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一鴻
(云南大學 大學外語教學部,云南 昆明 650224)
論言語行為的轉喻機制
史一鴻
(云南大學 大學外語教學部,云南 昆明 650224)
從認知語言學的研究角度出發(fā),依托轉喻理論與事態(tài)場境理論,對言語行為進行了以下闡述:轉喻是言語行為生成和理解的內在機制;事態(tài)場境理論是對言語行為的轉喻機制進行描述的工具;事態(tài)場境的各個組成部分可以轉喻整個言語行為,轉喻的力度由兩方面的因素決定:一是各部分距離場境核心的距離,二是語境。通過以上論述從而提出:認知語言學的相關理論能夠對言語行為的生成和理解做出科學性的解釋,是語用研究的新視角。
言語行為;轉喻;事態(tài)場境;語境
在日常生活中,人們常常通過語言促使某種行為的發(fā)生。長期以來,言語行為的生成和語用推理一直是語用研究者關注的焦點問題[1]。20世紀80年代,德國語言學家L.Thornburg及K.-U.Panther從認知語言學的研究角度出發(fā),就轉喻思維在言語行為中的作用機制進行了探討,提出了“言語行為轉喻”(Speech Act Metonymy)理論[2]。他們認為,轉喻是言語行為的內在機制,言語行為可以借轉喻模式加以實施。認知語言學為言語行為的語用研究建立了新的視角,從思維的層面揭示了語用推理的過程,具有更強的理據性和科學性。
轉喻是人類認識世界的一種基本的思維方式,即借助事物之間的相關性,由此及彼,以熟悉的事物或特征為橋梁,實現對不熟悉的事物或特征的映射。就構成要素而言,轉喻具有本體和喻體兩個部分,本體和喻體之間是一種替代的關系,喻體之所以可以替代本體,是因為它與本體具有內在的相關性,提及喻體就可以使聽話者推斷出所指的實際上是本體。
例1.Our factory doesn’t need new hands at present.(“hands”代“workers”,部分轉指整體)
例2.“公共場合請勿吸煙”(“吸煙”這個事件包括點煙、吸入、吐出等分事件,此處為分事件轉指整個事件)
Thornburg認為,轉喻思維同樣在語用層面上起作用,言語行為通常要借助轉喻規(guī)則才能實施,而這種轉喻規(guī)則的具體實施則是建立在“事態(tài)場境”(state-ofaffairs scenario)之上。Thornburg提出,一個事件(包括用行動完成的行為事件和“以言行事”的言語行為事件)都可以看作是一個事態(tài)場境,一個事態(tài)場境通過適當的條件和過程來完成,總體而言可以分解為三個組成部分:①“事態(tài)前”部分,即導致事件的必要前提條件,包括動機、潛在性、能力和性格等;②“事態(tài)核心”部分及“事態(tài)效力”部分,前者指現存的或真實的事態(tài),后者指緊跟事態(tài)核心部分的直接后果;③“事態(tài)后”部分,即事態(tài)的間接后果,可能是預期性的,也可能是非預期性的。這些組成部分之間以及組成部分與整個場境之間都具有轉喻關系,言語行為的轉喻機制可以用事態(tài)場境的各個組成部分來構建,如:
例3.A:你最近上班怎么總遲到?
B:我不住原來的地方了。
例4.A:Have you seen Mary?
B:There’s a red bicycle outside the library.
在例3中回答者意欲告訴提問者因為他找到了一個離工作地點較遠的新住處,因此總是遲到。但是提問者是怎樣從回答者的話語里推斷出詳細的話語信息的呢?從事態(tài)場境的理論來分析,“最近上班遲到“這一場境可以拆分為以下幾個組成部分:前提-搬了新住處,距離上班地點遠;核心-路上耗時增加;效力-常遲到;后果-有可能被責備。在此例中,回答者用場境的前提部分來替代“最近上班總遲到”的整個場境,而提問者利用二者之間部分代整體的轉喻關系完成了對回答者話語的語用推理。在例4中,提問者詢問瑪麗的去處,回答者提供的卻是一輛關于紅色自行車所在位置的信息,沒有對問題作出正面的回應,而實際上是借助事態(tài)效力(自行車的停放狀態(tài))來指代事態(tài)場境(瑪麗進了圖書館并且把紅色的自行車停放在圖書館旁)。從以上事例可以看出,事態(tài)場境的組成部分能夠構建轉喻式言語行為,具體表現為:①事態(tài)前部分代表整個場境;②事態(tài)核心或效力代表整個場境;③事態(tài)后部分代表整個場境。
綜上所述,轉喻與事態(tài)場境理論可以用來描述言語行為的語用推理過程,但是,言語行為場境的一部分來代替整個行為場境的力度是有差異的,有的部分代整個行為場境的力度較大[3]。例如:
例5.Can you open the window?
上例是“請求”這個言語場境的前提,即聽話人行為的可能性與潛在性。由于前提在概念上距離場境核心很近,因此它能夠強有力地轉喻整個請求事態(tài),語用結果表現為聽話人能夠很容易地理解說話人的語用意圖并且實施相關行為。相較而言,有些言語表述也可以進行請求,但是由于距離場境核心較遠,因此轉喻的連接力度較弱,需要聽話人做出更多的努力才能推理出話語的真實含義,例如:
例6.A:想吃炸醬面嗎?
B:想啊,怎么,中午吃炸醬面?
A:醬用完了。
B:早說嘛,現在我就下樓買。
從例6可以看出,說話人實際上發(fā)出了一個“請你去買醬”的請求性話語,但是例子中的第一個話語“想吃炸醬面嗎”卻不在請求場境范圍之內,它無法轉喻整個事態(tài)場境,只是指向(point to)“請求”這個事態(tài)場境,因此受話人不能立即領悟說話人的語用意圖。為了進一步了解說話人的目的,受話者做出了努力,向說話者發(fā)問,“想啊,怎么,中午吃炸醬面?”,接下來說話人回答道“醬用完了”,這個話語就概念范圍而言屬于“買醬”這個場境的事態(tài)前部分,即“買醬”的潛在原因,它距離場境核心近了一步,轉喻連接力度更強,屬于場境前提轉喻整個場境;就語用效果而言,受話人立即領悟了說話者的意圖,并且做出了回應“早說嘛,現在我就下樓買”。從以上兩例可以看出,一個話語轉喻整個事態(tài)場境的力度是有差異的;場境各個部分的排列順序為:場境前部分;場境核心部分;場境效力部分;場境后果部分。以場境核心為中心,其他部分按場境順序,離場境核心越近,轉喻的力度就越強,離核心越遠,轉喻的力度就越弱。
任何一個話語都發(fā)生在特定的語境中,語境分為語言語境(上下文)、情景語境(語言使用的時間、場合、人物等)和文化語境(語言使用所涉及的各種文化因素)[4]。在很多情況下,語境能夠明顯地影響話語轉喻整個言語場境的力度,下面一段對話可以對此進行闡釋:
例7.
1.“可是,你既然有錢了,簡,你現在就一定會有一些朋友,他們會照料你,不會讓你獻身一個像我這樣瞎了眼的斷腸人吧?”
2.“我跟你說過,先生,我不但有錢,而且還是獨立的;我自己可以做主了。
3.“你要跟我待在一塊兒嗎?”
4.“當然——除非你反對。我要做你的鄰居,你的護士,你的管家。我發(fā)現你很孤獨;我來做你的伴侶—給你念書,陪你散步,和你一起坐著,侍侯你,做你的眼睛和手……”
5.他沒回答;他看上去嚴肅——心不在焉。他嘆了口氣,半張著嘴,仿佛要說什么,然后又把嘴閉上了。我覺得有點窘。也許我過于魯莽地超越了習俗;他像圣約翰一樣,在我的冒失中看出了不端莊的地方吧。我所以提出我的建議,的確是處于這樣一個想法:他希望而且要求我做他的妻子。我指望他會一下子就要求我歸他所有,這種指望并不因為沒有表達出來就不大肯定,它支持著我。可是他沒流露出一點這方面的暗示,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陰郁。我突然想起,也許我完全搞錯了,說不定我正在不知不覺地扮演著傻瓜的角色。我開始慢慢地從他懷里脫身出來——可是他急忙把我樓得更緊。
6.“不—不—簡;你萬萬不能走……”
7.“好吧,先生,我愿意和你待在一塊兒,我已經說過了。”
8.是的—可是,說和我呆在一塊兒,你是理解為一件事,而我卻是理解為另一件事。你也許可以下個決心,守在我的手和椅子附近—象一個好心的小護士那樣侍侯我,這毫無疑問會使我滿意。我想,我現在對你只應該有慈父般的感情;你是不是這樣想的?來—告訴我?!?/p>
9.“你要我怎么想,我就怎么想,先生。只做你的護士,我也已經滿足了,如果你認為這樣更好的話?!?/p>
10.“可是你不能一直做我的護士啊,簡妮特;你還年輕—你總有一天要結婚的?!?/p>
11.“結婚,我才不關心呢?!?/p>
12.“你應該關心,簡妮特;如果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我就要叫你關心—可是—一個瞎眼的木頭!”
13.他又沉入陰郁之中。我呢,卻正好相反,變得更加高興,而且又有了勇氣;最后幾句話讓我洞察到了困難在哪兒?!?]
例7是小說《簡·愛》中的一個求婚場景。在這一求婚過程中他說話小心翼翼,充滿試探,語境對轉喻力度的影響非常明顯。在一開始,羅切斯特說出了話語1和話語3。話語1位于“結婚”的言語場境之外,不能轉喻整個言語場境,只能指向言語場境前部分,即結婚的潛在性;話語3雖然是言語場境的一部分,但是屬于場境后部分(結婚后可能發(fā)生的情景),在概念上距離言語場境的核心部分較遠,轉喻力度較弱。由于話語1和話語3都不能清晰有力地指代求婚的整個言語場境,再加上情景語境的干預(5.部分:“他沒回答;他看上去嚴肅—心不在焉。他嘆了口氣,半張著嘴,仿佛要說什么,然后又把嘴閉上了?!?,使主人公簡不能領悟羅切斯特的求婚意圖,反而認為羅切斯特沒有和她結婚的打算(5.部分:我覺得有點窘。也許我過于魯莽地超越了習俗;……也許我完全搞錯了,說不定我正在不知不覺地扮演著傻瓜的角色。我開始慢慢地從他懷里脫身出來),但是接下來的情景語境(5.部分的最后一句情景描寫:“可是他急忙把我樓得更緊”)和語言語境(話語6“不—不—簡;你萬萬不能走?!?卻引導簡的思維轉向“求婚”并促使她向羅切斯特表白自己愿意留下來。當羅切斯特在話語12中進一步明確地用更接近場境核心的語句(“你應該關心,簡妮特;如果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我就要叫你關心—可是—一個瞎眼的木頭!”)來轉喻自己的求婚意圖時,簡立即就理解了羅切斯特的言語行為目的(話語13我呢,卻正好相反,變得更加高興,而且又有了勇氣;最后幾句話讓我洞察到了困難在哪兒?!?。值得注意的一點是,簡之所以能夠較容易地推理出話語12的意圖,是因為這句話激活了有關過去的情景語境,即羅切斯特在莊園燒毀前,身無殘疾時曾用求婚的方式來讓她“關心”自己的婚姻。
綜上所述,要全面解釋言語行為的理解和生成,僅僅把語用因素考慮在內是不夠的;轉喻是人類認識世界的一種基本的思維模式,同樣也體現在言語行為中。轉喻及事態(tài)場境理論的相關研究將認知語言學和語用研究二者相結合,從思維的角度對言語行為的生成和推理進行了闡釋,開拓了語用研究的新視角,值得我們對其進行更加深入的研究和探討。
[1]何兆熊.新編語用學概要[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
[2]李勇忠.言語行為轉喻與話語的深層連貫[J].外語教學2004(3):14-18.
[3]張輝,周平.轉喻與語用推理圖示[J].外國語.2002 (4):46-52.
[4]張輝,盧衛(wèi)中.認知轉喻[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0.
[5]夏洛蒂·勃朗特.簡·愛[Z].祝慶英,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0.
On the Metonymic Mechanism of Speech Act Behavior
SHI Yi-hong
(College-English Teaching Department,Yunnan University,Kunming 650024,China)
With a cognitive approach,this paper,based on the theories of metonymy and state-of-affairs scenario,discusses speech act behavior as follows:metonymy is the inner mechanism on which the production and inference of speech act behavior is realized;state-of-affairs scenario can be used as a tool to describe the metonymic mechanism of speech act behavior;a scenario is made up of several parts,each of which can represent the whole scenario with a difference in metonymic strength;this metonymic strength is decided by two factors:one is the distance between a certain scenario part and the central scenario part and the other is context.After the above discussion,a conclusion is drawn:theories from cognitive linguistics can describe speech act behavior in a scientific way,which sheds new light on pragmatic studies.
speech act behavior;metonymy;state-of-affairs scenario;context
H03
A
1672-9617(2014)01-0086-03
(責任編輯 祁剛)
2013-08-08
云南大學校級青年基金項目(13YNUHSS017)
史一鴻(1979-),女,陜西咸陽人,講師,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