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瑜

清代皇家園林，是中國歷史文化遺產(chǎn)中璀璨的明珠。它繼承和發(fā)展了中國古代建筑藝術(shù)和園林藝術(shù)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把建筑、山水、花木有機地結(jié)合起來，營造出一個個各具特色的富有詩情畫意的景區(qū)。其中，尤以京西的“三山五園”為中國古典園林的最高典范。三山五園是研究清史和中國古代史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窗口。

一、“三山五園”稱謂的由來

研究三山五園，首先要定位。所謂定位，一是要明確其稱謂，二是要定歷史地位。定稱謂就是要確定“三山五園”稱謂的由來。對于這個問題，目前學(xué)界里面是有不同意見的。通過我自己的研究，大量的檔案可以說明，“三山”和“五園”原本是兩個獨立的稱謂，前者是官稱，后者是俗稱，是后人把這兩個詞合在一起，泛指今日京西的皇家園林。在清朝時，沒有“三山五園”這樣固定的指稱。

在北京史上，“三山”一詞出現(xiàn)較早。在明天啟年間，即有太仆寺少卿管“三山”事的記載，清順治年間亦有提督三山員外郎一職。但此時的“三山”，并非后來“三山五園”的三山，而是指房山馬鞍山、順義牛欄山、懷柔石徑山。今日所謂“三山五園”的三山，其中，香山、玉泉山，稱名甚早，在遼金時已名揚天下。到乾隆十五年，改甕山為萬壽山后，才出現(xiàn)今日三山之名。乾隆十八年，帝作《鳳凰墩放舟自長河進宮》一詩，有“四面波光動襟袖，三山煙靄護壺州”之句。三十六年，又有內(nèi)務(wù)府大臣兼管萬壽山三山事務(wù)之職。

“三園”之稱，略晚于“三山”。順治十三年，玉泉山行宮命名澄心園，康熙三十一年改稱靜明園；乾隆十一年，香山行宮命名靜宜園；翌年，萬壽山行宮命名清漪園。至此，“三山”“三園”便作為內(nèi)務(wù)府管理下的官稱與官職，頻現(xiàn)于官書與官員之口，而且二者是既可單獨亦可重復(fù)使用，如萬壽山清漪園或香山靜宜園等。

“五園”一詞，雖有“園明五園”之說，但在清代始終沒有成為固定的指稱。圓明園、長春園、熙春園、綺春園、春熙院，是各自獨立的皇家園林。從目前的內(nèi)務(wù)府檔案來看，官員呈報和皇帝諭旨，都是各園并列的，既沒有用圓明園概括其他四園，也沒有“五園”之簡稱。自乾隆四十七年，改淑春園為春熙院后，檔案記載多為“圓明園、長春園、熙春園、綺春園、春熙院等五處”，只有個別地方出現(xiàn)過“圓明園、長春園、熙春園、綺春園、春熙院五園”，但“五園”始終沒有成為固定的指稱。

為什么當(dāng)時沒有出現(xiàn)“三山五園”的固定稱謂？一是園明五園存在的時間太短，嘉慶七年，春熙院賞給了莊靜固倫公主，道光二年熙春園又賞給了惇親王綿愷。這樣園明五園同為御園的時間，只有二十二年。二是這樣稱謂，缺失了曾是康熙御園和乾隆帝奉養(yǎng)皇太后的暢春園，這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清王朝，是萬萬不可能的。

咸豐十年，英法聯(lián)軍火燒圓明園之后，侍讀學(xué)士鮑源深在《補竹軒文集》一書中，曾提到聯(lián)軍焚毀“五園三山”的情況。但這時，暢春園早已廢棄不用，園明五園也早已變?yōu)閳A明三園。因此，這里的“五園三山”應(yīng)該是民間對京西皇家園林的泛稱。

二、三山五園的歷史定位

有清一代的皇家園林是一個內(nèi)外相維，綱舉目張的系統(tǒng)結(jié)構(gòu)：如以圓明園為核心的京西“三山五園”，以“三山五園”為重點的京師皇家園林，以京師為中心的整個清代皇家園林體系。這個系統(tǒng)結(jié)構(gòu)不僅是清代園林建設(shè)的頂峰，而且是整個中國封建社會園林建設(shè)的頂峰。不過現(xiàn)在有關(guān)三山五園的歷史定位，存在很多的問題。比如把三山五園作為清代皇帝的夏宮，這本身是不準確的。所謂夏宮，有人說是因為滿洲皇帝怕熱，為了避暑，就要在北京郊區(qū)建這么多的園林。實際上查一查皇帝的行蹤，就可知清代皇帝大部分時間都在三山五園里度過，往往是在正月十五之前就到了暢春園或者是圓明園，直到臘月時才遷回宮中。北京的臘月和正月是什么概念？那是冰天雪地的季節(jié)，所以修建三山五園，其根本原因并不單單是為了避暑。

清代帝王是以園林作為其避喧聽政的主要地方。所以三山五園和紫禁城在政治功能上是互補的。明朝皇帝的活動場所主要在紫禁城，只有兩個皇帝在短時間之內(nèi)不住在紫禁城，而驚動朝野。但是清代皇帝在紫禁城居住的時間大都不長。紫禁城對于滿洲皇帝來講，只是權(quán)力的象征，所以才會在元旦、冬至和皇帝誕辰日等大典前，駕臨宮中，來向全國各族人民表示他是皇權(quán)的代表?；实劬唧w處理政務(wù)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三山五園度過的。所以，三山五園在清代的政治歷史地位是非常重要的。

另外談到京西文化，我覺得不能忽略的是清代的皇家文化。清代的皇家文化是中國封建文化之大成，是中國封建文化的巔峰。這個文化的特點充滿了滿洲皇帝的特點，其中即有“大中國”的觀念。今天，我們這個多民族、統(tǒng)一的、人口眾多、疆域遼闊的中國，是在清代康乾盛世時穩(wěn)定下來的。可以說，康雍乾三帝從平定三藩、統(tǒng)一臺灣、阻擋俄羅斯南下，到統(tǒng)一內(nèi)外蒙古、新疆，控制西藏。其中，清帝大部分時間是在三山五園中度過的，是在園中處理政務(wù)，治理天下的。所以我覺得在討論三山五園的歷史定位問題上，還應(yīng)該回到歷史當(dāng)中去。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清代的三山五園，是一部濃縮的大清史，因此，我們既要研究它的盛世，也要研究嘉道以后它的衰敗。三山五園的盛衰史，一定會給我們今人很多的借鑒和啟示，我們需要進一步加強這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