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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大腦如何建構故事?①
——論泰戈爾短篇故事的情感與倫理

2015-02-12 15:23:04帕特里克科爾姆霍根著湯軼麗譯
英語研究 2015年2期
關鍵詞:控制者泰戈爾敏感性

帕特里克·科爾姆·霍根著 湯軼麗譯

(1.康涅狄格大學英語系,美國康涅狄格州203860;2.上海外國語大學外國語學院,上海200240)

作者的大腦如何建構故事?①
——論泰戈爾短篇故事的情感與倫理

帕特里克·科爾姆·霍根著 湯軼麗譯

(1.康涅狄格大學英語系,美國康涅狄格州203860;2.上海外國語大學外國語學院,上海200240)

對于多數(shù)人而言,作者以個人習語的敘事方式編織故事。個人習語的敘事是一系列原則,它們使可能有因果聯(lián)系事件的模仿得以實現(xiàn)為故事的產(chǎn)物,其中囊括原型,即定義故事種類的結構。這些原型,或曰原故事,是認知和情感結構的復雜融合,引導人們對真實世界中的事件以及虛構故事產(chǎn)物的解讀。相差無幾,拉賓德拉納特·泰戈爾擁有一系列的原故事,其中占據(jù)重要特殊地位的類型便是基于情感依戀的原故事,這種情感依戀最初以父母與孩童的關系為特征。此類型的原故事著眼于情感依戀關系的搭建與倫理和政治維度的違反。具體言之,泰戈爾對于倫理以及政治的想象很大程度受穩(wěn)固發(fā)展的依戀規(guī)范指引,并迸發(fā)出對原則的偏離,在故事的敘述中得以詳細說明。這些偏離緣于情感依戀的威脅與缺失。要而論之,泰戈爾的情感依戀原故事展現(xiàn)了兩項重要的倫理品質(zhì)——情感依戀敏感性,以及情感依戀開放性。反之,它也承擔著為社會產(chǎn)物——羞恥所影響的風險,且這種羞恥感常與性別意識相關。

情感依戀開放性;情感依戀敏感性;作者想象;文學創(chuàng)作;個人習語敘事;原故事;羞恥;模仿;泰戈爾

說話者不免都是以個人習語的語言系統(tǒng)遣字造句,這一套復雜的規(guī)則定義了我們個人內(nèi)在的語法體系。正如筆者在《作者的大腦如何建構故事》(2013)一書中所述,故事講述者以個人習語的敘事方式講述故事,這套復雜的原則使我們的講述得以實現(xiàn)。個人習語的敘事包括定義了故事種類的原型——即“原故事”(參見Hogan 2011c)。原故事是認知和情感結構的復雜融合,指導著我們對于過去與現(xiàn)在事件的解讀、對于未來事件的期待、對于假設或反事實事件的模仿以及我們對于這些事件的情感反應。原故事使一些更基礎的認知結構,如插畫式記憶、語義原型和情感傾向等,與范圍更廣的敘事復合物融合。他們對于我們生活的詮釋、現(xiàn)狀的分析以及憧憬、對于自身與他人的道德評價有著一定的影響力。我們似乎經(jīng)常受這些一定數(shù)量的原故事引導,他們在不同情境下活動或與不同的希望與緊張之感“藕斷絲連”。這些原故事通常都會與跨文化的敘事結構如愛的浪漫情節(jié)并駕齊驅(qū),與社會、愛人的分離等戈矛相見。然而除去這些共通的特征,原故事也會被貼上異質(zhì)的認識標簽。

在文學研究的領域內(nèi),原故事不僅僅指引我們理解自身與父母和同事的關系,或是對在日??谡Z式的故事講述中,政治家道德或非道德行為的衡量,除這些日常普通的應用外,原故事也是文學敘事作品的指引師。事實上,翻閱一些作家的作品,我們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原故事具有與作品高度的一致性和差異性。誠然,如果作者是成功的“能工巧匠”,那么這兩種性質(zhì)必將在作品中得以部分體現(xiàn)。如果作者不是一直重復自我的話,作品中的一致性須要有足夠的變化。對于這種變化性,我們或許能將其視為可變因子或是參數(shù)的復雜作用。作者故事中的這些原則多為大同小異,然而,每一則故事對于參數(shù)的設置都將有不同程度的差異。②論及原故事的特殊性,可以確信的是主宰原故事的原則復合物不具有異質(zhì)性。定義作者原故事認知和情感維度下的網(wǎng)絡對于讀者來說也必須具有可達性,唯有如此讀者方能跟隨他們自身獨有的故事情節(jié),體驗適當?shù)那楦校⒃谝欢ǔ潭壬贤茢嘞嚓P主題的含義。

與他人一樣,拉賓德拉納特·泰戈爾有一系列原故事,并指引著他對世界以及自身故事敘述的理解。然而其中一則原故事或是一種原故事類型,對他而言,舉足輕重,至少在他的短篇小說領域中占據(jù)重要位置。這一原故事類型基于情感依戀,著眼于情感關系的搭建與倫理和政治維度的背叛。情感依戀的溫情紐帶最常見于父母與孩童之間,梵文學者將其稱之為vātsalya。這種情感似乎也成為泰戈爾的主旋律。換言之,在他的作品中,這種情感依戀擔當著最基本的闡釋性角色,不僅在敘事方面,在審美、倫理甚至是政治方面都占據(jù)重要地位(例如嫁妝制度)。

具體來講,在之前的作品中,筆者曾指出泰戈爾的情感依戀原故事展現(xiàn)了兩項重要的倫理品性——情感依戀敏感性以及情感依戀開放性。(Hogan,2011c、2011b)。情感依戀敏感性是對于情感依戀紐帶的認同與尊重,包括其背叛之痛和對于人類福祉本質(zhì)重要性的接受。情感依戀開放性則是對于他者獨立于他們社會類別或地位的情感角色認同。社會分類通常包括將一些人置于圈外(通過種姓、種族、宗教、國籍或者其他身份類別),以此將其從可能的情感聯(lián)系中驅(qū)逐。這種驅(qū)逐通常包括將圈外成員厭惡化,而這種厭惡則是情感依戀的對立面。

在接下來的行文中,筆者將從泰戈爾情感依戀原故事的全景描繪以及其倫理和政治結果入手。對于泰戈爾作品的聚焦出于三個重要理由:其一,泰戈爾的故事為我們提供了許多與主題緊密相關聯(lián)的作品,恰到好處并不冗長,避免了諸如抒情詩(因為其故事結構而不能得到完全發(fā)展)或小說(有長度的極端化以及數(shù)量少的傾向)的弊端。第二,泰戈爾的故事在筆者看來,是現(xiàn)代文學中的巨著,值得不斷重復和深入地研究。卸下諾貝爾獎的光環(huán),泰戈爾作品在孟加拉文學圈外并未得到充分的賞識和正確的評價。最后,基于筆者自身對于泰戈爾作品的情感和倫理性研究,泰戈爾對于情感依戀敏感性和開放性的強調(diào),對于身份類別對峙的相似態(tài)度,在當下似乎大可借鑒。

1.威壓與意識形態(tài):泰戈爾情感依戀原故事的基本參數(shù)

與所有的原故事一樣,泰戈爾的情感依戀原故事折射了一個理想化的喜劇軌跡,簡言之便是事物在無阻礙前提下的運作。為了定義其結構,我們需要從變化及其意義排異的軌跡范式入手。這種喜劇式的敘事以父母/孩子的穩(wěn)定依戀或是vātsalya為起點,并逐漸自然地發(fā)展為夫妻之愛。傳承此脈絡,人物富有倫理上的積極意義,并在一定程度上對于情感依戀的敏感性和開放性有自然傾向性。通常來說,這一基本的敘事序列并不會塑造故事。其自然屬性的預設使其不具可述性,它更多意義上是可述性的背景,因為一系列事件或許能充分調(diào)動聽者與讀者的興趣。而當這一理想化的軌跡遭遇分裂瓦解,可述性應運而生。在泰戈爾的例子中,可述性出現(xiàn)在情感依戀的持續(xù)和發(fā)展受到威脅之時(如對于父母/孩子關系的維護產(chǎn)生危機或是以夫妻之愛代替父母之愛)。這一類的威脅有很多潛在的源頭,這些源頭為泰戈爾故事的變化線索提供了參數(shù)。對于泰戈爾而言,在眾多因子中我們應首先聚焦于社會地位和規(guī)范的功能,具體而言即威壓和意識形態(tài)。

威壓,并不僅僅指涉武力和字面意義的監(jiān)管,也包含物質(zhì)和重要的經(jīng)濟因素。在一些特殊的情況下,這些因素會破壞父母/孩子的情感依戀(如因貧窮而無家可歸的孤兒)或者是減少婚姻的成功率(如當女孩沒有嫁妝)。進一步而言,經(jīng)濟的制約會加劇情感依戀的脆弱度。泰戈爾原故事的一大特點便是沒有對貪婪的房東或者剝削的資本主義者進行濃墨重彩的刻畫。反之,泰戈爾更傾向于將強弱兩級的角色配對。另一方面,泰戈爾的原故事強調(diào)了情感依戀的非敏感性,驅(qū)逐了弱者的角色以及他們緊隨的理性解釋。這一點在短篇故事《郵政局長》中得以體現(xiàn)。故事中的郵政局長對于年輕助理勒袒,一位入不敷出的孤兒產(chǎn)生了依戀的情感。在離別之際,他嘗到了隱約的苦澀,當片刻的罪惡感戰(zhàn)勝了離別的苦澀,他思索到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的哲思,并以此緩解了自己的內(nèi)疚③。

進一步分析,當較為弱勢的角色表現(xiàn)情感依戀的敏感性和開放性,維系這種依戀并沒有實際的可能性。就如在《郵政局長》中,結局或許就是社會的譴責,而不是理性的解釋。在《妻子的信》中,我們可以看到妻子姆里納爾發(fā)現(xiàn)并接受了年輕孤女賓杜對她的依戀。然而不幸的是,這種情感的牽連并沒有將賓杜從一段糟糕的婚姻中解救出來。在賓杜悲劇性地自殺后,對于引發(fā)這場悲劇的社會規(guī)范,姆里納爾并沒有繼續(xù)支持,她主張將自身的自由作為反抗這些社會規(guī)范的最初動機。

第二種威脅的類型來自個人內(nèi)在的意識形態(tài),特別是性別意識。在此,我們邂逅了社會淵源的情感依戀非敏感性和撤移(這樣引起了情感依戀開放性的缺失)。這種非敏感性和撤移并不是天然賦予的,而是呈現(xiàn)了被依戀關懷敵對陣營的社會行動者所規(guī)訓的傾向。當我們再次走進泰戈爾原故事的世界,我們找到了那些通過對他者的羞辱踐行性別認同原則的角色,并以此否定了情感依戀穩(wěn)定的自然發(fā)展?!都彝ブ鲖D》便是顯著的例子。故事中小男孩阿蘇與妹妹一起玩洋娃娃,這種磨滅男性特征的行為遭到了老師斯巴司的羞辱,而這種羞恥感也是阿蘇男性意識啟蒙的一部分。

故事《筆記本》對于情感依戀的意識形態(tài)部分亦有深刻描繪,與前者不同的是受辱的性別由男孩換至女孩。故事呈現(xiàn)了女孩欲將其情感依戀關系轉至書寫的普通愿望。自然而然,這種書寫在她的筆記本中存在,也傳遞給了她的依戀對象,以此成為情感分享重要過程的一部分(Rimé,2005)。此外,她關于依戀對象的書寫包括他們的非敏感性和情感遷移。然而她的丈夫拿走了她的筆記本,并羞辱她讓其放棄這種想象性的表達。在此,我們又一次看到了泰戈爾原故事的價值。社會的描繪大抵是一邊倒向于男孩和男人的依戀畫面(就如阿蘇的例子),對于女性和女生卻采用看待弱者的姿態(tài),然而泰戈爾的原故事更為復雜,社會意識在其看來扭曲了對于男女性別依戀那陽光普照般的自然發(fā)展,如在《妻子的信》中,姆里納爾被阻斷了依戀穩(wěn)定關系中的情感分享,甚至對于這種情感分享的想象創(chuàng)作也難逃厄運。事實上,這種認識對于她最終的解放至關重要。

2.控制者、中間者與受控者角色

在威壓和意識形態(tài)之間的政治性分類,包括社會等級制度的區(qū)分,特別是性別等級,在泰戈爾情感依戀原故事類型的分析中舉足輕重。然而對于分類的發(fā)展存在很多參數(shù),如之前提及的強勢和弱勢角色的影響,其中一個參數(shù)便是關于控制者和受控者陣營的劃分(如男女之分)。另一參數(shù)涉及道德行為者角色,即道德決策制定者,與前者控制者/受控者的參數(shù)互相影響。

大多數(shù)情況下,被賦予首要道德行為者的角色通常占據(jù)控制者的地位,他/她展現(xiàn)情感依戀的非敏感性,如《郵政局長》一文中,郵政局長在性別、階級和年齡中位處控制者的位置,同時也是道德決策的行動者,因為在他們關系中,勒坦有著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無奈感。局長所表現(xiàn)的依戀非敏感性清晰可見,特別是當勒坦無意識的羞恥感出現(xiàn)時這種非敏感性愈加突顯。例如當勒坦欲與局長一同回家之時,他為之一笑,而這笑聲一直縈繞在勒坦的耳邊(p.45)。

同樣在《筆記本》中,我們在烏瑪和她哥哥的關系中亦能窺見控制性的道德行為者。當烏瑪被硬生生困在姻親家中時,故事感人的淚點也達至高峰。她在筆記本中寫下:(哥哥),我祈求你,就這一次,把我?guī)Щ丶野伞也⒎侨桥愣窍蚰闫砬?p.143)。當然,戈賓德拉爾是無法看到妹妹在筆記本中的文字的,然而對于妹妹文字訴求上的不聞不見是因為戈賓德拉爾無法聽見她的需求,這僅僅是其中的一個征兆。

另一方面,所有控制者的角色都逃脫不了依戀非敏感性的命運,這種說辭未免有失偏頗。一些控制者角色的經(jīng)歷受自身依戀經(jīng)歷的影響并隨之改變。就如在《編者》的故事中,一位鰥夫賣文為生,為其女兒的嫁妝做一部分儲備。從這層面上看,嫁妝體系扎根于他們的離別。然而,他很快沉迷于諷刺創(chuàng)作的成功之中,這一份迷戀蒙蔽了他的雙眼,讓他忽略甚至虐待女兒——帕拉巴哈,從而導致她變得害怕父親(p.123)。依戀關系的瓦解如此顯而易見也如此的深刻,最終他的女兒遭受病痛的折磨。在泰戈爾的故事中,讀者對于棄婦(棄女)的死亡并不陌生,并為這最壞的情形所堪憂。然而這里并沒有社會約束,沒有控制者第三方要求的犧牲,也沒有給女兒的選擇,這里存在的僅僅是依戀關系的兩者。當帕拉巴哈向父親懇求時,他潛藏的依戀之感再度覺醒:我現(xiàn)在意識到女孩被病痛折磨,渴望她父親滿心的關懷和情感(p.124)。

在此,父親面臨了道德選擇的境遇:繼續(xù)自己的職業(yè)生涯還是為女兒奉獻自身,他可以在自私自利的道路漸行漸遠,也可以做出犧牲,最終他決定選擇犧牲并金盆洗手(p.124)。然而,這種犧牲與許多女性的犧牲并不相同,不帶悲劇色彩,事實上,犧牲帶給他難以想象的快樂(p.124)。

這也為我們的目錄添加了另一參數(shù),在依戀關系中,控制者角色不僅需要非敏感性和合理的解釋,當外界不存在嚴重的限制和壓迫時,控制者角色也會被喚醒情感依戀的敏感性,進而受到依戀關系的影響。反之,這也會帶來兩方的喜劇式犧牲。

此類型的另一則故事便是《喀布爾的水果商》。事實上這則故事異常重要,因為其彰顯和體現(xiàn)的依戀敏感性并不存在于家庭之中,而跨越了國籍和宗教。故事的情節(jié)復雜,圍繞于一位貧窮的阿富汗男性哈瑪和上層中產(chǎn)階級孟加拉作家的家庭。哈瑪為了賺錢養(yǎng)家而來到加爾各答,種族、貧窮和教育缺失的背景使他身處孟加拉家庭的下層,事實上也使其成為了“圈外人”。盡管如此,他與家中的小女孩米妮成為好朋友。他們漸漸建立起依戀關系的紐帶,而這頗為反常。哈瑪因為報酬與一位客戶爭執(zhí)不下并刺傷了客戶,從而鋃鐺入獄。若干年后哈瑪出獄,他來到那家人希望能見米妮“片刻”(p.118),他的到來正值米妮的婚禮,孟加拉作家解釋到在這重要的一天哈瑪應該離開,換言之,他暗示道哈瑪就像遺婦一般不祥。當哈瑪將一小份水果遞呈給作家,拜托他將其轉交給米妮時,作家試著向他支付水果錢。到此我們明顯可以看到泰戈爾標準的原故事再現(xiàn),依戀關系也得以呈現(xiàn),第三方人物為了減少依戀關系的代價而將依戀關系中的雙方分離?;氐竭@個標準版本的故事,哈瑪拒絕了這筆錢。

然而,故事卻在此轉折。哈瑪和米妮之間依戀關系從未完全清晰地浮出水面。如今哈瑪解釋到在阿富汗他有一個女兒,與米妮的相見使他陷入對女兒的回憶。他從襯衣中拿出了陪伴多年的陳舊的紙——他女兒的手印。至此我們可以看到故事中最基本的情感依戀關系是哈瑪和其女兒,因為貧窮而導致了這場重要的離別,也因為養(yǎng)家糊口他才來到了加爾各答。至此,存在于孟加拉作家和哈瑪之間的圈內(nèi)圈外之分也得以消解。思憶起自己和女兒的情感依戀,作家講述到:“我忘記了他是阿富汗的葡萄商販,我是孟加拉先生,我也在那時懂得他是一位父親正如我一樣(p.119)。他稱哈瑪?shù)呐畠簽榕翣柾叩?,一如之前他稱自己女兒為杜爾伽(p.118)。這是同一位女神的兩個名字,而這個女神在許多孟加拉歌曲中都品嘗了親人離別的滋味(MeDermott,2001:123-151)。

另一個轉折也再次降臨,控制者角色在自身情感依戀感受的影響下做出了抉擇,首先他遺忘了之前對于哈瑪不詳現(xiàn)身的擔心,呼喚著他的女兒。在她走之后,他也決定做出犧牲,贈予哈瑪回家路費。他嘗試修復情感依戀的關系,而不是將人類的關系金錢化,將情感依戀納入價格的范疇。正如之前編者發(fā)現(xiàn)自己的犧牲比寫作更為愉悅,作家也感受到了,較之驅(qū)趕拒絕這位原以為不吉祥的伙計,為其犧牲獲得的精神福祉遠遠大得多。因為哈瑪?shù)慕?jīng)濟救濟,他不得不在婚禮盛宴中縮減開支。然而,他向哈瑪解釋道:你和女兒神圣的團聚也會庇佑米妮(p.120)。

相比于更為直接明了的控制者和受控者角色,文本世界也存在中間者角色,例如,上層階級的女性與較低階級的女性相比在社會地位上更為優(yōu)越,但俯首于上層階級男性。當她們處于依戀關系之外時,愈顯惡意和敵對,更像控制者角色,就如烏瑪?shù)囊鲇H姐姐們,在《筆記本》中嘲笑諷刺她,又如《得與失》中尼魯帕瑪殘忍的婆母(下文將分析此故事)。與此相反,當中間者角色身處依戀關系中,他或她或許沒有控制者那般非敏感。

讓我們再一次分析《妻子的信》中的姆里納爾。她比婚姻中的賓杜更顯社會層級的優(yōu)越性,然而她和賓杜作為男權結構中的女性共享受控者的地位。毋庸多言,這并不保證情感依戀的敏感性,就像賓杜的姐姐,與姆里納爾同享已婚身份卻低處姆里納爾和賓杜女性身份之下,對待賓杜態(tài)度惡劣。姆里納爾或許未必像賓杜對待困境一樣這般敏感,她或許能夠做一些事阻止賓杜糟糕的婚姻。然而她并沒有這樣做,取而代之的只是為自己在這場悲劇事件所處的位置而尋找理由(正如郵政局長所為)。當然在事件發(fā)生時她做出了道德選擇進而追尋自身的解放,或許反之能鼓勵他者,從而避免賓杜式的悲劇再次發(fā)生。這種選擇也許是由她作為中間者境遇的部分職責所致,不論是控制者抑或是受控者。

控制者和中間者角色體現(xiàn)的主體能動性并不能說明受控者的無能為力。在一些例子中,他們成為故事道德行動者的中心。這一例證也將馬上得以陳述,甚至在勒坦這一例子中,我們可見她們并不是被完全限制,她們能夠并且也做出了道德選擇,只是這些選擇非常有限。她們經(jīng)常與兩項選擇相關:①與依戀紐帶破壞制度的同謀;②自我犧牲。在泰戈爾許多故事中,有時候情感依戀的受控者角色會有做出真正道德或政治性選擇的可能性,這一刻或帶有戲劇色彩。對于勒坦,當郵政局長給她錢時,她面臨著道德選擇——她應該同意他們的關系是未付報酬的勞動,簡化為金錢交易?還是應該犧牲她迫切需要的金錢保障?最終她選擇了犧牲,這種犧牲保護了她的尊嚴卻丟失了物質(zhì)的富足。

在《郵政局長》一文中,泰戈爾意欲暗指嫁妝是壓迫女性的實踐表現(xiàn)(勒坦貧窮孤兒的身份已經(jīng)顯示了其嫁妝的缺少),在另一些故事中,他矛頭直指寡居期出現(xiàn)的問題。在泰戈爾寫作生涯中,遺孀所承受的嚴重缺失感一直是其思考的話題。在孟加拉國,那時候孀婦通常不能再婚,不能打扮裝飾自己或穿鮮艷的衣物,不能分享人生普通的樂事,例如品嘗一些食物。遺孀,正如蘭姆說道,甚至是危險不詳?shù)南笳?1999:542),在泰戈爾的揭露批評后,這一說法持續(xù)了將近一個世紀。實際上,遺孀也將自身視為行尸走肉而非鮮活的生命。

在《生者與死者》這則故事中,泰戈爾將這個說辭作為遺孀的隱喻。故事的開篇提到了與莎拉達沙克家族同住的遺孀——卡當比尼。對于這個家庭而言她并不是路人甲,與尋常家庭一般,她與姻親同住,然而她并不是家庭中真正的一部分。故事的第一篇章建立了卡當比尼和她侄子緊密深厚的依戀關系,第二篇章告知了卡當比尼死亡的噩耗,事實上她仍健在,然而被誤認為死亡并差一點被火化。盡管最終避免了火化的結局,她仍然認為:“我不再屬于世上存活的人類,我是可怕的邪惡誘引?!?p.34)從表面上看,這種想法頗為怪異,她似乎對于死亡與生存的狀態(tài)苦惱迷惑,事實上這描繪了當時遺孀普遍的生存畫面。

當最終踏入家門時,她仿佛是家庭中的鬼魂。年輕的侄子接受了她并讓她保證“不會再次去世”(p.40)。這種行為符合了情感依戀紐帶和中間者角色(部分控制者,部分受控者)的特征,在這個例子中,侄子是男性(因而為控制者),但他又是孩童(因而為受控者)。這類人物試圖接受情感依戀的感受并為之報答。然而部分成年控制者相繼暴露了社會的暴行與瘋狂,并制造了孩童的創(chuàng)傷。家庭成員譴責卡當比尼對于孩子的惡劣影響(p.41),在他們看來她的身份不是幽魂便是不詳?shù)倪z孀。之后她試圖宣告自己的存在。表面上,她意識到自己并未死亡,然而,從隱喻的角度看來,這一位女性面對著給予她生命意義的依戀關系,決定宣告駁斥自己并不是一位死亡的遺孀,但這活生生的人卻比任何人更具不祥之感。

不幸的是,卡當比尼似乎并未找到方式證明自己的生命,公開的宣告也經(jīng)受不住家庭和社會的譴責。事實上,姻親對于遺孀的冷酷以及盼死的心情是尋常不過的。吊詭的是,在她死后,他們卻對她賓禮相待,首先是葬禮儀式的舉行——這重大的場合展示了人們的責任感,不管在人死前他們的責任感有多渺小。卡當比尼擁有最受限制的狹隘選擇,如勒坦一般,她選擇犧牲,石沉大海。泰戈爾的尾句看起來有些簡單但卻是一個明智的悖論——卡當比尼用她的死亡證明她并未死去(p.41),但這一點確是遺孀的親身經(jīng)歷。

在泰戈爾情感依戀的原故事中,《得與失》更能清晰體現(xiàn)這點倫理性的發(fā)展。故事帶我們回到萬惡的嫁妝制度,并詳細展現(xiàn)了控制者角色完全掌控道德選擇的能力。蘭山達有5個兒子,還有老幺女兒。當女兒尼魯帕瑪?shù)搅诉m婚年齡,蘭山達找到一位出身名門之家冠以“雷爾巴哈杜爾”之姓的新郎。(p.48)不幸的是,他的寶貝女兒進入婚姻的門檻如此之高——嫁妝異常豐厚。儀式舉行之際,蘭山達籌得的嫁妝甚至還未有總數(shù)的一半。正如我們之前所提及的一般原則,名門之家的父親惡言相對。他本可以對蘭山達和尼魯帕瑪進行羞辱,在最后一刻拒絕這場婚姻,但新郎阻止了他。結婚后,年輕的新郎需要離開,在和姻親的相處中,尼魯帕瑪飽受冷眼相待,她的父親在看望女兒時不斷蒙羞(p.49)。

故事中,父女之間的關系是主要的情感依戀紐帶,(但)因為嫁妝卻被姻親分離。父親意識到唯有一種方式能終結羞辱并能自由地見女兒,那便是嫁妝的全額支付。他千方百計籌集卻仍只籌得總數(shù)的一部分,并換來了再一次的羞辱,親家表示部分的支付對他來說毫無作用(p.50)。最終,蘭山達決定變賣房子,即使這會讓他的兒子們無家可歸(p.49)。

當尼魯帕瑪聽說了此事,她面臨著道德難題并有能力做出選擇:她可以接受這一筆錢或者放棄,拒絕與制度的茍合。毫無疑問,她選擇放棄并作出犧牲。然而她表達決定的方式至關重要。與泰戈爾其他故事類似,羞辱是強化性別標準意識形態(tài)的主要方式。在這則故事中,性別標準與階級等級制度互相影響,因為父親試圖攆出兒子們而增加其階級優(yōu)越感。蘭山達在與尼魯帕瑪解釋賣房時辯護道:“倘若我不支付這筆錢,我將永遠蒙羞,你也如此?!?p.52)這里的羞恥意指社會界的鄙視,特別是富裕的雷爾巴哈杜爾一家,“如果你付了錢那么羞辱會更大”,這句話中的羞辱則意指道德錯誤——敲詐的合理解釋。

與勒坦一樣,尼魯帕瑪選擇捍衛(wèi)家庭以及自身的尊嚴,然而代價之大可想而知。知曉她對其父親的建議后,尼魯帕瑪?shù)囊鲇H對她的態(tài)度愈加惡劣,致使她最終因為未就醫(yī)而抱病身亡。尼魯帕瑪對于金錢的犧牲導致了生命的逝去,融合了《郵政局長》和《生者與死者》的兩種犧牲方式,首先放棄了物質(zhì)的富足繼而放棄她的生命。雷爾巴哈杜爾一家停止了他們的虐待,為她舉辦了一場隆重的葬禮。

《懲罰》的故事則呈現(xiàn)了更為復雜的道德倫理性。故事中的兩個兄弟:杜克漢姆和赤丹被拉做農(nóng)田工壯丁,在勞作的大部分時間里,他們都遭到了指責和羞辱(p.126)?;丶液?,杜克漢姆因為沒錢買食物而遭到妻子的羞辱,“我必須走到大街上去掙錢嗎?”(p.126),經(jīng)歷了一天的蒙羞之后(p.126),杜克漢姆的怒火終于在對其男性尊嚴的侮辱中點燃。他粗暴地毆打妻子,結束了她的生命。在此我們重逢了不斷出現(xiàn)的原故事元素,性別制度的偏離總是會被羞辱在意識形態(tài)上控制。在這個案例中,羞辱部分來自女性(這同樣出現(xiàn)在其他的故事,如《傻子的黃金》,當丈夫無法履行性別角色時)。雖然如此,在等級制度的社會中,暴力傾向于從控制者這方下滑至受控者個體或團體中。杜克漢姆的受辱直接作用于妻子,盡管他最終的羞辱來自經(jīng)濟體系,迫使其從事這份蒙羞的無報酬工作。

赤丹同時也面臨了兩難境地。他與弟弟有著深厚的依戀紐帶,并對其有道德上的責任,這些促使他幫助弟弟逃離訴訟。當?shù)苊弥辣话l(fā)現(xiàn)后,他責怪自己的妻子仙朵拉——一位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p.128)。社會等級中的暴力下滑現(xiàn)象將仙朵拉置于道德尷尬的處境,一方面,這使她成為道德的能動者,但同時卻嚴重限制了她的選擇。泰戈爾重描了仙朵拉與赤丹的紐帶聯(lián)結,引導我們將赤丹的控告視為依戀關系的背叛而非錯誤,因而仙朵拉以傷后自尊的情感給予回應(p.131),并對這種背叛憤恨不已。這與《郵政局長》中勒坦對于經(jīng)濟救濟的反映有異曲同工之妙,盡管這次的叛離更為深刻。事實上,故事的敘述者似乎將仙朵拉一系列行為全部歸因為這種自尊心,然而就此看來,敘述者并非可靠。

具體看來,仙朵拉有三個選擇:首先,她可以說出真相——她的小叔子殺了他的妻子,選擇的后果則是小叔子的死亡,這不僅違背了家庭的使命,也與殖民體系的法律制度同流合污,而這套制度引發(fā)的剝削和羞辱是這場悲劇的罪魁禍首;第二個選擇是歸咎于弟妹,例如可以辯護自己因受其攻擊而自衛(wèi)。然而這種誹謗死者的行為損害了仙朵拉的名聲,甚至會扭曲她的精神人格,因為她不會接受被弟妹襲擊的說辭(p.131)。最后的選擇便是犧牲,這也是她最終的選擇。這種犧牲深層次牽連的依戀缺失浮現(xiàn)在故事的末尾幾行,在絞刑之前,她欲見其母親(p.133)。

然而這又成為故事被忽略的難題,文章的標題為《懲罰》,很明顯最終受罰的是仙朵拉,但同時存在另一個懲罰——赤丹的痛苦,他并不愿意將妻子送上刑臺,并試圖幫助其脫罪。事實上,故事的結尾他想見妻子,但是妻子憤怒地拒絕了這個請求。仙朵拉是對赤丹夸張的非敏感性的一部分懲罰,這是一個線索。他的非敏感性體現(xiàn)在他甚至絲毫沒有意識自己的控告將傷害仙朵拉,他考慮了弟弟的精神狀態(tài)和環(huán)境,但卻可能因為男/女性別認同的二分而忽略了妻子。無論如何,這種犧牲沒有逃脫報復,但痕跡卻愈變愈淡。

在故事《骷髏》中我們發(fā)現(xiàn)了這類原故事的變化,故事帶我們重新回到寡居的話題,講述了一個鬼魂縈繞在敘述者的家中,一晚,他們促膝相談,鬼魂講述了自己的故事?;楹髢蓚€月,她便開始了悲慘的寡居生活。她的姻親將丈夫之死歸責于她,并把她送回娘家。作為遺孀,她并不安分,偷偷地穿著鮮艷的紗麗,發(fā)際帶著花環(huán)(p.87),因為受限于對外界的接觸,她只能見到一位家族外的男性,年輕的醫(yī)生、弟弟的朋友。醫(yī)生的矚目表達了對這位年輕女性的情愫,她也慢慢墜入情網(wǎng)并確信兩情相悅的事實,盡管訴說衷腸在她的立場看來困難重重。直到得知他將要結婚并得到一筆豐厚的嫁妝,跟隨原故事套路的走勢,她感受到了背叛,盡管我們不能精確的辨明她感受背叛的程度。醫(yī)生自在地與這位年輕遺孀打交道,因為她寡居的事實,他有著很多暗示,唯獨沒有將其作為配偶的想法。無論如何,對于她日增的依戀,醫(yī)生感受到了非敏感性的慣例罪惡感。

從這點看來,年輕遺孀所面臨的選擇并不清晰明了,如何面對在她看來是背叛的非敏感性呢?在此,泰戈爾在《懲罰》中提及的報復再一次得到升華。年輕遺孀對醫(yī)生下毒,以此作為他背叛的懲罰,同時阻止這種背叛。不出意料,報復并不形單影只,他的出現(xiàn)伴隨了犧牲,即自殺。年輕遺孀用傳統(tǒng)結婚的行頭,給頭發(fā)染了色同時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我們在此又邂逅了《生者與死者》相似的隱喻結尾:這位年輕女子只有以尸體的軀殼成為新娘。她最終達致圓滿,并非與她深愛的醫(yī)生,而是死后與其他醫(yī)生,她的骨架被用作解剖學的示范道具。

3.泰戈爾的道德復雜性:自由和正道(Dharma)④的種類

對于泰戈爾情感依戀原故事的細節(jié),我們已經(jīng)接觸不少。幾乎每一個例子我們都會發(fā)現(xiàn)社會等級和身份類別約束著依戀的敏感性和開放性,并造成痛苦的依戀缺失。然而泰戈爾對于世界的模仿并不局限于單一的原故事或依戀基礎的理想化。事實上,甚至于他的依戀原故事都包含了許多其他的價值隱意,有時候這些價值特別是與依戀開放性所折射的承諾格格不入。

例如《假日》這則故事,在很大部分與情感依戀相關內(nèi)容無關。故事中,朝氣蓬勃的男孩法緹克被送去叔叔家接受教育。與母親分離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受待見,無人關愛,甚至在叔叔看來是不詳?shù)摹皭耗е恰?p.110)(社會階層的底端人物在泰戈爾筆下大抵都是不詳?shù)?,因為?jīng)常是被羞辱的對象)。叔叔家反對的氛圍和經(jīng)常試圖羞辱他的老師(p.111)對他的成長來說有百害而無一利。他迫切地需要母親,無心學習,也成為了班級里最“愚蠢和怠慢”的孩子(p.110)。當他發(fā)燒時,他不敢告訴任何人并試圖回家。而回家的途中他的病情愈加嚴重,在與母親團聚不久后他便去世。

正如綜述所點明的那般,《假日》契合了我們所考慮的結構,然而故事的細節(jié)同樣也暗示了一些另外的內(nèi)容。整個情感依戀的違反和接踵而至的悲劇都是男孩因他的調(diào)皮不受訓而遭受的懲罰(p.109)。換言之,依戀的破壞不是等級和貧窮,而是對孩子“自由”的限制(p.110)——倘若故事中的自由與情感依戀的安全感密不可分。

其他一些故事亦有對自信和自由的聚焦?!镀拮拥男拧肥瞧渲蓄H為有趣的例子之一,故事預設了情感依戀和自由的潛在矛盾。具體來說,姆利納爾離開丈夫的決定帶來了一系列與自由、職責和正道相關的問題。印度的倫理傳統(tǒng)與正道的不同分支有所區(qū)別,包括家族正道的不同種類,如夫妻之間的正道。對于正統(tǒng)的倫理學家來說,當存在互相矛盾的職責時,家族或是自性(Swadharma),即特指由家族的地位或種姓等決定的正道,應優(yōu)先考慮(O’Flaherty,1978:97)。然而,大體上一些自性也會有頗具爭議的違反現(xiàn)象,其中絕大多數(shù)都是瀕臨災難或危機。在一些情境下,尋常的道德原則不再適用,倘若一個饑腸轆轆的人沒有渠道獲得食物,那么(有人或許會有爭議)危機情況就會戰(zhàn)勝普眾道德觀念下的勿偷竊警示,⑤這種情形就會引起危機正道——只在千鈞一發(fā)時刻被允許的行為(Monier-Williams,1986:143)。

姆利納爾離開的決定毫無疑問與普遍的家庭法則相違背,或許這種違背更具新意,因為它印刻了泰戈爾對于家庭正道變化版本的解讀即依戀敏感性。具體言之,15年家庭的朝夕相處并沒有建立起些許的情感依戀關系,這似乎不太可能,在此,關系一詞似乎定義了泰戈爾道德關懷的前沿。如何調(diào)和姆利納爾對于情感依戀的明顯忽視和泰戈爾故事蘊含的普世倫理及情感意義呢?

對于這個問題的理解,一種方法便是以危機的視角考慮。賓杜并不是簡單的自殺,而是整一個制度誘發(fā)了她的自殺,因為危機的情境源于婚姻制度。姆利納爾試圖從這個制度逃離,在此情況下,她放棄了自身的依戀紐帶——她的安全感——這便是一種犧牲。這種犧牲不僅給予這位女性更多自尊,也給予她基本的自主。

這也將我們帶至最后的兩則故事。第一則故事觸及了我們所討論的正道,故事更確切地講,以“危機”(āpad)命名。故事中,年輕女性基蘭與丈夫沙拉特結伴前往金德訥格爾療養(yǎng)。在恢復期,她邂逅了一位年輕男孩尼爾康塔,旅行樂家的一成員(p.163)?;m與男孩之間建立了深厚的依戀紐帶。事實上,兩者關系與勒坦和局長之間的關系并不背道而馳。泰戈爾解釋道,在他們相處期,尼爾康塔完成了青春期向成人的過渡,18歲領域的跨入使他們的情感愈加成熟。因而當基蘭仍以與對待男孩的方式與他相處時,尼爾康塔頗為受傷和尷尬(p.165)。

與其他中間者角色(尤其女性)一樣,基蘭對尼爾康塔的感受僅僅是部分的非敏感。實際上,她沒有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悲痛地意識到對一個終將離別之人產(chǎn)生短暫情感是多么嚴重的錯誤(p.168)。當離別的時刻到來時,她欲與男孩同行。在此我們可以看到這點與局長有著明顯差異。故事中,基蘭與依戀關系外的受控者角色也有很明顯的差異。她的丈夫,沙拉特對男孩懷有敵意,屢次有意無意的打他(p.169)。沙拉特的弟弟薩迪仕不僅呈現(xiàn)對于男孩的依戀非敏感性,甚至對其不屑一顧,斷言薩迪仕對于他們離開的痛苦其實源于物質(zhì)的貪婪(p.168)——一個重復出現(xiàn)的動機。遺憾的是,基蘭并沒有一直堅持與尼爾康塔的陪伴,而是向丈夫和弟弟妥協(xié)。這也反映了中間者角色的問題——他們有一定的敏感性,然而無法隨心而動,抑或總是錯過時機?!镀拮拥男拧分械哪防锬蜖柧褪且粋€典型范例。

在他們離開之前,基蘭試圖贈送尼爾康塔禮物,表面上,這與郵政局長有一些相似點。然而,基蘭的愛心禮物(p.170)表達了她的情感,而不是將他們的關系化為金錢交易。為了避免尷尬,她將禮物放到了他的盒子,卻不幸的引起了誤會。男孩自覺不能保留這個盒子,禮物也無緣相伴。因此他做出了普遍的犧牲——“凈身出戶”,就像勒坦做出的物質(zhì)的犧牲。

但故事最有趣的地方并不是對范式的契合,而是決定我們標題的附加因素和道德復雜性。當薩迪仕在基蘭前羞辱尼爾康塔后,尼爾康塔從薩迪仕桌中偷走了他尤為珍愛的墨水瓶。沙拉特和薩迪仕指控尼爾康塔,基蘭為其辯護,當兩兄弟提出搜尼爾康塔房間時,她堅決抵制,做出了最初的道德選擇并堅定了自己的自主性。在她把禮物放在尼爾康塔的盒子中時,基蘭偶然看到了墨水瓶,尼爾康塔碰巧看到了這一幕,也促使他拋棄這個盒子選擇離開,以此向基蘭證明他并沒有偷墨水瓶,并對薩迪仕殘酷的行為作出回應(畢竟,倘若他真的貪婪,也會保留這個墨水瓶)。基蘭的境地更為復雜。從正道的角度來看,她似乎有義務說出發(fā)現(xiàn)的真相(而不是保守謊言),并將墨水瓶物歸原主(而非與小偷保持統(tǒng)一戰(zhàn)線)。然而,她都未做到。在尼爾康塔離開之后,她仍拒絕對其房間進行搜查。之后她處理了墨水瓶,違反了正道的普遍規(guī)則,至少在與沙拉特和薩迪仕的情感依戀紐帶中做出了叛離的行為。但隱含作者似乎對她的行為表示了理解和贊同,在標題中給出了支持的理由,即正道的普遍規(guī)則并不適合危急情形下的情境。

依戀原故事與危機正道(āpaddharma)是有保持一致的可能性。危機是來源于薩迪仕最初對尼爾康塔的羞辱和基蘭早期的依戀非敏感性。對于男孩的再次羞辱是錯誤的,即使他不在,但重復證實這些道德錯誤也有失偏頗。唯一能確認的是沙拉特和薩迪仕的偏見以及未來對于情感依戀紐帶倫理和情感維度的叛離。

然而基蘭的行為同樣也阻止了對于男孩任何的追求和懲罰,給予了他離開的自由,也鞏固了基蘭自身的自主權。因而故事不僅告訴我們,依戀敏感性給予了其他依戀紐帶違背破壞的生存空間,同時自由與自主也取代了依戀基礎上的職責。

1985年早期,“āpad”一詞問世。同年之后,泰戈爾發(fā)表了另一則講述相似事件的故事《賓客》,但卻給予不同的結局和意義(Radice,2005:300)。這則故事同樣講述了一個劇團的成員,一位年輕男孩塔拉巴塔,被另一個家庭所領養(yǎng)。故事中,他對家庭中叛逆的女兒查璐產(chǎn)生了感情??v使有沖突,查璐也對他的感情愈漸清晰明了。最終,這個家庭幫他找到了真正的家,并欲讓兩位年輕人結婚。然而,當婚禮即將開始時塔拉巴塔消失了。

某種程度上,這種情節(jié)符合泰戈爾原故事的慣例。依戀關系因為拋棄年輕女性的年長男性所表現(xiàn)的依戀非敏感性而被破壞。然而,故事中,塔拉巴塔并非犯了明顯的錯誤,事實上,在結尾處能看到暗示,捍衛(wèi)找尋自由的權利無可厚非:在愛情和情感紐帶禁錮之前他逃離了(p.211)。在塔拉巴塔和神靈奎師那(K爟a)的聯(lián)系中這一點得到進一步深化,并一躍從吹長笛轉換到聲名遠揚“偷心賊”的形象(p.211)??鼛熌鞘且粋€虔誠的愛情追尋者,然而從未得到完美的生活,這并不是因為他的冷漠,事實上他富有愛心,就像塔拉巴塔。但即使如他也無法在這個物質(zhì)世界中達致圓滿。這并不是說塔拉巴塔就是奎師那,毋寧說泰戈爾將兩者聯(lián)系,并以此使塔拉巴塔的離開更易接受。

這則故事似乎與我們探討的普遍模式相悖,然而當泰戈爾講述道德斷層是他最致命的弱點和他最大的力量時④,這種不一致或許正是他所追求的。泰戈爾情感依戀原故事承擔著風險,即依戀紐帶戰(zhàn)勝了其他一切因素,包括自由。當依戀的關系被扭曲甚至被階級等級制度、父權制(父權制影響下的嫁妝制度和寡居禁忌)和其他社會壓迫結構破壞時,泰戈爾似乎意識到保護受控者的情感依戀發(fā)展至關重要。然而僅考慮這一點遠遠不夠,正如《賓客》故事這般部分抵消了與泰戈爾其他故事的倫理不平衡性。泰戈爾將情感依戀視為倫理和政治方面的關鍵甚至是中心和主要點,但也認識到就像任何人性的美好,它并不絕對。事實上,這反應了另一類型原故事的存在,以及泰戈爾理解和對情境回饋隨機應變的另一方式,這種復合結構的類型我們都擁有,它們不一定完全始終如一,或許會引導我們以矛盾的方式理解情境。

4.結語

總而言之,故事的講述就像演講,個人習語原則編織出了個人故事中往復的模式,故事講述便是其結果。模式兼具認知性和情感性,他們不僅包含了個人利益,也包括了倫理和其他原則。這些原則根據(jù)故事講述者的一定變化而變化。不同故事中呈現(xiàn)的特殊性起因于原則的分列,他們一定程度上通過故事軌跡和整體輪廓下參數(shù)的不同設定而形成。通常情況下,這些原則定義了伴隨一系列破壞理想可能性的理想軌跡。一套既定的理想化和中斷的可能性,用更準確地話來說,個人習語的敘事原則和參數(shù)共同催生了與一系列定義“原故事”相關的故事。

泰戈爾的短篇小說頻繁展現(xiàn)了以情感依戀紐帶為基礎的原故事因素。這類原故事預設了一個慣例,即父母/子女的情感依戀為之深化并會被成年的婚姻紐帶所取代??墒鲂怨适?展現(xiàn)敘事性的故事)會在慣例打破時出現(xiàn)。這種打破包括依戀缺失或者依戀脆弱性的短暫缺失,兩者情況的出現(xiàn)都會加劇倫理決策需求的出現(xiàn)。在這類原故事的指引下,泰戈爾提出了兩項重要的倫理品性——情感依戀敏感性(即對他者情感依戀需求的專注度)以及情感依戀開放性(即愿意將他者視為關心和情感紐帶的對象,無論他們是什么種姓、性別或者其他身份類別)。這些道德原則的閃光點激發(fā)了限制依戀弱性的行為并阻止或彌補了情感依戀的缺失。

泰戈爾的原故事包含了許多參數(shù),其中一個便是關于物質(zhì)約束(如經(jīng)濟地位所引起的)和意識形態(tài)約束(主要包括由性別制度所催生的)的不同。泰戈爾作品向我們道明了意識形態(tài)的約束限制會破壞情感依戀的關系,并主要通過羞辱扭曲人類的情感,從而鞏固范疇的分類。

另一系列可變因素作用于道德行動者,對于這些角色相互的關系有一項重要的區(qū)分,即控制者、受控者和中間者??刂普邿o疑傾向鞏固身份類別,然而他們的行為一部分取決于他們與受害者有無依戀紐帶。中間者角色的行為形形色色,但更傾向于開篇展示的情感依戀的開放性和敏感性。

原故事關于道德行動者最有趣的角色便是受控者,特別是遭受羞辱的依戀威脅受害者。他們或許與傷害他們情感紐帶的制度格格不入,并普遍作出自我犧牲。自我犧牲的內(nèi)容或是物質(zhì)的富足甚至是生命。然而這種犧牲也是面對社會羞辱時維護自尊的方式,有時候伴隨著報復的行為。

泰戈爾的一些作品也展示了不同類別的原故事。這類原故事將重點放在個人的自由而非情感依戀。在一些例子中,這一類原故事與依戀型原故事相沖突。自由類型的原故事折射出了自我提升的規(guī)準,并掙脫于家庭或其他循規(guī)蹈矩富有使命感的依戀關系的束縛。

最終,倘若這些原故事并未對社會轉型中不公平的等級制度作出合力,那么也是紙上談兵,毫無意義。對于像《妻子的信》中姆里耐爾最終的反抗,文中也給出了一些建議。然而只停留在晦澀的暗示,并沒有得到展開和強調(diào)。這或許是因為對于身份類別的厭惡使泰戈爾無法想象非身份基礎上的合力,因而富有消極的色彩。盡管如此,泰戈爾的一些角色展現(xiàn)了依戀關懷衍生出的人道和移情因素,例如從姆里耐爾到賓杜,縱使在一些例子中并沒有成功,這些關懷或許仍是非身份基礎上合作的模式。這種強調(diào)情感依戀敏感性和開放性的合作模式能團結不同社會等級的人,從而抗衡圈內(nèi)圈外的模式以及由此產(chǎn)生不可避免的羞恥感。

注釋:

①本文為作者于2015年6月份在上海交通大學“文學敘事中的情感研究工作坊”(A Workshop on Emotions in Literary Narrative)上的發(fā)言稿。在此,我要感謝組織者:甘尼薩·慕克吉和尚必武先生,感謝他們給予我這次機會與讀者分享拙見,感謝他們對本文的評價和建議。

②在此,筆者引入了語言學原則——參數(shù)理論,并作出一定明顯的變化(如原則并非固有和普遍,參數(shù)在早期童年期的關鍵時期并不持久不變)。Surányi 2011對此理論有介紹。筆者在Hogan2013第四篇章對文學性個人習語的原則和參數(shù)有深入討論。

③如無特殊注明,泰戈爾作品的引用均來自Radice,2005。

④在此,譯者將Dharma翻譯為“正道”,即存在的法則。

⑤嚴格來講它并沒有與自性(swadharma)相沖突,而是與sādhāran·adharma相沖突,即普世的正道(等同于mānavdharma,人類正道),此正道適用于所有人,包括諸如不能偷竊等規(guī)范(參見Parekh 1989:16)。

⑥參見Modern Review(September 1941):212和Visva-Bharati News 28.11(May 1960):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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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Surányi,Balázs.Principles and Parameters Theory[M]//Patrick Colm Hogan.The Cambridge Encyclopedia of the Language Science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1:666-670.

責任編輯:陳寧

How an Auther’s Mind Makes Stories: Emotion and Ethics in Tagere’s Short Fiction

Patrick Colm HOGANtrans.by TANG Yili

Authors may be understood as producing stories from their narrative idiolects.Narrative idiolects are sets of principles that enable the simulation of possible sequences of causally connected events.Such idiolects include prototypes that define classes of stories.These prototypes or proto-stories are complexes of cognitive and affective structures that guide the interpretation of real-world events as well as the production of fictions.Like everyone,Rabindranath Tagore had a range of proto-stories.Butone was particularly important for him.This was a proto-story based on attachment,the sort of bonding that first of all characterizes the relations of parents and young children.This proto-story centers on the formation and violation of attachment relations,with the ethical and political issues that surround such violation.Specifically,Tagore’s ethical and political imagination was largely guided by the norm of securely developing attachment.It was elaborated into stories by reference to deviations from that norm.Those deviations are caused by attachment threat or loss.In connection with these points,Tagore’s attachment proto-story suggests two key ethical virtues—attachment sensitivity and attachment openness.These,in turn,may be disturbed by the social production of shame,often in relation to gender ideology.

attachment openness;attachment sensitivity;authorial imagination;literary creation; narrative idiolect;proto-story;shame;simulation;Rabindranath Tagore

帕特里克·科爾姆·霍根,男,美國康涅狄格大學英語系教授,主要從事敘事學、認知批評、后殖民理論研究。湯軼麗,女,浙江海寧人,上海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在讀博士生,主要從事敘事學、英美文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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