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芳，傅朝暉，谷柳

(湘潭市特殊教育學校，湖南 湘潭 411102)

聾校語文教學問題的實證分析

陳芳，傅朝暉，谷柳

(湘潭市特殊教育學校，湖南 湘潭 411102)

通過對122名聾生和45名聾校教師的問卷調(diào)查、聾校語文教材分析和部分師生的訪談，發(fā)現(xiàn)：聾校語文教學主要問題之一就是其未能進入“聾人文化”，主要表現(xiàn)在聾校語文教學內(nèi)容、教學方法、教學過程和教學評價等方面。

聾校；語文教學；聾人文化

1 問題的提出

聾人，作為一個持有自己獨特語言的群體，理所當然有自己獨特的文化，而這種文化雖被一些健聽人群體所悉知，但卻未必被他們承認。這是由于人們對“聾人”認識上的偏見所致。加拿大聾人教育專家鮑爾·巴圖提醒人們：“我們能承認少數(shù)民族的語言，為什么不能承認在世界上有若大群體的聾人的語言？”隨著特殊教育的演進，人們對聾人的認知與聾人教育出現(xiàn)了文化取向，作為文化存在的聾人文化被當事者本人及其所屬團隊欣然接受[1]。而何謂聾人文化，著名的特殊教育專家張寧生認為，廣義聾人文化是指聾人所創(chuàng)造的物質(zhì)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狹義聾人文化是指聾人群體在其特有的社會生活中所形成的行為模式、文化心態(tài)、互動關系和活動方式[2]3。本研究所指的聾人文化，是指聾人群體聚集在一起形成的特有的語言(手語)、交際方式、婚姻家庭模式、行為習慣、傳統(tǒng)，還有聾人群體在文學、藝術等方面不同于其他群體的內(nèi)容和特點。

語文教學作為聾人文化的載體之一，在教學過程中能否實現(xiàn)其承擔的使命，值得我們思考。而聾校語文教學在整個教學過程中占有重要地位，搞好語文教學是全面提高聾校整體教學質(zhì)量的前提和基礎。然而國內(nèi)目前鮮有人基于聾人文化來專門研究語文教學問題。

同時，從實際效果來看，目前聾校語文教學效率并不高，大部分學生九年級畢業(yè)時閱讀普通報刊還比較困難，寫出的句子語法錯誤多。而且，部分聾生也反映語文學習效用不高，也就是說語文課程教學與學習對自己幫助不大，主要表現(xiàn)在：對學生與他人的交流、解決問題的能力培養(yǎng)幫助不明顯；對學生自信心的樹立作用不明顯；總體收獲不大。總之，目前聾校語文教學現(xiàn)狀堪憂?；谶@些，本研究主要以實證分析為研究方法，以文化尤其是聾人文化為視角，審視聾校語文教學問題，希望以此為提高聾校語文教學效用尋找一個新的突破口。

2 研究方法

主要采用問卷法、訪談法、內(nèi)容(教材)分析法等研究方法，對聾校語文教學問題進行系統(tǒng)的研究分析。

2.1 研究對象

湖南省3所特殊教育學校，采用整群取樣的方法，對145名聾中學生進行了問卷調(diào)查，收回140份，有效問卷122份，其中男生55人，女生67人，年齡在12～22歲之間；對50名在校教師進行了調(diào)查研究，有效樣本45份，其中女教師42名，男教師3名，教齡在1～39年之間。

2.2 研究工具

聾校教師對聾校語文教學的評價問卷。問卷由14個項目組成，從語文教學內(nèi)容(4個項目)、教學方法(2個項目)、教學過程(4個項目)和教學評價(4個項目)四個方面，了解聾校教師對本校語文教學的評價情況，每個項目有5個選項。得分越高，表示教師對聾校語文教學的評價越高。本次測得的問卷內(nèi)部一致性系數(shù)為0.85。

聾校學生對聾校語文教學的評價問卷。問卷由10個項目組成，從語文教學內(nèi)容(2個項目)、教學方法(2個項目)、教學過程(2個項目)和教學效果評價(4個項目)四個方面，了解聾生對語文教學的評價情況，每個項目有5個選項。得分越高，表示其對語文教學的評價越高。本次測得的問卷內(nèi)部一致性系數(shù)為0.74。

3 結果及其分析

3.1 教學內(nèi)容：“無聲世界”文化知識的嚴重匱乏

聾生失去聽覺，生活在無聲世界，要靠視覺來生活，須臾也離不開手語。由于聾生不可能在短期或者永遠不可能走出“無聲世界”，而進入“有聲世界”，因此聾校語文教學應該考慮聾生的特點，在教學內(nèi)容選擇中多添入“無聲世界”文化知識，即涉及聾人文化、聾人特點、聾人生活的知識。而事實上，我們在這點上做得遠遠不夠，主要依據(jù)來自3個方面：

第一，聾校語文教學教材選用及其內(nèi)容分析。近幾年，許多聾校基本上是降低難度套用普?！墩Z文》教材，這樣可以避免課文內(nèi)容的滯后與不系統(tǒng)，突出人文性的特點，滿足聾生升學的要求，但也存在一些問題。一是不管是《語文》，還是以《語文》為藍本，結合聾校特點改編的教材，在教學內(nèi)容上只有極少數(shù)內(nèi)容反映聾人的生活實際，教材內(nèi)容未能體現(xiàn)聾人文化及其特點；二是教學內(nèi)容的知識點和信息量相對于聾生來說非常大，學生理解的難度大；三是口語交際內(nèi)容對聾生的交往能力培養(yǎng)沒有實際效果，因為其沒有涉及聾生溝通問題……

第二，聾校教師對聾校語文教學內(nèi)容的評價。在第一個問卷中，設計了4個問題，來考察聾校教師對聾校語文教學內(nèi)容的看法。問題1是關于“學校語文教學內(nèi)容與聾生的現(xiàn)實生活的聯(lián)系程度”，結果有41.8%的教師認為“沒有聯(lián)系”，有23.3%的表示“說不清楚”，有34.9%的認為“有聯(lián)系”。問題2是關于“學校語文教學內(nèi)容與聾生的已有經(jīng)驗聯(lián)系程度”，結果有51.1%的教師認為“聯(lián)系不緊密”，表示“說不清楚”的有16.3%，而表示“聯(lián)系比較緊密”的有32.6%。問題3是“語文教學內(nèi)容有沒有考慮學生的耳聾特點和學生間的個體差異”，大部分教師認為“考慮比較多”(占46.5%)，認為“考慮不多”的較少，有30.2%，認為“完全沒有考慮”“考慮的很多”“說不清楚”的分占2.3%、7%和14%。問題4是“語文教學內(nèi)容有沒有涉及到聾人的文化(例如聾人的交往方式、行為習慣、傳統(tǒng)、心理素質(zhì)等)”，結果是：認為“完全沒有涉及” 的占4.7%，認為“涉及不多“的占48.8%，表示“說不清楚”的占11.6%，認為“涉及的比較多”和“涉及的很多”的分別占27.9%和7%。由此看來，大部分聾校教師還是認為聾校語文教學內(nèi)容與聾生的現(xiàn)實生活、已有經(jīng)驗聯(lián)系不夠緊密，教學內(nèi)容很少涉及到聾人文化。這與談秀菁的研究結果較為相似[3]129。

第三，聾生對聾校語文教學內(nèi)容的評價。通過對122名聾生的問卷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對于“語文課上講的東西與你們的現(xiàn)實生活的聯(lián)系程度”，認為“聯(lián)系不大(包括完全沒有聯(lián)系和聯(lián)系不緊密)”的占19.7%，有部分人(43.4%)表示“說不清楚”，認為“聯(lián)系比較緊密”和“聯(lián)系非常緊密”的分占30.3%和4.6%。認為“語文課上講的東西有沒有考慮你們自身的特點”，認為“完全沒有考慮”、“考慮的很少”、“說不清楚”、“考慮了一些”和“考慮的很多”的分占4.9%、30.3%、41%、11.5%、12.3%。

至此我們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聾校教師與聾生對語文教學內(nèi)容與聾生現(xiàn)實生活的聯(lián)系程度的評價不太相同。隨后對部分學生訪談，發(fā)現(xiàn)他們不僅不知道自己應該過什么樣的生活，對自己的身心特點缺乏正確認識，而且認為老師教的就是好，過于認同老師的教學。這也間接說明，聾校教育，尤其語文教學的弊端，即忽略引導聾生認識自己，缺乏培養(yǎng)聾生正確的生活觀。此外，也有調(diào)查研究表明：很多聾校教師認為目前的語文課程內(nèi)容陳舊，脫離聾生的實際生活，如低年級的部分字詞生活中很少用到，中高年級的革命傳統(tǒng)教育類的文章與現(xiàn)實生活中的觀念思想不相一致，或?qū)W生很難理解當時的社會背景[4]?？偠灾壳懊@校語文教學內(nèi)容過于重視選擇反映聽力正常人的文化知識，而忽視了選擇反映聾人世界(或無聲世界)的文化知識。

3.2 教學方法：聽人文化教學方法的簡單移植

在我國聾校語文教學的實踐工作中，究竟采用什么樣的教學方式? 用什么方法? 這些問題成了許多教師進行教學科研工作的首選。許多教師總結了自己成功的教學經(jīng)驗；也有許多教師針對聾校語文教學中存在的問題有針對性地開展了教學實驗研究，取得了可喜的成績。但是，目前簡單移植普校的教學方法的現(xiàn)象依然比較嚴重。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有58.1%的教師認為本校采用的語文教學方法與普校的教學方法區(qū)別不大，但是有69.8%的教師認為學校采用的語文教學方法符合聾生的身心特點。這在一定程度說明所調(diào)查的聾校教師，一方面簡單地移植聽人文化教學方法，另一方面為這種“簡單移植”尋找了一個所謂的合理化解釋。而眾所周知的是，“聽覺障礙者教育最主要的重點，即語文能力與溝通能力的培養(yǎng)，而聽覺障礙者之語文教學，也是各類特殊教育中，較為特殊的?！盵4]既然如此，聾校不能簡單地照搬普校使用的語文教學方法，而應該根據(jù)聾人文化特點，采用符合聾生特點的教學方法。

3.3 教學過程：聾校語文教學中的文化溝通障礙

長期以來，聾人生活在以健聽人為主體的社會中，由于溝通障礙，2個群體間常會互相發(fā)生一些抵觸。在健聽人中，多數(shù)人習以為常地把這種相互抵觸歸因于聾人“不懂事”，“說不清，道不明”；聾人則認為健聽人歧視和不理解他們。這種情況不僅發(fā)生在社會中，在學校也比較突出，在語文教學中也如此。例如，在語文教學過程中，有11.6%的老師承認老師與學生之間存在較大的溝通障礙，72.1%認為有點溝通障礙；有4.7%的教師認為很不理解學生的手語，7.0%的教師認為學生也很不理解語文老師的手語；有44.2%的教師認為“聾生對健聽人文化的理解程度”對語文教學質(zhì)量的影響較大，37.2%的教師則認為影響很大。而有7.4%的學生認為在上語文課時，與語文老師溝通困難很大，10.7%表示溝通困難比較大，32%認為有點溝通困難，完全沒溝通困難只有25.4%，有13.2%的學生表示不理解教師的手語。

看來，在語文教學過程中，教師與學生確實存在溝通障礙，這種障礙不僅有手語的原因，老師較多使用的是文法手勢，學生較多使用的是自然手勢，在交流過程中存在轉(zhuǎn)換理解的困難；還有以手語為核心的聾人文化與聽人文化間的隔閡。張寧生通過實證調(diào)查和自己的經(jīng)歷，認為聾健溝通上存在的問題主要來自語言能力、溝通技巧、文化交融3個方面[5]。

同時，另一項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聾生主要以雙元文化認同為主(占63.4%)，其次是強烈地認同聾人文化(占28.3%)，完全認同健聽文化的很少，只有5.8%。而聾校教師幾乎全是健聽人，他們是認同健聽文化的，認為健聽世界是正常的、健康的，聾人世界是非正常的、是有殘疾和偏差的，這點可從前面的調(diào)查結果可知。這樣，不同文化認同的聾生的接受效果就不會相同，認同聾人文化的聾生更難接受健聽人世界里的觀念，因此往往消極地抵制其他文化的成果，表現(xiàn)出“文化阻抗”現(xiàn)象，影響語文的效果。文化阻抗會影響聾生對語文教學內(nèi)容的態(tài)度定勢(心理準備狀態(tài))，也即他對聽人教師的教育是肯定或否定、趨向或回避、喜愛或厭惡、接受或排斥的內(nèi)心傾向性。心理學表明，學生如果對學習內(nèi)容有一種積極的態(tài)度定勢，那么，他就會順利地接受學習要求并努力去執(zhí)行。反之，如果學生抱著消極的態(tài)度定勢，那么他就會對學習要求產(chǎn)生抗拒、排斥的心理，語文教與學的效果可想而知。難怪，我國著名聾教育家季佩玉先生曾說，語文學科在聾校占的課時最多，花的精力最大，但效率不高，學生讀寫能力始終得不到根本提高。在對高年級聾生讀寫能力調(diào)查資料中顯示，聾生閱讀能力和作文能力只稍高于及格線，自擬題目作文也不及格。聾校語文教學“費”“慢”“差”已成較普遍的現(xiàn)象。

3.4 教學評價：人文關懷有待加強

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在對學生的語文學習評價中，65.1%認為尊重了學生的自尊、人格，72.1%的認為經(jīng)常會鼓勵學生的興趣愛好。但是，目前聾校語文教學評價還存在以下問題：

一是語文教學評價的方式比較單一。有39.6%表示學校基本上沒有或完全沒有用家長評價、學生互評和學生自評等多種方式來考察學生語文學習情況，認為偶爾使用的比例為41.9%；聾校主要使用書面的方式考試學生的語文學習，有30.3%的教師認為學?；旧蠜]有或完全沒有用其他方式，例如看話能力、口語能力等非書面考試形式。二是不注重對學生人文精神的評價。語文學科是人文性學科，培養(yǎng)學生高尚的道德情操和健康的審美情趣，形成正確的價值觀和積極的人生態(tài)度是語文教學的重要內(nèi)容。雖然語文教學本身有延遲效應，但語文教學評價活動有定向引導功能，評價所肯定的東西，就被認為是有價值的、為人們所追求的東西。因此語文教學評價內(nèi)容應注重對人文精神的評價。但是，通過最近一些聾校語文考試的試卷來看，考試題目主要以客觀性試題為主，重視對語文基礎知識和基本能力的考查，忽視了語文學科本身人文性的考察。

總之，聾校語文教學沒有進入聾人文化?；谖幕绕涿@人文化，談聾校語文教學問題，并非是完全否定當前語文教學取得的成績，而是希望通過循序漸進的途徑，逐漸改進目前的聾校語文教學，使后者能不斷進入聾人文化，凸顯其獨有的特殊性，提高聾生語文學習的效應。

[1] 申仁洪,顧俊樸.聾人文化及其對聾人教育的影響[J].現(xiàn)代特殊教育,2014(2)：58-60.

[2] 張寧生.聾人文化概論[M].鄭州：鄭州大學出版社,2010.

[3] 談秀菁.關于聾校教師對目前語文課程看法的相關研究[J].中國特殊教育，2004(7)：21-24.

[4] 王文科.特殊教育導論[M].新北：臺灣心理出版社，1997.

[5] 張寧生.消除隔閡 營造和諧—談聾人與健聽人的溝通問題[J].南京特教學院學報，2006(2)：1-4.

(責任校對 晏小敏)

20141209

湖南省教育科學“十二五”規(guī)劃課題(XJK012BZXX010)

陳芳(1980- )，女，湖南湘潭人，小學高級，碩士，主要從事特殊教育研究。

10.13582/j.cnki.1674-5884.2015.05.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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