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 穎

（長春中醫(yī)藥大學，長春130117）

論 著

《黃帝內經(jīng)》五運六氣理論形成的天文學背景

蘇 穎

（長春中醫(yī)藥大學，長春130117）

五運六氣理論是《黃帝內經(jīng)》的重要組成部分。突出強調了“人與天地相參”的整體醫(yī)學觀念，在研究人體生命活動規(guī)律時，充分運用了中國古代天文學研究成果，認為人體與自然界所有生物一樣，生命活動及疾病變化與自然陰陽寒暑變化同步，并具有與自然氣候規(guī)律同步的節(jié)律。闡述《黃帝內經(jīng)》五運六氣理論形成的天文學背景，從側面反映了《黃帝內經(jīng)》“人與天地相參”的科學性，對深入探索《黃帝內經(jīng)》的自然科學內涵及人體生命規(guī)律，以及指導臨床防病治病具有重要意義。

《黃帝內經(jīng)》；五運六氣；天文學

五運六氣理論是《黃帝內經(jīng)》的重要組成部分。突出強調了“人與天地相參”的整體醫(yī)學觀念，在研究人體生命活動規(guī)律時，運用了古代先進的天體結構思想及理論，將人體放在大自然的背景下，研究其與自然陰陽寒暑四時晝夜變化的相應關系，并以此研究了自然氣候物候及疾病的六十年變化規(guī)律，從天文學角度揭示了《黃帝內經(jīng)》五運六氣理論的科學性。本文僅從五運六氣理論基于對自然氣候的觀察、運用古代天文學研究成果兩方面闡述了五運六氣理論的科學內涵。

1 基于對自然氣候的觀察

《黃帝內經(jīng)》五運六氣理論源于對自然氣候的實際觀測。中國是世界上最早進入農耕生活的國家之一，無論是生存健康繁衍還是農業(yè)生產(chǎn)都迫切需要對氣象的觀察與驗證。根據(jù)現(xiàn)有文獻記載，早在殷周時期，中國古代勞動人民對氣象變化規(guī)律及其與生物的關系已經(jīng)積累了豐富的經(jīng)驗，為《黃帝內經(jīng)》五運六氣理論的產(chǎn)生和形成奠定了堅實基礎。如《詩經(jīng)?國風》記載：“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咸角發(fā)，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歲？三之日于耜，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彼南畝?！保?］指出根據(jù)星宿位置 ，確定時月，以知氣候之寒暖、耕作以應時的情況?！蹲髠?昭公元年》指出：“天有六氣，降生五味，發(fā)為五色，徵為五聲，淫生六疾。六氣曰陰、陽、風、雨、晦、明也，分為四時，序為五節(jié)，過則為災。陰淫寒疾，陽淫熱疾，風淫末疾，雨淫腹疾 ，晦淫惑疾，明淫心疾。”［2］把六氣變化與四時五節(jié)及生物之五味、五色、六種疾病的發(fā)生等直接聯(lián)系起來，并提示人們對六氣變化要加以適應，以防止疾病的發(fā)生。

春秋戰(zhàn)國時期，隨著農業(yè)生產(chǎn)發(fā)展的需要，氣象物候學進一步發(fā)展。如在《管子?幼官》中，除對五時（春、夏、中央、秋、冬）之正常情況有所論述外，還描述了時令反常變化，并據(jù)此以行人事之所宜?！秴问洗呵铩分袑μ煳?、氣象、物候、病候等都有較為系統(tǒng)的論述，如《孟春紀第一》云：“孟春之月，日在營室，昏參中，旦尾中……東風解凍，蜇蟲始振，魚上冰，獺祭魚，候雁北……是月也，天氣下降，地氣上騰，天地和同，草木繁動，王布農事，命田舍東郊，皆修封疆，審端徑術。是月也……無覆巢，無殺孩蟲、胎夭、飛鳥……孟春行夏令，則風雨不時，草木早槁，國乃有恐；行秋令，則民大疫，疾風暴雨數(shù)至，藜莠蓬蒿并興；行冬令，則水潦為敗，霜雪大摯，首種不入?！保?］其內容與《素問?四氣調神大論》所述有許多相似之處。東漢時期的易緯書《稽覽圖》《八卦驗》等都對氣象、物候、病候等有更為詳細的論述，如《通卦驗》以八卦結合八風、四立（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二分（春分、秋分）、二至（夏至、冬至）八節(jié)為綱，通貫二十四氣，闡明氣候正常與反常變化及其與物候、病候的關系。雖然風名不同，但是其意義與《靈樞?九宮八風》篇所述相近?？傊?，從這一時期的歷史文獻不難看出，中國在天文、歷法、氣象、物候及其與醫(yī)學的關系等方面均有較大的發(fā)展，為五運六氣理論的形成奠定了堅實基礎。

《黃帝內經(jīng)》天文歷法理論及數(shù)據(jù)源于實際觀測?！饵S帝內經(jīng)》的天文歷法理論及數(shù)據(jù)，主要記載在研究六十年氣候變化規(guī)律及疾病規(guī)律的《素問》運氣七篇中。例如，《素問?五運行大論》云：“天地陰陽者，不以數(shù)推以象之謂也”“夫候之所始，道之所生，不可不通也”。［4］《素問?六微旨大論》也指出：“因天之序，盛衰之時，移光定位，正立而待之”［4］“天氣始于甲，地氣治于子，子甲相合，命曰歲立。謹候其時，氣可與期。”［4］《素問?八正神明論》又指出：“驗于來今者，先知日之寒溫，月之虛盛，以候氣之浮沉，而調之于身，觀其立有驗也?！保?］《素問?六元正紀大論》云：“夫六氣者，行有次，止有位，故常以正月朔日平旦視之，睹其位而知其所在矣?！保?］均說明了《黃帝內經(jīng)》的六十甲子周期歷，以及六十年氣候變化規(guī)律及疾病規(guī)律 ，是源于實際觀察自然天象、物候變化及疾病變化的總結。

2 運用了古代天文學研究成果

中國古代自然科學發(fā)展在世界自然科學發(fā)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對中醫(yī)學五運六氣理論形成影響較大的主要是古代天文歷法成就。

《黃帝內經(jīng)》五運六氣理論，充分運用了中國古代先進的天體結構理論。中國古代對宇宙結構的認識主要有三家：即蓋天說、渾天說和宣夜說。蓋天說是較早時期對于天地觀察的一種對天體結構認識的理論，該學說認為天圓如張蓋、地方如棋局，即“天圓地方”說，此學說具有很大的局限性。渾天說是依靠理性推理，并制造儀器準確度量天體視運動而得出“天包地外，地居于中”理論的一個學派，該學派以張衡《渾天儀注》為代表，由于其數(shù)據(jù)相對精準，故一直被認為是中國古代關于宇宙結構認識的正統(tǒng)學說，但是，它認為天球有天殼存在，天殼之外是無限的宇宙，因此，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宣夜說是中國歷史上先進的宇宙結構理論，在渾天說精準的計算數(shù)據(jù)基礎上，認為天沒有邊際，宇宙是無限的，日月星辰靠氣的推動運行于寥廓宇宙之中。

《黃帝內經(jīng)》的天文學思想博取了上三說之長，尤其選擇了宣夜說作為自己的宇宙理論來研究宇宙結構和天體運行規(guī)律，并且在其基礎上又指出了自然界運動變化的統(tǒng)一性，闡明了宇宙萬物生化的原理，尤其指出了自然萬物生存在生化不息的宇宙之中。

五運六氣理論，充分運用了古代關于北斗星的研究成果來研究氣候變化規(guī)律及其對人體的影響?！鹅`樞?九宮八風》中“太一游宮”的記載，就是對北斗星圍繞北極星旋轉不息，斗柄一年旋指十二辰的具體描述和運用，五運六氣理論運用了“太一游宮”確定一年的時節(jié)，推知四時氣候變化規(guī)律及二十四節(jié)氣，同時又用以研究四時陰陽的變化規(guī)律對人體的影響，它不僅將時間和空間緊密結合，而且又將空間、時間、氣候與人體緊密結合。

五運六氣理論運用了古代二十八星宿的研究成果，來觀察行星運行規(guī)律及其對人體生命的影響。二十八星宿是天體中二十八個相對不動的恒星群 ，分陣四方，以拱北斗。按其構成的圖形形象分為東方蒼龍星座，包括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南方朱雀星座，包括井鬼柳星張翼軫七宿，西方白虎星座，包括奎婁胃昴畢觜參七宿，北方玄武星座，包括斗牛女虛危室壁七宿。二十八星宿共周天365度，由于其相對穩(wěn)定，故成為劃分天體星空區(qū)域的標志，并以此為標志研究行星運行的規(guī)律，其內容在《素問?五運行大論》中有較詳盡的記載。

五運六氣理論運用了古代日月運行規(guī)律制定歷法的成果，重視日月運行規(guī)律對地球及生物的影響。在日地關系方面，利用渾天儀觀測太陽在天體的位置變化，使用圭表測量地面日影方位和長短變化，建立了確定日地陰陽盛衰的標準及天地陰陽盛衰消長規(guī)律的理論，包括日、年和十二年周期。在研究月地關系時，認為月亮運動對地球的陰陽消長起著極其重要的調節(jié)作用。研究月亮運動規(guī)律主要有兩個，即月相晦朔弦望變化規(guī)律和月亮在恒星背景中的運行規(guī)律。在此基礎上，又強調了朔望月周期對地球及人體生命活動的作用。在《素問?八正神明論》《靈樞?歲露論》等篇均有月廓滿虛對人體氣血影響的論述。

五運六氣理論在研究人體生命與自然陰陽相應時，特別重視日月之行的天度和氣數(shù)，重視將天度氣數(shù)聯(lián)系起來考察，體現(xiàn)了中國古代天文學的特點。例如，《素問?六節(jié)藏象論》指出：“天度者，所以制日月之行也；氣數(shù)者所以紀化生之用也。”［4］又指出：“日為陽，月為陰，行有分紀，周有道理，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而有奇焉。”［4］明代醫(yī)家張介賓也有闡述 ，曰：“歲之日數(shù)，由天之度數(shù)而定；天之度數(shù)，實由日之行數(shù)而見也”［5］。可見，天度是指日行周天365.25度，即“日行”的黃道線上的度數(shù)。氣數(shù)是指一年二十四節(jié)氣的常數(shù)，用以標記天地間萬物生長化收藏規(guī)律。張介賓解釋道：“氣者，天地氣候，數(shù)者天地之定數(shù)。天地之道，一陰一陽而盡之，升降有氣而氣候行，陰陽有數(shù)而次第立。次第既立，則先后因之而定，氣候既行，則節(jié)序由之而成。節(jié)序之所以分者，由寒暑之再更；寒暑之所以更者 ，由日行之度異”［5］。天氣變化影響生物生化，中醫(yī)運氣學運用氣數(shù)研究氣候變化，《素問?六節(jié)藏象論》指出：“五日謂之候，三候謂之氣，六氣謂之時，四時謂之歲?！保?］節(jié)令未到氣候已來，為太過；節(jié)令已到而氣候未來，為不及。

五運六氣理論運用了古代先進的歷法理論，研究日月運行、氣之遷移。戰(zhàn)國至漢初，普遍實行的歷法是四分歷。所謂四分歷，是以一回歸年約等于365.25日，一朔望月約為29.530 59日，十九個太陰年中插入七個閏月的歷法。因歲余四分之一日，而被稱為四分歷。四分歷用朔望月來定月，用閏月的辦法使年的平均長度接近回歸年，兼有陰歷月和回歸年的雙重性質，屬于陰陽合歷?！饵S帝內經(jīng)》運用的歷法也是古四分歷。如《素問?六微旨大論》云：“所謂步者，六十度而有奇，故二十四步積盈百刻而成日也?！保?］因一回歸年約365.25日，運氣理論將其以六步分之，則每步為約60.875度，故曰“有奇”，每年余0.25度，經(jīng)過四年積盈至百刻而為一日。這里明確提出一個回歸年約365.25日。因此，古四分歷是《內經(jīng)》制定五運六氣歷的基礎。在運氣學中，沒有采用閏年或閏月的方法來調整歲差，而是通過一系列的諧調周期來編歷，諧調周期的原則是“五六相合”，指出運氣有“周天氣者，六期為一備；終地紀者，五歲為一周”［4］的五年和六年周期，也有“五六相和而七百二十氣為一紀，凡三十年歲”［4］的三十年周期，還有“千四百四十氣而為一周，不及太過，斯可見矣”［4］的六十年周期。

五運六氣理論以古四分歷為基礎，據(jù)日、月、地三者運行規(guī)律，運用天干與地支的諧調編排，創(chuàng)立了獨特的五運六氣歷法，從歷法學角度來看，它屬于陽歷歷法系統(tǒng)。五運六氣歷的全部歷譜是運用干支五運陰陽系統(tǒng)推求出來的，它揭示了日月地三體運動的最小相似周期為六十年，其中還包含著五年、六年、十年、十二年、三十年多個調制周期；闡明了六十甲子年中天度、氣數(shù)、氣候、物候、疾病變化規(guī)律等，從時空角度研究了天地人的統(tǒng)一性。

3 結語

《黃帝內經(jīng)》五運六氣理論基于長期對自然氣候物候病候的觀察，運用了古代先進的天體結構理論及研究成果，五運六氣理論的六十年氣候變化規(guī)律、物候規(guī)律及人體生命規(guī)律發(fā)病規(guī)律、防治規(guī)律有著深刻的天體運動背景，從更廣泛的時空角度揭示了自然界的周期運動規(guī)律，從天文學角度揭示了中醫(yī)學天人相應觀的科學性，對深入挖掘《黃帝內經(jīng)》的自然科學內涵及生命規(guī)律，指導臨床防病治病具有指導意義。

［1］周振甫．詩經(jīng)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2．

［2］楊伯峻 ．春秋左傳注［M］．北京：中華書局，1990．

［3］許維遹．呂氏春秋集釋［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 ，1996．

［4］佚名．黃帝內經(jīng)素問［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2005．

［5］張介賓 ．類經(jīng)圖翼［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 ，1965．

Astronomy background for Wuyun Liuqi theory of The Canon of Internal Medicine

SU Ying
（Changchu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Changchun 130117，China）

Wuyun Liuqi theory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Canon of Internal Medicine．It emphasizes the overall concept abou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and nature．The research on the rules of human body life activities，using the research results of ancient Chinese astronomy．The human and all creatures in nature，the activities of the life and change of the disease Synchronization with seasonal and climate changes of Yin and Yang．This article expounds Wuyun Liuqi theory background of astronomy．It proved that from the side the integration concept of The Canon of Internal Medicine is scientific．It has important meaning for exploring the natural scientific connotation of The Canon of Internal Medicine and the laws of human body life activities，guiding clinical disease prevention．

The Canon of Internal Medicine；Wuyun Liuqi；astronomy

R221.1

A

2095-6258（2015）05-0881-03

10．13463／j．cnki．cczyy．2015．05．001

2015-07-02）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課題（81373768）。

蘇 穎（1960-），女，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主要從事五運六氣理論與運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