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薇拉·凱瑟作為20世紀上半葉的一位重要女作家，其所創(chuàng)作的《教授的住宅》備受文藝批評者的爭論，特別是其所塑造的小說人物形象彼得教授，其人格的扭曲更具備現(xiàn)代主義的特征。小說中，彼得教授的人格扭曲并不僅是一種簡單的自欺欺人的虛偽，更是一種理想人格的坍塌和現(xiàn)實人格的異化，是一種多重人格矛盾下產生的人性妥協(xié)，具備深刻的反思和批判性。

關鍵詞：薇拉·凱瑟 《教授的住宅》 彼得教授 人格扭曲 理想人格

薇拉·凱瑟所創(chuàng)作的小說《教授的住宅》在其眾多的作品當中呈現(xiàn)出更為復雜的敘事傾向。在這部小說當中，凱瑟塑造了一個性格復雜并且備受爭議的戈弗雷·圣·彼得教授，這個人物形象具有多重不同的性格，比如其敏感而睿智，仿佛具備獨特的人格魅力，但是同時又具備了自欺欺人、冷漠以及刻薄的性格。因此，彼得教授在這一部小說當中是呈現(xiàn)出扭曲的人格傾向，這種傾向也讓彼得教授充滿著人格上的沖突，而凱瑟正是透過彼得教授的人格扭曲，以此對社會的人性嬗變、人性異化等問題進行觀察和批判。

一 彼得教授人格扭曲的表現(xiàn)、本質及所存在的困惑

《教授的住宅》在凱瑟所創(chuàng)作的小說作品當中是最受爭議的，無論是這一部小說所圍繞的中心，或者是其敘述結構以及表達技巧等，都受到了文學批評界的關注，甚至是引發(fā)了爭議。而彼得教授這個人物形象，主要是其具有多面性的同時，伴隨了人格的碎片化，這種碎片化表現(xiàn)了凱瑟對于人格扭曲的深入思考。文學評論家萊昂內爾·特里林認為，這部小說中的彼得教授主要是表現(xiàn)了一種“美國拓荒精神的沒落，并且這種沒落延伸到更為廣闊的社會范疇當中”，甚至在另外一個批評家克魯齊的眼中，彼得教授的人格是“碎片化的，并且缺乏結論”，這些方面都表明了早期的評論家和批評家對于小說中彼得教授的塑造方式并不認同。不過，隨著文藝理論的發(fā)展，人們逐漸意識到彼得教授在人格方面是存在著重要價值的。彼得教授在性格上存在的矛盾性和多元性，也讓彼得教授人格扭曲所產生的影響更需要進一步的思考。

彼得教授的人格扭曲不僅僅是一種純粹的環(huán)境異化，更多也是人格在社會現(xiàn)代化發(fā)展的過程當中所產生的異化，彼得教授文化素養(yǎng)非常高，已經(jīng)超過了社會上普通的人，但是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性格扭曲，實際上也是一種叛逆的行為，對現(xiàn)代化社會所滋生的各種欲望進行抵抗，包括了物欲橫流，也包括對財物的唯利是圖的追逐。彼得教授所面對的問題其實是存在困惑的，特別是彼得教授這個人物之所以產生人格扭曲，主要是其面對的問題產生的影響，那么彼得教授無法忍受為人父或者為人夫的社會角色，或者是認為和自己的家人生活在一起讓彼得教授無法接受。因此，探究彼得教授人格扭曲的表現(xiàn)與成因，對于探究其在人格上出現(xiàn)的困惑就具備重要的價值，尤其是對薇拉·凱瑟的后現(xiàn)代語境下的浪漫主義，特別是后現(xiàn)代環(huán)境里人的困惑具有重要的探索作用。

二 彼得教授扭曲人格的主要表現(xiàn)形式

彼得教授雖然是一個學識淵博、重視誠信的教授，但是他并沒有恪守自己德高望重的品行，而是出現(xiàn)了言行不一，實際也是一個偽君子。彼得教授在小說當中曾經(jīng)回顧自己的一生，可是為了文過飾非，彼得教授多次在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里面加以偽裝，以夸耀著自己良好的品格。彼得教授的偽君子表現(xiàn)主要是體現(xiàn)為多次的前言后語不一致，互相之間又存在矛盾。在小說剛剛開篇的時候，就描述道彼得教授在空蕩蕩而且老舊的房間里面徒自傷感。他在年輕的時候就在這所老房子結婚，并且進行學術創(chuàng)作，也將兩個女兒在這個房間當中撫養(yǎng)長大。但是他也在這個房間里面遭受到生活方面的不便，比如房子的樓梯太過陡，房間的木質地板因為年代過久而吱呀作響，加上客廳很小也容不下許多客人，浴房的錫造浴缸也和水龍頭一起老舊了。從小說開篇的這些描述里面，仿佛彼得教授是一直忍受著薪資低下、生活和工作條件艱苦而生活下去的一個誠信君子，但是這個君子是真切的么？

顯然在《教授的住宅》這部小說的后面，就開始對彼得教授的謊言進行拆穿。首先，在彼得教授的老舊房子客廳之后，有一個十分體面的書房，在書房當中書櫥林立，儼然是個圖書館。由此可見，彼得教授在一開始的陳述當中就做了假。而他喜歡躲在小閣樓里面的小書房進行創(chuàng)作，更多是一種癖好，而和崇尚簡樸的秉性并無關系。其次，彼得教授并不是過得十分拮據(jù)，他的夫人莉蓮從其父親處繼承了一筆遺產，每一年都可以獲得一千六百美元。這一筆數(shù)目并不是如彼得教授所說的“一小筆”遺產，因為這一筆收入遠遠超過了彼得教授微薄的薪資待遇水平。有了這一筆財富，彼得教授可以去雇傭一個下人幫他辦事，甚至是買得起密歇根湖邊的一小塊沙灘用來度假，可以去法國度假等等。所以，彼得教授所說的艱苦，其實正是其偽君子自欺欺人的表現(xiàn)。

彼得教授的人格扭曲下的虛偽，也體現(xiàn)在其個人信念和實際狀況的矛盾。彼得教授在講座當中對全部科技的價值進行否定，認為藝術以及宗教才能夠給人類帶來幸福。但是在實際狀況下，他卻重視各種科技所帶來的舒適。在彼得教授的老房子當中，各種科技所帶來的便捷，讓他完全不會成為一個生活的苦行者，而是一個享受生活的人。因此，彼得教授的虛偽、自欺欺人真實地反映了其人格扭曲的狀況。

三 彼得教授人格扭曲的實質

實際上，在凱瑟的筆下，彼得教授所講述的品格高尚的種種故事，其實是真實世界彼得教授的一種向往，是一種理想的表現(xiàn)。凱瑟也描述了一個湯姆的故事，這個故事雖然和彼得教授是互相獨立的，但是卻和其理想人格有一致性，在湯姆的日記當中，湯姆到印第安人的遺址上發(fā)現(xiàn)了一些古物，本來湯姆想要和政府溝通，希望政府重視對這些印第安遺址的關注，卻只能夠面對政府官員各種虛偽的嘴臉，最后竟也發(fā)現(xiàn)，自己挖掘出來的古物都已經(jīng)被朋友賣掉，而且朋友還建立了一個賬戶將賣掉的錢財存進湯姆名下。湯姆十分憤恨，但是卻毫無辦法，彼得教授又何嘗沒有類似這般的偉大抱負。

彼得教授實際上就是聯(lián)想到自己的處境，在世俗的壓力里面，即使是擁有高潔的理想追求，或者是精神上的理想，也都無法抵御這種世俗的侵蝕，這種也是彼得教授在其人生早期所體驗的人格失落。彼得教授其實也向往著各種曾經(jīng)的夢想，包括遐想著湯姆的來訪，可是湯姆未曾來訪，而彼得教授也只能夠繼續(xù)面對物欲橫流。彼得教授無法改變現(xiàn)實，甚至也無法如同湯姆一樣志向高潔，理想世界的彼得教授和現(xiàn)實世界的彼得教授也無法合二為一，讓其長期都處在于一種精神的憂郁以及迷惘當中，其精神根本就無所皈依，陷入到一種彷徨無助的精神苦悶當中。

而后的彼得教授就開始過著虛偽的生活，因為在理想破滅之后，他精神上的力量都已經(jīng)透支。彼得教授的自我面對著靈魂上的不堪重負，從而產生了人格上的扭曲，繼而逐漸被擊垮，面對自己人生理想世界的坍塌，他甚至是無可奈何的。在小說中，凱瑟寫到：“當環(huán)視著四邊，世界對于彼得而言只是一片凄涼”，彼得教授內心世界對于自己所居住的房子、周邊環(huán)境乃至于自己的社會、家庭身份都無法忍受，他仿佛困在于一艘船舶之上，凱瑟這般描述“彼得如同暈船”。彼得渴望逃脫，可是他沒有辦法逃出來，他即使用了自己專著的獎金去買下了一棟新的房子之后，依然還斥巨資去保留舊有的房子，在舊房子里面，彼得教授才能夠去思考。

彼得教授的新房子和舊房子，象征著兩種價值心態(tài)的沖突。在新房子里面，彼得教授固然沒有傷感，但是卻無法進行靈魂的思考。伴隨著世俗壓力的增大，彼得教授的人格扭曲也越來越大，世俗人格和理想人格矛盾互相之間沒有辦法進行調和，最終讓彼得教授想到了死亡，讓自己這些扭曲的人格和虛偽的社會角色都宣告消失，祭奠自己已經(jīng)死去的美好理想追求。可是這顯然是一種進退維谷的選擇，因為彼得教授在自殺過程里面，還是對自己的生命有著本能的留戀，掙扎著往窗外爬著。彼得教授最大的錯誤，或許如凱瑟在書中所寫的，“從來沒有學會在一種完全沒有快樂的生活里面生活，至少在理論上他已經(jīng)知道了生活本來沒有快樂或者強烈的悲傷”，因此，彼得教授的迷惘和痛苦不斷地焦灼他的靈魂，讓他的人格承受著更大的壓力和扭曲。

四 彼得教授人格扭曲實質的思考

在《教授的住宅》中，彼得教授的人格扭曲在實質上是其本我、自我以及超我互相之間的矛盾和沖突，極其不協(xié)調的理想人格和現(xiàn)實人格，讓彼得教授無法承受生命的重荷。彼得教授是一個美國拓荒者的后代，他遺傳了拓荒者的性格，對于理想的淳樸追求，并且對物質的膨脹、物欲橫流、科學進步等都有著深刻的厭倦和痛恨。理想層面的彼得教授固然渴望是一個完人，但是和者蓋寡的高潔秉性讓彼得教授不得不面對著更多現(xiàn)實的問題，比如金錢的不足，比如心力交瘁等等，其靈魂上痛苦在丑惡現(xiàn)實與美好理想之間不斷地滾動掙扎，最后，彼得教授選擇在“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狀況下，將自我的理想人格徹底拋棄，最后以自我麻痹的方式度過自己的余生。

彼得教授的人格扭曲，也和他與學校的利益至上價值觀斗爭失敗有著根源性的聯(lián)系。彼得教授是一個教書育人的教師，因此，他一開始都是采用嚴格的治學方式，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夠提升學術方面的水準?？上У氖牵说媒淌趶氖陆虒W的學校，也并不是一個世外桃源，因為整個社會已經(jīng)是一個重視金錢、重視利益的社會，社會上無論貧富貴賤都崇拜者金錢的萬能，精神理想這些追求早已經(jīng)被人棄之如敝屣，教育自然也難以獨善其身，更何況是彼得教授獨木難支的學術水準。所以，彼得教授只能夠看著所謂的學校逐漸淪為一個商業(yè)技能的訓練場所，本來學習藝術等課程的學生甚至可以去學習一些貿易、商業(yè)等課程，甚至如會計、農業(yè)試驗課程都可以成為藝術學生的學分數(shù)。潛心鉆研學問的教授也逐漸被人淡忘，彼得教授也不得在利益主義的價值觀面前屈服。

五 結語

《教授的住宅》這部小說里，凱瑟塑造了彼得教授理想人格和現(xiàn)實人格的矛盾，從彼得教授的言行不一、自欺欺人的虛偽表現(xiàn)當中，深刻地探究彼得教授產生人格扭曲的根本原因。實際上，彼得教授并不是一個典型的偽君子，其并不是為了沽名釣譽而在課堂上宣揚著各種文藝和宗教的重要性，本質上看，彼得教授是具有文藝和宗教理想的，特別是在麻痹自我茍活下去的時候，仍然沒有拋棄這種寶貴的理想。彼得教授非常深刻地意識到，自己沒有辦法和社會的利益至上觀點相互抵抗，只能夠活下去，用自己虛偽表現(xiàn)和扭曲人格去掩蓋內心的迷惘。但是彼得教授依然還是有著內心世界的高潔，這種志向高潔和理想幻滅，正是凱瑟透過彼得教授所要思考的重要問題。理想是高尚的，但是桀驁不馴的欲望和客觀世界的無情，逐漸溶解了這種理想的堅持。由此可見，現(xiàn)代化對于理想的碾壓和人格的異化，值得人們深深思索。

注：本文系山東省高校人文社科研究計劃（思想政治教育專題研究）山東省高校工委研究課題《家庭、學校、社會三維視閾中的德育研究》項目編號：J13SW60。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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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趙君：《教授的生存困境——淺析〈教授的房子〉中教授的矛盾自我》，《吉林省教育學院學報》，2008年第3期。

[3] 丁玫：《從敘述視角看〈教授的房子〉的敘事結構》，《萍鄉(xiāng)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8年第5期。

（鄭靜，山東勞動職業(yè)技術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