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強，蔣進東，齊書春

（南昌大學 教育學院 體育系，江西 南昌 330031）

在美國國民體育振興的進程中，基督教男青年會（Yong Men’s Christian Association，以下簡稱為YMCA）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而盧瑟·哈爾西·古利克（Luther Halsey Gulick，1865-1918）是YMCA體育事業(yè)最有代表性的指導者，他懷著一顆基督教徒虔誠的心，一生致力于推廣體育運動和體育組織建設，被稱為“純潔體育追夢者”。為了表彰他的貢獻，目前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紀念獎章有北美YMCA體育主任協(xié)會的羅伯茨—古利克獎章，美國健康、體育和娛樂聯(lián)合會的古利克獎章和美國營火協(xié)會的古利克獎章。在我國，有關古利克只有學者李佐惠介紹過他的生平與貢獻，至于他的體育思想有待探討。因此，本研究對古利克的生平、體育思想的主要內容及其啟示進行分析，旨在為研究美國近代體育提供參考資料。

1 古利克的生平及歷史背景

古利克1865年出生于美國夏威夷檀香山的一個基督教教會家庭。大學時代受到美國著名體育學家德爾菲恩·漢納（Delphine Hanna）博士的影響，使他對體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1887年他就任春田學院體育指導者培養(yǎng)學校的主任，1889年獲得紐約大學醫(yī)學博士學位。他從1900年開始在紐約布魯克林區(qū)的普拉特中學當了3年校長，1903年被任命為紐約市公立學校的體育主管。1907年他離開體育教學崗位進入拉塞爾·塞奇（Russell Sage）基金會，專門負責他所創(chuàng)立的美國游樂場協(xié)會的工作。在此期間，他在緬因的塞巴哥湖建立了野營地，1912年他創(chuàng)立了美國營火少女團。1918年8月13日他在塞巴哥湖野營地離開了人世，享年53歲。

在古利克的一生中，他主要在社會組織活動、體育教育和學術研究等3個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從他的社會組織活動看，他創(chuàng)建了多個社會組織機構，是美國游樂場協(xié)會和營火少女團的創(chuàng)造者，同時還是美國男童子軍、美國學校衛(wèi)生協(xié)會、美國民間舞蹈協(xié)會和美國野營協(xié)會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他在較多的組織中擔任過要職，曾是YMCA國際委員會和美國奧林匹克委員會的委員，曾擔任過美國體育進步會和美國學校衛(wèi)生協(xié)會的會長，曾為美國游樂場協(xié)會的首任會長和美國營火少女團的首任團長。從他對美國體育教育的貢獻看，1887年他創(chuàng)辦了美國春田學院體育指導者培養(yǎng)學校，此后他還創(chuàng)辦了紐約大學暑期體育學校，組建了紐約醫(yī)學院學校衛(wèi)生系；在他任職紐約市公立學校體育主管的期間，為推廣籃球、排球和田徑運動做出了重要貢獻。從他的學術成就看，他曾是5種雜志的編輯，其中4種雜志由他本人創(chuàng)辦；他一生中編寫過10多部著作，發(fā)表過200多篇文章。

古利克生活在美國產業(yè)革命高速發(fā)展的時代。1890年前后美國成為當時世界最大的工業(yè)國家，伴隨著工業(yè)的發(fā)展，美國都市化進展迅速。在1860年至1880年的20年間大量的農民進入城市，生活在貧民窟的人超過千萬，其中就有許多青少年勞工。由于工廠勞動條件惡劣，許多青少年的身體狀況極差，一些青少年工作之余無事可干，產生了一系列社會治安問題。為了給青少年提供一個精神寄托場所，古利克認為向青少年推廣體育運動是解救他們的重要手段。他長期在YMCA中工作，這為他實施這一理念提供了很好的平臺。后來，他還利用在中學和游樂場協(xié)會工作的機會，進一步向青少年推廣體育運動。

2 古利克體育思想的內容

2.1 身體能力教育思想

在古利克那個時代，體育（physical education）一詞還沒被普遍使用，大多數人使用身體練習（physical training）來表示體育。古利克認為，身體練習包括教育運動、治療運動和休閑運動等3種類型，由于當時教育運動更為普及，他主要探討教育運動。他的身體能力教育觀首先體現(xiàn)在他對身體能力的認識上，他主張教育運動的主要目的是身體能力教育，在教育過程中必須先進行相關知識學習，繼而進行體育運動以此促進身體發(fā)展。同時他指出身體能力包括肌肉力量、耐力、靈敏性、肌肉控制能力、運動預測能力、自制力、協(xié)調性、動作的優(yōu)美性和動作表現(xiàn)力等內容?；诖耍J為體育是指通過傳授知識和身體運動使精神和體質都得到鍛煉的教育活動。他的這種認識已突破了當時在基督教會中占主流地位的身心二元論思想的束縛，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古利克的身體能力教育觀還體現(xiàn)在他對運動項目的選擇上。在18-19世紀，瑞典和德國建立了體操體系，德國楊氏體操和施皮斯體操最具代表性，均以器械體操為主。古利克認為德國體操過分注重動作細節(jié)，不適宜于學校體育。瑞典林氏體操體系由教育體操、兵士體操、醫(yī)療體操和健美體操等4類構成，與德國體操相比，其體系更加科學合理。但古利克認為瑞典體操不能滿足學生對游戲和娛樂的本能需求，因此他主張采用球類和田徑等各種競技性運動和游戲對學生進行身體能力教育［4］。為此，他研究了不同年齡段學生的心臟與血壓的變化，提倡根據學生的心臟和血管功能有針對性地選擇運動項目進行身體能力練習。

2.2 身心靈協(xié)調發(fā)展的三角形理念

古利克提出了全人教育的三角形理念。他認為全人主要由身（body）、心（mind）和靈（spirit）等3方面構成，但這3者并不是全人教育的全部，應該是許多因素和諧發(fā)展、相互作用的結果。這樣的觀點超越了當時身心二元論思想和基督教的育人觀，是一種全新的身心一元論理念，反映了19世紀后半期神學、心理學和教育學等研究的最新研究成果。不僅如此，他還進一步指出體育在全人教育中具有重要的作用，體育不僅能鍛煉人的身，同時也能鍛煉人的心和靈。

為了貫徹落實全人教育的三角形理念，古利克將這一理念引入到YMCA中，為基督教徒提供了體育活動的范式。為了推廣和普及這一理念，他在春田學院創(chuàng)立了體育指導者培養(yǎng)學校之后又組建了美國營火少女團。古利克基于身心靈協(xié)調發(fā)展的三角形理念，為YMCA設計了會徽，如今這會徽代表著YMCA的理念，也成為了YMCA體育和休閑活動的象征，意味著全人教育不但注意個人的靈德，而且還看重體和智等方面的提練。

2.3 游戲是體育本質特性的哲學觀

古利克認為要讓人們參與體育運動，就必須培養(yǎng)人們的運動興趣或激發(fā)人們的運動動機，而游戲是培養(yǎng)人們運動興趣的最佳選擇。他指出游戲是與個人的自由表現(xiàn)、理想追求和人生價值均有緊密聯(lián)系的活動。游戲本身很重要，在游戲中能很好地進行倫理道德教育。同時他主張基于游戲更能培養(yǎng)人的本性和性格，他認為體育的本質屬性就是游戲。

為了更科學地向兒童推廣游戲，古利克根據兒童成長期的生理、心理特征將兒童游戲大致分為3個階段。古利克也因此被稱為兒童游戲階段學說的美國第一人［4］。具體地說，第一階段為0-7歲兒童的游戲，具有兒童個人游戲的特征。在這一階段中，兒童會隨著游戲環(huán)境的變化表現(xiàn)出本能的感情，能在游戲中學會身體支配能力，兒童在重復游戲過程中發(fā)展肌肉力量、運動技術、耐力和神經肌肉的協(xié)調性。第二階段為7-12歲兒童的游戲，具有競爭性游戲的特征，在這一階段，兒童比以前能跑得更快，更愿意賽跑，也更喜歡各種各樣的競爭性游戲。同時兒童也會表現(xiàn)出試圖支配他人的行為。沒有規(guī)則就沒有游戲，因此在這一時期應該對兒童進行游戲規(guī)則教育。第三階段為12歲以上兒童的游戲，具有集體游戲的特征。古利克認為合作與自我犧牲是集體游戲的兩大要素，集體游戲要求全體參與者必須具有獻身精神和自我犧牲的精神，而這種精神建立在對團隊忠誠的道德基礎之上，在這一階段應該將游戲與道德教育結合起來。

2.4 基于體育與休閑活動發(fā)展社會文化的思想

古利克的體育思想不僅僅局限在體育教育領域，他還主張通過體育與休閑活動引領國民的社會生活文化。他認為國民在體育與休閑活動中的各種禮儀與禮節(jié)，是培養(yǎng)國民品性的決定力量，體育與休閑活動在一定程度上能反映出國民性。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歐美諸國出現(xiàn)了體育競技的熱潮，他認為各種各樣的體育競技或游戲能加強團體之間的交流與合作，促進隊員之間的團結，而這樣的交流、合作和團結是社會發(fā)展所必備的特性。在體育運動或游戲中，參與者在自制的基礎上具有一定程度的自由，而這種自由是民主主義自由的基礎，也是與民主主義發(fā)展的要求相適宜的。他進一步指出，體育競技或游戲活動是引導社會文化發(fā)展的重要手段，是促進社會發(fā)展的原動力［1］。

古利克也認為體育與休閑活動能促進社會組織文化建設，他認為各種組織是倫理規(guī)范和精神教育的場所。在由組織舉辦的體育游戲與休閑活動中，弱者不受欺負將得到保障，自私自利的人將受到排擠，公平正義的環(huán)境將得到營造。正因為如此，他一生中致力于各種社會組織和團體的創(chuàng)建和領導工作，積極在各種社會組織中普及體育游戲或休閑活動，為此他舉辦了一系列的講習會、發(fā)行各種報紙、小冊子或雜志進行宣傳；在幾個城市組建了競技團體，制作有關體育游戲或休閑活動的電影，舉行體育游戲或休閑活動推進會議等［1］。他試圖通過體育游戲或休閑活動來發(fā)揚基督精神，團結參與者，養(yǎng)成完美人格，建設完美社會。他將體育游戲或休閑活動定位為組織文化，對美國體育文化的形成做出了重要的歷史貢獻。

3 古利克體育思想的啟示

3.1 敢為人先，促進社會組織體育文化建設

在古利克之前，YMCA是為了推廣基督教為目的而組建的團體，基督教思想與體育活動之間存在著以下2個不可調和的問題。一是1879年，教皇立奧十三世將經院哲學思想確立為教會哲學的最高權威，把經院哲學當作最重要的思想武器來維護其正統(tǒng)信仰。而在當時的經院哲學思想中存在身心二元論或者說靈肉二元論思想，認為人們一旦追求身體的舒適和休閑娛樂，就會玷污圣靈。這種二元論的觀點導致了基督教徒遠離了體育，對體育運動的發(fā)展極為不利。二是馬克思·韋伯提出的基督新教理論中有關召喚與職業(yè)學說在當時影響較大。韋伯認為基督教徒應該生活勤儉節(jié)約和努力工作，不應貪圖舒適享受?；陧f伯的這種觀點，基督教徒應該回避具有娛樂和游戲特征的體育。古利克敢為人先，在YMCA中推廣體育運動，隨后也將一些體育運動項目引入到學校體育和其他社會組織中，大力推進社會組織的體育文化建設，他對推動美國體育運動的普及，促進體育走向健康、體育、娛樂三者結合的發(fā)展道路，振興美國國民體育做出了重要的貢獻。目前，我國為了發(fā)揮體育在社會主義文化大發(fā)展大繁榮中的作用，把文化建設的目標任務融入到體育實踐中。在這樣的背景下，古利克的遠見卓識和具體實干相結合發(fā)展社會組織體育文化的體育思想，對我國體育文化建設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3.2 開發(fā)運動項目，扎實推進體育運動普及工作

在當時美國以波士頓為代表的工業(yè)城市為了向青少年推廣體育運動，修建了大型的運動場。但當時適合青少年的體育運動項目不多，開發(fā)體育運動項目成為必須解決的問題。古利克認識到了增加YMCA中體育與休閑運動項目的必要性，他將散步、野營、劃船、游泳和野外運動會等引入到YMCA中，但他發(fā)現(xiàn)這些運動項目對提升青少年身體健康水平的效果甚微，并且這些項目具有季節(jié)性的特性，不便于全天候開展。為了開發(fā)新的運動項目，1891年古利克在給學生上課時提出了“易于普及，冬天也能開展并且技術簡單的游戲”的運動項目開發(fā)理念。他的學生詹姆斯·奈史密斯在他的指導下，確立了開發(fā)運動項目的條件，即①項目本身有趣；②規(guī)則簡單；③參與者人多人少都能進行；④能在任何體育館進行；⑤運動不粗野；⑥能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⑦參與者能長期樂此不疲。詹姆斯·奈史密斯基于這樣的理念發(fā)明了籃球，此后古利克將籃球引入到YMCA中。由于籃球運動參與者的體力消耗過大，勞動者需要更輕松一些的運動，古利克于1894年指導另一個學生威廉·摩根發(fā)明了排球。在古利克的支持和推廣下，這兩項運動很快就風靡美國、加拿大乃至全世界［1］，古利克因此被稱為籃球和排球運動的推廣之父。

古利克提出的開發(fā)體育運動項目的理念，體現(xiàn)出了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休閑性和易于普及等特征。這意味著參與體育運動不僅僅是熟練運動技術，而且是通過參與各種各樣的體育運動，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從中也可看出古利克推廣體育運動不是針對特定的人，而是面向大規(guī)模人群，最終促進全體國民的全面發(fā)展。當前群眾體育是我國建設體育強國的基礎性短板，大力發(fā)展群眾體育事業(yè)，推進群眾體育工作健康、快速、可持續(xù)發(fā)展是我國體育強國建設的當務之急。在我國群眾體育設施還不完善，社會體育指導員還不能滿足群眾體育發(fā)展需要的當下，遵循古利克開發(fā)運動項目的理念，因地制宜地開發(fā)一些便于推廣的體育運動項目，不失為一種發(fā)展群眾體育的新思路。

3.3 追求純潔體育，努力構建公平公正的體育底色

古利克是一個基督教徒，基督教信仰影響了他的體育思想。第一，他強調基督教徒進行體育活動時必須遵循一定的倫理規(guī)范，即應該公平公正地進行游戲。他指出對于基督教徒來說，一旦不遵守游戲規(guī)則，不僅是失禮或者說是非紳士的行為，而且還是對神圣的游戲規(guī)則的侮辱行為，是對YMCA的宗教性的一種傷害。第二，他堅信公平公正的游戲能引導青少年高尚的生活信仰和社會誠信的形成，也有利于基督教徒正直人格和正確禮儀的形成，是基督教徒的理性與YMCA思想的體現(xiàn)。第三，他認為基督教信仰與競技體育的天然契合，可抵御一些不良的品德。也就是說，基督教信仰能為體育運動注入神圣的活力，而借助體育競技運動又能提升基督教徒信仰的力量。由此可以看出，構建純潔的、公平公正的體育是古利克的夢想和價值追求。如果說競爭是體育運動最顯著的表現(xiàn)形式，那么可以認為公平公正則是體育文化道德規(guī)范的本質。當今體育運動在某種程度上出現(xiàn)了一些不正之風，不誠實和不守信正在腐蝕著公平公正的體育精神，古利克對公平公正的體育精神的詮釋，在今天看來依然很有教育意義。

4 結束語

古利克是美國體育現(xiàn)代化進程中貢獻巨大的關鍵人物之一，他不僅對YMCA的體育進行了改革，還是開拓健康教育和休閑娛樂的先驅者。雖然他因提倡只讓基督教徒在YMCA中任教而備受詬病，但他的體育游戲哲學思想和人的全面發(fā)展觀及體育文化建設理念等是現(xiàn)代體育發(fā)展的歷史源流中無法忽視的存在。作為一位虔誠的基督教徒，他是一位純潔體育的追夢者，他那超然的領導才能，出類拔萃的工作能力，遠見超群的體育思想，是一個個永不朽壞的冠冕。

［1］Dorgan E.J.Luther Halsey Gulick，1865-1918［M］.New York：Teachers College Press，1934：78-153.

［2］Hopkins C.H.History of the Y.M.C.A.in North America［M］.New York：Association Press，1951：250-258.

［3］Hackensmith C.W.History of physical education［M］.New York：Harper&Row，1966：419.

［4］陳涯倩.召喚與職業(yè)：駁韋伯對基督教職業(yè)觀的理解―從克爾愷郭爾的基督教思想出發(fā)［J］.現(xiàn)代哲學，2007（1）：80-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