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濤

( 山東師范大學 歷史與社會發(fā)展學院,山東 濟南,250014 )

尼米茲與麥克阿瑟軍事藝術比較研究*

王宗濤

( 山東師范大學 歷史與社會發(fā)展學院,山東 濟南,250014 )

作為太平洋戰(zhàn)場上的統(tǒng)帥，尼米茲和麥克阿瑟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他們之所以算無遺策，用兵如神，創(chuàng)造了彪炳史冊的戰(zhàn)績，無不與他們的性格有關。性格不僅是軍事指揮員重要的品質之一，也是演繹戰(zhàn)爭奇跡不可或缺的軟實力，并左右著軍事指揮員對戰(zhàn)場形勢的判斷和戰(zhàn)略戰(zhàn)術的決策。截然不同的性格也深深地影響著他們的軍事才能和指揮藝術，這主要體現(xiàn)在戰(zhàn)略決策制定、戰(zhàn)役戰(zhàn)術指揮和組織協(xié)調(diào)等方面。

尼米茲;麥克阿瑟;性格;指揮藝術

1945年9月2日，紅藍的兩面將旗升起在“密蘇里”號主桅上，并排飄揚。一艘軍艦，兩面將旗？如此荒誕不經(jīng)，意欲何為？其實，當日本宣布投降時，美國杜魯門總統(tǒng)委托麥克阿瑟作為盟軍最高司令全權負責受降，但尼米茲認為，這是對海軍的極大不公，據(jù)理力爭，甚至不惜抗命，最后受降地點才搬到了一艘戰(zhàn)列艦上舉行，于是便有了剛才這一幕。作為太平洋戰(zhàn)爭中的軍事統(tǒng)帥，他們算無遺策，用兵如神，創(chuàng)造了彪炳史冊的驕人戰(zhàn)績，然而他們之間的作戰(zhàn)風格不盡相同，指揮藝術更是大相徑庭，這無不與他們的性格息息相關。下面試以性格為切入點，分析其對他們的軍事指揮藝術的影響。

《左傳》說：“人心不同，如其面焉?！比伺c人之間存在著性格差異。從心理學角度上講，性格理解為“一個人在現(xiàn)實的穩(wěn)定態(tài)度和習慣化了的行為方式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個性心理特征”①張朝主編：《心理學導論》，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108頁。。性格是人個性心理中最穩(wěn)定、最具有核心意義的心理特征。性格不僅影響一個人的生活狀態(tài)、人際關系、婚姻選擇、事業(yè)成敗和身心健康，還影響著軍人的軍事藝術、作戰(zhàn)風格。

一、性格對軍事藝術的影響

“對一個人來說，真正重要的不是他的背景、膚色、民族和宗教信仰，而是他的性格?！雹赱美]尼克松著，裘克安等譯：《尼克松回憶錄》，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1年，第22頁。迄今為止，戰(zhàn)爭是對人類品質最重要的考驗。戰(zhàn)爭是生死攸關的較量，而意志是敵我較量的“試金石”，指揮員為了實現(xiàn)對戰(zhàn)場形勢的判斷和戰(zhàn)略戰(zhàn)術決策，必須有堅定的信念和剛毅果斷的性格。對指揮員來說，最重要的品質之一就是性格。性格不僅是軍事指揮員最重要的品質之一，而且也是演繹戰(zhàn)爭奇跡不可或缺的軟實力。性格在指揮才能中扮演著一個極為重要的角色。正如艾森豪威爾所說：“性格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指揮藝術的一切?！雹跡dgar F. Puryear, American Generalship:Character is Everything: The Art of Command, New York: Random House Publishing Group, 2001,p.5.。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說得正是指揮員沉著應敵，臨危不懼，處變不驚的意志。戰(zhàn)爭不僅在于雙方的軍事力量的較量，更在于軍事指揮員的性格上的較量。在某種程度上，性格會左右一個軍事人員的指揮才能。

由于性格的差異，指揮員的作戰(zhàn)風格也截然不同，軍事指揮能力和藝術更是大相徑庭，他們所統(tǒng)帥的軍隊戰(zhàn)斗氣質也存在著霄壤之別，因此造就了形式各異的戰(zhàn)役。軍事指揮員作為戰(zhàn)爭的指揮者，其性格不僅關系到自身的主動性、能動性、創(chuàng)造性的發(fā)揮，而且還會影響官兵的士氣、情緒和意志品質等，關系到他們的凝聚力、戰(zhàn)斗力的提高，甚至是關乎戰(zhàn)爭的進程及成敗。拿破侖曾說：“由一頭獅子帶領的一群羊戰(zhàn)勝由一只羊帶領的一群獅子。”*Edgar F. Puryear, Nineteen Stars: A Study in Military Character and Leadership,California: Presidio Press,1981,p.367.事實上，在歐洲戰(zhàn)場上，巴頓將軍指揮多支盟國軍隊在西西里群島一路勢如破竹，皆因他強悍勇猛的性格和敢打敢拼的意志；在非洲戰(zhàn)場上，蒙哥馬利之所以成功阻擊“沙漠之狐”隆美爾靠的就是舉輕若重、穩(wěn)打穩(wěn)扎的性格；在太平洋戰(zhàn)場上，山本五十六之所以在中途島之戰(zhàn)中鎩羽而歸，主要是因為他鋌而走險、嗜賭成性的個性；南云突擊艦隊折戟沉沙，皆因他關鍵時刻優(yōu)柔寡斷，舉棋不定。這樣的事例屢見不鮮，無不是指揮員的性格與軍事指揮藝術的渾然天成。

二、兩人性格的成因

性格形成并不是與生俱來的，主要取決于兩個方面，一是先天父母的遺傳；二是后天的家庭、學校教育、社會環(huán)境等諸因素的影響。一個人的性格形成固然有父母遺傳方面的原因，但后天教育和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對性格的影響也是非常重大的，況且父母的遺傳基因相當一部分是通過對其言傳身教、潛移默化的結果。下面從兩人的家庭、學校教育等諸因素來分析他們的性格成因。

(一)家庭教育

帕金斯曾說：“家庭被稱為是制造性格的工廠。”*張朝主編：《心理學導論》，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121頁。出身于軍人世家的麥氏家境富裕，從小會產(chǎn)生了某種優(yōu)越感，有利于形成勇敢自信的性格。與麥氏相比，尼米茲出身貧寒。這不僅讓他較早體驗到生活的艱辛，挑起家庭重擔來替母親分憂解難，也學會了獨立自強。童年的尼米茲有些叛逆，但在成長過程中他樹立了一個信念：以勢壓人并非上策，動腦遠比拳頭更能解決問題*Elmer B. Potter, Nimitz, Maryland: Naval Institute Press,1976,p.29.。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是孩子最早的學習榜樣。父母一言一行都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孩子性格的發(fā)展，成為孩子模仿的榜樣。*葉奕乾：《個性心理學》，上海：華東師大出版社，2012,第100頁。阿瑟·麥克阿瑟不但以驍勇善戰(zhàn)而聞名遐邇，也是博覽群書的飽學之士，獲得法學博士學位。他對兒子期望甚高，望子成龍心切。為了培養(yǎng)麥克阿瑟的競爭意識，經(jīng)常鼓勵他要做佼佼者。如此一來，一身戎裝的父親成了麥氏心中的偶像。朝鮮戰(zhàn)爭時，他力排眾議，堅持在仁川登陸，他對父親的話記憶猶新：“戰(zhàn)爭會議會滋生怯懦心理和失敗主義?！?Douglas MacArthur, Reminiscences, New York: McGraw-Hill Book Company, 1964,p.349.縱觀麥氏的一生，他之所以形成了爭強好勝、剛毅果敢的性格，甚至不顧一切魯莽蠻干，專橫跋扈，以達目的，主要是他力求無愧于父親的期望。與此同時，母親平克尼出身于南方貴族，有著良好教養(yǎng)。她不僅鼓勵麥氏學習歷史和閱讀名人傳記，而且激勵他的競爭本能，甚至把這種競爭的本能磨煉成劍鋒。麥氏曾說：“母親對我影響較大，她使我懂得，一旦決定做某事，就無論如何都要成功?！?Ibid.,p.16.這一方面使他進取心堅不可摧，勇敢執(zhí)著，但另一方面，這樣教育孩子的方法在無形中逐漸使麥氏養(yǎng)成了桀驁不馴、固執(zhí)己見的性格。

尼米茲是個遺腹子，這就容易出現(xiàn)“父教缺位”現(xiàn)象，但風趣和藹的爺爺給他帶來了無窮的樂趣和有益教導，彌補了缺失的父愛。10歲時，他因回避一個男孩的故意挑釁卻導致了其變本加厲，爺爺教育他：保護好自己不僅僅停留在忍讓的層面上，而且要學會用實力捍衛(wèi)自己才是有效方法?！耙朐谏钪杏兴删停詈玫霓k法全力以赴，不為無法改變事情而憂傷?！?Chester W. Nimitz, Some Thoughts to Live By. Texas: Fredericksburg, 1981, p.1.這樣的言傳身教，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尼米茲。他日后無論遇到什么困難，都能時刻保持沉著冷靜。正如一位學員在海軍軍官學校年鑒上評價尼米茲:“他是一個樂觀開朗，積極向上，對明天充滿信心的人……，如同荷蘭人一樣勇往直前和從容不迫，喜歡尋本挖源?！?Edwin P. Hoyt, How They Won The War in The Pacific: Nimitz and His Admirals, New York: The Lyons Press, 2000,p.34.無論做遇到什么困難，“他總是舉重若輕，無往不勝……”*Ibid.,p.34.。與此同時，母親亨克·安娜以特有氣質教育尼米茲要謹慎細致、寬以待人。盡管有時他也會讓母親擔心受怕，但在大多時間里他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由于尼米茲從小受母親的教育和熏陶較多，因此他的性格中柔性因素比較多，即關心他人，和藹可親。

(二)學校教育

歐文說過：“教育人就是要形成人的性格?！?葉奕乾：《個性心理學》，上海：華東師大出版社，2012年,第102頁。學校不僅對學生傳授科學文化知識，進行思想政治教育，還促進學生性格的形成和發(fā)展。

小學之前，麥克阿瑟習慣了天馬行空，無拘無束的生活，導致他的學習成績差強人意，并對“捉俘虜”游戲青睞有加。他總是喜歡先發(fā)制人，動作敏捷，很少吃虧。老師對他的評價是: “盡管聰明，學習卻不刻苦?！?[美]杰弗里·佩雷特著，王泳生譯：《麥克阿瑟》，北京：京華出版社，2004年，第17頁。后來，他在課堂上被一個同學搞起了惡作劇而受到老師問責，但因為口吃，無力申辯，一氣之下，摔了課本，被老師誤認為脾氣暴躁。但他在母親的教育下慢慢轉變，把挫折化作動力，不但改掉了口吃的毛病，而且也提高了學習成績，得到了老師的贊揚: “但我發(fā)現(xiàn)他身上有種絕不認輸?shù)膱?zhí)著的、只知道努力向前的品質。”*[美]杰弗里·佩雷特著，王泳生譯：《麥克阿瑟》，北京：京華出版社，2004年，第20頁。在同齡孩子中，麥氏開始顯示非凡的抱負，表現(xiàn)出與眾不同的堅強毅力。

西德克薩斯軍事中學，顧名思義，是一所軍事化管理的學校，對學生要求嚴格。用校方的話說:學校目標是把學生培養(yǎng)成“軍官候補生”。此時麥氏發(fā)誓刻苦努力超越別人，爭做佼佼者。他認識到“《圣經(jīng)》成為開啟信仰的精神之窗，文學可以啟迪人類的靈魂”*Douglas MacArthur, Reminiscences, New York: McGraw-Hill Book Company, 1964,p.17.，并博覽群書，尤其歷史著作，例如《伊利亞特》、《奧德賽》、《遠征記》等歷史名著。這些書不僅贊美了古代英雄剛強威武，機智勇敢，也謳歌了他們的英雄氣概。這些思想開始潛移默化地植入他的腦海。如此一來，他對這些英雄羨慕不已，期待著有朝一日成為像凱撒或者拿破侖一樣的英雄人物。

與自由民主的普通美國大學不同，西點軍校以其嚴格的軍事化管理而著稱，充滿了激烈的挑戰(zhàn)和競爭。西點一方面強調(diào)學員要遵循“雅典式”的自我約束，另一方面又建立了堪稱“斯巴達式”的懲罰制度。而最讓人詬病的是新生遭受欺辱的現(xiàn)象早已蔚然成風*王宗濤：《麥克阿瑟革弊美國西點軍校研究》，《求索》2013年第8期。。麥氏也未能幸免，被迫做一個小時“老鷹展翅”。 面對調(diào)查委員會的詢問，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采取了回避策略。他之所以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是想在同學中顯示他的寬容大度、高風亮節(jié)，而是在他內(nèi)心深處也隱藏一個不可告人的原因：不愿別人夸大他遭受的侮辱，畢竟被人欺負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在他心中，需要的不是憐憫，而是崇拜敬佩。事實上，向來以強者自居的麥氏豈能做自損形象的事情。對于一個將門之子來說，這絕對是一次難堪的經(jīng)歷，但通過這件事情，他在同學們中樹立起了高大的形象。正如一個同學回憶道：“那年夏天，正是因為他的性格使我認識了他——榮譽感、自信和勇氣?！?Edgar F. Puryear, Nineteen Stars: A Study in Military Character and Leadership, California: Presidio Press,1981,p.29.

小學時，幼時艱難經(jīng)歷使尼米茲少年得志，困難并沒有扼制他對知識的渴望。他天資聰穎，勤于讀書。雖然勤工儉學占據(jù)了寶貴的學習時間，但他起早貪黑完作業(yè)，成績始終名列前茅*Elmer B. Potter, Nimitz, Maryland: Naval Institute Press,1976, p.29.。為了補貼家用，8歲的尼米茲課外從事勤工儉學，自食其力。然而，這個年紀的孩子大都在父母羽翼庇護下悠然自得地享受快樂的童年，而他已在舅舅肉店當起了送肉工。

在梯威中學時，他牢記爺爺?shù)慕陶d:“在這個國家，你得早一點成材，否則根本成不了材……?！?[美]喬西夫·米茲著，高潤浩譯：《尼米茲》，北京：京華出版社2004，第27頁。為了獲得免費上大學的機會，尼米茲堅持早晨3點學習，并堅持不懈，并不惜耽誤高中最后一年的學業(yè)。尼米茲在艱難困苦中形成了不屈不撓、堅忍不拔的意志，而德克薩斯人淳樸豪爽的民風又造就了他樂觀開朗的性格。

美國海軍學校一向要求學員自我約束和有進取心，并規(guī)定不許體罰新生，但老學員仍以“淘汰”缺乏自制力的人為由任意使喚新生、起外號和罰新生長跑等。老生經(jīng)常叫尼米茲“納丘”和“納蒂”，但他對這一切泰然處之，非常順從接受他們的指使，這反使他們自感沒趣了*Elmer B. Potter, Nimitz, p.50.。海軍學校的教學方法注重啟迪教育，善于調(diào)動學員積極性。在學習上，尼米茲積極主動，孜孜不倦、虛心求學，獲得了大量受益終生的知識和技能。除了聽課和演習之外，他還廣泛涉獵戰(zhàn)略戰(zhàn)術的書、戰(zhàn)爭史、海軍史和名人傳記*Ibid., p.136.。他性格樂觀向上，把善于交際的能力發(fā)揮得淋漓盡致，結識了一大批志向遠大的海軍同仁，其中就包括日后成為他的左膀右臂的哈爾西和雷蒙德·斯普魯恩斯*Ibid., p.52.。

麥氏性格偏外向，思維活躍，勇敢自信，善于辭令，做事干脆利落，嚴于律己，堅持己見，同時缺乏自我分析和批評的精神。而尼米茲性格偏內(nèi)向，沉著冷靜，處事果斷，謹慎細致，善于思考，同時具有自我分析和批評的意識，但因過分謹慎會導致缺乏決斷力。與此同時，在太平洋戰(zhàn)場上，他們搏擊沙場，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戰(zhàn)功卓著。追根溯源，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性格也深深影響著他們的軍事才能。

三、性格在軍事才能中的體現(xiàn)

軍事指揮是指軍隊指揮員及其機構根據(jù)戰(zhàn)爭目的、戰(zhàn)略方針、作戰(zhàn)原則和上級命令對所屬部隊組織的領導活動；軍事指揮按任務和范圍分為戰(zhàn)略指揮、戰(zhàn)役指揮、戰(zhàn)術指揮等*胡喬木主編：《中國大百科全書》(軍事卷)，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89年，第542頁。。指揮藝術是指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指揮方式，也是作戰(zhàn)制勝的有效法寶。

1.戰(zhàn)略決策

作為太平洋戰(zhàn)區(qū)的高級指揮官，麥氏和尼米茲應該而且必須對戰(zhàn)略問題進行深思熟慮，只有從整體上把握住戰(zhàn)爭局勢的走向，才能更好地組織戰(zhàn)役和戰(zhàn)斗。截然不同的性格影響著他們對戰(zhàn)場形勢的判斷和戰(zhàn)略戰(zhàn)術的決策。

兩人都預見美日必有一戰(zhàn)，但因性格不同，導致兩人的處理方式也截然不同。在任陸軍總參謀長期間，麥克阿瑟意識到“橙色”計劃不符合太平洋的戰(zhàn)爭局勢，缺乏可行性，堅信菲律賓是挺進“西南太平洋的強有力的戰(zhàn)略跳板”和“開啟太平洋門戶的鑰匙”*Douglas MacArthur,Reminiscences, New York:McGraw-Hill Book Company, 1964,p.112.。干練直爽的性格促使他不懼抗上，犯顏直諫：“如果在我的任期內(nèi)發(fā)動戰(zhàn)爭動員，我首先就從大西洋彼岸抽調(diào)兩個師充實菲律賓，我要成功保衛(wèi)美國這塊屬地…不能拘泥于以前制定的原始計劃。”*[美]杰弗里·佩雷特著，王泳生譯：《麥克阿瑟》，北京：京華出版社，2004年，第136頁。盡管他意識到橙色計劃存在明顯不足，卻拿不出合適計劃取代它，只好加以完善。事實證明：他的預測有其合理性，但咄咄逼人的氣勢讓人覺得他是在強詞奪理。

美日爆發(fā)戰(zhàn)爭后，羅斯?？偨y(tǒng)重申了“先歐后亞”戰(zhàn)略——在歐洲贏得戰(zhàn)爭勝利之前，太平洋的作戰(zhàn)將致力于用有限的人力、物力遏制日本的進攻。不幸的是麥氏并不知道有這么重要的會議，并一直相信救援菲律賓的努力在醞釀中*Douglas MacArthur, Reminiscences,p.121.。最終，駐守該島的美軍未能堅持6個月，等待艦隊的到來，他被迫撤出菲律賓，退守澳大利亞。

而時任美國航海局局長的尼米茲更善于理性分析：在歐洲戰(zhàn)爭爆發(fā)后，美國新造的艦船大都部署在大西洋。實際上，在太平洋戰(zhàn)場上，一旦與日交戰(zhàn)，英法等國分身乏術，只有美國獨當一面，抗衡強大的日本海軍。同日本海軍相比，美國太平洋艦隊的實力處于下風。更為不利的是，美國以“企業(yè)” 、“列克星敦”和“薩拉托加”三艘快速航母對抗日本的十艘航母*Elmer B. Potter &Chester W. Nimitz ,ed., The Great Sea war:The Story of Naval Action in World WarⅡ, New Jersey: Prentice-Hall INC, Englewood Cliffs,1960, p.191.。尼米茲的分析的確很有道理，但謹慎小心的性格也影響了他的判斷。尼米茲認為這只是個假設，從整體戰(zhàn)略上看，根本無法得到證實，而且事實高于雄辯——山本五十六是力主避免同美國開戰(zhàn)的*[美]喬西夫·米茲著，高潤浩譯：《尼米茲》，北京：京華出版社，2004年，第130頁。。實際上，他的謹慎細致，處事低調(diào)，即使他把日本襲擊美國的想法匯報給海軍部，也未必會受到足夠的重視，更何況他意識到自己的本職工作只是招兵買馬，而不是戰(zhàn)略決策。最后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珍珠港事件后，尼米茲沉著冷靜地對太平洋戰(zhàn)爭局勢和美國太平洋艦隊的軍事實力進行分析研究，并以美國全球戰(zhàn)略“先歐后亞”為綱，嚴謹縝密的性格使他審時度勢，通觀全局，提出“積極防御，主動出擊”的戰(zhàn)略。身為太平洋艦隊司令，他身肩重擔，捕捉戰(zhàn)機，以求擺脫困境。在他看來，當務之急是恢復士氣，重振軍威，實施防御性的“打了就跑”*Elmer B. Potter, Nimitz , Maryland: Naval Institute Press,1976,p.41.的有限反擊，而急躁冒進的做法可能招致更大損失。盡管這一戰(zhàn)略符合當時的實際，但難免有消極避戰(zhàn)、保存實力之嫌。太平洋艦隊雖然遭受重創(chuàng)，卻只損失了老舊落后的戰(zhàn)列艦，準確地說至多遭受了一些“皮毛外傷”，沒“傷筋動骨”。事實上，由于日本偷襲珍珠港成功，導致美國太平洋艦隊實力捉襟見肘，被逼無奈的尼米茲在中途島海戰(zhàn)之前向駐防印度的英國海軍司令借的可是航空母艦而不是戰(zhàn)列艦，因為他在美國海軍學院進修時堅信航母是海上作戰(zhàn)的主要力量。三艘航母外出巡邏而逃過一劫留下了反擊的“本錢”，最為重要一點，珍珠港的造船廠和油料庫未被摧毀。這為太平洋艦隊保存了彌足珍貴的重生機會。這充分證明尼米茲謹慎小心的性格背后，確實有消極保守的一面。

戰(zhàn)略相持階段。依據(jù)穩(wěn)扎穩(wěn)打的原則，尼米茲提出了下一階段的作戰(zhàn)方針：橫越中太平洋，打開太平洋的交通線的中軸，直接威脅日本所占領的全部島嶼。他制定了從吉爾伯特群島進攻的“電擊行動”*Ibid.,p.249.。小心謹慎的性格也影響著他，他善于穩(wěn)打穩(wěn)扎，不求出奇制勝，以偵察戰(zhàn)場情報為依據(jù)，按部就班推進戰(zhàn)爭進程。在他看來，這條進攻路線不僅氣象條件好，運輸路線短，而且能節(jié)省地面部隊和艦船。此計劃既可以切斷日本本地通往南太平洋的交通線，還能把戰(zhàn)線迅速推到日本近海，迫使日本艦隊進行決戰(zhàn)。為此，他擬定了“瞭望臺”計劃，實施“小規(guī)模出擊”*Edwin P. Hoyt, How They Won the War in The Pacific: Nimitz and His Admirals, New York: The Lyons Press,2000, p.134.。

麥氏也提出自己的方案：沿著新幾內(nèi)亞—棉蘭老軸線，發(fā)動攻勢，進軍菲律賓，最終進攻日本*Douglas MacArthur,Reminiscences, New York,McGraw-Hill Book Company,1964.pp.186-187.。但在這一系列的陸軍為主攻的作戰(zhàn)中，海軍必須承擔陸軍人員的護送和后勤補給服務。而且此方案舍近求遠，事倍功半，繞道向日本進攻，將損耗大量人員，又必須建立一條漫長而脆弱的交通線，每推進一步，都將受到制空權的限制。新幾內(nèi)亞幾乎是各種自然威脅麇集的場所*Ibid.,pp.155-156.。地面部隊還要受到熱帶叢林惡劣生存環(huán)境、瘧疾等威脅。這條進攻路線的側翼、后防也將受到盤踞在中太平洋的日軍的襲擊。美國陸海兩軍的矛盾由來已久，此方案的提出，更是把這種分歧推上了風口浪尖。經(jīng)過深思熟慮，華盛頓最終接受了尼米茲的戰(zhàn)略方案，成為進攻的主線。

全面戰(zhàn)略反攻階段，性格迥異的兩位五星上將，各自提出了不同的軍事作戰(zhàn)戰(zhàn)略。謹慎行事的尼米茲提出了繞過菲律賓，先攻擊臺灣、琉球群島和沖繩島，以臺灣為跳板，直躍到日本本土計劃。麥氏提出了“雷諾”計劃：占領新幾內(nèi)亞后，解放菲律賓，以此作為進攻日本的跳板。麥氏的計劃以陸軍為主，以海軍為輔，需要動用太平洋艦隊快速航母至少6個星期*Ibid.,p.211.，這是尼米茲所不能接受的。麥氏曾經(jīng)發(fā)誓要打回菲律賓，而且一定實現(xiàn)他的諾言，這不僅僅是一個面子問題，更是他追求完美主義的性格在作怪。盡管尼米茲性格謙虛內(nèi)斂，但在恰當時刻，也會針鋒相對。同時，對于分享戰(zhàn)爭勝利果實和地位的問題，誰都不會輕言放棄。最終，為了履行打回菲律賓的誓言，麥氏還是矢志不渝地堅持原來的作戰(zhàn)計劃，而尼米茲根據(jù)戰(zhàn)局的發(fā)展和航空偵察所獲情報，果斷改變計劃和部署，攻打沖繩和日本本土的路線。

2.戰(zhàn)役、戰(zhàn)術指揮

迥異的性格，也是導致他們的戰(zhàn)役、戰(zhàn)術指揮風格大相徑庭的重要因素。勇敢自信的麥克阿瑟從不墨守成規(guī)，而是熱衷于向傳統(tǒng)慣例挑戰(zhàn)。他常說：“制定它們的目的就是在顧全大局時，打破它們。”*Canoe A. William, MacArthur Close up, New York: Vantage Press,1962,p.167.在他看來，最重要的作戰(zhàn)原則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他不但喜歡推陳出新，還主張在新條件和新武器必須運用嶄新的構思去解決問題。于是，他以過人膽量提出“立體戰(zhàn)爭”——海陸空聯(lián)合作戰(zhàn)，他認為：“為了避免正面攻擊帶來的大量士兵傷亡，而避開日軍堅固防御，繞過敵人火力中心，運用空中掩護每一次行動，切斷敵人補給線，使之孤立無援，乘虛而入，占領敵人防守薄弱的地區(qū)，作戰(zhàn)部署必須嚴格保密，以便攻其不備?！?Douglas MacArthur, Reminiscences, p.165-166.在1943年9月進行的新幾內(nèi)亞戰(zhàn)役萊城爭奪戰(zhàn)中，他獨辟蹊徑地利用美空軍的高速機動性實施“蛙跳作戰(zhàn)”，成為美軍首次在太平洋戰(zhàn)場上實施大規(guī)?？战当鲬?zhàn)。此外，麥氏在仁川登陸勝利后坦言：“有人說這次登陸作戰(zhàn)是‘冒險行動’，我認為戰(zhàn)爭可以說就是賭博。三分可能，加上七分冒險，這就是我在戰(zhàn)爭中創(chuàng)造奇跡的公式。運用這個公式的唯一秘訣：冷靜的頭腦，加上百倍的勇氣?！?[美]杰弗里·佩雷特著，王泳生譯：《麥克阿瑟》，北京：京華出版社，2004年,第434頁。與其說麥氏勇敢自信，指揮果斷，倒不如說他性格中有一股偏愛冒險因素。

而小心謹慎和沉著冷靜的性格決定了尼米茲多謀善斷的指揮風格。1943年11月，尼米茲之所以在馬紹爾之戰(zhàn)中運用“越島作戰(zhàn)”是因為美軍在塔瓦拉之戰(zhàn)中傷亡慘重(死亡1009人，傷2101人)。美海軍部長諾克斯說：“美軍在塔瓦拉之戰(zhàn)中所遭受的重大損失，是美海軍成立一百六十八年來所不多見的?！?[美]喬西夫·米茲著，高潤浩：《尼米茲》，北京：京華出版社，2004年，第325頁。鑒于塔瓦拉之戰(zhàn)的慘痛教訓，他分析了以下原因：缺乏攻占堅固防御珊瑚島礁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和裝備，戰(zhàn)前火力準備也不夠充分。同時，他根據(jù)截獲的日本情報證實：日軍正在馬紹爾群島的其他島嶼加強防御工事，想在外圍島嶼抵抗美軍的進攻，唯獨忽視了位于中心的夸賈林島。從美軍偵察機拍攝照片來看，日軍正在夸賈林島修建轟炸機場，這會威脅到美國的海上交通線的安全。尼米茲通過對這一情報冷靜分析，改變作戰(zhàn)計劃，繞過防御堅固的沃特杰和馬洛埃拉普島，直接進攻位于中心的夸賈林島。謹慎處事的性格使他循規(guī)蹈矩，不喜歡出奇制勝，沒有完勝的把握不輕易冒險。從此看出，尼米茲重多謀善斷，不打無把握之仗。

3.組織協(xié)調(diào)

性格會影響到軍事才能、指揮藝術和為人處事的風格，同樣也會影響到組織協(xié)調(diào)能力。這也是性格結構中情緒特征的一種表現(xiàn)。這種性格的情緒特征也會影響個體成員的積極性。迥然不同的性格決定了待人處事的風格。眾所周知，集眾人智慧者成大器，合眾人力量者能無敵。協(xié)調(diào)能力是軍事統(tǒng)帥必備基本能力之一，也成為軍事人員能否取得戰(zhàn)爭勝利的關鍵因素。

身為統(tǒng)帥，尼米茲樂觀向上、平易近人、深孚眾望，有出色的協(xié)調(diào)能力和良好的大局意識。他認為：“領導藝術就是知人善任，要求下級忠于職守和遵守紀律，上級必須具備耐心、寬容和諒解的品德?！?Chester W. Nimitz, Some Thoughts to Live By. Texas: Fredericksburg, 1981, p.4.在他看來，一位高級軍官不必要事必躬親，而應注重發(fā)揮各級軍官和助手的積極性、責任感。他知人善任，善待下屬，把這種思想凝注到工作中，讓每個人聰明才智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他培訓軍官的基本原則是“人盡其才，委以重任”。即注重鍛煉和培養(yǎng)年輕軍官的工作能力，教育下屬注重身體力行，根據(jù)每個人的能力特點來分配任務，只要他能承受多少就盡可能多地給予任務，決不能大器小用。為此，尼米茲在人員任命上做了一次精心的安排，由曾擔任過外交官的金凱德來協(xié)調(diào)陸海兩軍的關系以緩和海、陸軍種之間的關系。與此同時，低調(diào)謙和的尼米茲在專橫跋扈的海軍作戰(zhàn)部長歐內(nèi)斯特·金和那些桀驁不馴的部屬之間充當了中間人和調(diào)解者的角色。眾所周知，在他麾下的哈爾西、霍蘭·史密斯和特納等個個出類拔萃，但個性也十分鮮明*Edwin P. Hoyt, How They Won the War in The Pacific: Nimitz and His Admirals, New York: The Lyons Press,2000, p.504.，他總能以大局為重，寬以待人，團結這些作風強悍、個性鮮明的將軍，從戰(zhàn)略高度帶領他們協(xié)調(diào)作戰(zhàn)，發(fā)揮他們卓越的才能，這本身也證明了他出色組織協(xié)調(diào)能力和軍事才能。

因為個性鮮明，麥氏的一生即飽受爭議又極富傳奇色彩。他遭受的贊譽和非議超過了歷史上任何一個美國人?？v觀其一生，他一方面處理事情辦干脆利落，另一方面喜歡獨攬大權，事必躬親；他一方面集思廣益，對參謀人員信賴有加，從諫如流，另一面又固執(zhí)己見，一旦做出決定就難以改變。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雖然他時常接觸高級參謀人員，卻少見其他人員。凡下屬對他陰奉陽違、阿諛奉承者，或不服從命令者，他會毫不猶豫地就地撤職，絕不姑息*Edgar F. Puryear, Nineteen Stars: A Study in Military Character and Leadership, California: Presidio Press,1981,p.130.。對于忠誠的部屬，他呵護有加，甚至有些過猶不及，難怪有人懷疑他的參謀里盡是“唯唯諾諾”之人。正如阿德諾將軍所說，“對任何指揮官來說，對上、下級忠誠同樣重要，而麥克阿瑟將軍總是對下忠誠……”*Ibid., p.129.。他親臨前線視察，卻很少與官兵交談，讓人敬而遠之。此外，他還主動給陣亡士兵的家庭寫信*Ibid.,p.149.?？v觀52年的戎馬生涯，由于剛毅直爽的性格，他敢于在上司甚至是最高統(tǒng)帥面前，堅持己見和判斷，即使是褫奪軍權，軍法從事，亦在所不惜。

綜合上述，對個人而言，影響軍事指揮藝術的因素是多方面，除了戰(zhàn)爭正義性、軍隊戰(zhàn)斗力、指揮官的素質以及政治因素以外，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們的性格。尼米茲性格溫和、謙虛低調(diào)、謹慎細致，作戰(zhàn)講究策略，多謀善斷。反觀麥克阿瑟性格剛毅果斷、勇敢自信、爭強好勝，作戰(zhàn)講究大膽冒險、戰(zhàn)法獨辟蹊徑，出奇制勝，爭強好勝的性格伴其一生，如影隨形。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后，已近70高齡的麥氏不知適可而止，隱居田園，還出任聯(lián)合國軍總司令。由于他實施作戰(zhàn)計劃時自行其是，與總統(tǒng)出現(xiàn)戰(zhàn)略分歧而被解職。相對于愛出風頭的麥氏，尼米茲可謂是謙和低調(diào)，并沒有因為總統(tǒng)登門拜訪而考慮官復原職——海軍作戰(zhàn)部長。由此可見，一個指揮員的軍事指揮風格，基本上就是這個人性格的真實寫照。

A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Military Art of Nimitz And That of MacArthur

Wang Zongtao

(School of History and Social Development, 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 Jinan Shandong, 250014)

As commanders on the battlefield of the Pacific Ocean, both Nimitz and Macarthur mapped out strategies and won the victories. That they made such numerous and glorious achievements in American military history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ir individual characters. Character is not only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qualities for military commanders, but an indispensable soft power to achieve war miracles as well. It affects the commanders' judgment of the situation on the battlefield and their strategic and tactical decisions. Quite different characters at the same time deeply influence their arts of command, which are reflected in the strategic decision，operational and tactical command，organization and coordination, and so on.

Nimitz; MacArthur; character;art of command

2014-08-02

王宗濤(1979—)，男，山東五蓮人，山東師范大學歷史與社會發(fā)展學院博士研究生。

K712.53

A

1001-5973(2014)05-0112-08

責任編輯：時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