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紅兵
(江蘇聯(lián)合職業(yè)技術學院 鹽城機電分院,江蘇 鹽城 224001)
凡是譯者都知道譯事之難,相比之下,文學作品的翻譯更是難上加難。因為文學作品的翻譯是一種語言文字的藝術,由于文學作品的藝術性,其翻譯則對譯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成功地翻譯一部外國文學作品,傳達原作的藝術魅力,譯者不僅要精通源語和譯入語,通曉作品的語言特點和寫作風格,還要對譯入語有嫻熟的語言駕馭能力,確保譯文流暢自然,易于讀者接受。對此,有人還把文學作品的翻譯形象地比作是一個帶著鐐銬的舞蹈家在舞臺上跳舞,并且還要讓導演(原作者)和觀眾(譯作讀者)雙方都滿意,其難度不言自明。而當代翻譯大師許淵沖也曾經(jīng)說過,文學翻譯要像畫一樣使人如歷其境,像音樂一樣使人如聞其聲,像演員一樣使觀眾如見其人??梢娢膶W翻譯對譯者要求之高。
短篇小說《大雙心河》(The Big Two-Hearted River)是海明威于1925年發(fā)表短篇小說集《在我們的時代里》(In Our Time)中的最后一篇,也是最感人的一篇。海明威在這篇小說里描述了一戰(zhàn)結束后,主人公尼克在身心俱傷的情況下回到密執(zhí)安州北部他年少時居住過的地方——森奈鎮(zhèn),搭帳篷夜宿及沿小河釣魚的故事。尼克渴望遠離塵世喧囂,回歸美麗的大自然,醫(yī)治自己的心理精神創(chuàng)傷,但整個小說卻始終沒有涉及到戰(zhàn)爭給他帶來的傷害。與海明威的其他短篇小說相比,《大雙心河》迄今還未引起研究者足夠的關注,而它在國內的譯本也相對較少。本文通過對比和評析吳勞和張祥麟兩位老師的兩個譯本,學習和借鑒他們在文學作品翻譯上的一些方法和經(jīng)驗,以期能對外國文學作品的翻譯提供一些幫助。
外國文學作品與中國文學作品大為不同,它需要經(jīng)過譯者的翻譯才得以與一般中國的讀者見面。所以說,對外國文學作品而言,除了作者賦予它生命以外,譯者才是真正能夠讓它走向世界的牽線搭橋之人。然而,如今很多譯者在從事外國文學作品翻譯的時候,也存在著不少問題。例如,有些譯者精通外文,但中文基礎不扎實,表達能力欠佳,出于這樣譯者之手的作品,人們反倒看不懂,寧可去看原文;有些譯者中文基礎扎實,但對照原文,實際上對許多文字望文生義,紕漏叢生。上述這兩種情況都會嚴重影響翻譯的質量。其實,對文學作品翻譯而言,除了要有過硬的外文基本功以外,譯者更要通曉原著的語言特點、寫作風格,以及文學背景知識。
我國著名的翻譯家翁顯良曾提出文學翻譯要“得作者之志”,并認為“原文沒有吃透,譯文只得其軀殼”。這就是說,文學翻譯的成功與否關鍵在于譯者能否“吃透原文”,盡得作者之“志”,探出原作“蘊”之所在。因此,譯者想要傳神地譯出文學作品,首先要反復通讀原作,確保自己在動手翻譯之前能深刻透徹地理解原作。一方面,譯者要深刻理解原作的內容,要對原作的字詞、句子等微觀層面予以透徹理解,徹底消除語言上的障礙;另一方面,譯者要深刻理解原作的風格,由于作家的生活經(jīng)歷、立場觀點、藝術修養(yǎng)、個性特征等各不相同,因此他們在處理題材、駕馭體裁、描述形象等方面也各不相同。這就要求譯者對原作的思想內容、寫作風格、主題結構等宏觀層面有一個整體把握。
另外,透切地理解了原作之后,譯者如何把它貼切而生動地表達出來,也是文學作品翻譯必須要注意的問題。實際上,這也絕非一件輕而易舉之事。因為,它要求譯者在從事文學翻譯時,必須要具有扎實深厚的雙語語言文學功底,具備極高的文學修養(yǎng)和廣博的東西方文化知識,具有高超的語言表達技能,確保譯入語表達自然、通順流暢。否則,所譯出來的東西必然會生硬晦澀、乏味難懂。即使可以理解,恐怕也難以給人以美的享受,更談不上將外國文學作品的文化、風格和精華呈現(xiàn)給中國讀者。
海明威作品的語言簡潔而含蓄,其短篇小說《大雙心河》也不例外。對譯者而言,這樣的作品看似簡單,然而真正翻譯起來卻很難,尤其要譯出它的底蘊,體現(xiàn)原作的風貌和魅力,實屬不易。目前,在國內《大雙心河》有兩個中譯本較有名氣,一是吳勞老師的譯本(以下簡稱吳譯),另一個是張祥麟老師的譯本(以下簡稱張譯)。兩個譯本都成功地翻譯出原文簡潔樸實的語言,很好地體現(xiàn)了原作的風格,讓中國讀者深深感受到了原作的藝術魅力。然而在仔細研讀、比對和揣摩兩種譯本之后,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二者還是有著明顯的優(yōu)劣之別的。筆者將從理解原作、風格再現(xiàn),以及表達流暢這三方面來具體分析兩種譯本的優(yōu)劣之處。
理解原作是文學作品翻譯的前提和基礎。如果譯者沒有透切地讀懂原作,或對原作內容一知半解的話,那么不管后面的工作做得多么細致認真,翻譯出來的譯文都注定是失敗的。所以,能否理解原作在文學作品翻譯過程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譯者只有自己先深刻充分地理解了原作,才能用另一種語言對作品進行再創(chuàng)造,才能進一步去傳達作品的風格和思想。
原文:He was a very serious coffee drinker.He was the most serious man Nick had ever known.Not heavy,serious.
吳譯:他是個十分認真的咖啡愛好者。他是尼克認識的最最認真的人。不是莊重,是認真。
張譯:他喝咖啡很是一本正經(jīng)。他是尼克所認識的最一本正經(jīng)的人。癮不大,但正經(jīng)。
在這里,吳譯與張譯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對原文“serious”和“heavy”這兩個詞的處理上。這兩個詞都是英語中的常見詞,相對比較容易理解。然而如果譯者不理解原文,翻譯時不假思索,隨便挑詞,那么譯文的質量定會大打折扣。的確,英語中的“heavy”也可以表示“莊重”,然而只要我們仔細閱讀原文,聯(lián)系上下文的語境,就會發(fā)現(xiàn)這里“heavy”并不是“莊重”的意思。并且吳譯的句子讀上去也的確讓人拗口和費解。其實,“Not heavy,serious.”是句子“Not heavy,but a serious coffee drinker.”的省略句,而“heavy”是用來修飾“drinker”的。從原作內容可以得知,霍普金斯(Hopkins)和尼克是好朋友,兩人也曾為如何煮咖啡的事情而爭論不休過?;羝战鹚惯@個人很注重煮咖啡的過程,做事總是一本正經(jīng)。尼克此刻想起來,認識到霍普金斯是正確的。因此,把“heavy”翻譯成“癮”才是真正理解了原作。而把“serious”譯為“(一本)正經(jīng)”也比“認真”更符合霍普金斯這個人的人物形象特征。對比兩個譯文,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張老師在這里可謂透切地理解了原文,完全表達出原文的意味和內涵,讓譯文的讀者得到了與原文讀者大致相同的感受??梢?,只有在準確理解原作基礎上的譯文,才能忠實地傳達出原作的思想風貌。
文學翻譯不只是兩種不同語言之間的文字轉換。實際上,每一部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都會有其獨特的創(chuàng)作風格和表現(xiàn)手法。對此,當代國內著名的翻譯學家許均也曾說過,要還原原著的本色,必須要以領悟原文的精神風貌,識別原文的風格特征、行文氣勢和神韻為基礎??梢姡玫奈膶W作品譯文必須要在忠實于原文的基礎上,還要做到還原原作神韻,再現(xiàn)原作風格。
原文:Nick looked down into the clear,brown water,colored from the pebbly bottom,and watched the trout keeping themselves steady in the current with wavering fins.
吳譯:尼克俯視著由于河底的卵石而呈褐色的清澈的河水,觀看鱒魚抖動著鰭在激流中穩(wěn)住身子。
張譯:尼克俯身往下看,但見河水清澈,呈褐色,是卵石河床造成的印象;條條鱒魚搖鰭撥水,中流翱翔。
對于以上兩種譯文,筆者認為張老師的譯文在傳達原作風格上更勝一籌。海明威語言簡煉樸實,準確生動,并善于運用簡單句,單句之間的連接緊湊并有韻律。對此,張譯在此用了一系列簡單句“尼克俯身往下看”,“但見河水清澈,呈褐色”,“是卵石河床造成的印象”,“條條鱒魚搖鰭撥水”,“中流翱翔”。這一系列的句子組織連貫,簡單自然,尤其是這句“搖鰭撥水,中流翱翔”讀起來詩韻濃濃,節(jié)奏優(yōu)美流暢,把水中的鱒魚游水刻畫得栩栩如生,躍然紙上。可見,張老師的譯文貼切地再現(xiàn)了原作的寫作風格,還原了原作的語言特點,表達出了原作的意境和韻味,讀起來優(yōu)美流暢,頗有文采,從而給人以美的享受。這與翻譯老前輩傅雷所倡導的“神似”、朱生豪提倡的“保持原作的神韻”,以及錢鐘書先生所提倡的“化境”的目標是一致的。相比之下,吳老師的譯文顯得有點冗長繁瑣,讀起來有些生硬拗口,沒有很好地再現(xiàn)原文的風格。
如果說,透切地理解原文是文學作品翻譯第一階段的話,那么流暢地表達則是文學作品翻譯的第二階段。在翻譯實踐中,不少譯者往往會一味地追求“忠實”和“精確”,從而使譯文更接近原文,但是不“流暢”的譯文讀起來卻生硬拗口,令人晦澀難懂??梢?,不“流暢”的“精確”,在修辭和文法上早已是一種病態(tài)。因此,譯者需要更多地關注譯語讀者,并要根據(jù)讀者的思維和表達習慣進行表達,確保譯文流暢自然,并為廣大讀者接受和認可。
原文:He watched them holding themselves with their noses into the current.
吳譯:他看它們把鼻子探進激流,穩(wěn)定了身子。
張譯:他看著鱒魚以頭迎水,平衡自如。
對比原文和兩個譯文,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吳張兩人在對“nose”這詞的處理上出現(xiàn)了分歧。“nose”在英語中就是“鼻子”的意思,跟“頭”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概念。所以乍看上去,吳老師把鱒魚的“nose”直譯成“鼻子”,似乎非常忠實于原文,然而這樣的忠實卻讓讀者讀起來不倫不類,生硬乏味。相比之下,張老師的譯本采用意譯法,用“頭”這個詞替代“nose”、從而使得譯文表達流暢自然,符合中國讀者的思維和表達習慣。并且張譯中的“以頭迎水”和“平衡自如”都是四個字,讀起來通俗易懂,表達流暢。因此,在翻譯外國文學作品時,雖然直譯能保持原作的“原汁原味”和“原風原貌”,但同時譯者也要站在譯入語讀者的立場來考慮譯文的流暢性,不要過分拘泥于原文的字面意思和形式,確保在“忠實”的基礎上,做到譯意形象傳神,表達自然流暢。
嚴復提出的“信、達、雅”精辟地概括了翻譯的標準,真可謂是論翻譯的“三字真經(jīng)”。它要求譯文既能忠實準確地表達原意,又能通順流暢、文辭優(yōu)美、可讀性強。這個標準同樣也適用于外國文學作品的翻譯。在文學翻譯中,譯者必須要深刻透切地理解原作,吃透原文,使譯文能夠忠實地還原原作的思想內容,再現(xiàn)原作的思想風貌,這就是“信”。同時,譯者還要具有扎實深厚的雙語語言功底,使譯文表達自然,通順流暢,這就是“達”。對于“雅”,則是在文學作品的翻譯上表現(xiàn)得更為突出和明顯,譯者不僅要使譯文有文采,還要根據(jù)原著原作的文體風格和寫作特點,盡力譯出原作的味道,再現(xiàn)原作的風格。因此,譯者在翻譯外國文學作品時,要秉承踏實謙虛、嚴謹務實、一絲不茍的治學態(tài)度,吃透原作的內容和思想,在對原文解讀確保準確無誤的前提下才能提筆翻譯。同時,譯者還要有強烈的責任感,要對原作者、原作以及讀者負責,必須準確把握原作的創(chuàng)作風格,確保譯文行文自如,表達流暢,易于讀者理解和接受。惟有如此,翻譯出來的作品才能更好地體現(xiàn)出原作的風格和藝術魅力,才能更接近“信、達、雅”的標準。
[1]Ernest Hemingway.The Complete Short Stories of Ernest Hemingway[M].New York:Macmillan Publishing Company,1987.
[2]陳良廷等譯.海明威文集短篇小說全集(上)[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5.
[3]顧紅兵.中式英語成因分析及其對漢譯英的啟示[J].蘇州教育學院學報,2011,(1).
[4]黃艷峰,趙霞.文學翻譯即譯“蘊”——海明威《大雙心河》譯本評析[J].綿陽師范學院學報,2011,(1).
[5]張祥麟.英漢譯例評析[M].南寧:廣西民族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