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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秋冬行刑的立法及其思想嬗變

2015-07-16 04:54陳鳴
同濟大學學報(社會科學) 2015年3期
關鍵詞:后漢書行刑永平

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北京100088

關于秋冬行刑的論述頗多,但是系統(tǒng)地討論東漢有關立法、立法爭論、立法背景的著述卻不多見,文章試圖抓住東漢一朝注重對司法時令立法的特征,系統(tǒng)考論東漢一朝有關秋冬行刑的立法變革、立法論爭論以及背后的思想觀念。其中反映出的立法與人民生產(chǎn)、生活的密切關系,對今天也有重大的現(xiàn)實意義。

秋冬行刑;永平舊典;元和二年

D929A011906

關于兩漢尤其是東漢秋冬行刑的問題,前人已多有研究。清末沈家本在其《歷代刑法考》中按時間順序輯錄了重要的史料①,此外孔慶明的《秦漢法律史》②、《中國法制通史》第二卷《戰(zhàn)國秦漢卷》中《司法則時》一節(jié)③、王凱石《論中國古代的司法時令制度》④、蔡萬進《張家山漢簡〈奏讞書〉研究》第八章《〈奏讞書〉與漢代奏讞制度》⑤等論著在制度起源、制度變遷、思想觀念等方面多有論述。在既有研究的基礎上,本文旨在抓住東漢重視司法時則立法的特征,梳理出相關立法變革的線索及相關理論爭論,厘清一些模糊的概念,說明事件背景。大體上講,東漢關于秋冬行刑的立法經(jīng)歷了三次大的變化:先是明帝永平年間對王莽暴政的糾正,第二次就是漢章帝元和二年的改革,最后則是和帝末年法制的崩壞,這些都將在下文中闡明。

一、 王莽暴政與永平舊典

1. 王莽暴政與春夏斬人

王莽于地皇元年(20年)正月下詔:“方出軍行師,敢有趨歡犯法者,輒論斬,毋須時,盡歲止?!薄笆⑾臄厝擞诙际小币鹆藰O大的怨憤,結果使得“百姓震懼,道路以目”。⑥該項法令說是實行一年但后來卻延長了,老百姓怨聲載道,王莽卻以為效果顯著,到了當年七月,王莽又下書:

今胡虜未滅誅,蠻僰未絕焚,江湖海澤麻沸,盜賊未盡破殄,又興奉宗廟社稷之大作,民眾動搖。今夏一切行此令,盡二年止之,以全元元,救愚奸。⑦

根據(jù)詔書,法令實行延長至地皇二年年末。即使如此,王莽仍強調此為“一切”之法,即臨時性法律,卻因為形勢需要被不斷延期了。⑧該法被視為王莽的暴政之一,成為當時反叛的重要理由,以至于鄧晨規(guī)勸劉秀起兵時曾說:“王莽悖暴,盛夏斬人,此天亡之時也。”范曄:《后漢書》卷一五《鄧晨傳》,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依《后漢書·光武紀》,此事發(fā)生在地皇三年(22年),離地皇元年詔頒行已有兩年,可見隨著局勢的進一步惡化,該法并未在二年末終止而一直在實施。新莽末年盜賊蜂起,起義不斷,據(jù)《漢書》卷九九下《王莽傳》,到天鳳六年(19年),局勢進一步惡化,“六年春,莽見盜賊多,乃令太史推三萬六千歲歷紀六歲一改元,布天下……欲以誑耀百姓,銷解益賊”,于是到次年正月才會有改元和下令殺人不須時的舉動,顯然是應付危局的非常之法。按李賢注:“莽以地皇元年以后為不須時令,自是春夏斬人于市?!钡Y果卻適得其反,進一步激發(fā)了人們的反抗。王莽的這一舉措,顯然與西漢因循已久的統(tǒng)治思想和法律實踐嚴重違背秋冬斷獄、行刑在西漢初年初現(xiàn)端倪,中后期則日益明顯,參見張晉藩總主編,徐世虹主編:《中國法制通史》第二卷《戰(zhàn)國秦漢卷》,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年,第210213頁。亦可參見王凱石:《論中國古代的司法時令制度》,載《云南社會科學》,2005年第1期,第99頁。據(jù)蔡萬進考證,西漢初年的以十月為歲首,囚犯的論決發(fā)生在季秋,在漢代中期復古改制、董仲舒的“司法則時”思想的影響下,才改為秋冬行刑,尤其是普通死刑改為冬季報決,參見蔡萬進:《張家山漢簡〈奏讞書〉研究》,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123130頁。筆者從該說,其中一個例子就是魏其侯。竇嬰的棄世的例子,一直等到了十二月晦才執(zhí)行,《漢書》卷五二《竇嬰傳》張晏注:“著日月者,見春垂至,恐遇赦贖之。”可以佐證蔡萬進先生的觀點。,春夏行刑對人民生產(chǎn)、生活的惡劣影響以及血腥恐怖,引發(fā)時人極大的非議,也被后世視為王莽用刑極深的表現(xiàn)之一。《后漢書》卷四一《第五倫傳》漢章帝時司空第五倫曾言:“臣嘗讀書記,知秦以酷急亡國,又目見王莽亦以苛法自滅……”,王莽被視作與暴秦一般的因苛法亡國者。

陳鳴:東漢秋冬行刑的立法及其思想嬗變

2. 永平舊典的內(nèi)容

當東漢王朝重建劉氏法統(tǒng)時,恢復秋冬行刑制度也似在情理之中,但筆者并未找到光武一朝的相關記載,似乎直至漢明帝才開始了相關立法活動。目前可見的最早的一條史料,是漢明帝甫一即位的永平元年(58年),接受了時拜長水校尉的樊儵“……刑辟宜須秋月,以順時氣”的奏議范曄:《后漢書》卷三二《樊儵傳》,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但僅從該條史料上看具體內(nèi)容不詳,只是說等到秋季才行刑,茲再引三條史料,可以一窺其概況:

(1) (桓帝時襄楷上書)永平舊典,諸當重論皆須冬獄,先請后刑,所以重人命也。(《后漢書》卷三○下《襄楷傳》)

(2) 漢舊事斷獄報重,常盡三冬之月,是時帝始改用冬初十月而已。(《后漢書》卷四六《陳寵傳》)

(3) 舊制至立秋乃行薄刑,自永元十五年以來,改用孟夏……(《后漢書》卷二五《魯恭傳》)

在此需要厘清這三段話的文意。首先材料(2)中,“是時”指的是章帝元和二年(85年),所謂“三冬”,依照《禮記·月令》指的是作為冬天的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在元和二年之前都是整個冬季斷獄行刑,而且依照材料(1),冬天主要是審判“諸當重論”者,還需“報重”。李賢注:“報,論也,重,死刑也”,“報猶論也”,重指死刑,與第一條材料的“先請后刑,所以重人命也”相呼應。張建國:《漢簡〈奏讞書〉和秦漢刑事訴訟程序初探》,載《中外法學》,1997年第2期,第5657頁。所以這里的“報”是指就刑罰能否執(zhí)行的上報,“報重”是指死刑案件需向上級匯報,經(jīng)批準才能發(fā)生法律效力這一程序,即死刑案件的報決執(zhí)行需要等到冬季進行。蔡萬進:《張家山漢簡〈奏讞書〉研究》,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123130頁。又從章帝元和二年詔“律十二月立春,不以報囚” 來看《后漢書》卷三《章帝紀》,張建國先生指出:“法律規(guī)定當年判決的普通死刑必須在冬季的三個月執(zhí)行,但立春在十二月的,必須在立春前執(zhí)行?!币姀埥▏骸肚貪h棄市非斬刑辯》,載《北京大學學報》,1996年第3期,收入氏著:《帝制時代的中國法》,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年,第163頁。,如果是十二月立春的話,則在立春前執(zhí)行。最后,材料(3)正好與樊儵的上奏內(nèi)容相同,說的是要到秋天才可以實施較為輕微的刑罰。

厘清了文意,筆者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永平年間確定的斷獄行刑的制度是:從立秋開始審判案件,并執(zhí)行一些輕微的刑罰,而普通死刑案件需要等到冬天才能審斷和上報申請執(zhí)行,但如果立春在十二月的話,則在立春前執(zhí)行,這就是襄楷在上疏中所說的“永平舊典”。關于漢代謀反、大逆執(zhí)行決不待時,是秋冬行刑的例外,可依據(jù)《晉書·刑法志》所引魏律序略:“至于謀反大逆,臨時捕之,或汙潴,或梟菹,夷其三族,不在律令,所以嚴絕惡跡也?!币嗫梢姟顿Y治通鑒》載彭越謀反、《史記》卷九二《淮陰侯列傳》韓信謀反的記載等等。但是情況究竟如何還需另文探討,但普通的死刑應該是在冬季行刑。

如前所述,秋冬行刑其實是西漢一朝的祖制,據(jù)《后漢書》卷四六《陳寵傳》,章帝時陳寵回憶道:“秦為虐政,四時行刑,圣漢初興,改從簡易。蕭何草律,季秋論囚?!比缜八?,西漢初期主要集中在七、八月間報讞,是為了趕在九月論決,看來陳寵所言不虛。明帝時期的這一立法使王莽以來幾十年的弊政得以糾正,表明漢家舊制重新恢復的同時,也成為東漢在斷獄行刑時令上的基本制度。但自西漢末年以來的政治情勢,與漢初蕭何定律時相比發(fā)生了很大變化,這直接影響了光武帝尤其是漢章帝以后的立法,永平舊典的某些內(nèi)容也發(fā)生了變化。張晉藩總主編,徐世虹主編:《中國法制通史》第二卷《戰(zhàn)國秦漢卷》,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年,第212頁。

二、 元和時期關于行刑時間的立法改革與爭論

到了章帝即位,順應漢末以來政治法律上進一步儒家化的趨勢,依照《禮記·月令》的學說,在征詢了儒者的意見,查詢有關經(jīng)典后,于元和二年(85年)秋七月庚子下詔,詔文見《后漢書》卷三《章帝紀》:

《春秋》于春每月書‘王者,重三正,慎三微也。律十二月立春,不以報囚?!对铝睢范林螅许橁栔?,而無鞠獄斷刑之政。朕咨訪儒雅,稽之典籍,以為王者生殺,宜順時氣。其定律,無以十一月、十二月報囚。

詔書的基本意思可以用《后漢書》卷四六《陳寵傳》“漢舊事斷獄報重,常盡三冬之月,是時帝始改用冬初十月而已”概括。該詔書頒行的內(nèi)容最終“定律著令”,成為國家正式的律文,對永平舊制進行了修正。且不論西漢初蕭何制律,即便只從永平二年樊儵上奏獲準算起,東漢的舊制也已經(jīng)實施了近三十年。新立法引發(fā)了極大的爭論,背后既有對祖宗舊制的維護,也牽涉到當時的災異學說,可以說是法制史上重大的事件。主要記載見于《后漢書·陳寵傳》范曄:《后漢書》卷一五《鄧晨傳》,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1551頁。,由于原文內(nèi)容較長,在此不加引述,筆者在此只敘述事件的大致經(jīng)過:

在永元二年秋七月詔下達后的當年,就發(fā)生旱災,長水校尉賈宗等大臣因此上言反對這一改革,指出由于沒有像過去一樣整個冬天斷獄,使得陽氣發(fā)泄而陰氣變?nèi)?,陽氣發(fā)散的結果產(chǎn)生了旱災。陳寵對此加以駁斥:首先,從三統(tǒng)學說來說,三統(tǒng)中十一月是周的正月,建赤統(tǒng),為天正,十二月是殷的正月,建白統(tǒng),為地正,認為在殷周的歲首行刑,不和人心天意。其次,從月令學說加以駁斥,認為按《月令》:“孟冬之月,趣獄刑,無留罪”,而仲冬宜靜,不適宜執(zhí)行大刑。從災異的角度講,殷周不在十一月、十二月殺人,沒有災害,元和以前三冬斷獄也沒有防止災害,旱災與該律無關。從歷史層面來看,秦朝實行四時行刑的虐政,蕭何雖然實行季秋也就是九月行刑,但不符合三統(tǒng)之說,皇帝改律的行為是符合三統(tǒng)和月令學說的圣業(yè)。最終這一立法變革得以確立。

從中我們可以看到以下信息:首先,雙方雖然觀點不同,但一系列爭論都是在儒家三統(tǒng)學說與月令學說這兩大前提下展開的,可以說是關于這兩種儒家學說如何在司法領域貫徹落實的一次嘗試。這就必須考慮其時代背景,所謂三統(tǒng)說,是一種黑、白、赤三統(tǒng)循環(huán)的歷史觀。該學說具體的介紹參見顧頡剛:《秦漢的方士與儒生》,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17頁。到了漢章帝的時候,這種學說的影響早已經(jīng)根深蒂固,這也就是為什么陳寵說到“蕭何草律,季秋論囚,俱避立春之月,而不計天地之正”,主要是因為蕭何雖然糾正了秦朝四季行刑的虐政,但是顯然不符合漢朝中期以來依照儒家學說呼吁的復古改制的思潮,與“二王之春,實頗有違”。這樣就為改變相沿已久的祖宗舊制提供了理論依據(jù)。

同時,在東漢初年,明堂月令學說與法律制度的結合則象征著政治法律儒家化進入了新階段。從西漢末到王莽再到東漢初,有關《月令》學說的政治實踐象征著儒家化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月令》這一篇,講的是天子居明堂之禮。這篇的大意,是天子每一個月應當順應著時令做天人相應的工作。……明帝永平二年(公元五九年),下詔祀光武帝于明堂以配五帝,又頒發(fā)時令,迎氣于五郊……從此以后,“順時令”一義遂為帝王施政的總綱。參見顧頡剛:《秦漢的方士與儒生》第一章、第四章,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8586頁。

以《月令》為總綱治國,依照《后漢書·章帝紀》,章帝在其執(zhí)政期間下達了一系列以月令為指導的詔令,而元和二年秋七月的冬至之后不報囚詔除本詔外,依照《月令》的政令還有許多,參看顧頡剛:《秦漢的方士與儒生》第一章、第四章,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8586頁。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下達的。

其次,我們可以看到這是一次典型的儒家式的立法。立法主持者漢章帝本人從少年時起就是典型的重視儒學的君主,并以寬平著稱,《章帝紀》所引“魏文帝稱‘明帝察察,章帝長者”的說法就頗具代表性。章帝在起草過程中充分征詢了儒者的意見,并以儒家經(jīng)典為立法依據(jù),即所謂“朕咨訪儒雅,稽之典籍”,“稽《春秋》之文,當《月令》之意”,這與瞿同祖先生所說“秦漢之法律為法家所擬定,純本于法家精神”似大有不同瞿同祖:《瞿同祖法學論文集》,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363頁。,是一部由儒者擬定,純本于儒家精神的法律。

最終的結果是,經(jīng)章帝肯定,元和二年詔中的法制變革得以確立,法律儒家化推進了。從此漢代的斷獄行刑的基本制度再一次改變,此次改革爭議也并未停息,并影響了東漢乃至北魏的立法,北魏時李彪就以此次立法為依據(jù)要求改革行刑時間,由三冬報重改為孟冬十月報重。李彪在上疏中回憶了這一事件的過程,指出元和二年確立的基本制度是“天下斷獄,起自初秋,盡于孟冬,不于三統(tǒng)之春,行斬絞之刑”。另外《章帝紀》中還有一些史料值得注意:

(1)(建初元年春正月)丙寅,詔曰:“……罪非殊死,須立秋案驗。”

(2)(元和二年春正月乙酉)又詔三公曰:“方春生養(yǎng),萬物莩甲,宜助萌陽,以育時物。其令有司,罪非殊死,且勿案驗,及吏人條書相告,不得聽受,冀以息事寧人,敬奉天氣。立秋如故?!闼寂f令,稱朕意焉?!?/p>

殊有斷、絕的意思,所謂“殊死”,應指使身體斷開的刑罰,可能指秦漢死刑中的梟首、斬,與不斷絕身體的死刑“棄市”相區(qū)分。該觀點參見張建國:《秦漢棄市非斬刑辯》,載《北京大學學報》,1996年第3期。后來作者又在《棄市刑的相關問題的再商榷——答牛繼清先生》中,進一步修正為可能是斬,又或者說基本的刑罰只有斬、棄市,梟首只是從尸體處理角度的另一種刑種劃分,參見張建國:《帝制時代的中國法》,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年,第160166、173174頁。案驗依照籾山明先生的考證,是“調查事實”的意思[日]籾山明:《中國古代訴訟制度研究》,李力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33頁。,按程政舉先生的考證是審訊、調查事實的程序程政舉:《略論奏讞書所反映的秦漢覆訊制度》,載《法史研究》,2006年第2期,第157頁。,但并不包括刑罰執(zhí)行,詔令反復申明的只有殊死之罪才可以在立秋前審訊,但上報執(zhí)行即“報重”的工作還是要等到冬季,其他的犯人的則“宜及秋冬理獄,明為其禁”,無論審判、執(zhí)行都在秋冬。因此到了章帝時,除了斬首以上殊死案件在立春后就可以審訊,其他案件到秋季開始才開始審斷、執(zhí)行,而死刑的執(zhí)行則限于孟冬十月,即是上疏中的絞斬之刑。明帝時的永平舊典從此有所修正。

三、元和改革的再爭論和審訊行刑時間上限的改變

1. 元和改革的再爭論

章帝時期一系列的法制變革,都是在章帝乾綱獨斷大力支持下推行的,但是無論是改刑期、制禮都受到了層層的阻力,在章帝逝世之后情況也發(fā)生了變化、反復。相關立法爭論一直沒有停止,到肅宗即章帝死后,《后漢書》卷二五《魯恭傳》言:“初,肅宗時,斷獄皆以冬至之前,自后論者互多駁異。鄧太后詔公卿以下會議。”魯恭上書,此事發(fā)生在安帝(94125年在位)鄧太后當政,魯恭永初元年(107年)代梁鮪為司徒后。魯恭先用月令學說說明三個月即整個冬天“報重”的合理性,又從災異學說的角度說明僅僅十一月報重的不合理,這也是從章帝時開始大臣一直反對的主要的理由。闡明經(jīng)義上的理由后,又從司法實務角度講明,《后漢書》卷二五《魯恭傳》:

然從變改以來,年歲不熟,谷價常貴,人不寧安。小吏不與國同心者,率入十一月得死罪賊,不問曲直,便即格殺,雖有疑罪,不復讞正……可令疑罪使詳其法,大辟之科,盡冬月乃斷。其立春在十二月中者,勿以報囚如故事。

后卒施行。

魯恭認為審訊行刑時間的不足,造成官吏到了十一月后為了追求效率,隨意刑殺,有疑獄也不上報,造成眾多冤獄。這一提議最終經(jīng)鄧太后的批準而實施。但是這并不等于完全恢復了永平舊典,因為在此之前的和帝時代開始,東漢的斷獄、行刑制度又發(fā)生了變化。

2. 審訊時間上限的改變

如果說章帝朝的改制對具體的行刑時間做了變革,但是并未背離永平舊典秋冬行刑的基本框架,可是據(jù)《后漢書》卷四《孝和帝紀》,和帝永元十五年(103年)情況發(fā)生了變化:

十二月庚子,瑯邪王宇薨。有司奏,以為夏至則微陰起,靡草死,可以決小事。是歲,初令郡國以日北至案薄刑。

這就是所謂魯恭說的“和帝末,下令麥秋得案驗薄刑,而州郡好以苛察為政,因此遂盛夏斷獄”。具體的執(zhí)行情況可見于《后漢書》卷二五《魯恭傳》所引殤帝時魯恭的上疏:

……而刺史、太守不深惟憂民息事之原,進良退殘之化,因以盛夏征召農(nóng)人,拘對考驗,連滯無已。司隸典司京師,四方是則,而近于春月分行諸部,托言勞來貧人,而無隱惻之實,煩擾郡縣,廉考非急,逮捕一人,罪延十數(shù),上逆時氣,下傷農(nóng)業(yè)。

詔令只是要求可以在麥秋薄審訊輕微的犯罪,麥秋依據(jù)《禮記·月令》蔡邕注:“百谷以其初生為春,熟為秋”孫希旦:《禮記集解》,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第446頁。本文與《月令》的相關引文,皆以此書為準。,麥子在夏天成熟,所以麥秋指的是夏季而非秋季。但是無論是京師,還是郡國,借機在夏季大規(guī)模的審訊案件,明顯超出了詔令規(guī)定的薄刑范圍,嚴重擾民干擾了農(nóng)事,但魯恭說的是“逮召考掠”,僅指審訊而非行刑。為了防止這種盛夏審訊的情況。魯恭進一步建議:

《月令》:“孟夏斷薄刑,出輕系。行秋令則苦雨數(shù)來,五谷不熟?!庇衷唬骸爸傧耐χ厍?,益其食。行秋令則草木零落,人傷于疫。”夫斷薄刑者,謂其輕罪已正,不欲令久系,故時斷之也。臣愚以為今孟夏之制,可從此令,其決獄案考,皆以立秋為斷,以順時節(jié),育成萬物,則天地以和,刑罰以清矣。

引用《月令》“孟夏斷薄刑,出輕系”的經(jīng)義,這又是月令學說作為立法依據(jù)的一例,提議初夏可以審訊并執(zhí)行輕微的犯罪,以防止輕罪久系,而其他案件的審判執(zhí)行則仍在立秋以后,雖然仍堅持立秋開始審判,但也承認了部分案件的審訊時間提前至夏天。而且從其他材料我們可以看到,麥秋審判在此期間成為定制,據(jù)《后漢書》卷九五《禮儀》上:

立春之日,下寬大書曰:“制詔三公:方春東作,敬始慎微,動作從之。罪非殊死,且勿案驗,皆須麥秋。退貪殘,進柔良,下當用者,如故事?!?/p>

筆者以為此條詔書應是在安帝改制之后,申明罪非殊死的案件麥秋以后才可以案驗,并成為皇帝立春之日的例行公事。對殊死以外的案件立法上規(guī)定可以審判的時間已經(jīng)不是立秋,而是麥秋了,行刑時間則不詳,但是從下面所引的東漢末的幾條材料上看,似乎仍是秋冬才執(zhí)行,但具體施行中卻已經(jīng)混亂,據(jù)《后漢書》卷三○《郎顗傳》,順帝陽嘉二年(133年)正月,郎顗詣闕上書:

而今立春之后,考事不息,秋冬之政,行乎春夏,故白虹春見,掩蔽日曜。

“秋冬之政,行乎春夏”說明立春之后就已經(jīng)開始大規(guī)模的審訊,到了桓帝時期司法狀況進一步惡化,據(jù)《后漢書》卷三○《襄楷傳》:

永平舊典,諸當重論皆須冬獄,先請后刑,所以重人命也。頃數(shù)十歲以來,州郡玩習,又欲避請讞之煩,輒托疾病,多死牢獄。長吏殺生自己,死者多非其罪,魂神冤結,無所歸訴,淫厲疾疫,自此而起。

雖然法制上,春季到麥秋仍不行刑,但在幾十年的實踐中,州郡對于死刑案件已經(jīng)不再等到冬季上報經(jīng)批準執(zhí)行,或者將疑難案件上報,而是由地方官員隨意處置,未到正式執(zhí)行,在審訊中就將犯人折磨致死,有關司法時則的法制被破壞殆盡,此時離東漢末年天下大亂也已為時不遠。充滿了優(yōu)寬精神的永平舊典成為具文,只剩下對東漢初年良好法制狀況的追憶。破壞法制的情形屢見,但普通死刑冬季執(zhí)行的制度仍存,見《后漢書》卷六四《吳祐傳》順帝時吳祐為膠東相時對安丘男子毋丘長的刑罰執(zhí)行就是一個例子。

綜上,東漢繼承西漢舊制,改革王莽暴政,在立法上對秋冬斷獄行刑的制度加以規(guī)范,確立了作為東漢一朝司法時令基本制度的永平舊典。漢章帝時,依據(jù)三統(tǒng)和月令學說對行刑制度以詔書的形式做出了改革,將死刑執(zhí)行限于十一月,是章帝朝一系列儒家化立法活動的一環(huán)。關于章帝朝一系列“酌定律禮”的活動,筆者另有文章論述。但章帝之后,相關的立法爭議一直持續(xù)不休,直到和帝末年開始在立法和司法實踐中又發(fā)生了變化,首先是和帝末年將輕微的案件的審訊時間由立秋提前到了麥秋即夏季,和帝之后雖然又恢復了普通死刑在冬季三個月執(zhí)行的舊制,但隨著審訊時間的提前,各級官員往往在司法實踐中于春夏行秋冬之政,大規(guī)模的審訊案件往往未經(jīng)正常的死刑報請程序,就使許多犯人被折磨致死,永平舊典雖成為具文,但其對后世立法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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