省東北的朝陽進攻,熱河終于也列進日軍侵略項目單上了。南京中央分電張學良和熱河省主席湯玉麟:保衛(wèi)熱河,不得后退。湯玉麟當九一八事變后原采了一種首鼠兩端的態(tài)度。他一度宣布獨立,表示和張學良不即不離;私下和日本軍之間也有諒解,示意要參加“滿洲國”。及至日本進兵朝陽,他這才經(jīng)不起各種壓力,接受了張學良的要求,讓東北軍第七旅和第十六旅由長城進入了熱河。幸而這時的日軍進而復止,熱河又得到暫時的一段無事。

就在這7月間,張學良極為振作,有許多跡象看出他頗想干一番。7月19日,他把西北軍宋哲元、高桂滋、沈克、龐炳勛各部調(diào)到平漢線保定以南,構(gòu)成第二線,另以東北軍何立中的第十旅守平綏線,以步兵四個旅和炮兵一旅集中熱邊的長城線上。⑩察哈爾省劉翼飛部也改編為義勇軍進入熱西。他并電蔣介石,請求增派中央軍北上應(yīng)援,蔣回電也支持了他的請求。⑩他似乎意在固守長城,確保平津,用以經(jīng)營熱河為將來反攻的前進基地。

7月29日,張學良召集了北平政務(wù)委員會,決定了對華北“改善內(nèi)政”與“整理軍政”的方案。有了這個方案,當即電請南京的行政院和財政、鐵道兩部,要求撥款。因為當時張學良所統(tǒng)轄的東北軍約14萬人,月需軍費350萬元,張在平津河北轄區(qū)內(nèi)留用鹽稅、煙酒稅,各項統(tǒng)稅共約280萬元,每月尚不足70萬元;⑩如今,又增加了西北軍舊部的負擔,而且要布置熱邊長城的防務(wù),軍費更是不敷應(yīng)用了。

但,行政院長汪精衛(wèi)看到張學良的電報卻大為光火。他認為張學良這是“借抵抗之名,以事聚斂”。8月6日,汪精衛(wèi)給張學良一封電報,除要求張學良引咎辭職之外,并致電國府主席林森和蔣委員長,請求辭職,同時即去上海,表示非去張他不復職的了。

汪精衛(wèi)致張學良的電報中部分是他的意氣用事,但,部分也頗代表了當時不滿蔣張的一般感覺。汪電中說:

“兄擁兵最多,軍容最盛,而敵兵所擾正在兄防地以內(nèi),故以實力言之,以職責言之,以地理上便利言之,抵抗敵人,兄在職一日,斷非他人所能越俎?!裥治绰劤鲆槐乓皇?,乃欲借抵抗之名,以事聚斂。自一紙宣言(按:系指北平政務(wù)委員會8月1日所發(fā)之宣言)抗御外侮以來,所責于財政部者,即籌500萬,至少先交200萬;所責于鐵道部者,即籌300萬,昨日則又以每月籌助熱河300萬責之于行政院矣……無論中央無此財力,即令有之,在兄未實行抵抗以前,弟亦斷不忍為此浪擲。弟誠無似,不能搜刮民脂民膏以饜兄一人之欲,使兄失望于弟,惟有辭職以謝兄一人,并以明無他;惟望兄亦以辭職謝四萬萬國人,毋使熱河平津為東北錦州之續(xù)……”

張學良接到汪電,實不啻當頭一擊。但,他卻能極力保持平靜。他7日在順承王府召請北平政務(wù)委員談話會,請由政務(wù)委員會名義電汪解釋請中央補助財政經(jīng)過,完全為熱河財政困難,僅請求撥一二百萬,并未請求每月補助500萬,亦非假抗日名義而事聚斂。8日,他電中央:“即請罷免北平綏靖主任現(xiàn)職,簡賢繼任”,同時覆汪一電說:“良供職無狀,重累我公,撫躬循省,慚悚曷極?!庇纸忉屨f:“良職責所在,凡有吁請,均為自衛(wèi)所必需”等。⑩

汪精衛(wèi)對張學良的解釋電報,并不為然。他雖承認了張電語氣很客氣,但,他卻不客氣地繼續(xù)罵張一頓,而且語鋒所指,顯然不限于張一人。如:“地方截留國家稅收,非獨河北、熱河、察哈爾為然,而張主任治下為尤甚”。又說:“華北不抵抗,實不在張一人”。⑩

汪精衛(wèi)這一罵,罵出來張學良的一大篇苦水。8日晚,他在順承王府接見新聞記者,述說他奉中央之命照料華北友軍,每次發(fā)餉必先籌劃龐宋等部軍餉,然后才顧及東北軍。他強調(diào)經(jīng)費一節(jié)、粥少僧多,籌措上萬分困難,但受者又未必感到滿足。此中曲折,但為國家稍有體面計,不愿盡行披露。他又說自己缺乏政治閱歷,只知愛國,不計世道人情,致生許多困難。最后,他流下淚說:假如不因愛國二字,張氏父子無今日之結(jié)果。⑩

老實說,汪和張的通電辭職劇,暴露了南京中央政治上軍事上的許多弱點,同時也把這位負不抵抗之責的張學良給愈描愈黑了。這一場鬧劇的結(jié)果,顯得張學良處境尷尬,為狀極可恥也頗可憐。

蔣介石這時耍了一個藝術(shù)手法。最初,他遣人和通電百般慰留汪精衛(wèi),最后,請出宋子文代理院長,另一方面準了張學良的辭職。但,就在這同時,另在華北成立了一個軍事委員會北平分會,他是委員長,但他本人因在江西剿匪不克常川駐平,仍請張學良代理。所以,張學良形式上雖去了職,而轉(zhuǎn)瞬之間,接受了新名義,職責權(quán)力一依其舊。張學良就在此時保薦了宋哲元接替劉翼飛出任察哈爾省主席,并令王樹常和于學忠對調(diào)了職務(wù):王任平津衛(wèi)戍司令,于任河北省主席。

汪精衛(wèi)以辭職要脅,雖然公開奚落了一番張學良,但在現(xiàn)實上卻未斗過蔣介石。他只好賭氣離開南京養(yǎng)病去了。

張學良既然依舊坐鎮(zhèn)北平,并得到蔣介石在軍事上的支持,于是,他在1932年底便積極部署了兩個方面軍共轄八個軍團,準備應(yīng)敵。

張學良被命為華北集團軍總司令并自兼第一方面軍總指揮。第一方面軍主要防區(qū)為平津和灤東,布有于學忠的第一軍團和商震的第二軍團,另有宋哲元的第三軍團,集中于通州、三河和凌南方面。

第二方面軍的總指揮是張作相,下轄萬福麟的第四軍團,湯玉麟的第五軍團和張作相自兼的第六軍團。這三個軍團主要集中熱河區(qū)內(nèi)的建平、赤峰以及長城線上。

另傅作義的第七軍團和中央增派的楊杰的第八軍團,則分別集中于察東和北平,以為總預備隊。⑩

熱河湯玉鱗和張學良的關(guān)系,根據(jù)日本資料所載,兩者為熱河煙土的販賣扣傭問題和義勇軍的交通補給問題,并不協(xié)調(diào)。湯玉麟形式上在張學良節(jié)制之下,但實質(zhì)上湯玉麟似乎并不買張學良的賬。⑩汪張辭職鬧劇之后,代理行政院長宋子文對熱河的軍事特感興趣,他不僅把財政部控制下的稅警團增援到熱河,⑩同時也為湯玉麟特撥了一筆軍費。1932年2月17日,宋子文以行政院長身份攜張學良到承德勞軍,張學良并和湯玉麟在18日聯(lián)名發(fā)表通電,決心守土。⑩

詎料,2月27日,日軍分三路向熱河進兵時,赤峰守軍先通敵后降敵,⑩熱北失掉屏障,3月3日,湯玉麟竟攜妾家私潛離承德,繼之日軍以128名騎兵又一次兵不血刃地進占了承德。

承德既失,張學良雖命萬福麟繼續(xù)抵抗,但頹勢已不能挽回。3月初旬,日軍長驅(qū)直入追擊到長城線上。這時,全國輿論嘩然,張學良和東北軍既負不抵抗之責,更蒙無能無勇之羞;張學良真正地成了全國憤恨的眾矢之的。

3月7日,張學良這次誠心誠意地提出辭呈了。蔣介石于9日北上和他會晤于保定。他們之間有一段對話,常為史家引為話題。

蔣說:“現(xiàn)在的情形恰如一只驚濤駭浪中的小船,只能容一個人渡過;兩人共渡,不免共沉,是你下去呢?還是我下去呢?”

張慨然答道:“我下去!”⑩

張學良辭職獲準。12日他便倉皇離平赴滬。當時正當古北口失陷、他的部下東北軍和他新交的戰(zhàn)友宋哲元部方在長城上拼命與強敵周旋的時侯。

大公報為他之走寫了一篇社論,此中對他的處境功過應(yīng)算客觀地做了一個分析:

“……九一八以后,理應(yīng)振作精神,充分準備,而張乃泄沓因循,少有進步,洎至錦州戰(zhàn)作,誤于部下‘勿為瓦碎之讕言,抗戰(zhàn)不利,輕失要地。(略)最近熱河失敗,張與湯玉麟同為公論所抨擊,實則湯之不可用與不可信,張固知之;而近半年來為湯奔走保全,調(diào)護疏解者,乃別有人在,舉凡軍費之支給,純由中央直接辦理,故就實際關(guān)系言,湯與中央為近,與張反較疏遠,故以熱河戰(zhàn)事失敗之責任,使張與湯平均負擔,宜張之不甘折服也。(略)學良繼父幟,承父志,其操衛(wèi)則大遜于乃翁。居歷史事實積重難反之地域,乃以國仇家恨,著之顏色,形之文字,于是日本視張為不并立,而沈陽之變起矣。此由張氏壯年輕視天下事,不解乃翁所為委屈應(yīng)付之苦心,而率然以逞快一時之心理,事事予強敵以難堪,為國為家,招致巨禍……”

社論又說:“張以甫屆而立之年,即受中華民國半壁江山之重任,其起也由于時會,其去也決非偶然。蓋以今日國事之艱難,政情之復雜,責任之重大,實非張氏之智力體力所能勝。吾人在去年汪精衛(wèi)魚電責張辭職之時,即勸張其解除軍權(quán),從事學問,另造新生命。今于張之去,雖惜其遲,然以張之聰明好善,終望其能努力潛修,老其才以為國家他日之用也?!雹?/p>

①日本國際政治學會:《太平洋戰(zhàn)爭之路》Ⅱ,東京,一九六二,三——二四頁;兒島襄:《滿洲帝國之興亡》,諸君月刊,一九七三,十一月號,二一九——二二O頁。

②王鐵漢:《東北軍事史略》,臺北,一九七二,九二——九四頁。

③雷?。骸稏|北義勇軍史話》,上海,一九三二,五頁。趙效沂:《九一八!九一八!》,傳記文學,第十九卷第三期,三八頁。

④容齋:《金陵舊夢》,香港,一九六五,四四頁。

⑤王鐵漢:前書,九九頁。

⑥容齋:前書,四五頁。

⑦羅家倫:《革命文獻》,第三十四輯,臺北,一九六四,八九一頁。

⑧《國聞周報》,第八卷第三十八期,(一九三一,九,二八)

⑨羅家倫:《革命文獻》,第三十五輯,臺北,一九六五,一二九三頁。

⑩羅家倫:前書,一一九六頁。

⑩?⑩⑩羅家倫:前書,一一九七——一一九九頁,一二〇五頁。

⑩《天津益世報》,一九三一,一〇,二〇。

⑩?日本國際政治學會:前書,九六——九八頁。

⑩?王鐵漢:前書,九四頁。

⑩?兒島襄:前書,二五九頁。

⑩?王鐵漢:前書,九一頁。

⑩日本外務(wù)省編:《日本外交年表并主要文書,一八四——一九四五》,下,東京

五九頁〇

⑩李云漢:《宋哲元與七七抗戰(zhàn)》,臺北,一九七三,二三頁。

⑩《東亞》,一九三二,十月號,一一九頁;《張學良之地位》。

⑩《華北日報》,一九三一,一二,二五。

參羅家倫:前書,一二七六頁。

⑩滿鐵調(diào)查課:《支那時報》,一九三二,二月號,一七頁。

⑩劉博昆:《九一八惡夢錄》,傳記文學,第九卷第三期,一四頁。

⑩日本國際政治學會:前書,一一O頁。

⑦王卓然:《張學良到底是個怎樣人?北平,一九三七,一一——一二頁。

⑩劉博昆:前文,一五頁。

⑩此節(jié)前四十九軍軍長正鐵漢曾對作者提供書面資料,另據(jù)左舜生:《近三十年見聞雜記》,香港,一九五二,三四——三五頁;李璜:《學鈍室回憶錄》,臺北,一九七三,一七九——一九四頁。

⑩巖英:《中國抗日史話》,香港,一九六九,一二——一二六頁、一三二頁。

⑩《東亞》,一九三二,十月號,一二三頁。

⑦同前,一二二頁。

⑩同前,一二七——二一八頁。

⑩同前,一二七頁。

⑩日本國際政治學會:《太平洋戰(zhàn)爭之路》Ⅲ,東京,一九六二,一二頁。

⑩同⑨一二〇頁

⑩《國聞周報》《第九卷第三二期,一九三二,八,一五。

⑩同前。

⑩同前。

⑩同前。

據(jù)前四十九軍長王鐵漢對作者提供的書面資料;李云漢:前書,二七——二八頁。

⑩同⑩一二七頁。

⑩李璜:前書,一八一頁。

⑩羅家倫:《革命文獻》,第三十八輯,臺北,一九六六,二二一二頁。

⑩日本國際政治學會:前書,二二五頁。

魯泌:《論張學良》,香港,一九四八,一六頁。

(本文系本刊特約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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