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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的兩次講演與一篇佚文

2014-04-29 11:23:07劉濤
漢語言文學研究 2014年3期
關(guān)鍵詞:佚文朱自清

劉濤

摘 要:本文發(fā)掘出1947、1948年北平《世界日報》上有關(guān)朱自清的幾則珍貴史料,它們分別是講演《“好”與“妙”》、《文學考證與批評》及佚文《談個性》。這幾則史料對研究朱自清去世前的文學創(chuàng)作與活動,具有重要價值。

關(guān)鍵詞:朱自清;佚文;講演;史料研究

筆者在翻閱1947、1948年的北平《世界日報》時,發(fā)現(xiàn)幾則與朱自清有關(guān)的史料,非常珍貴。這幾則史料分別是:講演《“好”與“妙”》,刊1947年11月17日《世界日報》“教育界”專欄;講演《文學考證與批評》,刊1948年2月16日《世界日報》第3版“教育界”專欄;佚文《談個性》,署名“佩弦”,刊1948年1月1日《世界日報》第6版《明珠》副刊。這幾則史料對研究朱自清去世前的文學創(chuàng)作與活動,具有重要價值。

在北京大學講《“好”與“妙”》

《世界日報》“教育界”1947年11月17日以《“好”與“妙”——朱自清昨在北大“文學講座”講演》為題,報道了朱自清在北京大學的一次學術(shù)講演:

“好”與“妙”

——朱自清昨在北大“文學講座”講演

(本市訊)北大文藝社主辦“文學講座”第一講,由清華中文系主任朱自清于昨(十六)日下午二時,在北大北樓大禮堂講“好與妙”。出席同學男女聽眾近四百人。朱氏首就“好”“妙”二字之意義詳加分析,說“好”是“女”“子”二字組成,“女”是女子,“子”是古男子之美稱,所以“好”是“配對”“勻稱”的意思。至于“妙”子,源于老子的哲學觀念,有點虛無縹緲的意思。如“微妙”的“妙”,神“妙”等詞。朱并對“妙”字加以歷史的分析。認為“妙”字都{1}一向被“雅人”欣賞,與一般小市民無份,“好”比“妙”要強一著,“好”在日常生活中被應用的成分要多,用起來也沒有什么壞的意思。如“莫明其妙”、“妙不可言”的“妙”字,有點油腔滑調(diào),發(fā)生了反作用。如俗語中的“好說”、“好玩”、“好話”、“好看”,都沒有這種反作用。朱氏末了綜括而言稱:“好”是有規(guī)矩,有用,有益,而公道合乎現(xiàn)實,富有積極意義的字眼?!懊睢焙形⒚钚院蜕衩匦裕Y(jié)果弄得反而不妙了。朱氏講演達一小時半始畢。又該講座下周為清華中文系教授李廣田講演“作家與作品”。

關(guān)于這次講演,朱自清《日記》1947年11月16日有記載:“到北大演講?!眥2}所謂“到北大演講”,所指應該就是上述《世界日報》報道的這次演講?!度沼洝返挠涊d與《世界日報》的報道可互相佐證。兩相比較,《日記》的記載過于簡略,而《世界日報》對于朱自清這次學術(shù)講演的記載則要詳盡、具體得多,演講的具體地點、時間及聽眾的對象、人數(shù),都有明確記載,演講內(nèi)容也有詳細說明。因此,《世界日報》的這則報道對于朱自清研究的史料價值是很高的。

《世界日報》記載還可補《朱自清年譜》之失。姜建、吳為公編《朱自清年譜》在1947年11月16日所記內(nèi)容為:“訪章廷謙、俞平伯等。赴北京大學聽講演。”{1}《年譜》所記“赴北京大學聽講演”與實際情況恰好相反。朱自清這天不是去北大聽講演,而是去作講演。其實,《日記》在這天所記很清楚,為“到北大演講”?!赌曜V》此處的錯誤明顯出于疏忽大意,是不應該的。

朱自清這次學術(shù)講演來自他此前剛剛完成的一篇文章《“好”與“妙”》。此文經(jīng)鄭振鐸之手發(fā)表于《文藝復興》的“中國文學研究號”(上)(1948年9月10日出版),署名“朱自清”。查朱自清《日記》,1947年9月27日有記:“下午開始寫《好與妙》,進展頗難?!眥2}此后9月29日、9月30日皆有“繼續(xù)寫《好與妙》”的記載。10月1日記載:“寫文章?!?0月2日記載:“繼續(xù)寫文章,進展遲緩。”10月3日記載:“繼續(xù)寫文章。”10月4日記載:“文章寫完?!?0月5日記載:“上午修改文章?!?947年10月份這幾日所記的“文章”,指的就是《“好”與“妙”》。在修改《“好”與“妙”》這篇文章后相隔一天,即10月7日,《日記》記載:“開始寫《論百讀不厭》一文?!贝撕蠼舆B兩天即8日、9日的日記中皆有“繼續(xù)寫文章”的記錄。10月10日的記載為:“終日寫文章至半夜十二時始告成,但不夠滿意?!睂懲甏宋暮?,10月14日又有“開始寫《魯迅先生的雜感》一文”的記載,10月22日有“開始寫《論雅俗共賞》一文”的記載。10月23日又有“修改《“好”與“妙”》一文”的記錄。這些記載說明,朱自清這段時間寫文章非常勤奮,而這些文章中寫作難度最大、寫得最為艱苦、他最為重視的,當屬《“好”與“妙”》一文。

從《日記》中所記載的“進展頗難”、“進展遲緩”等字句可看出,朱自清寫作此文時遇到了一定困難,寫作過程并不順利。但朱自清本著做事一貫認真、執(zhí)著的態(tài)度,經(jīng)過七天艱苦寫作,終于完成該文。文章寫成后,他還作了兩次非常認真的修改,一次是10月5日,一次是10月23日。這充分顯示朱自清做學問的一絲不茍。這種認真態(tài)度,鄭振鐸的回憶可進一步證實。鄭振鐸悼念朱自清的《哭佩弦》曾提到《“好”與“妙”》:“我上半年為《文藝復興》的‘中國文學研究號向他要稿子,他寄了一篇《好與巧》③來;這是一篇結(jié)實而用力之作。但過了幾天,他又來了一封快信,說,還要修改一下,要我把原稿寄回給他。我寄了回去。不久,修改的稿子來了,增加了不少有力的例證。他就是那末不肯馬馬糊糊的過下去的!”{4}鄭振鐸回憶與朱自清日記之間也可互相印證。依據(jù)朱自清日記,他對《“好”與“妙”》的修改有兩次,一次是文章剛完成之后的第二天即1947年10月5日,一次是10月23日。鄭振鐸回憶中提到的“修改”,應該就是第二次即“10月23日”這次修改。

《“好”與“妙”》現(xiàn)收入《朱自清全集》第8卷,文后沒有標明原始出處,只標明日期為“1948年9月10日”。這個日期明顯不是朱自清本人標注的,也不可能是文章的寫作日期,因為朱自清逝世于1948年8月12日。依據(jù)《朱自清日記》,這篇文章開始寫于1947年9月,而非“1948年9月10日”。那么,“1948年9月10日”是怎么產(chǎn)生的呢?筆者查了文章發(fā)表的刊物《文藝復興》“中國文學研究號”(上卷)的出版日期,發(fā)現(xiàn)《文藝復興》“中國文學研究號”(上卷)的出版日期正是“1948年9月10日”。由此可見,“1948年9月10日”是《“好”與“妙”》的發(fā)表日期,而非寫作日期。但是,依據(jù)慣例,一篇文章后所標注日期,一般為寫作日期而非發(fā)表日期。《全集》編者在編輯《“好”與“妙”》這篇文章時,特意下了一番功夫,核查到這篇文章發(fā)表的原始報刊,把文章發(fā)表的日期作為寫作日期標注在文后,而把發(fā)表于何家報刊卻省略掉了。這種不必要的“添加”和不應該的“減少”,極大影響了文獻的原始性與科學性。

《“好”與“妙”》分析“好”與“妙”兩個詞語在歷史上意義的嬗變,以及它們之間含義的異同,從大處著眼而從小處入手,條分縷析,頗見功力,鄭振鐸評價其為一篇“結(jié)實而用力之作”,實非過譽。文章從論題選擇、切入角度到運思論證,無不鮮明體現(xiàn)朱自清的治學興趣、理念和風格?!昂谩迸c“妙”不但是人們?nèi)粘I钪薪?jīng)常使用的評價詞匯,也是中國傳統(tǒng)文藝批評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一對詞語,朱自清對這兩個常見的詞語的詞義演變和異同進行歷史考察和仔細辨析,其目的并不僅僅止于語義學意義上的詞義分析,而是為了從中窺見中國傳統(tǒng)文學批評的審美規(guī)范和價值標準,是他為建立中國文學批評史學科而作的有益嘗試和探索。朱自清認為在中國傳統(tǒng)文學中,由于各種原因,比起文學史,文學批評史的發(fā)展更為艱難,“現(xiàn)在我們固然愿意有些人去試寫中國文學批評史,但更愿意有許多人分頭來搜集材料,尋出各個批評的意念如何發(fā)生,如何演變——尋出它們的史跡。這個得認真的仔細的考辨,一個字不放松,像漢學家考辨經(jīng)史子書。這是從小處入手。希望努力的結(jié)果可以闡明批評的價值,化除一般人的成見,并堅強它那新獲得的地位”。{1}朱自清在評價羅根澤的《中國文學批評史》時再次表達了同樣的看法:“本書《緒言》中說到‘解釋的方法,有‘辨似一項,就是分析詞語的意義,在研究文學批評是極重要的。文學批評里的許多術(shù)語沿用日久,像滾雪球似的,意義越來越多。沿用的人有時取這個意義,有時取那個意義,或依照一般習慣,或依照行文方面,極其錯綜復雜。要明白這種詞語的確切的意義,必須加以精密的分析才成?!眥2}朱自清上述兩段話,揭示出其治學理念和研究方法,即先從小處入手,以清代樸學家的態(tài)度,對批評術(shù)語進行考古學式的意義考證和辨析。此種學術(shù)理念和方法的最集中實踐,就體現(xiàn)在《詩言志辨》一書,該書1947年8月由上海開明書店出版。書中對中國文學批評史的一些基本概念和范疇諸如“詩言志”、“思無邪”、“溫柔敦厚”、“賦”、“比”、“興”等,作了仔仔細細的歷史追溯和意義辨析。其他學術(shù)文章,朱自清也貫徹這種學術(shù)理念和方法,如《〈文選序〉“事出于沉思,義歸乎翰藻”說》對“事”、“義”兩字含義的辨析;③《論逼真與如畫——關(guān)于傳統(tǒng)的對于自然和藝術(shù)的態(tài)度的一個考察》對“逼真”與“如畫”兩個概念在歷史中的演變和兩詞含義的異同辨析。{4}在一些論及時事的散文中,朱自清也很喜歡對一些詞語的意義進行辨析,如《論書生的酸氣》對“寒”、“酸”意義差異的辨析。{5}

對典型術(shù)語概念進行知識考古學的追本溯源與意義辨析,這種研究理念和學術(shù)理路,不僅僅為朱自清一人所持有,而且也不僅僅限于中國文學批評史一個學科。與朱自清同時的郭紹虞致力于中國文學批評史的研究,在此方面所獲成績比朱自清更大,其文學批評史研究的理路,與朱自清有頗為一致之處。郭紹虞《中國文學批評史》上卷1934年出版,朱自清對該書給予很高評價:“郭君還有一個基本的方法,就是分析意義,他的書的成功,至少有一半是在這里。例如‘文學、‘神、‘氣、‘文筆、‘道、‘貫道、‘載道這些個重要術(shù)語,最是纏夾不清;書中都按著它們在各個時代或各家學說里的關(guān)系,仔細辨析它們的意義。懂得這些個術(shù)語的意義,才懂得一時代或一家的學說?!雹迣Ω拍?、術(shù)語的意義界定與分析,屬于學術(shù)研究的基本方法,因此,它具有一種普適性,適用于任何學科門類。文學研究之外,其他學科如哲學研究,也同樣需要這種方法。馮友蘭1940年出版的哲學著作《新世訓》就以對此種方法的嫻熟運用而取得朱自清的肯定與贊賞:“本書的特長在分析意義;這是本書成功的一個主要原因,全書從《緒論》起,差不多隨時在分析一些名詞的意義,這樣,立論便切實不寬泛,不致教人起無所捉摸之感?!薄斑@種多義或歧義的詞,用得太久太熟,囫圇看過,總是含混模糊,寬泛而不得要領(lǐng)?!@樣是不會確切的,也不能起信。所以非得作一番分析的工夫,不能有嚴謹?shù)牧⒄?。這需要多讀書,多見事,有理解力,有邏輯和語文的訓練,四樣兒缺一不可。”{1}

講演《文學考證與批評》

1948年2月16日《世界日報》第3版“教育界”專欄以《文學考證與批評——朱自清昨在師范學院講》為題,詳細報道了朱自清1948年2月15日在北平師范學院的一次學術(shù)講演。這篇報道對了解朱自清這次講演活動具有重要價值,故將其整理如下:

文學考證與批評

——朱自清昨在師范學院講

【本報訊】師院學生自治會學藝部主辦的寒假學術(shù)講演第三講,昨天下午兩點半在大禮堂舉行,由清華國文系主任朱自清講“文學考證與批評”。內(nèi)容如下:

一般青年人常常問怎樣學習文學?可見得大家都愿意知道。但是這要看學習的人希望學多少。照普通的情形,大概只要知道現(xiàn)代的作家,作品,這只是愛好文學,這些人本身職業(yè)不是從事文學,而是業(yè)余的性質(zhì)。另外一種學習文學的是專業(yè)性的,如大學里國文系的學生,今天在座的,以第一種人比較多,所以愿意從這方面來說。

學習文學舊的傳統(tǒng)和新的方法不一樣。從前人學習文學有兩個辦法:(一)“念”——就是誦讀。舊文學主要是詩,有一句俗語是:“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事實上熟讀幾十首也就夠了。其次是文。古文也是要讀得爛熟,五四時代,革文言的命,認為念古文時搖頭擺尾,樣子很難看,白話文念起來不能搖頭擺尾,要搖也搖不上,擺也擺不起來。誦讀于是蛻變成朗誦。(二)解釋——舊文學屬于四庫全書里的“集”部,集部很少考證,因為認為價值不如經(jīng),史,子?,F(xiàn)代的人不喜歡舊文學,一方面是因為生活的距離太遠,一方面是語言問題。舊文學的解釋也是用文言,所以一般人沒法看懂。但是古希臘、羅馬的文學翻譯成白話,看的人倒很多,可見語言問題很重要,不完全是由于生活的隔離。要想改變,就要用白話來解釋古文學,或是索性翻譯出來。

學習文學的新的辦法:這就說到了考證。五四運動以后,整理國故,考證的范圍很廣泛,尤其小說方面,例如《水滸》、《紅樓夢》、《西游記》、《儒林外史》等都有人考證。胡適曾經(jīng)以經(jīng)學的辦法來考證小說,用歷史學的方法來分析一篇小說的背景,版本,和語言,這辦法是受西洋的影響。文學的地位大大地被提高了,不但古文學要考證,對現(xiàn)代文學也要考證,例如魯迅的一篇文章也發(fā)生考證問題,這表示把文學作為一種學問來研究。如果要深一步的研究,不但應該注意考證,進一步要加以解釋。就文學以外的范圍舉例,郭沫若的《十批判書》,研究先秦思想的發(fā)展,提出新的方法,這是批評性的解釋。文學也應該如此。許多人研究杜甫,因為杜甫的時代雖然遠,但是情景和現(xiàn)在相近,他的精神仍然是現(xiàn)代所需要的,所以解釋以外應該有批評,只有考據(jù)是干燥無味的。下面談到寫作與批評問題。

過去,作者的地位很重要,向來不注重批評,學習創(chuàng)作,在起先是模仿,因為模仿是必經(jīng)的階段(不論自覺或不自覺),從前人不說創(chuàng)作,而說“變”。在西洋有專門批評家,一般以為批評家不重要,這是因為他自己沒有嘗過甘苦,這種說法是不對的,難道說只有廚子才有資格辨別味美不美嗎?過去認為只有作者有資格批評人,五四以來,創(chuàng)作和批評分開,這能幫助創(chuàng)作和批評的發(fā)展,由專家來指導創(chuàng)作。作者的地位與批評家的地位一樣,在過去,作家是兼批評家的,多半做一些選本,批本的工作而已,作用在于解釋作品。但是批評流于八股式,而且文學理論也沒有成篇的,因此批評家的地位非常低。最近在美國選教授時,要能創(chuàng)作的,我國在五四以后,也改變了。例如魯迅,胡適,都是作家而兼教授的?,F(xiàn)在西洋認為寫作和批評的關(guān)系很密切,要能創(chuàng)作的人教文學,是因為能使文學和生活相聯(lián)系。以前特別注重考證,沒有意義。總之,文學應該和生活接近,文學研究也應該和生活接近,不要鉆牛角尖。

學文學要能比較,首先要比較中外,因為現(xiàn)在天下一家,所以讀外國語很重要。本國文學,非漢族的也要知道,如果不會外國語,可以看翻譯,多看外國文學作品可以幫助寫作,了解,欣賞。五四初期,翻譯的技術(shù)很差,過于歐化。多看外國文學作品,可以使我們眼光擴大,對批評本國文學作品時也有用,有時甚至于在考證中國文學的時候,也得要找外國材料。其次要比較古今,老先生反對白話,青年人走另一個極端,認為線裝書應該丟在茅坑里。當然,時代的潮流是無法抵抗的,但古書也不必丟在茅坑里,如果能夠有白話的注明和翻譯就行。文言對寫作白話文是毫無關(guān)系的,就如《水滸傳》里的白話文,也不是現(xiàn)代的白話文,有許多名詞現(xiàn)在不用了,但是純按自己說話寫起來,有時會錯,所以要體會白話文的文藝性。

最后,研究文學需要通才,現(xiàn)在的文學,要從歷史,哲學,以及社會科學各方面來了解,尤其是社會科學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但是純就社會科學來分析,失之偏頗,也應該注重心理學一方面。從兩方面來從事批評,是一種新的態(tài)度。

由報道可知,朱自清這次講演是北平師范學院學生自治會學藝部主辦的寒假學術(shù)講演的一部分,講演具體時間為1948年2月15下午兩點半,地點為師院大禮堂。關(guān)于這次講演,朱自清在其日記“1948年2月15日”這天所記非常簡單:“到陳通伯、郭修仁家賀年,皆未遇。逛廠甸。演講?!眥1}對于當天講演的具體時間、地點、組織者皆沒有任何記錄。而姜建、吳為公《朱自清年譜》對該日朱自清的活動則沒有任何記載。《世界日報》的這則報道,不但交代了這次講演的組織者及講演的具體時間和地點,而且還詳細記錄了這次講演的具體內(nèi)容,對我們了解朱自清這次講演活動,無疑具有非常重要的史料價值。

《世界日報》對朱自清這次講演的報道雖然比較簡短,但其中涉及的諸多問題,諸如古典文學誦讀與解釋,新文學的考證與解釋、批評,文學的比較研究,文學研究者的知識儲備等,都是朱自清此前一直關(guān)注的問題,所以,這次講演對研究朱自清的學術(shù)思想,具有非常重要的價值。

朱自清這次講演的題目雖為《文學考證與批評》,但從其講演內(nèi)容可以看出,他這次講演并非完全圍繞“文學考證與批評”而展開,他論述的對象其實是中國文學教育和文學研究的兩種不同方式或傳統(tǒng),以及這兩種傳統(tǒng)之間的關(guān)系。朱自清認為中國文學教育和研究已經(jīng)形成兩個傳統(tǒng),一是舊傳統(tǒng),一是五四之后形成的新傳統(tǒng)。舊傳統(tǒng)有兩個,一為誦讀,一為解釋。新的傳統(tǒng)也有兩個,一為考證,一為批評或批評性的解釋。把“誦讀”看作是中國文學教育的一個古老傳統(tǒng),充分說明朱自清對于“誦讀教學”的高度重視。朱自清在多篇文章中反復闡述過這個觀點,如《誦讀教學》、《誦讀教學與“文學的國語”》、《論誦讀》、《論百讀不厭》、《論朗讀》。他認為學習文言乃至欣賞文言,吟唱固然有益,但是誦讀也許幫助更大。{2}誦讀雖然是中國文學教育的“舊傳統(tǒng)”,但朱自清認為這個“舊傳統(tǒng)”同樣也可為新文學所繼承,要加速“文學的國語”成長,使白話文念起來上口,同樣也要通過“誦讀教學”這個步驟。③但白話文的誦讀已經(jīng)蛻變?yōu)椤袄收b”。這是因為“白話文念起來不能搖頭擺尾,要搖也搖不上,擺也擺不起來”?!敖忉尅睘槲膶W教育的另一傳統(tǒng),按照朱自清的理解,古代文學或經(jīng)典的“解釋”方式是以文言來解釋文言。朱自清認為,為了使傳統(tǒng)的文言文學能繼續(xù)活在現(xiàn)代,對于文言文學的解釋方式必須發(fā)生改變,“要用白話來解釋古文學,或是索性翻譯出來”。

考證為文學研究和文學教育的新傳統(tǒng)。考證其實是中國傳統(tǒng)學術(shù)研究的基本方法,并不新,朱自清認為它是一個新傳統(tǒng),其“新”主要體現(xiàn)在考證對象的擴充和變化,由傳統(tǒng)的“經(jīng)、史、子”擴充至“集”。在文學方面,不但古文學需要用考證的方法來研究,新文學也需要用考證的方法來研究。受西方文學觀念影響,朱自清在認識到舊文學(古典文學)是一門學問的同時,也認識到新文學(現(xiàn)代文學)同樣是一門學問,應該用經(jīng)學的考證方法來對其進行研究。這種觀念在當時很超前。正是出于這種超前的認識,朱自清才最早把新文學引入大學課堂并系統(tǒng)進行研究,《中國新文學研究綱要》在他手里產(chǎn)生不是偶然的。在當下的現(xiàn)代文學研究中,考證的方法已經(jīng)成為一基本方法,甚至可以說現(xiàn)代文學研究中隱隱存在著一個熱衷考證、以考證見其學術(shù)風格、志趣和優(yōu)長的“考證學派”??甲C不但作為一種方法,還作為一種學術(shù)風格和學術(shù)思潮,在現(xiàn)代文學研究中發(fā)展延續(xù)著。在考察現(xiàn)代文學研究的考證方法和考證學派的淵源流變時,一定不能忘了朱自清的首倡之功。

考證雖然是現(xiàn)代文學研究的基本方法,但只有考證還是遠遠不夠的。考證解決的只是歷史學層面的“真實”或“事實”問題,是“是什么”。至于“為什么”的問題,考證是解決不了的。這就需要“批評”來加以解決。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朱自清認為批評構(gòu)成了文學研究和文學教育的新傳統(tǒng)。什么是“批評”呢?朱自清認為批評是“解釋”,但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解釋,而是“批評性的解釋”。作為批評性解釋的一個范例,他提出了郭沫若的《十批判書》。但這次講演對這部著作的評價非常簡短:“就文學以外的范圍舉例,郭沫若的《十批判書》,研究先秦思想的發(fā)展,提出新的方法,這是批評性的解釋。文學也應該如此?!睆倪@段話中,我們還是難以明白朱自清所謂的“批評”到底指的是什么。好在朱自清就《十批判書》寫過一篇書評,題為《現(xiàn)代人眼中的古代——介紹郭沫若著〈十批判書〉》。{1}這篇書評的寫作與此次講演的時間相距不遠,代表朱自清這一時期對于“批評”問題的持續(xù)關(guān)注與思考,可幫助我們深入了解朱自清“批評”一詞的意旨所在。由這篇書評可知,朱自清所謂的“批評”包含“解釋”和“評價”兩個意思,它們構(gòu)成“批評”的兩個步驟。首先是對于研究對象的“客觀的解釋”,然后是建立在此解釋基礎(chǔ)之上的“評價”。“客觀的解釋”是第一步的基礎(chǔ)工作。什么是“客觀的解釋”呢?朱自清以馮友蘭提出的“釋古”的研究態(tài)度為例?!搬尮拧奔础翱陀^的解釋古代”,而非傳統(tǒng)學術(shù)研究中的“尊古”、“信古”和近代以來的一味“疑古”。朱自清肯定了“釋古”的研究態(tài)度:“對古代文化的客觀態(tài)度,也就是要設(shè)身處地理解古人的立場,體會古人的生活態(tài)度。盲信古代是將自己一代的愿望投影在古代,這是傳統(tǒng)的立場。猜疑古代是將自己一代的經(jīng)驗投影在古代,這倒是現(xiàn)代的立場。但是這兩者都不免強古人就我,將自己的生活態(tài)度,當作古人的生活態(tài)度,都不免主觀的偏見??陀^的解釋古代,的確是進了一步。理解了古代的生活態(tài)度,這才能親切的做那批判的工作”。{2}馮友蘭的“釋古”及朱自清對“釋古”的提倡,與陳寅恪的學術(shù)觀念之間存在非常一致的地方。在《馮友蘭中國哲學史上冊審查報告》中,陳寅恪對于研究中國哲學提出了這樣的看法:“凡著中國古代哲學史者,其對于古人之學說,應具了解之同情,方可下筆。蓋古人著書立說,皆有所為而發(fā)。故其所處之環(huán)境,所受之背景,非完全明了,則其學說不易評論,而古代哲學家去今數(shù)千年,其時代之真相,極難推知。吾人今日可依據(jù)之材料,僅為當時所遺存最小之一部,欲藉此殘余斷片,以窺測其全部結(jié)構(gòu),必須備藝術(shù)家欣賞古代繪畫雕刻之眼光及精神,然后古人立說之用意與對象,始可以真了解。所謂真了解者,必神游冥想,與立說之古人,處于同一境界,而對于其持論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詣,表一種之同情,始能批評其學說之是非得失,而無隔閡膚廓之論?!眥1}陳寅恪所謂的“了解之同情”與“真了解”,與朱自清、馮友蘭所說的“客觀的解釋”其實是一個意思。非常有意思的是,陳寅恪在上述這段話中,也提到對于古人學說,只有在“了解之同情”與“真了解”的基礎(chǔ)上,才能“批評其學說之是非得失”。這與朱自清所說的“批評”包含兩個步驟即“客觀的解釋”與“評價”是完全一致的。

關(guān)于“批評”的看法,朱自清與陳寅恪在其他方面也有相當一致之處。朱自清所謂的“客觀的解釋”與“評價”,還包含有另一層意思,即研究者在研究批評古代學說的時候,不可“以今釋古”或“以西釋中”,用今人的或西方的理論標準來一味規(guī)范、評價、硬套古人的、中國的學說,這層意思在《評郭紹虞〈中國文學批評史〉上卷》一文中有較為透徹的表達。朱自清在肯定郭紹虞《中國文學批評史》上卷的理論貢獻的同時,也指出該書存在一些問題:“現(xiàn)在學術(shù)界的趨勢,往往以西方觀念(如‘文學批評)為范圍去選擇中國的問題;姑無論將來是好是壞,這已經(jīng)是不可避免的事實。但進一步,直用西方的分類來安插中國材料,卻很審慎?!眥2}接著他舉書中用西方“純文學”、“雜文學”的文學二分法來分析評價中國傳統(tǒng)的各類文體,認為這種分類法并不適合中國傳統(tǒng)文體發(fā)展的實際,“書中明說各時代文學觀念不同,最好各還其本來面目,才能得著親切的了解;以純文學、雜文學的觀念介乎其間,反多一番糾葛”。③另外他又批評書中對于魏晉南北朝文學觀念的肯定是“以我們自己的標準,衡量古人,似乎不大公道。各時代的環(huán)境決定各時代的正確標準,我們也是各還其本來面目的好”。{4}當然,朱自清并非完全否定現(xiàn)代理論與西方學說對于中國傳統(tǒng)學術(shù)研究的“燭照”作用,問題在于在運用西方或現(xiàn)代理論研究中國問題時,要處理好中西與古今之間的平衡問題。朱自清《詩文評的發(fā)展》一文在評價羅根澤《中國文學批評史》時,就西方“文學批評”與中國傳統(tǒng)“詩文評”二者關(guān)系的處理問題,發(fā)表了非常精彩的見解:“‘文學批評原是外來的意念,我們的詩文評雖與文學批評相當,卻有它自己的發(fā)展,上文已經(jīng)提及。寫中國文學批評史,就難在將這兩樣比較得恰到好處,教我們能以靠了文學批評這把明鏡,照清楚詩文評的面目。詩文評里有一部分與文學批評無干,得清算出去;這是將文學批評還給文學批評,是第一步。還得將中國還給中國,一時代還給一時代。按這方向走,才能將我們的材料跟那外來意念打成一片,才能處處抓住要領(lǐng);抓住要領(lǐng)以后,才值得詳細探索起去。”{5}在另一篇文章中,朱自清認為要研究中國的文學批評,應該“借鏡于西方”,但同時“只不要忘記自己本來面目”。⑥其意思與《詩文評的發(fā)展》大致相同。

朱自清所謂的“將中國還給中國”、“將時代還給時代”,與陳寅恪對學術(shù)研究中“穿鑿附會之惡習”的批評之間,也存在若合符契、相互呼應之處。陳寅恪認為研究者對于古人學說應具了解之同情,但稍微處理不當,就會流于穿鑿附會,以今人學說來規(guī)范古人觀點:“因今日所得見之古代材料,或散失而僅存,或晦澀而難解,非經(jīng)過解釋及排比之程序,絕無哲學史之可言。然若加以聯(lián)貫綜合之搜集及統(tǒng)系條理之整理,則著者有意無意之間,往往依其自身所遭際之時代,所居處之環(huán)境,所薰染之學說,以推測解釋古人之意志。由此之故,今日之談中國古代哲學者,大抵即談其今日自身之哲學者也。所著之中國哲學史者,即其今日自身之哲學史者也。其言論愈有條理統(tǒng)系,則去古人學說之真相愈遠?!私罩袊柗Q整理國故之普通狀況,誠可為長嘆息者也。”{1}他批評《馬氏文通》將印歐語系中屬于某種語言之特性者,“亦同視為天經(jīng)地義,金科玉律,按條逐句,一一施諸不同系之漢文,有不合者,即指為不通。嗚呼!文通,文通,何其不通如是耶?”{2}陳寅恪所批評的“穿鑿附會”是“以今釋古”,他所批評的“不通”是“以西釋中”,與朱自清的觀點完全一致。

朱自清雖提倡“客觀的解釋”,但他特意強調(diào)所謂的“客觀”并非就是排除研究者本人的“立場”。就朱自清有關(guān)這方面的論述來看,他所說的“立場”大致包括“現(xiàn)代人的立場”和“人民的立場”兩方面?!艾F(xiàn)代人的立場”與“客觀的解釋”相關(guān),而“人民的立場”則與“評價”有關(guān)。

什么是現(xiàn)代人的立場?他以馮友蘭的《中國哲學史》的分期為例:“即如馮友蘭先生的《中國哲學史》的分期,就根據(jù)了種種政治經(jīng)濟社會的變化,而不像從前的學者只是就哲學談哲學,就文化談文化。這就是現(xiàn)代人的一種立場?,F(xiàn)代知識的發(fā)展,讓我們知道文化是和政治經(jīng)濟社會分不開的,若將文化孤立起來討論,那就不能認清它的面目?!雹劭梢姡熳郧逅f的“現(xiàn)代人的立場”主要是就現(xiàn)代人所擁有的知識結(jié)構(gòu)、理論水準與認識水平而言的。具體而言,這種現(xiàn)代人的立場指的是在研究文化、哲學及其他知識時,能擁有一種綜合系統(tǒng)的觀念,不是孤立地研究,而是把文化、哲學放在整體的社會結(jié)構(gòu)內(nèi),在文化、哲學與政治經(jīng)濟社會的綜合互動關(guān)系中來把握。當然,文學研究同樣也應采用這種立場。在此次講演中朱自清強調(diào)“研究文學需要通才”,不但需要歷史、哲學以及社會科學各方面知識的儲備,還需要了解心理學知識,只有對于社會科學與心理學知識多方面儲備與了解,才能進行文學研究。這種觀點就是建立在他所說的“現(xiàn)代人立場”的基礎(chǔ)上。

采用現(xiàn)代人的立場是為了更深入解釋研究對象。那么,在弄清楚研究對象之后,怎么對于研究對象進行評價呢?朱自清提出了“人民的立場”:“但是只求認清文化的面目,而不去估量它的社會作用,只以解釋為滿足,而不去批判它對人民的價值,這還只是知識階級的立場,不是人民的立場?!眥4}“現(xiàn)代人的立場”著眼于“客觀的解釋”,徹底深入弄清楚研究對象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屬于純粹的知識探求層面的問題;而“人民的立場”著眼于“評價”,即以什么樣的價值標準來評價研究對象,屬于價值層面的問題。對于“人民的立場”的宣揚,說明朱自清在其后期已經(jīng)形成了人民本位的思想,這從他對郭沫若《十批判書》人民本位思想的肯定可得到說明。

明白了朱自清所謂的“批評”是什么意思,那么,作為新傳統(tǒng)的“考證”與“批評”二者之間的關(guān)系在朱自清那里又是怎樣的呢?這一點也可結(jié)合朱自清的此次講演和其他文章來加以探究。在講演中朱自清指出:“如果要深一步的研究,不但應該注意考證,進一步要加以解釋?!越忉屢酝鈶撚信u,只有考據(jù)是干燥無味的?!边@說明朱自清認為考證是文學研究第一步的工作,是基礎(chǔ)性的,但只有考證還是很不夠的,是“干燥無味”的,為了更進一步研究,加大研究的深度與趣味,還需要“批評”。因此,朱自清提倡“考證”與“批評”二者的融合。他贊賞聞一多的《唐詩雜論》為精彩逼人之作,“這些不但將欣賞和考據(jù)融化得恰到好處,并且創(chuàng)造了一種詩樣精粹的風格,讀起來句句耐人尋味”。{5}由于認為“批評”比起“考證”是進一步的研究工作,朱自清相對更為重視“批評”。與對考證“干燥無味”的評價不同,朱自清認為“批評”可打通古代與現(xiàn)代的距離,使古代在現(xiàn)代人眼中顯得親切可愛。與“考證”相比,朱自清更注重“批評”的實踐,并把這種主張貫徹于自身的文學研究和刊物編輯方針中。1946年10月,朱自清為北平《新生報》主編名為《語言與文學》的副刊,在該刊發(fā)刊詞中他提倡在該刊中實踐“忽略精細的考證而著重解釋與批評”,其著眼點就在于他認為解釋與批評“可以使我們對古代感到親切些”。{1}在該刊所刊登的討論古代的學術(shù)文章中他“打算著重語言和文學在整個文化里的作用,在時代生活里的作用,而使古代跟現(xiàn)代活潑的連續(xù)起來,不那么遠迢迢的,冷冰冰的。這是聞一多先生近年治學的態(tài)度,我們覺得值得發(fā)揚”。{2}所謂“著重語言和文學在整個文化里的作用,在時代生活里的作用”,結(jié)合朱自清一貫的思想主張,可明白他這里指的同樣是要注重對于“語言和文學”的深入解釋與批評,而非單純的精細考證。

佚文《談個性》

《談個性》一文不見于《朱自清全集》及姜建、吳為公編《朱自清年譜》,可確定是一篇佚文。文不長,整理如下:

談個性

佩弦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個性,所謂“個性”,就是這個人的性格。而且,只要是人,不問他是貧富貴賤,也不問他是男女老少,都有他的個性。所以,若真的給個性下個定義,也可以說個性到底是什么東西,那么,也就可以說是一個人的行為,言語,思想,嗜好……等等抽象的總和。這些抽象的總和,便等于一個大的抽象的個性。

個性到底是一個抽象的東西,不能叫人把握得住。不過,個性的生成是基于一個人的主觀,而世界上人與人的主觀卻又不盡相同,所以有的個性剛毅,有的個性軟弱,有的說話作事講究痛痛快快,又有的人卻扭扭捏捏。不管這些個性是好是壞,只要所表現(xiàn)的是一種真實的,亦即是不帶摻假的,好的當然好,壞的也是好。因為,為人做事,第一要義就在一個“真”字?!罢妗绷瞬拍茏屓送?。不過在社會上有不少人,他所表現(xiàn)的有時剛有時柔,有時真有時假,結(jié)果叫認識他的人鬧得莫明其妙,含含糊糊。像這種說方不方,說圓不圓,連點準稿子都沒有的個性,真叫人遇見他有點提心吊膽,防不勝防。

又有一些人,說起話來,作起文章來,那真夠叫有味兒,一派正人君子作風,可是做起事來,就露了馬腳,聽他的說話,看他的文章,也許就以為這個人的個性是剛直的,觀察他的行為,卻不論什么壞事都干得出!這種偽裝的個性,其妙處便在于叫人捉摸不著,可是一旦泄露,就可以名之曰“人格破產(chǎn)”。我們希望每個人的個性都不偽裝,而是明顯的凸出來,剛的就是剛的,柔的就是柔的,準斤十六兩,一分一毫都不差一些,這樣不但叫人容易認識,也容易叫人發(fā)生同情和好感。這種不涂彩的個性,了解也容易,朋友也能交得多,而且能夠永久。就是做起學問來,也會是地地道道,不帶花樣。

所以,社會上寧可多要一些凸出的個性的人,也不要那偽裝的個性的人。如果每個人的個性都能凸出,不涂色彩,世界上一切壞事,凡藏在黑暗之幕里的那些虛偽,詐欺和罪惡的伎倆,都會無形中絕了跡。別人大談消滅戰(zhàn)爭,高呼和平,我卻要來提倡個性的凸出!

《談個性》一文為朱自清所作,有如下理由。首先,該文署名“佩弦”,這是朱自清的字,也是他發(fā)表文章時經(jīng)常用的一個名字。現(xiàn)代作家中,只有朱自清一人使用“佩弦”這個筆名。因此,由此筆名,便可斷定這篇文章出自朱自清之手。其次,1948年朱自清在清華大學任教,而《世界日報》是當時北平一份頗有影響力的報紙,該報的“教育界”版面以跟蹤報道北平教育界的新聞事件而著稱,特別是北大、清華、燕京等著名大學的新聞,朱自清本人也被多次報道過。該報另一品牌副刊《明珠》,與朱自清也有一定的淵源關(guān)系。該文發(fā)表于1948年,而12年前即1936年,周作人與清華大學的學生林庚等人編輯《世界日報》的副刊《明珠》時,朱自清就在1936年11月20日《明珠》副刊第51期,發(fā)表了《王安石明妃曲》一文,署名同樣是“佩弦”。12年后,朱自清又一次使用“佩弦”的名字在這個報紙上發(fā)表文章,而且同樣發(fā)表于該報的品牌副刊《明珠》上。只不過,這時的《明珠》已今非昔比,版面空間不斷壓縮,只占豆腐塊那么一小點地方,且時出時停,每期所發(fā)文章不但過于簡短,數(shù)量也很有限,刊物的影響力也就越來越小。而在1948年1月1日元旦這一重要日子,編輯可能想選擇這一天重振《明珠》雄風,《明珠》的版面被突然擴大,文章數(shù)量也增加到了六篇之多,其中就包括朱自清這篇文章??上У氖牵睹髦椤返闹毓庖矁H僅這么一天,第二天一切又仍復其舊,不久就???。其三,這篇文章所談話題與觀點,與朱自清此前所寫文章也有一定關(guān)聯(lián)。朱自清40年代曾寫過一系列談人論事的說理性散文,這些散文后被他命名為《人生的一角》,收入《語文影及其他》一書中?!度松囊唤恰肥侵熳郧辶腥胗媱澏赐瓿傻囊徊可⑽募?,40年代后期,在他生命的最后幾年,他所寫的《論吃飯》(1947年)、《論氣節(jié)》(1947年)等文,應該就是“人生的一角”系列的一個延續(xù)?!墩剛€性》一文,提倡個性的“真”,痛斥虛偽和矯飾,認為“如果每個人的個性都能凸出,不涂色彩,世界上一切壞事,凡藏在黑暗之幕里的那些虛偽,詐欺和罪惡的伎倆,都會無形中絕了跡”。文章寫作時正值中國內(nèi)戰(zhàn),別人著文大談消滅戰(zhàn)爭,而作者卻提出個性的真?zhèn)螁栴},應該是針對現(xiàn)實的丑惡現(xiàn)象而發(fā)的。

【責任編輯 穆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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