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楠
摘 要:本文旨在分析維拉·凱瑟短篇小說《瓦格納的音樂會》中塑造的主人公喬治亞娜這一生動的女性形象。通過對小說中三種矛盾的剖析,展現(xiàn)出維拉·凱瑟對生活在現(xiàn)實與理想矛盾之中的女性進行人生抉擇的思考。
關鍵詞:矛盾;女性;現(xiàn)實;理想
[中圖分類號]:I1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0-0-02
一、導言
在美國文學史上,維拉·凱瑟是被人們稱為草原上的云雀的女作家。她是美國現(xiàn)代著名的女作家,1922年普利策文學獎的獲得者。維拉·凱瑟以自己女性的獨特身份和視角去觀察這個世界,將自己飽滿的熱情傾注在寫作上。她的作品多是從各個側面描寫19世紀末美國西部拓荒者的生活,她用自己的文字來捍衛(wèi)開拓者的頑強創(chuàng)業(yè)精神和堅忍不拔的剛毅性格。從她的主要作品,《哦,拓荒者》和《我的安東尼奧》中都可以看出,維拉·凱瑟崇尚自然,關注女性,尤其是兩性之間的支配,統(tǒng)治與和諧。凱瑟筆下的主人公幾乎都是普通人,可是每種人的生活都真摯感人,她用細膩的寫作手法,既有現(xiàn)實主義又兼浪漫主義的風格,除此之外還運用象征主義和印象主義藝術手法。由于作品的創(chuàng)作背景多來自于凱瑟的親身經(jīng)歷,因此,欣賞她的作品都會被深深地打動并會陷入認真地思索。
維拉·凱瑟小說中的女性形象令人難以忘懷,尤其以她的兩部力作《哦,拓荒者》和《我的安東尼奧》著名。然而在她的短篇小說中,凱瑟也融入了自己對于女性命運的深刻思考,本文選取了她精彩的短篇小說之一——《瓦格納的音樂會》進行分析,通過文中多處對比淺析一個夾在矛盾之中生存的主人公喬治亞娜的生動形象。
二、通過多重矛盾刻畫出喬治亞娜的形象
(一)身份、地位與愛情之間的矛盾
這篇小說用第一人稱“我”(克拉克)來講述,通過我的回憶與所見所聞勾勒出女主人公喬治亞娜,即“我的嬸嬸”的形象。喬治亞娜曾是波士頓音樂學院的教師,可見她有一定的音樂或者說藝術修養(yǎng),而從她的職業(yè)來看,她也是一個家庭背景較好的,生活優(yōu)越的有修養(yǎng)的人。然而,面對一個“游手好閑”年輕人“心血來潮的”迷戀時,她不顧來自家庭和朋友的“責難”與“非議”,因為“狂熱的激情”選擇了私奔。在一個要求女性安守本分,相夫教子,循規(guī)蹈矩的社會里,喬治亞娜的行為無疑是一個美國西部的拓荒者,她放棄優(yōu)越的條件和優(yōu)雅的身份,與一個一無所能的小伙子逃到內布拉斯加的草原,開始拓荒般的原始生活。在身份、地位和愛情的矛盾中,她勇敢地選擇追求她心中的愛情。在此,身份、地位有如物質,而愛情意味著精神,追求這樣的愛情,需要更多的勇氣和魄力,在這一點上,喬治亞娜無疑是一個令現(xiàn)代人嘆服的女性。維拉·凱瑟賦予了主人公西部拓荒者的無畏精神和剛毅性格。然而,擁有了浪漫的愛情是否就擁有了幸福的生活和未來。有人戲言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眴讨蝸喣鹊拿\是否也中了這樣的魔咒呢?凱瑟用音樂這個一直伴隨又或者糾纏在喬治亞娜心靈的東西將她的人生引入了悲傷。
(二)家庭生活與音樂理想之間的矛盾
家庭生活和音樂理想間的矛盾是小說最主要表現(xiàn)的一個矛盾,也是本文重點分析一個矛盾。這種矛盾的產(chǎn)生恰前源于喬治亞娜對家庭生活的責任和對音樂熱愛之間的矛盾。
從小說的很多地方可以看出,喬治亞娜是一個安于本分,忠于自己責任的好主婦,“嬸嬸每天燒菜做飯,六點鐘就把早飯準備好了。晚上,她安頓留個孩子睡好之后,便站在廚房里燙衣板旁邊熨燙衣服,直到深更半夜,她叫我坐在靠近的飯桌邊做功課,……當我昏昏欲睡,……她就輕輕地搖醒我?!睆膶Α皨饗稹秉c點滴滴的回憶當中,“我”對她都是十分崇敬的。這樣一位女性,面對自己的生活,一絲不茍,盡職盡責,而從無怨言。然而,凱瑟卻又巧妙地點出了,喬治亞娜對于理想的自始至終的激動和熱愛。當“我”忘情地彈奏起樂章時,“嬸嬸”并非以一個音樂教師的角度來指點或者欣賞,反而令人詫異地蒙住“我”的眼睛,說了一句令人極為憂傷的話:“克拉克,不要給迷住了,要不然它也許會被拿走的?!眴讨蝸喣取邦澏兜穆曇簟备嬖V我們,若非一個以音樂為精神支柱的人,怎能說出透露著如此絕望的話語。她已經(jīng)不忍心再去欣賞這樣的樂章,不是因為她忘記了,厭惡了,恰恰是因為她時時惦念和熱愛著離她的生活漸行漸遠的音樂。通過這樣細致入微的描述,凱瑟其實是在其中表達對喬治亞娜的不幸的哀嘆。
女性,是一個代表著母性和妻子的詞。女人,從古至今,似乎都是家庭的代名詞。女性永遠逃不出在家庭和事業(yè)中抉擇的情景。而對于19世紀末的“嬸嬸”來說,談不上事業(yè),就連她熱愛的音樂都是她不能和生活共享的選擇。凱瑟用喬治亞娜的遭遇道出了許多女性的命運。
面對這個曾經(jīng)生活過但卻早已生疏的城市,喬治亞娜變得恍恍惚惚,“猶如在夢中行走”。她對于自己可以追求音樂的城市竟是如此的麻木,而且還會膽怯。如此的形象,是怎么樣的生活才如同烙印般永遠留在她身上無法揮去。 她始終念念不忘家里的事情,幾十年的家庭生活早已褪去了她的色彩,留下的只有麻木和呆滯。從“我”對“嬸嬸”的觀察,她似乎對于音樂早已失去了興致,與有關音樂的理想背道而馳,漸行漸遠。如果說,她當初逃離自己的家庭與愛人私奔,奔向草原時,是為了尋求自由,廣袤的環(huán)境讓她開始自己的生活??墒歉F困艱難的生活卻又剝奪了她鐘愛和追求音樂的自由。對于生活的堅守和對于音樂的放棄似乎成了一種強烈的對比,喬治亞娜堅強地接受了來自生活的種種考驗,卻又怯懦地悄悄藏起了自己對于音樂的熱愛。
“我”帶“嬸嬸”去聽瓦格納的音樂會,也許是為了實現(xiàn)她的某種理想。為什么是瓦格納?維拉·凱瑟選擇這位音樂家,本文認為絕非偶然?!巴吒窦{是19世紀下半葉浪漫主義時期的獨一無二的最重要的奇才?!薄巴吒窦{使浪漫主義的愿望得以實現(xiàn)?!保R克利斯)。浪漫主義音樂的風格是強烈,自由和奔放的。它充滿幻想,崇尚自然,而瓦格納恰是浪漫主義巔峰時期的音樂家,凱瑟想用瓦格納的音樂來表現(xiàn)出自由和個人情感的釋放。喬治亞娜說她不曾聽過瓦格納的歌劇,可是通過后面“我”對喬治亞娜表現(xiàn)的一系列描述可以看出,她被瓦格納的音樂深深吸引和打動。這樣的音樂將她抽離現(xiàn)實的生活,短暫的停留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喬治亞娜的“凝神端坐”和她那“漠然”的目光似乎和音樂廳外面那個神情呆滯,衣著荒唐的她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而之后,隨著一首首音樂的演奏,喬治亞娜隨之變化的表情和動作,更是讓我們恍然大悟,這個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幾十年生活洗禮的女人對于她最初的熱愛乃至一生的熱愛并未遺忘,并未放棄。面對這樣感情充沛,炙熱的音樂,喬治亞娜的一句問題又將讀者引向悲傷,“克拉克,你離開我以后,聽過這樣的音樂嗎?”與其說這是譴責,是羨慕,不如說是嫉妒,對于音樂熱愛,卻不能追隨的那種糾結復雜的感情。這樣的嫉妒不令人討厭,反而激起了人們莫大的同情。由此也可以看出,凱瑟文筆的細膩和到位,將喬治亞娜內心的感觸表達得淋漓盡致。
選擇瓦格納似乎是凱瑟對喬治亞娜的慰藉,讓她借著這位浪漫大師的音樂去釋放自己內心的情感,聊以安慰她對于音樂的渴望。瓦格納是一個戰(zhàn)士,他曾在德雷斯頓《人民報》上說過:“人類對現(xiàn)有社會的斗爭已經(jīng)開始了,這是有史以來最神圣最崇高的斗爭,這是意識對偶然的斗爭,同時也是思想對無知,道德對邪惡,力量對無能的斗爭。為了我們的命運,為了我們的權利,為了我們的幸福的斗爭。只有對于我們社會的墮落有了足夠的認識之后,我們才能具備參加這樣一個神圣斗爭的力量。這種墮落性只要一被發(fā)現(xiàn)就等于宣布了她的死亡?!比绱诉@般話語的力量,在他的音樂《指環(huán)王》中也有體現(xiàn),凱瑟筆下的喬治亞娜暗暗地悲泣,幾乎沒有停止,是否也是聽到了這樣的力量,而感嘆自己的人生。喬治亞娜對于家庭生活盡職盡責,一絲不茍,她是否也有過一絲絲的后悔,后悔當初的逃離,當初的選擇,從這樣的憂傷的眼淚中,我們不難看出,無論是遺憾還是后悔,多少在她心底也泛起過吧!
(三)敘述者“我”(克拉克)內心的矛盾
小說中除了喬治亞娜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那就是敘述者“我”,克拉克??死耸且晃荒行?,喬治亞娜的形象幾乎都是在克拉克的描述中得以完成的。從男性的角度,他對于喬治亞娜的音樂修養(yǎng)極為欣賞和贊揚,“她還年輕的時候會彈一手好鋼琴,比起當時的大多數(shù)音樂教師,她所受的音樂教育更加豐富廣泛?!彼恢倍贾馈皨饗稹睂τ谝魳返母星椋虼?,他想帶她去欣賞瓦格納的音樂會。然而,這位敘述者始終還是為脫離自己的男性的角度,“替她著想,還是把音樂的愛好忘了吧,……讓她從長年累月的掙扎中就此結束吧!”很顯然,他懂得“嬸嬸”這么多年的掙扎是什么,可是他想到的辦法確實,讓她忘記音樂的愛好以此求得解脫。這樣的考慮未免讓人覺得遺憾,女性始終在別人眼中逃不出自己在那個時代的角色和身份,也許安守生活,放棄對任何精神的追求才是王道,對己對人都好。除此之外,在欣賞音樂的過程中,“我”“打趣”了一下,讓人覺得克拉克未免有些冷酷殘忍,面對這樣痛苦憂傷的喬治亞娜,他并未認真去體會,反而是想輕松氣氛,讓人不得不思考,也許女性身份的悲哀是永遠不能夠被男權社會所體會和體諒的。
三、總結
《瓦格納的音樂會》就像一幕小品一樣,雖然情節(jié)簡單,卻讓人回味無窮。本文通過小說中多重矛盾的表現(xiàn)分析了維拉·凱瑟筆下的令人深思的喬治亞娜的形象。在那個男權社會里,女性有這樣的犧牲似乎是理所應當,這是社會價值觀所向。喬治亞娜接受了這樣相夫教子的生活,然而,一場音樂會之后的痛哭流涕,和演出結束后,她那句讓人肝腸寸斷的“我不想走,克拉克,我不要走”讓我們恍然明白,她一直沒有放棄對音樂的熱愛和追求。她坦然接受來自生活的艱辛和摧殘,然而她無法面對來自內心深處對于懷有音樂理想和藝術理想的煎熬。終于在那一刻爆發(fā)了,喬治亞娜是堅強的,她可以迎接和應付來自生活的任何挑戰(zhàn),從一開始她和愛人從“離鐵路五十英里以外”創(chuàng)家到后來她為家里的一切操勞,她一直都很堅毅,在廣闊的草原上書寫自己勇敢的人生;同時,凱瑟筆下的喬治亞娜又是脆弱的,那些輕柔的音符,虛無的曲子將她筑起的堡壘徹底擊垮了,柔弱的理想似乎又一次遇到了打擊,她如泣如訴,痛苦不堪。
掙脫自身家庭的枷鎖,貌似離經(jīng)叛道的新女性,卻又掉入了現(xiàn)實生活的泥潭,不愿意放棄藝術理想,卻又忠守家庭的喬治亞娜。凱瑟的《瓦格納的音樂會》讓我們又一次地陷入深思,如何選擇,才能讓女性在婚姻生活和事業(yè)追求中獲得平衡。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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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http://hi.baidu.com/shi43/blog/item/1dd48c0023ec7181e850cd7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