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
(武漢大學哲學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現(xiàn)在全國有一百多個地方叫滄浪,許多地方提出了打造“滄浪文化”這一文化品牌的口號,而其中極力論證自己是滄浪文化發(fā)源地的,至少有七個。隨著南水北調(diào)工程的步伐加快,一個由政府在背后推動而以民間形式進行的文化爭論也日趨火熱,這就是“滄浪文化”所屬地域之爭。
南水北調(diào)之所以引起“滄浪文化”之爭,其中心就在于人們用“滄浪之水”來形容其所引之水的水質(zhì)的優(yōu)良。由于南水北調(diào)工程現(xiàn)在正在進行的有東線和中線,因此,在它所引發(fā)的“滄浪文化”之爭中,存在著兩種基本的類型:一是南水北調(diào)東線相關地方的“滄浪文化”之爭;二是南水北調(diào)中線工程相關地方的“滄浪文化”之爭。就這些地方屬于楚地而言,前者相關地方,是在戰(zhàn)國時期才成為楚地的;而后者早在春秋時期就屬于楚地了,有的還是楚國強大以前的故地,因此,這兩種類型的“滄浪文化”之爭,具有其顯著不同的特點。前者的“滄浪文化”,重心在文化;而后者的滄浪文化觀察家爭,重心在“水”。
筆者所特別關注的,不是前一種類型的“滄浪文化”之爭,因為就筆者的觀察,這種類型的“滄浪文化”之爭,具有相當程度的開放性和包容性,因為它并不否定其他地方打造自己的“滄浪文化”的合法性。筆者所特別關注的,是在原來楚國強大以前的故地上所發(fā)生的“滄浪文化”之爭。因為就筆者的觀察,在楚國強大以前的屬楚國故地中所發(fā)生的“滄浪文化”之爭中,最為關鍵的不是誰是“滄浪文化”的繼承者,而是“滄浪文化”的發(fā)源地在哪。而它們認為把確立“滄浪文化”發(fā)源地的關鍵,無一例外地放在了“滄浪之水”的地望上。似乎“滄浪之水”在哪,哪便無可爭議地是“滄浪文化”的發(fā)源地了。
關于“滄浪之水”的地望之爭,筆者無意就爭論的各方所提出的理據(jù)加以評判,因為那需要相當?shù)奈墨I考據(jù)和歷史地理知識,這正是筆者最為薄弱的地方。在此,筆者只是簡略地談談自己對這場爭論的幾點看法。
“滄浪”一詞,最早出于《尚書·禹貢》:“嶓冢導漾,東流為漢,又東,為滄浪之水,過三澨,至于大別,南入于江?!盵1](p54)所有關于“滄浪之水”的論述,均以此為最為根本的依據(jù)。據(jù)此,滄浪之水,屬于對漢江出陜之后的一段的稱謂,所以,“滄浪之水”在地望上,當屬漢江干流沿岸的某一段。對于現(xiàn)在全中國以“滄浪”來命名的一百多個地方而言,凡不屬于漢江干流的,無疑都不屬于《尚書·禹貢》所說的“滄浪之水”,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但是,《尚書·禹貢》為什么要將漢江干流的這一段稱為“滄浪之水”,則有許多不同的解釋。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解釋有有三種,也就是三種典型的命名“滄浪之水”的模式。一是“滄浪者,漢水之色也,非因洲而得名”。[2](p542)二是胡渭所反對的那種觀點,即滄浪之水是以地而名。他在《禹貢錐指》中明確地反對葉少蘊的這樣一種觀點:“滄浪,地名,非水名也……非水之正名,而因地以為名,則以水別之,滄浪之水是也?!盵2](p545)宋代蔡沈在《書經(jīng)集注》所說的“蓋水之經(jīng)歷,隨地得名”[1](p54)亦屬此類。他在注中引用酈道元的《水經(jīng)注》的話:“武當縣西北四十里,漢水中有洲曰滄浪洲,水曰滄浪水?!盵1](p54)三是以山而名。清代學者蔣驥的“滄浪”水名、“在今常德府龍陽縣,本滄浪二山發(fā)源”[3](p157)為據(jù),來論證滄浪之水在湖南省常德市的漢壽縣,即屬此類。當然,部分人以湖北省鄖縣的滄浪山為據(jù)來證明滄浪之水在湖北省鄖縣,這也屬于以山而名。
除了這三種典型的命名形式以外,還有一種形式的命名,可以統(tǒng)稱為文化命名,比如,以“滄浪亭”來命名,以紀念孔子或屈原聽滄浪歌的名義來命名,以紀念祖先居住地的名義來命名新居住的地方。在這些地方,我們常??梢砸姷交蚵犎颂岬健皽胬送ぁ被颉皽胬碎w”這類紀念性建筑??梢哉f,在湖北省漢水干流以外的所有“滄浪之水”這一名稱的來源,甚至包括湖南省常德市漢壽縣的滄浪之水的命名,基本上都可以歸屬于文化命名的模式中去,
這樣,我們可以看到,“滄浪之水”的四種基本模式。第一種是以水色命名,第二種是以地命名,第三種是以山命名,第四種是以文化命名。而且,我們應當注意到,這四種命名模式既不是對立的,也不是可以從時間上來給它們排出一個先后次序的。因為無論命名的依據(jù)是水色還是地或山,其中都肯定包含著濃厚的文化意蘊;而且,即便是以文化命名,也同樣或者考慮水色,或者考慮水所處地理,或者考慮水所依山脈。也就是說,這四種命名模式不但是可以并存的,而且是可以相互循環(huán)的。
這種情況,就給“滄浪之水”的地望之爭提出了一個問題:“滄浪之水”作為一條河流或一條河流的一段的稱謂,其指稱是否具有唯一性?答案顯然是否定性的。
從“滄浪之水”命名的四種基本模式看,“滄浪之水”這一名稱所指稱的對象并不具有唯一性。從根本上講,“滄浪之水”只是一條河的別名,它不但不是一條大河的正式名稱(因為無論是漢江,還是其他地方被稱為“滄浪之水”的河流,都只是其他大江的一條支流),而且還是這條河流的一段。這就為“滄浪之水”這一名稱來指稱與其原來指稱的那個東西不相同的東西留下了廣泛的余地。
從第一種命名模式來說,以水色命名,在中國最為典型的屬于黃河。但“滄浪之水”的命名,與“黃河”的命名是有相當?shù)牟顒e的。因為黃河是一條大河的正式名稱。一提到黃河,人們首先想到的是從山陜交界經(jīng)風陵渡流經(jīng)河南開封、鄭州那條水的基本顏色是黃色的河,不會作其他的想法。即便其他的想法,遇到這種情況,人們也只會說與黃河相類似的這條河為“第二條黃河”,除非心中有特別想要表達的某種絕對割舍不了的情懷,人們不會干脆直接把“黃河”這一名字就給了它。但是,像“滄浪之水”這樣的名稱,只要人們看到一條河或其一段呈現(xiàn)“滄浪”之色,不論它有沒有名稱,人們都還可能以“滄浪之水”名之。如果它以前沒有名稱,“滄浪之水”便可能成為正式名稱;如果它以前有名稱,人們覺得原來的名稱沒有現(xiàn)在這個名稱好,那么,“滄浪之水”也可能被當成一個正式名稱;即便它原來有一個人們不愿意放棄的正式名稱,“滄浪之水”還可以作為一個別稱而存在。
同樣的語法,也可以用來說以地命名、以山命名的模式。歐洲的殖民者和移民到新大陸時,把許多歐洲的地名直接搬到了美洲。中國歷史上有多次因為戰(zhàn)亂引起的大遷徙,由此導致原居住地的許多人被迫逃到了別的荒無人煙的地方,為了方便以及撫慰情感思念,人們便以姓氏加上原來居住地的名稱來命名這些地方。于是,在中國農(nóng)村,我們可以看到很多地方有劉灣、孔灣、黃家灣、陳家溝、彭家溝、羅家山、林家山之類的地名,絲毫也不覺得奇怪。就以“滄浪之水”來說,如果背依武當?shù)臐h江那一段,真是“滄浪之水”的最先指稱的一方,那么,湖南常德漢壽縣的所謂滄山、浪山和滄浪水,很有可能是戰(zhàn)國后期秦國占據(jù)了現(xiàn)在武當山到襄陽一線之后不愿意做秦國子民的楚人移民到那個地方之后為了紀念曾經(jīng)的故土而有意給新的居住地起的名字。這樣的事情,在楚國及其子民的歷史中是累見不鮮的。甚至像都城這樣非常重要的地方的地名,楚國人都這么干過。眾所周知,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楚國的都城屢遷,但是,直到滅亡,其都城還一直稱為“郢”。楚國不同時代的“郢”所在地方顯然不同,卻用了同一個名稱。就像“漢江”這樣的河流名稱,都被楚人的子孫從長江流域搬到了朝鮮半島。比如,在中國湖北有江陵、襄陽、漢江,在朝鮮半島也有江陵、襄陽、漢江。像“滄浪之水”這樣的名稱,移植到一個新地方,就更不在話下了。
上面一段最后所說的例子,已經(jīng)涉及到了情況更為復雜的文化命名模式。因為基于文化的原因而給一個地方命名,有時是后代紀念先祖,有時是到了新的處女地而想念家鄉(xiāng),有時完全是出于對一個歷史人物的尊敬,還有時僅僅是某個人物為了明志。從全中國一百多個地方以“滄浪之水”所在地自況的情況來看,上面所說的幾種因素都存在,不過有的地方僅僅只是出于某一種因素,有的地方可能出于兩個乃至兩個以上的因素。
總之,“滄浪之水”之所以在全國許多地方存在,其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滄浪之水”所指稱的對象并不具有唯一性。
在“滄浪之水”屬于何地的爭論中,各方都承認有兩個關鍵的人物是自己的結論得以成立的根本依據(jù),他們就是儒家文化的祖師孔子和楚國文化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的屈原。而把這兩個著名人物聯(lián)系在一起的,則是《滄浪歌》,其歌詞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p>
《滄浪歌》是楚地流傳久遠的一首民歌。它在文獻中出現(xiàn),是在戰(zhàn)國時期的兩篇文獻中。其中一篇文獻是《孟子·離婁》。孟子曰:“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鬃釉唬骸∽勇犞?!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盵4](p259)另外一篇文獻是《楚辭·漁父》?!皾O父莞爾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烊?,不復與言?!盵5](p137)
在這兩篇文獻中,都出現(xiàn)了“滄浪之水”。但是,問題在于:孟子沒有明確說明孔子是在什么地方聽孺子唱此歌的,《漁父》的作者也沒有說屈原是在什么地方聽漁父唱此歌的。
《滄浪歌》既是在楚地流行的民歌,即便其最初流行地是在漢北,也可能流行在整個楚地。而且,楚國最初的核心區(qū)域是在現(xiàn)在的漢水—丹江地區(qū),而后逐漸擴張,滅了漢上諸姬,并向南越過長江,吞并了百越中的許多地方,逐漸把自己的勢力向西南擴張,將現(xiàn)在的宜昌、恩施和湘西掌握在自己手中。在孔子時,楚國的疆域已經(jīng)非常大。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孔子時代的楚國,其疆域的主體還是在現(xiàn)在的湖北、湖南一帶的。但是,由于文化的特征,即便是楚地的民歌,依然是可能流傳到楚地之外的,或者因為居民的遷徙,或者是因為文化的仰慕,楚地周圍的人乃至遠離楚地的人,依然是可能唱此《滄浪歌》的。
先看看孔子與“滄浪之水”的關系??鬃釉?jīng)到過楚國,這是無人可以確定地推翻的。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確定孔子一定是在楚國聽到《滄浪歌》的。即便孔子是在楚國的某個地方聽此歌的,據(jù)此也只可能確定,作為一條河的名稱的“滄浪之水”在孔子那個時代的楚地,至于在楚地的什么地方,很難以此來斷定,因為孔子很可能在楚國的某個離“滄浪之水”比較遠的地方聽到“滄浪歌”。所以,從孔子聽孺子唱《滄浪歌》而斷定孔子一定到過“滄浪之水”,而且一定是用“滄浪洲”來命名的“滄浪之水”,在邏輯上沒有什么說服力。
再看屈原與“滄浪之水”的關系。據(jù)《漁父》所說,屈原是“寧赴湘流,葬于江魚之腹中”,不愿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的。漁父莞爾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庇袑W者以此為據(jù),說屈原赴湘江投水之前是在“滄浪之水”遇見漁父的。其實,漁父只是引用楚地流行的《滄浪歌》中所說的“滄浪之水”為喻,說明滄浪之水之于人,水清時有水清時之用,水濁時有水濁時之用,與上面所說的“圣人不凝滯于物,而能與世推移”[5](p136)相響應。這位漁父唱《滄浪歌》,我們不用懷疑。但是,說這位唱《滄浪歌》的漁父一定是生活在“滄浪之水”邊上的漁父,已經(jīng)難以讓人信服;進一步說這位漁父還是在“滄浪之水”上唱《滄浪歌》的,更是難以讓人信服。所以,以《楚辭·漁父》為據(jù)說屈原到過以“滄浪洲”或“滄浪山”、“滄山、浪山”命名的“滄浪之水”,正如以《孟子·離婁》為據(jù)說孔子到過以“滄浪洲”或“滄浪山”、“滄山、浪山”命名的“滄浪之水”,同樣是理據(jù)不足的。把理據(jù)不足的論斷作為斷定“滄浪之水”地望何在的依據(jù),就更加缺乏理據(jù)了。
在生活中我們經(jīng)??吹?,同名同姓的人非常多,這不論在中國還是在其他地方,似乎都是難以避免的?,F(xiàn)在,中國有那么地方稱自己為“滄浪”,把本地的某一條河命名為“滄浪之水”,從而把自己所承載的文化命名為“滄浪文化”,這同樣也不應當是令人奇怪的。
不過,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只看到人們打商標官司,說只有自己才有權使用某個商標,但是,卻極少看到有人打姓名官司,說某個姓名是自己的或自己祖上某個人所使用的,其他人都無權使用。其中的關鍵可能在于:商標是用來標示商品的,而商品是用來賺錢的,所以它要求具有某種唯一性;而姓名只是用來標示某個人稱呼的,人們通常不允許把人的姓名加以買賣,強調(diào)姓名的唯一性既沒有法律依據(jù),也沒有實際的經(jīng)濟價值,所以也就沒有人去強調(diào)了。
因此,我們可以說,這么多地方爭“滄浪之水”屬于自己,所爭奪的絕對不是一個僅僅只是作為標示符號的名稱,而是隱藏在這個名稱背后的具有商標性質(zhì)的東西??梢哉f,這是在中國經(jīng)濟建設的大浪潮中曾經(jīng)涌動而且現(xiàn)在還在持續(xù)著的一股文化地域所屬之爭的潮流在荊楚文化中的表現(xiàn)。在這股潮流中,“文化搭臺,經(jīng)濟唱戲”一度成為一些地方招商引資的法寶,同時為自己所屬的地方的形象貼上一個文化的標簽,仿佛這個標簽一旦被人們承認,自己便有了巨大的文化身份,隨之便是滾滾而來的投資以及巨大的經(jīng)濟產(chǎn)出。
可以說,在這股文化地域所屬之爭中所爭的那個東西,文雅地說,是一張文化名片;通俗地說,就是文化形象;直白地說,就是文化品牌;露骨地說,就是名稱背后誘人的投資以及這樣的投資可能帶來的巨大經(jīng)濟效益。當然,無論是從哪個角度說,這些追求都是無可厚非的。但是,在人的世界,尤其是文化道德世界,求名逐利之心,還是應當合乎某些起碼的規(guī)范的。其中,作為學術性探討,首先得服從學術規(guī)范,而學術的最基本規(guī)范就是實事求是,以理據(jù)來言說,而不要隨意地攀附。
從學術的角度看,雖然依據(jù)考據(jù)方法查明哪個地方才是“滄浪之水”的真正源頭并不是不可能的。既然所有涉及“滄浪之水”何在的問題,都離不開《尚書·禹貢》,那么,《尚書·禹貢》就是認定最初的“滄浪之水”在何處的最基本的依據(jù)。因為“滄浪之水”的地望問題,首先是一個地理問題,其次才是一個文化問題。所以,在討論“滄浪之水”的地望問題時,作為證據(jù),地理著作優(yōu)先于文化著作。就此而言,《孟子·離婁》和《楚辭·漁父》,在證據(jù)上,不應當優(yōu)先于以《尚書·禹貢》為代表的地理著作的。既然《尚書·禹貢》說“嶓冢導漾,東流為漢,又東,為滄浪之水,過三澨,至于大別,南入于江”,那么,“滄浪之水”為漢水的一段,這是確定無疑的。那么,除了漢水以外,其他以“滄浪之水”來稱呼的河流,肯定不是《尚書·禹貢》所說的“滄浪之水”,或者說最初的“滄浪之水”,而是衍生的“滄浪之水”。酈道元的《水經(jīng)注》明確地說,“蓋漢沔水自下有滄浪通稱耳?!保ā端?jīng)注》卷二十八)這種觀點,得到相當多人的贊同,其中就包括寫《禹貢錐指》的胡渭。因此,可爭論的問題,不是“滄浪之水”是否是漢水,而是漢水自何點起開始稱為“滄浪之水”。就此而言,凡把沔水以下的漢江稱為“滄浪之水”,原則上都不是錯的;但是,若要把漢水之外或漢水在沔水以上的地方稱為“滄浪之水”,而且還自認在地理上正宗,那就不是學者應有的風格。就此而言,把在湖北省境內(nèi)的漢江中任何一段稱為“滄浪之水”,都不為過;但是,這其中若有地方聲稱只有自己所在地那一段是真正的“滄浪之水”,那就有問題了。就此而言,鄖縣稱在自己境內(nèi)的漢江為“滄浪之水”與丹江口市、隨州市等稱在自己境內(nèi)的漢江為“滄浪之水”,都沒有原則性的錯誤。我們可以說,漢江自流入鄖縣境內(nèi)始稱“滄浪之水”,這是能夠成立的。承認這一點,并不剝奪其下沿漢江的縣市稱自己境內(nèi)的那段漢江為“滄浪之水”的權利。
但是,即便作了這樣的研究而且確實得出了明確的結論,也不能證明現(xiàn)在住在這個地方的人就是當年住在這個地方的那個族群的后裔,也就是說,某個地方即便以確定的證據(jù)證明了自己現(xiàn)在所住的那個地方是歷史上第一個被稱為“滄浪之水”的地方,也很難明確地證明自己就是“滄浪之水”這個名稱第一次出現(xiàn)時的那個時期的族民的后代,更無法明確地證明自己就是“滄浪文化(假如“滄浪文化”之說成立的話)”的真正傳承者。因為那個真正地給予“滄浪之水”這一名稱的族群的后裔和“滄浪文化”的真正傳承者,很可能是散布在在某個或某些距其先祖居住地非常遙遠的地方,而這些人及其所居的地方很可能根本沒有“滄浪”和“滄浪之水”這樣的名稱。
因此,就“滄浪之水”的地望之爭而言,筆者的意見是:與其爭哪里是真正的“滄浪之水”和哪是“滄浪文化”的真正源頭,不如讓湖北省境內(nèi)的漢江沿岸爭論的各方以歷史地理上“滄浪之水”即漢水的角度相互承認、中國境內(nèi)各省自況“滄浪之水”的各方以文化信念上的“滄浪之水”乃圣賢所念之水的觀念上相互承認為基礎,大家聯(lián)合起來,共同去建設“滄浪文化”,在團結中追求經(jīng)濟和文化的共同繁榮。
[1][宋]蔡沈.書經(jīng)集注[M].北京:中國書店,1994.
[2][清]胡渭.禹貢錐指[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3][清]蔣驥.山帶閣注楚辭[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4][宋]朱熹.四書集注[M].北京:中國書店,1994.
[5]黃壽祺,梅桐生.楚辭全譯[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