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千尋
尋古聽塤聲(續(xù))
文/雪千尋
中國有很多歷史悠久的樂器,有湖北隨州出土的距今2400年的楚國編鐘,還有《詩經》中提到的琴和瑟。不過到目前為止,塤是中國迄今所發(fā)現的最早的吹奏樂器之一。塤大多由陶土制成。據考古學家考證,它產生于史前時代,首次發(fā)掘出土是在西安的半坡遺址,該遺址記載了大約7000年前繁榮的母系氏族社會的人類文明。
最原始的塤沒有音孔只有吹孔,隨著社會的進步和演奏的需求,塤的音孔漸漸增多了。按音孔來分,從無音孔到有音孔,從一孔到二孔、三孔、五孔,古代已經有六孔塤,清代宮廷云龍塤即是六孔塤?,F代普遍流行八孔塤和九孔塤。在《樂書》中是這樣描述塤的:“塤之為器,立秋之音也。平底六孔,水之數也。中虛上銳,火之形也。塤以水火相和而后成器,亦以水火相和而后成聲。故大者聲合黃鐘大呂,小者聲合太簇夾鐘,要皆中聲之和而已?!?/p>
正是塤這種特殊音色,古人在長期的藝術感受與比較中,賦予了塤和塤的演奏一種神圣、典雅、神秘、高貴的精神氣質。古人將塤的聲音形容為立秋之音。更使我們體會到一幅朦朧而令人神往的藝術畫面:秋天是金黃色的,是冷靜的,是令人深思的,時光流逝,又有一種淡淡的悲凄和感傷;秋風掃落葉的現實,又使人平添幾分愁緒……這就是塤的聲音,這就是立秋之音。
一抔微不足道的陶土,被放入火中,受烈焰烘烤,煉就了永恒的音符。
塤,這樣的聲音與心靈吻合,是孤獨的呼喚,是心靈的獨守。一聲聲悠遠把心糾纏得緊緊的,說不出的憂郁,說不出的蒼涼……
古塤凝煙,冰絲捻碧,一腔玉碎寰塵;似花飛病里,似風度愁熏;又還似擎燈照影,茜紗遺恨幽咽逡巡,更誰能婉轉不付,滿袖啼痕。
古人和今人,在塤聲里,拂去心靈的塵埃,唯留一縷幽魂去追尋那流淌了千年的夢,去追尋那已轉身離去的背影 ……
千年古塤,曠遠、哀怨、清絕,演繹著千年的情懷、千年的滄桑、千年的無奈,讓心曠古、讓景風化、讓情凄美、讓愛孤苦、讓物成非……
千年古塤,是宇宙,是山水,是心音,是情愛,是生命的感慨……
塤曲的專輯不是太多,這些曲子刻意營造一種綿綿不絕的意境,伴隨著塤聲吹來十分靜謐。
《迷思夢境》這首歐美的流行音樂用最原始最古老的塤來演繹,我們不需要以歌詞或影片去定向思維,體現了音樂的魅力,讓人跳出了固定的思維框架。
《靈谷》高貴,神秘,典雅而又悲愴。這真是一種美麗的語言,雖歷盡了千年和萬載,可它卻像老酒一般,愈存愈香。遼遠的塤曲一次次越過數千年的時光前來與我們相會,那就是來自遠古的聲音,是響徹在每一個輪回里的聲音,是一種讓人在飛揚的塵世間安靜的聲音,如落葉在風里飛舞最終歸入泥土的沉吟,遙遠空靈,亙古的洪荒淹沒所有來時的路徑。遺落了前生夢里的呼喚 ……
《深谷幽蘭》也很唯美、高貴、神秘,這里有“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的意境,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精神田園。那剛柔適度、清濁分明的平和之氣里嵌進了泥土的氣息,含了一份鄉(xiāng)愁,仿佛多年前遺失了路標的故居,在時光的幽谷中悄悄找到了回來的路途;聆聽著,帶著一種滄桑尋夢之后的澄明與安然……
《追夢》猶如天籟之音,幽怨無限,它以委婉、悠揚、如泣如訴的旋律,且行且頓的節(jié)拍,把人帶入空靈遙遠、婉轉凄美的意境。這首《追夢》主器用塤,曲中亦有琴的隱約流水韻。也許那隱約的琴聲就是暗喻“塤”追夢的那“人”,那夢里的煙雨江南、嫣窗嵐影,而塤聲卻有著寂冷荒漠的景象,這也許就是時空的憂傷阻隔。千古的思懷,在鼓點悠然的敲擊中,有著不老的愛戀以及與鼓點一并濺飛的淚……這樣的塤聲,每一個音符都恰到好處地勾畫出心靈相通的軌跡。在寂靜的秋風中,聆聽這夢的天籟秋音,將夢沉沉地烙在靈魂之中。
在《哀郢》的塤聲中,能聽見國破家亡的哀怨,郢都的繁華被歷史淹沒,攻破的城門不只是一姓王室江山的丟失,更有士者的悲哀、生靈的幽怨……一塤一生,演繹著萬代的凄涼,醉倒了人間的等待,幾許閑愁在曾經的歲月里訴說,甚是凄涼。
之所以古人將塤定為秋音,在塤聲中,我們似乎可以看到,西楚霸王被困垓下,劉邦令部下在荒山暮色中唱起了悲涼的“楚歌”,在歌聲中定然也會有這肅殺、凄涼、悲戚的塤聲,才使霸王倍感凄苦與無奈,如一片枯葉飄離枝頭,尋不到依托更找不到歸宿。在不知何去何從的無限惆悵與惘然中,神色凝重的霸王,看面容悲戚的美人虞姬舉劍拂袖獨舞,聽烏騅寶馬對著蒼天發(fā)出長長的哀鳴,在草木皆兵的秋音中自刎烏江。
塤韻聲聲,吹出了屈原魂斷汨羅江、仰天長嘯吟誦“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情境;吹出了荊軻壯行前慷慨高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壯烈;吹出了陳子昂登幽州臺寫下的千古絕唱“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人間滄桑;吹出了文天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人生獨白 ……
這樣的塤聲,從塤腔里出來,心底涌起一股生命在上、滄桑在下的感覺。
(責任編輯 姜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