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白景琦被人牽著在藥市上拎回了幾包黃連;白家老先生在熙熙攘攘的藥市上拖著長音兒大喊“開市”,各路藥商才紛紛支攤兒做生意——這兩個《大宅門》中的橋段正取材于真實的安國藥市。
如今,真正活在民間的安國藥市,只有西一、西二街的舊藥市。
早晨6點,空氣微涼,只要沿著藥都北大街走,很快就能看到聚攏的拖拉機,車斗上堆滿了白色編織袋包裹的中藥。再往前走,就能看到帶有燙金字“祁州藥市”的門牌。西一街、西二街的藥市,被當?shù)厝朔Q為“舊藥市”,規(guī)模雖不及《大宅門》中的描述,但沿襲傳統(tǒng),每個月初一、初六為大集,初三、初八為小集,逢集藥商必到。
舊藥市所在的兩條街南北平行、東西相通,是一個巨大的U形。攤位上,黃白色的白扣像薏米仁,晾干后的天花粉像紅薯,墨綠色的荊芥穗像狗尾巴草……攤與攤之間,有人推著帶轱轆的貨秤走來走去,吆喝問價,也有人在藥攤前扒個頭,抓一把藥材,左聞右嗅,放下又繼續(xù)轉。攤主忙得顧不上孩子,小孩兒一惱,哭聲震天,旁邊的攤主笑笑,攥了把還帶著香味的祁菊花來逗,又拎了一把被編成小辮形狀的紫菀問:“這個是啥?你的小辮兒!”
說這里是地道的民間藥市,除了因為在這兩條街上能找到逛早市的熟悉感,還因為這里記錄著人們生活方式的變化。
最了解安國舊藥市藥材交易量的,應該是裝藥人。裝藥人大多是四五十歲的女人,她們用白色編織袋以平均每包2.5元的價格為中藥打包,通過她們的打包量,大概能算出藥市的交易量。
50歲的安貴蘭就是裝藥人。7月2日,在藥市上,她頭戴毛巾,穿著草綠色襯衣,圍著自制的圍裙,拿著耙拽著白色編織袋,跟四五個女工一起,走在一個又一個曬成深紫色的藥堆之間。
不到1個小時,安貴蘭能把半人高的干馬齒莧裝滿五六個編制袋?!澳膬河谢睿覀兙腿ツ膬骸,F(xiàn)在多的時候能賺一百,大概40包,不過就一個上午,下午活兒就少了。”安貴蘭說。藥市旺季時,她幾乎每天都從西章村來這里裝藥。近幾年,她的生活也起了變化,據(jù)安貴蘭介紹:“十年前,最多一天要裝一兩百包,現(xiàn)在一天最多也超不過一百包,不過那時裝一包才幾毛錢?,F(xiàn)在來這里買賣的,大都是散貨。貨多的,也有物流來裝了,不用我們了?!毖b藥的活兒少時,安貴蘭也會種點藥材補貼收入。
的確,在安國市區(qū),第一多的是藥鋪,其次就是物流公司。曾參與撰寫《安國中藥志》的李文策告訴記者,之前,在安國有幾家大貨棧,貨棧配有車隊,負責運送銷往全國各地的藥材。李文策曾統(tǒng)計過,20世紀90年代,安國的物流公司逐漸取代貨棧,當時已有100多家。
鐵耙和白色編織袋換成了物流車,很多像安貴蘭一樣的裝藥人也不再靠裝藥謀生。并不是所有即將消失的東西都需要緬懷,即便它不代表發(fā)展,至少意味著改變。
與安貴蘭不同,對于28歲的李明亮來說,舊藥市很多規(guī)矩沒有變。為了詢價,大集那天,他專門跟一個藥商來轉藥市,他說:“安國藥市有壓貨的習慣,買賣中藥就跟做期貨或者炒股一樣,今年屯的貨,第二年如果價格漲了,一拋售,肯定能賺到錢。不過,也有賠的可能。得看大市場怎么樣?!?/p>
上午9點,藥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漸散去,馱著大包小包的拖拉機也騰空了。安貴蘭用袖子蹭了一把頭上的汗,招呼上幾個女工,大家把耙別在后座上,蹬上自行車往城外的村里去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