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棟
(阜陽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安徽 阜陽 236037)
“順句驅動”的心理空間本質
楊國棟*
(阜陽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安徽 阜陽 236037)
本文以心理空間理論為框架探析了“順句驅動”的認知心理過程。句子是由大小不等、復雜程度不同的源自于作者或言者言語心理空間的類意群構成,這些類意群映射特定的非言語心理空間。不管是話語理解,還是翻譯句子,“順句驅動”表面上驅動的是類意群,實際上驅動的是其相應的非言語心理空間元素。
認知;順句驅動;心理空間;本質
“順句驅動”這一術語來自于同聲傳譯與視譯領域,指的是在口譯時,在基本不改變原語句子順序的情況下,用另一種語言把原語文本的內容說出來。由于時間的限制,同聲傳譯譯員與視譯譯員必須這樣處理句子,否則就不能順利完成任務,在翻譯的過程中,他們來不及調整語序。在翻譯領域,順句驅動表現(xiàn)在理解和表達兩個層面。在日常生活中,在正常的言語交際時,人們聽別人的話,一般也是遵循順句驅動的原則,即先聽到的先處理、先理解,后聽到的后處理、后理解,因為說話者常常不重復,除非聽話者特別要求,即使要求,其發(fā)生概率極低,否則就無法正常交流。所以,“順句驅動”的研究具有非常廣泛的現(xiàn)實意義,理論問題的解決往往有利于促進行動的自覺。
關于“順句驅動”的研究,目前的研究成果基本上局限于應用層面,即如何為同聲傳譯或視譯(同聲傳譯的特殊形式:帶稿同傳)服務,體現(xiàn)在如何用于處理不同類型的句子,尤其是結構復雜的句子。類似成果在同聲傳譯教材和視譯教材中也得到了很好的體現(xiàn)。所有的文獻幾乎都談到了“順句驅動”的定義,界定了其內涵,舉例說明了如何應用之;只有張威從不同角度較為詳細地探討了“順句驅動”,他認為語言表層特征決定了“順句驅動”的必要性,語言的借鑒與滲透決定了“順句驅動”的可接受性,語言理解的即時處理原則決定了“順句驅動”的內在根本性,傳播的期待值決定了“順句驅動”的方向性和目標性[1]46-49。 其不足之處在于簡單提到記憶機制、理解中的抑制機制、花園路徑問題,并沒有深入系統(tǒng)地探究“順句驅動”的認知理據。本文嘗試發(fā)展心理空間理論并以此為基礎進一步分析“順句驅動”的心理路徑,揭示其認知本質。
心理空間理論的創(chuàng)始人Fauconnier將“心理空間”定義為:Mental spaces are small conceptual packets constructed as we think and talk for purposes of local understanding and action[2]102, 很明顯,“心理空間”就是小概念包。但概念包里有什么呢?從其與合伙人的著作來看,無非是非言語形式的個體生命體驗與社會生活經驗之意象或印象。他的“心理空間”實際上主要指非言語心理空間。
人們的頭腦中除了非言語心理空間,還有言語心理空間。人一出生就被言語、環(huán)境、關系、情感包圍著,一邊發(fā)育成長,一邊有意無意地習得語言,在此過程中,不同的言語形式與相合的個人生活經驗和當時的情景幾乎同時進入意識界,時間將之演化為兩種心理空間——言語心理空間與非言語心理空間。言語心理空間是潛意識狀態(tài)下的不同言語構式或言語表達式的集合;而非言語心理空間的內容物是各種生命體驗與社會生活經驗之意象或印象,包括人、物(有生命的與無生命的)、動作、事件、時間、地點、方式、程度、數(shù)量、社會環(huán)境及其相互關系和由這些因素激發(fā)出來的情感、態(tài)度等。
“當具體語境中的認知主體接觸(看到或聽到)一文本時,在文本言語構式連續(xù)刺激下,其頭腦中的已有的相關非言語心理空間就會不斷被激活或以此為基礎創(chuàng)生新的非言語心理空間。如果文本言語與認知主體已有的言語心理空間的元素(子言語心理空間)相同或相似,認知主體就會完全脫離文本語言外殼,直接激活相應的非言語心理空間(個體生命體驗與社會生活經驗)與其語用情景心理空間(也就是自己的社會交往經歷);如果文本言語與認知主體已有的言語心理空間的元素不一致或相似度較差,語言就會參與到非言語心理空間的激活或創(chuàng)生?!盵3]60理解的精確度取決于腦海意象(非言語心理空間)的清晰度。這與貯存于認知主體腦海中的言語構式與所接觸文本言語構式的相似度有關,相似度越大,越有助于認知主體脫離原語語言外殼。也就是說,語言經歷越豐富,各種言語心理空間的元素也就越多。生活閱歷與體驗越多彩,各種非言語心理空間的元素也就越多。生活中充斥著語言,語言是生活的工具之一,二者往往如影隨形。語言熟練、人生閱歷豐富,面對話語,認知主體就能由言語心理空間直接通達非言語心理空間;表達時,也能夠由非言語心理空間直接通達言語心理空間,產生出得體的、符合特定交際目的的言語表達式。這在某種意義上解釋了心理學的發(fā)現(xiàn)。例如,劉歡歡等人認為:“語言理解是由材料或數(shù)據驅動的加工,需要做有無生命的語義判斷,非熟練雙語者采用語義驅動的方式理解英語,可能仍然需要把英語翻譯成漢語?!盵4]645這樣言語處理可以由詞匯層面間接通達概念層面。雙語熟練者可以由詞匯層面直接通達概念層面。概念實際上就是非言語心理空間元素。
從表面看,一個簡單句子由單詞、短語構成,例如, Our music is a joyous celebration of life; 一個復合句由單詞、短語、從句構成,例如:These policemen are frightened when they are aware of the fact that they face a population which has the most advanced automatic arms. 二者都遵循既定的句法規(guī)則或語用約定,之所以說有語用約定,是因為有些句子并不符合句法規(guī)則,而是社交活動中約定所成的、當事者都能接受的,例如:me too 或the same here, long time no see等等。方子純根據自己的研究發(fā)現(xiàn),不管是語料庫語言學的模式語法理論(Pattern Grammar)、詞匯語法理論(Lexical Grammar)、詞匯啟動理論(Lexical Priming),還是認知語法理論(Cognitive Grammar),都認為詞匯和語法沒有本質的區(qū)別,呈現(xiàn)出一體性,區(qū)分詞匯和語法是主觀的、沒有意義,詞匯、形態(tài)、句法是連續(xù)體,而且語義和語用相互溶合在一起、密不可分[5]18-19。因此,我們可以說,句子是由基于語用交際(寫作也是交際)需要的復雜程度不同的詞匯句法一體化的言語表達式構成。
言語表達式,在構式語法(Construction Grammar)里,被稱為構式,構式是形式和意義的同一體,一個構式里的形式和意義存在一一對應關系。我們認為,這種一一對應關系是有條件的,多義詞與歧義句的存在就是反駁無條件一一對應的證據。在特定條件下,二者存在一一對應關系。之所以能對應,是因為形式和意義在認知主體頭腦中業(yè)已存在。意義既是認知的,又是情感的。意義分為具體的和抽象的,二者都是通過身體對世界的感、知覺經驗而形成的,后者以前者為基礎形成、通過前者來感知和理解。既然句子由復雜程度不同的言語構式有機合成,言語構式形式又對應意義,那么,從深層來講,句子是由復雜程度不同的意義片段構成;從表層來看,句子是由復雜程度不同的句子成分構成。
這里所說的句子成分與傳統(tǒng)的句子成分不完全相同,稱之為“類意群”。例如:They reaffirmed their countries’ commitment / to the conclusion assoon as possible of an international treaty / to achieve a comprehensive ban on nuclear test explosions. 其中每個//之間的部分就是一個類意群。作為理解層面的類意群符合兩個條件:有相對獨立的意義;在一目可及的范圍之內。句子成分“類意群”是非常明顯的心理單位,因其對應物是復合程度不同的非言語心理空間的元素(也可稱為子心理空間)。 例如, One US corporation offered a large sum of money in support of a US presidential candidate at a time when the company was under investigation for possible violation of US business law. 其中言語構式“One US corporation offered a large sum of money”對應的是事件類心理空間;“in support of a US presidential candidate”對應的是目的類心理空間;“at a time”對應的是方式類心理空間;“when the company was under investigation for possible violation of US business law”對應的是時間類心理空間。除了“at a time”,其余三者都屬于復合式的非言語心理空間,每個都有若干更小的非言語心理空間合成。句子成分“類意群”的長短因聽者或讀者而異,因為人與人在認知靈活性、語言熟練程度、生活閱歷之間都存在差異。認知靈活性需要一定的物質基礎,很大程度上與遺傳有關,后天接受的訓練也起部分作用,雖然智力訓練能影響大腦結構的優(yōu)化,但改變不了根本。每個線性排列的類意群都有相對獨立的意義,而且對某接受者可能一目所及,從而構成句子成分的心理單位。如果認知主體能直接由句子通達其非言語心理空間,句子就可以看做成分單位;如果能從從句通達相應的非言語心理空間,從句就是成分單位,如果能從短語通達相應的非言語心理空間,短語就成了成分單位,如果僅能從詞通達相應的非言語心理空間,詞就是成分單位。成分單位越小,理解時耗費的認知資源越多。一目或一耳所及的成分單位的大小與人在認知靈活性、語言熟練程度、生活閱歷等呈正相關。總之,句子成分單位就是折射特定非言語心理空間的復雜程度不同的言語表達式——類意群。
基于以上的分析,句子成分單位的“一目可及”與其對應的心理空間的整合程度正相關。因此可以理解,“順句驅動”作用于單純性的話語理解與雙語轉化的視譯或同聲傳譯認知路徑并不完全一致。
(一)理解時的驅動對象
理解的對象有兩種,書面的和口頭的。面對書面句子,除了標點符號,句子中間的話語標記,如連詞、介詞、分詞、不定式等就成了可以利用和界定意義單位的工具,然而,由于不同認知主體的語言熟練程度不同,這些標記可能會有所取舍,從而決定能夠掌握的類意群之長短。在傾聽文本時,情況就不一樣了,認知主體無需自己浪費認知資源識別類意群,說話者說出一句話,自然會有停頓,也會有自然的停頓。二者的共同特點是,接觸言語構式,激活言語心理空間,通達非言語心理空間元素。如下圖所示:
(二)翻譯時的驅動對象
翻譯一個句子,在同聲傳譯和視譯的情況下,理解和表達基本上同步,似乎由原語直接通達譯語,原語構式(原語言語心理空間)、非言語心理空間、譯語心理空間(譯語構式)基本同步驅動。與單純性的話語理解不同的是:譯者一旦對翻譯言語對象有了一定清晰度的腦海意象——特定心理空間圖景,就會在頭腦中的目標語言語心理空間中尋找、不斷遴選相關的言語構式,動態(tài)匹配由原語文本言語構式激發(fā)而來的非言語心理空間的相應子心理空間圖景,直到相對穩(wěn)定。認知主體對目標語相關語料接觸的越多,目標語言語心理空間的元素越豐富,遴選相關的言語構式越容易,與由原語激發(fā)的非言語心理空間的元素的互動過程也就越短,效度越高。
如下圖所示:
(注:箭頭表示映射匹配、選擇決策過程)
例如:
比較以上二圖與例示,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言語心理空間的言語構式與非言語心理空間的閱歷情景的匹配是復雜的動態(tài)映射。不管是理解,還是翻譯,“順句驅動”表面上驅動的是類意群,實際驅動的是類意群相對應的非言語心理空間的元素,這是其共同點。
“順句驅動”直接影響句子加工的效率,是語感和譯感的重要衡量指標。句子是由大小不等、復雜程度不同的類意群構成,這些類意群分別通過言語心理空間對應特定的非言語心理空間,句子是非言語(子)心理空間的在線部署模式。不管理解,還是翻譯,“順句驅動”表面上驅動的是類意群,實際驅動的是類意群相對應的非言語心理空間元素。
順句驅動的效率與認知靈活性、語言熟練程度、生活閱歷呈正相關,因此,應通過工作記憶訓練認知靈活性、多接觸(視、聽)文本增強語言的熟練度、多體驗特定社會領域以豐富人生閱歷,從而提高理解、表達、翻譯(視譯、同傳)的效率。
[1]張威.英漢同聲傳譯“順句驅動”操作的理據透析[J].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學報,2006,(2):46-49.
[2]Fauconnier, Gilles and Mark Turner.The Way We Think: ConceptualBlendingAndTheMind’sHidden Complexities[M]. New York: Basic Books. 2002.
[3]楊國棟.英漢視譯理解策略與英語快速閱讀技巧的認知相關性[J].阜陽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2):60.
[4] 劉歡歡, 笵寧,沈翔鷹,紀江葉. 認知靈活性對非熟練雙語者語言轉換的影響——項ERPs研究[J].心理學報, 2013,(6):645.
[5]方子純.搭配的句法偏好與意義[J].外語電化教學,2012,(5):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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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4096/j.cnki.cn34-1044/c.2015.03.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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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陽師范學院重點教研項目“基于平行語料的英語語感培養(yǎng)模式研究”(2012JYXM40)。
楊國棟(1970-),男,河南封丘人,阜陽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主要從事翻譯理論與實踐、認知語言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