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功能語言學視角下的語篇分析將文本分解為意義成分,為翻譯活動和翻譯質量評估提供了新的視角,譯者可對每一個意義成分進行評估與判斷,以此決定在雙語轉換中采取何種策略對這些成分進行處理,使譯文在意義和形式上盡可能地接近原文。文章從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角度對唐代詩人李商隱的名作《夜雨寄北》及其三個版本的譯文進行了經驗功能分析,對比了不同譯本在信息內容和文體風格方面的忠實與偏離,為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視角下的翻譯活動和翻譯質量評估提供了新的思考。
【關鍵詞】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經驗功能;詩歌翻譯
一、引言
中國古詩詞藝術形式多樣,內涵豐富,講究言外之意,且對格律和押韻要求甚高,因此要想對中國古詩詞進行語言轉換并非易事。美國翻譯理論學家尤金·奈達認為,“翻譯就是用譯語將原語信息復制成最接近譯語的自然等值體,首先是就意義而言,其次是就風格而言”(Nida, 1969)。這就為翻譯活動設置了一個可實現的宏觀目標:使譯文表達出與原文一致的關鍵信息與意義成分,并在此前提下盡可能的保留原文與譯文的形式對等。
在這個層面上,功能語言學使奈達的翻譯理念具有了較強的可操作性,因為功能語言學框架下的語篇分析是將文本分解為功能各異的表意單位,即意義成分,再進行歸類和比較分析,譯者可對每一個意義成分進行判斷和評估,以此決定在語言轉換過程中使用何種策略對這些表意單位進行處理,以達到使譯語在意義和形式上最接近原文的目的。
韓禮德把語言的純理功能分為三種:概念元功能,人際元功能和語篇元功能。其中,概念元功能包括經驗功能和邏輯功能兩個部分。經驗功能指的是語言對人們在現實世界(包括內心世界)中各種經歷的表達,主要通過及物性得到體現。及物性系統(tǒng)將經驗通過語法進行范疇化,并指明與各種過程有關的參與者(participant)和環(huán)境成分(circumstantial element)(胡壯麟等,2005)。韓禮德認為,人們可以通過及物性系統(tǒng)把人類的經驗分成六種不同的過程:物質過程,心理過程,關系過程,行為過程,言語過程和存在過程。(Halliday, 1994)
為了成功地傳達原語要表達的意義信息,譯者可以對原語的經驗功能進行準確的分析,解讀與評估,繼而進行語言轉換。下面我們以李商隱的《夜雨寄北》為例,對原語及不同版本的譯語文本進行經驗功能的分析。
二、《夜雨寄北》原詩經驗功能分析
《夜雨寄北》是晚唐詩人李商隱身居異鄉(xiāng)巴蜀,寫給遠在長安的友人的一首抒情七言絕句,闡發(fā)了孤寂的情懷和對友人深深的懷念。其語言質樸、自然,具有“寄托深而措辭婉”的藝術特色。
第一句“君問歸期未有期”由一個言語過程和一個存在過程構成。
表1
第二句“巴山夜雨漲秋池”由一個物質過程構成。
表2
第三句“何當共剪西窗燭”由一個物質過程構成。
表3
最后一句“卻話巴山夜雨時”有兩種理解方式。其一可以把“卻話”作為物質過程,“巴山”作為說話內容,夜雨時作為表示時間的環(huán)境成分。
表4
其二把“卻話”作為物質過程,“巴山”和“夜雨時”分作兩個表示地點和時間的環(huán)境成分。
表5
三、《夜雨寄北》三個英譯本的經驗功能分析
本篇選取的四個譯本分別來自許淵沖,林語堂和孫大雨。(見附錄。一下簡稱許譯,林譯,孫譯。)
1、君問歸期未有期
表6 許譯
表7 林語堂譯
表8 孫大雨譯
三個譯本都講第一句譯為兩個過程,但孫譯的復雜程度遠超出前兩者。在“君問歸期”上,三者都采取將其譯為言語過程的方法,只是孫譯本將其降級處理為一個表示伴隨的被動語態(tài)小句;在“未有期”上,許譯和林譯分別將原文的存在過程轉換為了心理過程和物質過程,但并無妨礙原文主要意義的表達。孫譯雖然將其轉化為了心理過程,但和其他兩者并不在同一個層次上,而是作為I tell thee的說話內容而存在。由此可見,在第一行詩中,孫譯將原文進行了擴展和結構上的大幅度調整,不失為詩歌翻譯策略的一種嘗試,但考慮到原文語言質樸自然,結構簡單清晰,這種化簡為繁的嘗試是否偏離了原文的形式風格,還有待商議。
2、巴山夜雨漲秋池
表9 許譯
表10 林譯
表11 孫譯
三位譯者都保留了原詩句的物質過程,原詩中的“漲”是使動的用法,即“巴山夜落大雨,使秋池的水漲高了”,但許、孫二人都采取將句子拆分和調整為“巴山夜雨/秋池漲”的譯法,將“雨”作為“漲”的并列成分,把原詩譯為兩個物質過程,這不免與原作者的意圖有些分歧。此外,孫為了使本句與上句的末尾的“be”形成押韻,增譯了“from the lea”,但原詩中并沒有這層意思,這種想象的增譯未免有些“因韻害意”的嫌疑。相比之下林譯與原詩的意義成分一一相應,更準確地傳達了原文包含的信息和意義成分。
3、何當共剪西窗燭
表12 許譯
表13 林譯
表14 孫譯
本句原詩是一個由動詞“剪”作為主要意義成分的物質過程,結構簡單清晰,許譯和林譯都保留了這一特點,譯為由動詞“trim”主導的物質過程。三個都譯出了原文中隱形的動作者“我們。許譯省略了原文中“共”這一表方式的環(huán)境成分,但就深層次而言,原文中“共”這一字強調了作者想要與友人重聚的強烈愿望,并非一個簡單的“we”就能代替;林譯與原詩句的意義成分依舊一一照應,由動作者,過程,目標以及表示時間、地點和方式的環(huán)境成分構成;孫保持了其譯文一貫的化簡為繁的特點,增譯了動詞“坐”,而將“剪西窗燭”作為了一個非主干成分的物質過程,且同樣沒有譯出表方式的環(huán)境成分“共”。因此本句就傳達原文信息和意義成分而言,還是林譯更勝一籌。
4、卻話巴山夜雨時
表15 許譯
表16 林譯
表17 孫譯
三位譯者對本詩行的理解不盡相同。許、林二人的譯法分別與表4、表5相照應,許譯將“巴山”作為說話內容,“夜雨時”作為表示時間的環(huán)境成分;林譯將“巴山”作為表示地點的環(huán)境成分,將“夜雨時”作為表示時間的環(huán)境成分,這兩種譯法基本符合大多數人對于本句的理解。孫譯在本詩行的處理上增譯了一個心理過程“when I think of thee with mute light”。上文增譯的“from the lea”只是增加了一個表示地點的環(huán)境成分,沒有和原文信息偏離太多,還尚可接受;本句的增譯則完全屬于譯者的想象了,且在時間順序上也不和邏輯。此外,孫譯的言語過程也不大符合對于本詩句的普遍理解。故本詩行林譯和許譯優(yōu)過孫譯。
四、結語
要準確地理解原文,就要對原文進行必要的功能分析。這不僅可以幫助譯者更準確地理解原文,而且還有利于譯者從功能的角度考慮譯文,使譯文不僅在信息內容上忠實原文,而且在文體風格方面也靠近原文。從這個層面上講,本文所分析的《夜雨寄北》的三個譯本中,林語堂先生的譯文不僅在信息內容上忠實,且文筆質樸自然,與原文最為接近;孫大雨先生對原文傳達的主要信息內容進行了主觀增添和刪減,且句式較為復雜,與原文的語言風格也有所背離;許譯對于原文信息和風格的忠實度則介于林、孫二者之間。
從某種意義上講,及物系統(tǒng)代表了語言概念意義的深層次信息。因此,盡管中英文在語言結構和文化背景上有很大差異,然而過程、參與者和環(huán)境成分的保留會最大程度地再現原語的風格(趙德全,2006)。
【參考文獻】
[1] Nida and Taber.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Translation[M]. Leiden: Brill, 1969.
[2] Halliday M.A.K. 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 London: Arnold, 1994.
[3] 胡壯麟, 朱永生. 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概論[M]. 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2.
[4] 趙德全. 概念功能的傳譯[J]. 河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06(5).
【作者簡介】
王亦非(1991—),女,河南許昌人,北京語言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主要研究方向:翻譯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