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威

隨著上世紀教育學、心理學和社會學的發(fā)展，課程理論也形成了不同的流派，世界各國隨之掀起了課程改革的浪潮，學生的個性發(fā)展日益受到了人們的關(guān)注，如何制訂適合學生發(fā)展的課程表成了課程改革的關(guān)注點。在這方面，很多國家已經(jīng)作出許多有益的探索。然而，我國的新課程改革雖然已經(jīng)進行了十幾年，但是大部分學校的課程表還是沿襲了凱洛夫時代的教育傳統(tǒng)，只有個別學校對課程表進行了改革的有益探索，使個性化的課程表得以實現(xiàn)。然無論是舊有的課程表還是新式的課程表，都蘊藏著豐富的教育信息，需要我們深入解讀。

一、“另眼相看”課程表

課程表作為服務(wù)于學校教學的日程安排表，是學校里最常見的物件之一，它表示學校所安排的教學課程，各種各樣的教育活動，以周為單位的時間分配。[1]課程表存在于學生的學習中，存在于教師的教學中，也存在于學校管理者的課程管理中。課程表與在校的每一位人員息息相關(guān)，他們對它是那么熟悉，并聽從它“指揮”。如果按課程表使用的主體來分類，課程表可分為學校課程表、教師課程表、學生課程表，本文主要探討的是學生課程表?！皩W生來說課程表就是同他們直接相關(guān)的課程計劃”。[2]

我們所熟知的課程表是一張四四方方的表格，由橫欄和豎欄組成，它里面填滿了學生每天要學習的各門課程及上課的相關(guān)信息（如表1）。其實，課程表像其他的日程表一樣，對學生一天的在校生活進行了規(guī)劃與分割。不同的課程表代表了不同的學校生活。[3]學生的學校生活離不了課程表，因為課程表為他們提供了必不可少的指導信息。首先，課程表告訴學生一學期或?qū)W年內(nèi)他們所要學習的課程門類，如英語、數(shù)學、語文、生物等。其次，課程表告訴學生一天的時間安排，什么時候上下課，什么時候做什么事。另外，還有些課程表里會寫上上課的具體時長、上課的地點、代課老師的名字等，這樣的課程表為學生提供了更多的信息。

然而，課程表真這么簡單嗎？從教育研究者的角度，筆者認為，我們需要對學生的課程表“另眼相看”。我們不僅僅要看到課程表表面的信息內(nèi)容，更要看到其中隱藏的、豐富的教育信息和價值?？梢哉f，課程表表面所呈現(xiàn)出來的信息只是其冰山一角，“被淹沒在海水中的大部分”還需要我們不斷發(fā)掘，揭示其教育意蘊。在一張張靜態(tài)的課程表背后是學校管理者、教師、學生之間權(quán)衡與協(xié)作關(guān)系的寫照，以學校的管理理念為支撐，課程表中隱藏著學校管理者的教育理念、時間觀念、學校對學生的評價觀、學生的興趣與個性等。雖然這些并不是課程表中所隱藏的“教育”全部，但對于學生的成長與發(fā)展卻是最重要的方面。

表1 某市十一中學七年級（五）班課程表

二、課程表里的“玄機”

在課程表這一條條由橫豎線交叉組成的格子中到底隱藏著什么樣的教育信息呢？筆者對某市十一中學的課程表進行了全面調(diào)查，共搜集到課程表32張，現(xiàn)摘選七年級（五）班的課程表（見表1）與北京市十一學校某位同學的課程表（見表2）進行比較分析，具體解讀課程表中的教育意蘊。

（一）隱藏的教育理念

如果說課程表使用者——學生是其第一相關(guān)人的話，那么課程表的第二相關(guān)人就是它的制訂者了。學生的課程表是學校課程規(guī)劃設(shè)計的一部分，怎么安排學生的課程表，反映了學校課程理念和辦學宗旨。從課程表的彈性和個性化上來看，它反映了學校是以管理為中心還是以學生為中心。如果一張課程表里從早到晚填滿了必修課，無疑這是應(yīng)試教育理念的產(chǎn)物。如果一張課程表里留給學生很大的自由空間，為學生的個性化發(fā)展提供機會，它便是以學生發(fā)展為中心的課程表。新課程改革提出教師、學生、家長及社區(qū)人員都應(yīng)該加入到學校教育中來。理論上講，課程表的制訂應(yīng)該由學校管理者和上述人員的廣泛參與，有學者指出成立“課程表編制委員會”[4]便是這一理念的反映。從課程表制訂者的參與度上來講，如果一張課程表是由各相關(guān)人員共同參與制訂的，便反映了學校對新課程理念的踐行。一張課程表從無到有，需要制訂者的設(shè)計與策劃，除了考慮學校教育資源的合理分配，還需要考慮使用者（學生）的需求，教育理念隱藏其中。

比較表1和表2最大的不同便在于課程表的自由度和靈活性，表1的信息簡單固定（固定的時間、固定的地點、固定的課程），相比之下表2的信息豐富靈活（不同的地點、選擇的課程、選擇的教師）。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差別，源于兩所學校不同的辦學理念，筆者調(diào)查了某市十一中學所有的課程表，如很多學校一樣，該校實行班級課程表，每一位學生的課程表大同小異，課程安排緊湊，選修課程和活動課極少，課程表受制于學校的統(tǒng)一安排，教師和學生幾乎沒有參與，只是按部就班的執(zhí)行者，反映了該校以學校為中心，學生失去了主體地位，該課程表是應(yīng)試教育的產(chǎn)物。北京市十一學校有不同層次的必修課，豐富多樣的選修課，學校、教師和家長幫助學生選擇適合自己并感興趣的課程，學科課程和活動課程兼重，每一位學生的課程表都富有個性，反映了該校民主、自由、以學生發(fā)展為中心的辦學理念。

（二）隱藏的時間

從某種意義上講，課程表就是課程安排的時間表，這個時間是顯性的，如上下課的時間。然而，仔細研究課程表我們發(fā)現(xiàn)，課程表里還隱藏著許多的隱性時間。首先，課程表里的時間是學生在校的時間安排，那么，一天中的其他時間自然是學生的校外時間了，而且學生的在校時間和校外時間有一定的分配比例。其次，學生在學校的生活不僅僅是上課，還包括課間休息與午間休息，這些時間分別占總時間的比例也是一個值得關(guān)注的問題。再者，就學生的上課時間而言也不單單是一種形式，有學科課程時間和活動課程時間，有必修課時間也有選修課時間，還有藝體課程的時間，這些課程的時間分別占上課時間的比例不容忽視。還有，我們可以看到課程表里每一門課的節(jié)數(shù)是不一樣的，有的課程一周有五節(jié)或六節(jié)，有的課程一周可能只有一節(jié)，這就產(chǎn)生了課程表中的課時比例問題。另外，課程表中還隱藏著一節(jié)課的時長，上下午時間安排課程的差別，同一門課程在每一天的時間安排差別，重要課程的時間安排等時間問題。

表1為某中學七年級（五）班的課程表，從這張表中我們可以看出兩個明顯的時間：星期和上下午。表中還應(yīng)該有幾個重要的時間信息：上下課的時間、休息時間和每節(jié)課的時長，由于這幾個時間是默認的，表中沒有注明。此課程表每天早上7點10分開始早讀課，8點鐘開始上午的第一節(jié)課，11點40分放學，下午14點鐘開始第一節(jié)課，17點30放學；每節(jié)課默認為45分鐘；每節(jié)課之間休息10分鐘，中午大課間休息20分鐘。當然，課程表中還隱藏著其他的時間信息。分析此表我們發(fā)現(xiàn)，學生每天的在校時間是從早上7點鐘到中午11點半、從下午2點鐘到下午5點半，共計8個小時。自然，一天中學生的校外時間有16個小時，在校時間占每天時間的3/1；學生在校8個小時中，每天有八節(jié)課，每節(jié)課45分鐘，上課時間共6個小時，休息時間為2個小時，上課時間和休息時間分別占在校時間的4/3和4/1；我們進一步研究還發(fā)現(xiàn)，此課程表中幾乎沒有活動課程，選修課和藝體課安排得也比較少，一星期內(nèi)只有兩節(jié)體育課，一節(jié)音樂課，一節(jié)美術(shù)課，只有總課時的10/1；另外，從此表中我們還可以看出，外語、語文和數(shù)學每天都有安排，而且大部分都是安排在上午的前三節(jié)課或下午的前兩節(jié)課，語文和外語大部分都安排在上午的前兩節(jié)課，其中外語所占的課時比例最大，其次是語文與數(shù)學，分別占總課時的5/1、6/1、6/1。由此可見，從這張課程表中的時間安排來看，我們至少可以判斷：此學校的時間安排比較緊湊，在學校中學生的自由時間較少，一天八節(jié)課幾乎都是在教室上課，學生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學習外語、語文和數(shù)學上了。

（三）隱藏的評價

課程表里的課程是學生需要學習的重要內(nèi)容，那么學生對這些課程學習得好與不好自然也成了評價學生的重要尺度。從課程表的顯性信息，如某一門課程被安排的時間量和配備教師中，我們可以看出某課程被學校的重視程度。如果一門課程一周之內(nèi)有五到六節(jié)課，而且都被安排在上午進行，任課教師是班主任或其他重要的教師，那么學校肯定很重視這門課程，對這門課程的學習也就成了評價學生的重要部分。從另一方面來講，課堂上教師對學生的評價也是對學生評價的重要部分。課程表上安排較多的課程，學生自然會接受該課程教師更多的評價，那么，該教師有著怎樣的教育理念及態(tài)度也會影響到對學生的整體評價。在課堂上，長期受到某一位教師的評價，會漸漸影響到學生的成長。課程表里的評價隱藏在學校課程的設(shè)置中，隱藏在教師課堂上的言行舉止中，這樣的教育價值我們不能忽視。

從表1中我們可以看出，該校非常重視語文、數(shù)學和外語，這三門課程在學生的總成績中也占據(jù)了很大的比例，學生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學習這三門課程，為此語文、數(shù)學、外語學習得好與不好對學生的總體評價至關(guān)重要。筆者走訪了該校一位學生的老師和家長，他們對該生的評價重在語文、數(shù)學、外語的成績上，該生數(shù)學和英語成績不是很好，教師和家長就認為他不是一個成績好的“好孩子”，尤其是家長認為語文、數(shù)學、外語的成績幾乎是學生成績的全部，由于該生的數(shù)學和英語的成績不太理想，該生家長課外請家教對其進行了大量的補習。不管最后學生的成績有無改變，我們知道這樣偏重的評價是不完整的，甚至是不公平的。還有一位學生，他的語文老師對其有著重要的影響，當筆者問他有關(guān)語文成績的問題時，他的回答離不開對語文老師的欣賞和情感。原來，在語文課上他能得到老師的尊重，他形容語文老師是一位溫文爾雅的紳士，從來不會責罵學生，在他的課程表里一周有八節(jié)語文課，他也因此經(jīng)常得到語文老師的積極評價。相比之下，從表2中我們可以看到，學生的課程學習豐富多彩，對學生的評價也是多元的，學生有發(fā)揮自己特長的機會，不僅僅受制于成績或某位老師的評價。

（四）隱藏的興趣與個性

學生是課程表的使用者，自然是課程表的小主人。這個小主人是正在成長發(fā)育中的人，有自己的個性和喜好。他或她很清楚自己喜歡上什么課，喜歡誰上課，在學校生活中，他們總是帶著這樣的個性和興趣。課程表里的課程不僅僅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名稱，它隱藏著學生在背后所付出的熱情與時間。課程表里的課程理應(yīng)反映學生的個性與興趣，如果一個學生喜歡音樂，它的課程表里就應(yīng)該給音樂提供更多的空間。新課程改革提倡學生是學習的主體，有一定的自由選擇課程的權(quán)利，學校應(yīng)該開設(shè)選修課。如果說必修課中隱藏著學生的喜好，那么選修課更能反映學生的個性與興趣。選修課開設(shè)的初衷便是為了學生的個性發(fā)展，如果一位學生的課程表里填了許多有關(guān)美術(shù)的選修課，誰能說他不喜歡畫畫呢？由此可見，必修課程的背后是學生為此付出的時間與精力，選修課程的背后是學生的熱情與樂趣，在課程表中就這樣隱藏著每一位學生的個性與興趣。

表2展示了一張信息豐富、富有個性的課程表，這源于北京十一學校自由的選課制度，不僅選修課有的選，必修課也分不同的層次、供不同學習水平的學生進行選擇，每一位學生都有屬于自己的課程表。如表2中這名同學的語文選了2，數(shù)學選了4，體育選修課選擇了排球和棒球，音樂選擇了音樂劇，另外還選擇了機器人。在學生這些選擇的背后不僅僅是一門課程，而是學生自己的個性與興趣使然，如果說必修課的選擇是為了更適合學生的現(xiàn)有學習層次的話，那么選修的課程就是學生興趣的指示牌，為學生的個性發(fā)展提供了可能的空間。另外，此課程表中自習的選擇和自主活動也為學生預(yù)留了足夠的個性空間，正如表中所顯示的那樣，該學生的自習課分別選擇了語文、數(shù)學、英語和地理，最后一節(jié)活動課靈活安排。

三、個性化課程表探索

學生是學習的主人，是個性化發(fā)展的人，不是統(tǒng)一模子下刻畫出來的產(chǎn)品。在普及教育的前期，統(tǒng)一化的班級授課制有其歷史必然性，然而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網(wǎng)絡(luò)學習時代的到來，社會對個性化人才的需求表明，現(xiàn)在是一個個性化學習的時代，個性化學習需要個性化的課程表?，F(xiàn)在大部分學生的課程表受制于班級授課制和學科課程，隨著新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改革的推進，課程表亟待改進。個性化課程表是對傳統(tǒng)課程表改進的有益嘗試，但還需要不斷的探索。從課程表中隱藏的“教育”這一角度出發(fā)，筆者認為其對編制個性化課程表的啟示有如下幾點內(nèi)容：

（一）課程時間長短不一

從表1和表2中我們可以看出，每節(jié)課的時間都固定為45分鐘，有個別課程是兩節(jié)連上，可以保證充足的時間，如表2中的音樂劇課程。每一門課程都有自己的特點，學生也有自己的學習方式和注意時間，若要整齊劃一地非要把所有課程都設(shè)定為45分鐘是不恰當?shù)摹Ｊ聦嵣希缭?0世紀50年代，就有學者建議取消傳統(tǒng)的高中課表，而根據(jù)學生的不同學習需求制訂各種長度的課時（J.Loyd Trump，1959）。上世紀90年代提出的板塊式課程表就是增加教師對學生有效指導時間的有益探索。美國有的學校采用的一種課段式課程表（Block-time Schedule），“課段不同于課時，可以指原來課時的延長、兩個或多個課時的組合等”[5]，這是一種有時間彈性的課程表。根據(jù)不同課程的特點，清華附小的課時安排充分體現(xiàn)了對時間的靈活運用。該校的基礎(chǔ)課時（主要安排數(shù)學、英語、體育等學科）35分鐘，大課時（語文、美術(shù)、書法等）60分鐘，大課間（上下午各一次，開展各種活動）50分鐘，小課時（晨讀、習字等）10或15分鐘。這樣的課時安排是對課程學習的重視，也是對學生的尊重，體現(xiàn)在課程表中是豐富的時間信息，也是個性化課程表的時間體現(xiàn)。

（二）多樣化的課程設(shè)置

自由選擇是人重要的個性展示，對學生的發(fā)展來講，能夠選擇自己適合的課程、喜歡的老師，有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是對學生個性的最大尊重。當我們這樣講時，就隱藏了一個前提，那就是學校里有豐富多樣的課程設(shè)置供學生選擇。學校豐富多樣的課程是個性化課程表的基礎(chǔ)，必修課與選修課并存，學科課程與活動課程并重，自然學科、社會學科與人文學科并舉，開發(fā)多樣的校本課程，開設(shè)一定的選修課程，為學生選擇留下更多空間，讓學生可以選并有得選。不僅選修課可以選擇，必修課也要有得選，根據(jù)學生的學習層次設(shè)置課程，讓學生選擇適合自己水平的課程，無形中必修課也變得更加人性化了。另外，課程多樣形式的開展，如參觀課、實驗課、勞動課等。多樣化的課程才能滿足多樣化、有個性的學生，讓學生不拘于一種課程形式，有發(fā)揮自己特長的機會。正是豐富多樣的課程才能培養(yǎng)個性不一的學生，每一位學生都有屬于自己的課程表愿景才能實現(xiàn)，個性化課程表在學生不同的選擇中生成。如表2的背后是北京十一學校200多門選修課程和分層級的必修課程，這些課程是學生個性化課程表強有力的支撐。

（三）課程表生成的多主體參與

個性化的課程表是獨立的，適合某一位學生而不是一批學生。課程表的制訂者，不是把學生看成一類客體的存在，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需要對每一位學生有全面的了解，進行民主設(shè)計而不是獨斷專行。那么，對學生了解最多的除了教師之外，還有家長、學生自己，讓他們也參與課程表的設(shè)計，不僅是一種民主的體現(xiàn)，也是一種開放式教育的體現(xiàn)。但是教師和家長的參與是有影響力的指導與幫助，課程表的最終形成還是由學生自己決定的，課程表的制訂者和使用者不是分開的，而是合二為一的。學校管理人員是對學生個體了解最少的群體，為什么要讓他們主宰學生的發(fā)展，替學生作出選擇呢？個性化課程表的編制需要學校管理人員的參與，但只是課程的提供者與課程選擇的幫助者，他們?yōu)閷W生提供豐富多樣的課程，對學生的選擇進行指導，保證課程的順利進行。在多方的幫助下，學生最終選擇了適合自己的課程，生成自己獨一無二的課程表。

總之，學生的課程表不只是簡單的靜態(tài)信息指示，其背后也是人力和資源的分配和協(xié)調(diào)，其中隱藏的教育價值值得我們深思，并對個性化課程表的編制也有一定的啟示?！?/p>

參考文獻：

[1] 平冢益德.世界教育詞典[M].黃德誠，等譯.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9：295.

[2] 陳桂生.方寸之間的文章——課程表解讀[J].全球教育展望，2007（5）：22-32.

[3] 張禮永.課程表與學生的在校生活[J].上海教育科研，2008（4）：27-29.

[4] 張曉喻.新課程背景下的課程表編制[J].教育科學，2004（8）：26-28.

[5] 張曉喻.美國中小學彈性課程表述評[J].比較教育研究，2004（9）：43-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