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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古“劇談”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

2015-02-20 11:41高明
西藏民族大學學報 2015年4期
關鍵詞:中華書局辯論

高明

(西藏民族大學文學院 陜西咸陽 712082)

中古“劇談”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

高明

(西藏民族大學文學院 陜西咸陽 712082)

“劇談”是魏晉南北朝一種重要的文化現(xiàn)象。作為一種言語和論辯方式,其主要特點是追求文辭的連貫性,帶有較強的論辯色彩,同時也包含一定程度的游戲性?!皠≌劇钡漠a(chǎn)生可以上溯至先秦諸子,漢魏六朝的清議、清談進一步推動其發(fā)展,佛教的發(fā)展也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劇談”言語方式的興盛。

劇談;中古;言語方式

“劇談”作為一種言語論辯方式,出現(xiàn)于漢代,流行于魏晉南北朝時期。這一言語和論辯方式是中古文化的重要現(xiàn)象之一,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和影響著當時人的思維方式,進而塑造著人們的藝術趣味。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試圖窮源溯流,重點探討“劇談”的具體含義和特征以及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歷史文化背景,以求對這一文化現(xiàn)象有更深入全面的了解。

一、“劇談”釋義及特征

在現(xiàn)存文獻中,“劇談”首次出現(xiàn)于《漢書》?!稘h書》卷八七上《揚雄傳上》:

雄少而好學,不為章句,訓詁通而已,博覽無所不見。為人簡易佚蕩,口吃不能劇談,默而好深湛之思。[1](P3514)

唐代顏師古分別引用了兩家注釋,并自作案斷:

鄭氏曰:“劇,甚也?!睍x灼曰:“或作遽。遽,疾也。口吃不能疾言?!睅煿旁唬骸皠∫嗉惨玻瑹o煩作遽也?!盵1](P3514)

根據(jù)《漢書序例》,晉灼為晉尚書郎,鄭氏已不知其名,大概應該是漢魏時人。可見,從漢魏時代開始,“劇談”的釋義就有分歧。鄭氏釋“劇”為“甚”,但“甚談”的具體含義也很費解。晉灼根據(jù)別本異文,釋“劇談”為“遽談”,即“疾言”,文意通暢。但由于《漢書》至今沒有發(fā)現(xiàn)漢魏寫本,這一說法也成了無頭案。至于顏師古斷定不必改字,“劇”即“疾”義,也需要詳細說明。

《漢書》之后,“劇談”又見于其他文獻,比較早期的如《世說新語》和《文選》?!段倪x》中“劇談”出現(xiàn)兩次,其中卷四左思《蜀都賦》:“三蜀之豪,時來時

往。養(yǎng)交都邑,結儔附黨。劇談戲論,扼腕抵掌。出則連騎,歸從百兩。”劉逵注:“劇,甚也?!盵2](P1986)顯然,劉注是前承鄭氏等漢魏學者的舊說。唐李善注引用了《漢書·揚雄傳》原文,指明其來源,在釋義上沒有更多發(fā)明。

要之,從現(xiàn)存文獻中首次使用“劇談”開始,注釋家對其理解多少就有一些分歧,將“劇談”解釋為“疾言”,本來僅是一家之說。但這一釋義,多為后人沿用,也被許多辭書所繼承。有代表性的,如《漢語大詞典》:“劇談,猶暢談?!盵3](P1055)又如張永言主編《世說新語辭典》:“劇談,快談。引申為暢談?!盵4](P232)

考察“劇談”的含義,首先應該從訓詁角度入手,解釋“劇談”的關鍵在對詞素“劇”意義的理解?!墩f文》:“勮,務也。從力,豦聲。”段注:“務者,趣也,用力尤甚者?!盵5](P700)關于字形,段玉裁也有解釋:“譌從刀作劇。”又“勊”下,段玉裁注:“勊之字譌而從刀作剋,猶勮之譌而從刀也?!盵5](P700)大徐本新附字:“劇,尤甚也?!盵6](P93)按照段玉裁的說法,“勮”為正字,“劇”應為其俗體字?!皠 睘榻窈喕帧皠 钡姆斌w寫法。許慎《說文》注重解釋本義,以“勮”從“力”,解“努力、勉力”之義。大徐根據(jù)漢代后文獻的使用,揭示其引申有“尤甚”之義??梢?,“劇”的本義為努力,引申有“疾”和“尤甚”義。顏師古注釋《漢書·楊雄轉》的“劇談”,以為“劇”即“疾”,應該就是本于《說文》等字書。再加上《漢書》原文的“口吃”,限定了“劇談”的語義所指,“劇談”表示“疾言”,也就順理成章了。

“劇談”作為一種言語方式,其本初意義指“疾言”,無論從文獻,還是從訓詁角度,都言之有據(jù)。但由于這一詞語在兩漢文獻中使用稀少,僅僅依靠《漢書》來歸納這一言語方式的具體特征,仍有困難。以中古文獻為中心,搜集“劇談”的文獻用例,大致可以概括出其應具備論辯、敏捷、游戲等特征。

首先,“劇談”常常帶有較強的論辯色彩,這種方式主要用于兩人以上的論難、討論,而不僅僅是個人的表達方式。例如《世說新語·文學》記載:

孫安國往殷中軍許共論,往反精苦,客主無間。左右進食,冷而復煗者數(shù)四。彼我奮擲麈尾,悉脫落滿餐飯中。賓主遂至暮忘食。[7](P198)

這段文字記載孫盛和殷浩清談的場面,是魏晉談論的生動寫照,其中的“往反”即雙方辯論。劉孝標注引《續(xù)晉陽秋》:“孫盛善理義,時中軍將軍殷浩擅名一時,能與劇談相抗者,唯盛而已。”[7](P198)“劇談相抗”對應正文中的“往反精苦”,“劇談”即論難。

其次,從方式上看,“劇談”強調(diào)應對的迅捷,反應的敏銳,追求文辭的連貫性?!皠≌劇痹诂F(xiàn)傳文獻中首見于《漢書》,指的就是口頭語言表述的流暢,和應對迅捷敏銳,本身就是一體兩面。其他早期用例也都體現(xiàn)了這一特點,例如《西京雜記》①卷二:

長安有儒生曰惠莊,聞朱云折五鹿充宗之角,乃嘆息曰:“繭栗犢反能爾邪!吾終恥溺死溝中?!彼旃Z從云。云與言,莊不能對,逡巡而去,拊心謂人曰:“吾口不能劇談,此中多有。”[8](P13)

口不能劇談而心中有數(shù),說明上文的“不能對”,不是一般的不能應答,而強調(diào)的是應對的敏捷及流暢。

再次,從效果上看,“劇談”中往往帶有較為濃厚的游戲性,追求的并非僅僅是事實的真相,而是要在氣勢等方面壓倒對方。這一特點,《論衡》中論述最為明確,《論衡·本性篇》:

由此言之,事易知,道難論也。酆文茂記,繁如榮華;恢諧劇談,甘如飴密,未必得實。[9](P142)

華美的文辭,詼諧的夸夸其談,容易吸引人,但卻未必能說明事實真相。

“劇談”有調(diào)笑戲弄的成分,楊勇《世說新語校箋》“文學”中“謝車騎在安西艱中”條:“劇談,窮之以理,苦相詰難,輕薄其詞也。”[7](P208)“輕薄其詞”即含有調(diào)笑戲弄的成分。這一點,北齊徐之才事可為一典型?!侗饼R書》卷三三《徐之才傳》:

之才聰辯強識,有兼人之敏,尤好劇談體語,公私言聚,多相嘲戲。鄭道育常戲之才為師公。之才曰:“既為汝師,又為汝公,在三之義,頓居其兩?!盵10](P447)

中華書局標點本在“尤好劇談體語”下??比缦拢骸澳?、北、殿、局四本‘體’作‘謔’,三朝本、汲本及《北史》卷九〇作‘體’。張元濟云:‘按體語即反切隱語,見封演《聞見記》卷二?!磸堈f是,今從三朝本。”[10](P450)唐封演《封氏聞見記》卷二“聲韻”條:“周颙好為體語,因此切字皆有紐,紐有平、上、去、入之異?!盵11](P13)“體語”主要指利用漢字形音義之間的密

切聯(lián)系,形成歧義,產(chǎn)生獨特的修辭效果。張元濟解釋為“反切隱語”,基本抓住了核心?!皠≌劇焙汀绑w語”并列,其性質應大致相近。

游戲性是“劇談”的一個重要特征。在這樣的談論中,事實的真相并不重要,在言語氣勢上壓倒對方,贏得其他人的折服,才是最終目的。然而,過猶不及,一旦過分注重表達效果,必然會給人以尖酸刻薄的印象。《隋書》卷六六《高構傳》:

時人以構好劇談,頗謂輕薄,然其內(nèi)懷方雅,特為吏部尚書牛弘所重。[12](P1556)

高構因能“劇談”,被時人目為“輕薄”,正可看出“劇談”的戲弄成分。

綜上,劇談,是古人的一種言語方式,其最早含義來源于語言表達的流暢,即所謂“疾言”。在后來的發(fā)展中,“劇談”多用于雙方辯論等場合,強調(diào)的是語言應對的敏捷靈巧,帶有比較濃厚的游戲調(diào)笑成分。

二、先秦兩漢論辯與“劇談”的產(chǎn)生

“劇談”作為一種言語方式,其產(chǎn)生和發(fā)展有著深厚的文化背景,受到思想、文化、社會等各方面因素的影響。深入考察這些背景,有助于從更廣闊的視角理解“劇談”這種獨特的文化現(xiàn)象。

對言語論辯的關注,先秦諸子時代已經(jīng)開始,其起源在探尋名與實的關系。從歷史發(fā)展的角度看,戰(zhàn)國之前的儒、道兩家都反對論辯,常常將論辯同華美不實聯(lián)系在一起。《論語》中較少涉及辯論,整部《論語》沒有使用過一次“辯”字?!独献印犯欠磳q論,提倡樸素自然?!独献印匪氖逭拢?/p>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13](P236)

辯論常常掩蓋真相,華美的言辭并不能直達“道”的本體。因此,辯論對國家治理有害,好辯之人可能是天下之大惡。這種反對辯論的主張,直到戰(zhàn)國時期仍在沿用。例如《荀子·大略》:“多言無法,而流湎然,雖辯,小人也?!盵14](P518)《韓非子·亡征》:“喜淫而不周于法,好辯說而不求其用,濫于文麗而不顧其功者,可亡也。”[15](P300)以上各種言論,都在說明“辯說不一定真能有益于世道人心,也不必然有助于真理的探求”[16](P613)。

中國古代思想家,積極提倡辯論者,首推墨子。張岱年先生詳細分析了墨家的論辯特點,認為“墨子本甚重辯……后期墨家,因受名家的刺激,對于辯乃有精細的研究?!蹦右浴罢勣q”為“為義”的主要工作,墨家所謂“辯”,有兩層含義:一是爭辯之辯,一是辯說之辯。②辯論作為確立理論的一種基本方式,雖然不能從根本上幫助人們探求本體的“道”,但經(jīng)過論辯,事物的本質會顯現(xiàn)得更加清晰。特別是在眾說紛紜的時候,辯對真理的把握更有積極意義。例如《孟子·滕文公下》: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17](P154)

“不得已而辯”,可從反面說明辯論對“道”的樹立有重要作用。因此,戰(zhàn)國之后,辯論成為思想理論確立的一種基本手段。要推行自己的主張,在理論層面通過辯論,得到人們的認可,是基本程序。后期的墨家、名家、縱橫家,甚至包括荀子等后期儒家,都加入到戰(zhàn)國論辯者的行列,“辯士”、“辯者”成為時代的寵兒。正如韋政通先生所說:

好辯,是戰(zhàn)國時代學術活動中的一大特色。在當時,社會解體,群雄爭霸,雄主們?yōu)榱藬U張權利,莫不爭用人才,于是為士人們帶來空前求取名利或實現(xiàn)抱負的好機會,而辯說則成為他們達到目的的必要手段。[16](P615)

當然秦漢以后仍有學者對論辯持負面評價。如《鹽鐵論》卷四:

主父偃以口舌取大官,竊權重,欺紿宗室,受諸侯之賂,卒皆誅死。東方朔自稱辯略,消堅釋石,當世無雙;然省其私行,狂夫不忍為,況無東方朔之口,其余無可觀者也?[18](P242)

《鹽鐵論》的基本觀點還是對辯論持否定態(tài)度,但時代發(fā)展已成潮流,論辯之風并未消歇。

從西漢開始,伴隨著經(jīng)學的發(fā)展,經(jīng)學流派不斷衍生。從大的方面講,有今文經(jīng)學和古文經(jīng)學;各經(jīng)的授受流傳,也是師法家法眾多。正如班固《漢書·儒林傳》“贊”所說:

自武帝立五經(jīng)博士,開弟子員,設科射策,勸以官祿,訖于元始,百有余年,傳業(yè)者寖盛,支葉藩滋,一經(jīng)說至百余萬言,大師眾至千余人,蓋祿利之路

然也。[1](P3620)

“設科射策,勸以官祿”,刺激了經(jīng)學的發(fā)展,經(jīng)學解說日益繁瑣,經(jīng)學流派的論爭日益激烈,論辯必然會成為每一家經(jīng)學流派得以立足的基本手段。韓詩為漢代《詩經(jīng)》一家,其確立也是論爭的結果。因此,在《韓詩外傳》中有下列的論述:

天下之辯,有三至三勝,而辭直為下。辯者,別殊類,使不相害;序異端,使不相悖;輸志通意,揭其所謂,使人預知焉,不務相迷也。是勝者不失所守,不勝者得其所求,故辯可觀也。[19](P208)

“辯可觀也”,顯然是經(jīng)學論爭的勝利者對“論辯”的切身體會。

另外,從漢代經(jīng)學發(fā)展的幾次大的論爭來看,論辯在漢代已經(jīng)成為官方認可、學者接受的一種方式。

漢代經(jīng)學發(fā)展中有四次大的論辯,第一次是西漢哀帝時劉歆與太常博士的論爭,爭立《毛詩》、《古文尚書》等。第二次是東漢光武帝時韓歆、陳元與范升爭立《費氏易》和《左傳》。第三次是東漢章帝時賈逵和李育爭論《左傳》和《公羊傳》。第四次是東漢桓帝時何休和鄭玄的討論《左傳》和《公羊傳》。③另外,西漢宣帝時的“石渠閣會議”及東漢章帝時的“白虎觀會議”,也是考論各家經(jīng)說的異同。每一次論爭的具體論題有些已不明確,但解決問題的方式,都是采取公開的方式,可以口頭討論,也可以書面商榷,均屬“論辯”范疇。

從歷史現(xiàn)狀來看,在漢代論辯能力的大小,已經(jīng)成為士人博取功名的重要條件?!稘h書》卷六五《東方朔傳》:

是時朝廷多賢材,上復問朔:“方今公孫丞相、兒大夫、董仲舒、夏侯始昌、司馬相如、吾丘壽王、主父偃、朱買臣、嚴助、汲黯、膠倉、終軍、嚴安、徐樂、司馬遷之倫,皆辯知閎達,溢于文辭,先生自視,何與比哉?”[1](P2863)

文中列舉的“賢材”,均為能辯且有文采者。因武帝時,有舉賢良方正文學之士,試奏而可登高位者,如公孫弘“白衣而為天子三公”,封侯拜相。經(jīng)學方面的學養(yǎng)深厚是基本條件,同時還需要能將內(nèi)蘊發(fā)而為文章議論,有助于國君治理,論辯能力的大小至關重要。

基于這一背景,論辯能力就成為東漢以來品評人物的重要標準。重視論辯,推崇流暢、高超的論辯能力,已經(jīng)成為漢人品評人物的重要標準,濃縮成經(jīng)典論述,集中體現(xiàn)在《人物志》中。《人物志·流業(yè)》:“蓋人流之業(yè),十有二焉:有清節(jié)家,有法家,有術家,有國體,有器能,有臧否,有伎倆,有智意,有文章,有儒學,有口辨,有雄杰?!雹堋皠≌劇币辉~最早出現(xiàn)于漢代,對流暢、敏捷的應對能力的追求,正體現(xiàn)出漢人對論辯的高度重視。

三、談玄論佛與“劇談”的發(fā)展

“劇談”之風成為社會時尚,同漢魏以及兩晉清議、清談的玄言之風密切相關。東漢末年,“正直廢放,邪枉熾結”,皇權、外戚、宦官、士人,各個階層角力爭斗,社會上出現(xiàn)了清濁二流。現(xiàn)實政治和察舉制度結合,出現(xiàn)了以人物品評為主的清議。進入魏晉,名教之治的動搖,名理之學的復興,貴無貴有的論爭,才性優(yōu)劣的辯論,清議一變而為清談,玄學成為時代的潮流。⑤玄言之學,所談既有抽象的哲學命題,也有具體的社會現(xiàn)實問題,但多以論辯的方式展開。劉大杰先生說:“儒家獨尊的權威崩潰了,諸子百家之學就興盛起來……在這種空氣里,學術界產(chǎn)生了懷疑的精神,論辯的風氣。”[20](P36)這一判斷是有道理的。例如《三國志·魏志》卷二八《鐘會傳》裴注引何劭為王弼所作傳記:

淮南人劉陶善論縱橫,為當時所推。每與弼語,常屈弼。弼天才卓出,當其所得,莫能奪也?!雠c鐘會善,會論議以校練為家,然每服弼之高致。何晏以為圣人無喜怒哀樂,其論甚精,鐘會等述之。弼與不同,……[21](P795)

王弼被后世史家認為是玄言之風的肇始者。何劭所記,王弼同劉陶辯論,鐘會折服于王弼的高致,都可見出:辯論之風在玄言清談中的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玄言清談有時所追求的不僅僅是一般的論辯,而更要求“劇談”式的辯論?!妒勒f新語》多記魏晉時代名流的軼事,應對敏捷,口才出眾,在在有所體現(xiàn)。許多名士常因一兩句應對高超的文句,而名揚天下。例如《世說新語·言語》:

晉武帝始登阼,探策得“一”。王者世數(shù),系此

多少。帝既不悅,群臣失色,莫能有言者。侍中裴楷進曰:“臣聞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帝悅,群臣嘆服。[7](P69)

面對探策得一的不祥,裴楷能轉危為安,可見其應對敏捷。善于辯論,為魏晉清談的重要特征;強調(diào)論辯中應對敏捷,口才出眾,論辯風趣,舉止高雅,也是玄言的必備要素。上引《三國志·魏志》卷二八《鐘會傳》裴注引何劭所作王弼傳:

弼注易,潁川人荀融難弼大衍義。弼答其意,白書以戲之曰:“夫明足以尋極幽微,而不能去自然之性。顏子之量,孔父之所預在,然遇之不能無樂,喪之不能無哀。又常狹斯人,以為未能以情從理者也,而今乃知自然之不可革。足下之量,雖已定乎胸懷之內(nèi),然而隔踰旬朔,何其相思之多乎?故知尼父之于顏子,可以無大過矣。”[21](P795-796)

王弼和荀融討論《周易》“大衍之義”,最終采取的形式是“戲書”,書信中以荀融的個人之量,對比顏子之量,說明人之自然本性不能去。論證中心是哲學問題,采取的是推己及人的方式,帶有一定調(diào)笑成分。

佛教的傳入及逐漸本土化,也促進了“劇談”之風的流行。佛教本為外來宗教,在其流入中國之初,就受到了儒家、道教等不同學術思想的沖擊。早期的佛教采取與道教方術合流的方式得以廣泛流傳,但同儒家思想的論爭,在士大夫階段也很激烈,梁僧祐所撰《弘明集》就是這種論爭資料的匯編?!端膸烊珪偰俊ず朊骷诽嵋骸八嫿詵|漢以下至于梁代闡明佛法之文。其學主于戒律,其說主于因果,其大旨則主于抑周孔、排黃老,而獨伸釋氏之法?!盵22](P1236)梁僧祐《弘明集序》:“自大法東漸,歲幾五百。緣各信否,運亦崇替。正見者敷贊,邪惑者謗訕。至于守文曲儒,則拒為異教;巧言左道,則引為同法。拒有拔本之迷,引有朱紫之亂。遂令詭論稍繁訛辭孔熾?!雹奕毡緦W者吉川忠夫《六朝精神史研究》,曾專門就“踞食”、“中土與邊土”、“夷夏”以及“中國的排佛論”等儒釋道三教論爭展開過精彩考論,佛教與中國本有思想的矛盾還有“沙門不敬王”以及關于“孝”的認識等問題。⑦這些問題,都曾經(jīng)在佛教傳入中國后,儒道佛三教的融合中引起或大或小的論爭??梢酝茢啵悍鸾淘谥袊鱾鬟^程中,辯論也是其確立地位、得到認可的重要手段之一。辯難也就成為了佛家高僧的必備能力,在佛門中受到高度重視。例如《高僧傳》卷八“義解”:

善能問難,先達多為所屈。后自開法筵,鋒鏑互起。充既思入玄微,口辯天逸,通疑釋滯,無所間然。每講《法華》《十地》,聽者盈堂。(釋弘充)[23](P308)

時靈根寺又有法常、智興。并博通經(jīng)論,數(shù)當講說。常乃尤能劇談,為時匠所憚。而性甚剛梗,不偶人俗。(釋法瑗)[23](P313)

能“問難”,能“劇談”,有“口辯”,這些都成為了高僧大德的重要標準。其原因在于,不管是同儒家、道教相互論爭,或者是佛教內(nèi)部各派別研究佛法,辯論都是必不可少的。關于這點,《高僧傳》中有一典型事例?!陡呱畟鳌肪砦濉傲x解”:

時沙門道恒,頗有才力,常執(zhí)心無義,大行荊土。汰曰:“此是邪說,應須破之?!蹦舜蠹?,令弟子曇一難之。據(jù)經(jīng)引理,析駁紛紜。恒仗其口辯,不肯受屈,日色既暮,明旦更集。慧遠就席,設難數(shù)番,關責鋒起。恒自覺義途差異,神色微動,麈尾扣案,未即有答。遠曰:“不疾而速,杼軸何為?”座者皆笑矣,心無之義,于此而息。(釋法汰)[23](P192-193)

這段文字記載佛教爭論“心無之義”。法汰先命弟子曇一和道恒討論,引經(jīng)據(jù)典,并未分出輸贏。第二天,又請來慧遠參與討論,最終利用慧遠的一句清談式問難,了結了佛法教義的爭論。這一故事,充分說明了六朝時期,佛教與玄風的相互影響。同類的例子還見于《世說新語》,《世說新語·文學》:

有北來道人好才理,與林公相遇于瓦官寺,講小品。于時竺法深、孫興公悉共聽。此道人語,屢設疑難,林公辯答清析,辭氣俱爽。此道人每輒摧屈。孫問深公:“上人當是逆風家,向來何以都不言?”深公笑而不答。林公曰:“白旃檀非不馥,焉能逆風?”深公得此義,夷然不屑。[7](P197)

支道林、孫興公、竺法深以及北來道人共同談論問題,本身就頗具象征意義,反映了佛教與其他思想的融合。再考察其論辯方式,采取的完全是玄言清談的基本路數(shù),孫興公和支道林對“逆風家”的調(diào)侃,正可看出“劇談”應具的基本品格。這段文字雖沒有使用“劇談”一詞,但體現(xiàn)的特征完全是“劇談”式的。湯用彤《魏晉思想的發(fā)展》一文,論及東晉以

后佛教與玄學的互動:

雙方在生活行事上彼此本有可以相投的地方,如隱居嘉遁,服用不同,不拘禮法的行徑,乃至談吐的風流,在在都有可相同的互感。[20](P108)

對此劉大杰先生《魏晉思想論》也有明確論述。劉先生在論述魏晉辯論之風時說:

當日的清談集會,也是討論學術最好的集會?!渑d趣的濃厚,辯論的熱烈,我們只要看看《世說新語》,就可以略明大概。……到了東晉中葉,佛學也加入了他們的范圍,于是他們清談的材料,更加豐富了。[24](P39-40)

既看到魏晉清談對辯論的影響,也注意到東晉以后佛教與辯論的密切關系,劉先生的觀察細致入微,也同湯用彤先生的論述有異曲同工之妙。

“劇談”作為中古時代一種特殊的論辯方式,其源頭可追溯到先秦兩漢以來對論辯的重視,特別是漢魏六朝以來,察舉制度,人物品評,玄言清談的社會思潮,甚至佛教傳入后,儒釋道三家的斗爭融合,都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劇談”的發(fā)展。一種講求應對敏捷、詼諧調(diào)笑的論辯方式,從此成為古人論難的重要形式。

[注 釋]

①《雜記》所記雖多為西漢時事,然其書作者及成書時代說法不一,《四庫提要辨證》有詳細考證??偙娂抑f,其書或成于魏晉之后,所采擷材料應為西漢文獻。

②參見張岱年《中國哲學大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年,第568-569頁。

③參見周予同《經(jīng)今古文學》,《周予同經(jīng)學史論著選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

④參見湯用彤《讀<人物志>》,見其《魏晉玄學論稿》,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5年。

⑤參見唐長孺《魏晉玄學的形成及發(fā)展》,見其《魏晉南北朝史論叢》,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

⑥此文見今本《弘明集》,又載于梁僧祐《出三藏記集》卷十二,題名《弘明集目錄序》,中華書局,1995年,第492頁。

⑦參見吉川忠夫《六朝精神史研究》第五部分“六朝人與宗教”,江蘇人民出版社,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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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王軍君]

[校 對 康桂芳]

H019

A

1003-8388(2015)04-0149-06

2015-04-20

高明(1970-),男,陜西西安人,現(xiàn)為西藏民族大學文學院教授,文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古語言、古典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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