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娜娜
摘 要:《世說新語》傳神的記載了魏晉士人的生活狀態(tài),他們在亂世中我行我素、順情適意,在飲酒聚會、豢養(yǎng)鳥獸、賭博斗戲等娛樂活動中消解痛苦,追求精神上暫時的幸福安寧。
關鍵詞:娛樂;自在自為;幸福
追求幸福的欲望是人類普遍存在的生命行動,他活躍在每個身心蓬勃發(fā)展的個體之中。魏晉士人這群獨特的知識分子,具有強烈的自我意識以及對生命的深沉熱愛,他們以自己的理解詮釋著生命,用強烈的自我行動踐行著自在逍遙的幸福追求。
一、魏晉士人的娛樂活動
(一)飲酒與聚會
魏晉士人對酒十分癡迷。劉伶愛酒成癡,不惜以健康為代價;孔群好酒,曾說:“今年田得七百斛怵米,不了曲素事?!盵1]用14噸的怵米來釀酒,卻還覺得不夠喝;衛(wèi)君長與溫嶠飲酒,?!盎嵯鄬浫铡?,一喝就是一天;阮氏一族喝酒,“以大甕盛酒,圍坐相向大酌”與豬共飲。
酒,是魏晉士人的精神氧氣。在那個混亂不堪的年代,他們被迫目擊接踵而至的各式戰(zhàn)爭活動和破害,身體和精神經(jīng)受雙重打擊,便縱酒放達,以期超脫榮辱和生死,達到物我兩忘的神仙境界。
(二)鳥獸之豢養(yǎng)
鶴,清瞿秀逸、柔靜悠閑,頗似一個仙風道骨的高士,深得文士的歡心?!杜耪{(diào)》四十七則說羊叔子有鶴善舞,當主人引眾人觀鶴舞時,鶴卻挎著一身羽毛不肯起舞。其性情率性自然,又高逸飄然,不為取悅別人而生存。鶴的生活狀態(tài)是魏晉文人所向往追求的自由幸福的生活狀態(tài)。所以,陸機臨死前所深深眷戀的是故鄉(xiāng)的“華亭鶴唳”,這里面除了有對家鄉(xiāng)的思念,也隱含著陸機對自己汲汲于功名的悔恨和對超脫高逸的隱士生活的向往。魏晉士人熱愛自由、尊重生命,在禽鳥魚獸的豢養(yǎng)中,也傾注了民胞物與的關愛和推己及人物的真情,于是有支道林的放鶴佳話,王武子的愛馬逸事。
(三)博戲與斗戲
博戲與斗戲都是廣受魏晉人物喜愛的賭博性娛樂活動。博戲種類很多,包括射禮類博戲、棋類博戲、胡戲等。斗戲是指禽獸蟲豸相互斗戲的一種娛樂活動。魏晉名士耽于賭博的為數(shù)不少。
魏晉士人賭博往往無所顧忌,任性而為?!度握Q》四十則記謝安曾外出賭博,輸光身上所有,只能拿著牛鞭子回家。《任誕》三十四則記桓溫賭博輸了向正在服喪的袁耽求救,袁耽毫不猶豫就立即脫下喪服跟著桓溫去和債主博戲,晉人任性自為仍可見一斑。賭博人群涉及廣泛,《忿狷》第八則記錄了桓玄兒時的斗鵝活動。魏文帝也曾專門譴人索斗鴨,魏明帝時筑有斗雉臺。據(jù)《宋書·王僧達傳》載,太子舍人王僧達,一次因生病告了假,跑到“楊列橋觀斗鴨,為有司所糾”[2]。文人將斗戲?qū)懭朐娢闹?,曹植有詩《斗雉》,蔡洪有《斗鳧賦》。
休閑娛樂的內(nèi)在驅(qū)動力——對幸福的追求。
康德認為“幸福是每一個理性但有限的存在者所必然渴求的,因此是他欲求中不可或缺的決定因數(shù)?!盵3]然而,幸福也是人類最普遍的執(zhí)迷?!肚f子·至樂》說“天下有至樂無有哉?有可以活身者無有哉?今奚為奚據(jù)?奚避奚處?奚就奚去?奚樂奚惡? ”莊子認為無為就是最大的快樂,“吾以無為誠樂矣,又俗之所大苦也。故曰:“至樂無樂,至譽無譽?!薄薄爸翗坊钌恚o為幾存”[4]最大的快樂是使自身存活,而唯有無為算是最接近于使自身存活的了。
魏晉士人喜愛老莊,但又做不到莊子那樣的超脫,就轉而在一些無關政治作為的活動中肆意活動,及時行樂,在娛樂中消解煩惱、愉悅身心。他們追求自由的人格,勇敢地創(chuàng)建自我的幸福領域,他們雖容易憂郁哀傷,但也容易歡喜快活。在那個混亂的年代,他們極力維持自我人格的完整,在飲酒、賭博、豢養(yǎng)鳥獸的娛樂休閑活動中耀眼的活著,魏晉士人對幸福的謀求和體驗,別具著反思的冷靜和追尋的熱情。而支撐著他們自我的活著的是我為自我的價值理念。
《品藻》第三和十七則,《棲逸》第五則:
“顧劭嘗與龐士元宿語,問曰:“聞子名知人,吾與足下孰愈?”曰:“陶冶世俗,與時浮沉,吾不如子;論王霸之余策,覽倚仗之要害,吾似有一日之長。”劭亦安其言?!?/p>
“明帝問謝鯤:“君自謂何如庾亮?”答曰:“端委廟堂,使百僚準則,臣不如亮;一丘一壑,自謂過之?!?/p>
“何驃騎弟以高情避世,而驃騎勸之令仕,答曰:“予第五之名,何必減驃騎? ”
魏晉士人這種“舍我其誰”的狂狷率性,源自于他們強烈的自我意識,他們高朗任性、卓然不群,追求個體獨立價值,不肯將自我的自由與世俗的價值尺度作互換的交易,所以才會有上述如此“自以為是”的言行出現(xiàn)。這種自在自為的生命形態(tài)是他們追求幸福的重要手段。惟其如此,才能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高蹈脫世,暫時的消解痛苦。追求幸福是人類最自然的傾向,避免痛苦亦然,但是事實上,痛苦乃是達到真正幸福所必經(jīng)的情感煉獄,而幸福則是對痛苦的最高補償。魏晉士人的生活環(huán)境總是那么令人難堪和困窘,有令人難以忍受的死亡與消逝的痛苦,有精神挫折所引起的痛苦,有遭受打擊以及種種不幸所引起的痛苦。但是不經(jīng)過痛苦的淬煉,決不能領悟生命與生活的究竟真諦。魏晉是一個富于自由精神創(chuàng)造的時代,所以他們就在各種休閑娛樂活動中消解痛苦,追求逍遙自在的幸福。他們在實踐中難免迷惘、荒唐甚至墮落。但,他們就是有勇氣在沉醉狂歡的大悲大喜中體驗身心的起伏跌宕。他們浪漫多情,又清醒透悟,無怨無悔的追求幸福。
參考文獻:
[1][南朝宋]劉義慶撰.劉校標注.世說新語校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2][梁]沈約.宋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3][德]康德.道德形而上學原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
[4]楊柳橋.莊子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