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學文學教育存在著文學主體不明或偏失的問題，對文學實態(tài)、文學生態(tài)和文學理論的發(fā)展把握得極不準確。對當下世界范圍里的文學更缺少應有的敏銳與感應。另一方面，對經典作家和經典文學理論的定位不準，對文學生態(tài)與文學理論的發(fā)展存在盲視。此外，中學語文教師的人文功底、文學才情，無法與當下的文學生態(tài)構成對話關系。

【關鍵詞】文學教育 文學主體 文學本質 文學實態(tài) 文學生態(tài) 誤讀

客觀上說，至少從新世紀以來，中考、高考語文命題已經建構起多維向度與開放體系，文學感悟能力與鑒賞評價能力已經作為考核學生的重要內容。坦率地說，應試語文這些年來背了很多罵名與黑鍋，其根本原因是絕大多數(shù)語文教師與很多專家沒能體察到命題者的出題意圖。命題專家們也是戴著鐐銬跳舞，遵循漸變的特點進行語文命題，這已屬難能。當然，命題專家們對文學實態(tài)（文學發(fā)展中已經定型并已經給出定論的文學史界定或文學理論界定）與文學生態(tài)的失察，以及把控能力偏弱，對學生文學能力的考查點定位失之偏頗，也是應試語文遭受詬病的根本原因之一。

綜觀當下的文學教育專家和課程專家所給出的方案，結合筆者自身的認知和經驗，我認為，中學文學教育主要存在如下幾個問題。

首先，就是對文學教育定位、文學主體的認識問題。

很長時間以來，人們對文學教育的定位，仍然首先強調其倫理功用，而不能從無用之用、審美情趣等角度來進行。一味著意于從真與善的角度來對文學進行思考，其實是一種錯誤。作家李貫通曾經在《小說的自救》里說：“小說曾被看重，影響到國家的興亡。殊不知泰極否來，被看重時就隱含著被遺棄的命運?！≌f真的影響到國家的興亡，是小說的不幸，是小說因國家興亡而不幸失了藝術的貞操?！笨陀^上應該看到，即便是梁啟超對小說的定位非常之高，也不能排除一種事實：文學在當時甚至在當下，也只是小眾所能掌握的。而在短暫的1980年代，看似產生了轟動的文學效應，但文學也未能真正走向大眾。何況，當時的文學并不是以文學品質打動了人們。因此，文學教育的定位，首先應該在于引導學生對文學審美品質的把握。文學是語言的藝術，文學的最大功用是著眼于對人的審美情感的鍛造與陶冶。作家張大春說過：“工匠不對自己的作品形成美學，這就沒有天良了?！蹦敲矗膶W教育不對學生進行美學的引領，則更是一種文學倫理的缺失。

文學當然有勸人向善與拯救靈魂的功用，但這不是文學的首要任務。文學就是文學，文學并不必然承擔諸如道德教化、倫理教育、理想教育及學科知識傳授等功用。此等功用，需要由其他學科或語文教育中的其他方面來承擔。文學教育的作用，首先在于語言直覺的培養(yǎng)和審美情緒的熏陶。但對這一作用，中學語文教育長期以來未能給予準確的定位。一直以來，文學教育的定位總有著很大的偏失。

文學教育定位不明或偏失，也決定了對文學主體的認識不會到位與準確。

因而，文學教育中存在的第二個重大缺陷就是，對文學實態(tài)、文學生態(tài)和文學理論的發(fā)展把握得極不準確，缺少了應有的敏銳與感應。

這一方面與教材編寫者所持的觀點極為相關。在語文教材編寫中，由于編寫者的文學功力不足，造成對當下文學生態(tài)的判斷有失準頭。過去，很多教材編寫的宗旨，都定位于作品本身需要經過數(shù)十年時間的淘洗方可確認其文學地位。作為一種方法論，這本無可厚非，然而，在這一方法論的指導下，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現(xiàn)象也隨之出現(xiàn)，最為明顯的是對于一些淺近的、甚至是毫無文學建樹的作品卻作出了過高的評價，一些絕無可能抵達經典地位的作品，卻被編寫者所看重。同樣，對所謂經典作家的定位與判斷，在受到意識形態(tài)的裹挾時，出現(xiàn)了人云亦云的情形，無法從更為專業(yè)的高度達成對中學生的引領。從文學品質和文學發(fā)展的眼光來看，一些二流水準甚至三流水準的作家被誤讀為一流作家，最典型的例子可能就是像美國作家歐·亨利一類。而像卡夫卡、陀斯妥耶夫斯基、加西亞·馬爾克斯、略薩、T·S·艾略特、詹姆斯·喬伊斯、米蘭·昆德拉等大師級的作家及批評家，卻差不多都被忽略了。在這些作家面前，我們出現(xiàn)了可怕的盲視。而像海明威這樣的作家，大多數(shù)讀者也只關注了與其文學成就極不等稱的《老人與?！罚@顯然又是一種可怕的誤讀。

同樣的情形在中國當代文學領域更為嚴重。幸好，我們已經有莫言這樣的具有世界性意義的作家開示我們：中國當代作家，有了走向世界的可能。好的文學生態(tài)，才催生了莫言這樣的大師。莫言這樣的偉大作家，不可能產生于文學的荒原。所以，莫言獲得諾獎，向世人表明了中國文學與中國作家的意義與影響。因而，如果要列舉當下的可與莫言相頡頏的著名作家，我們還可以將汪曾祺、殘雪、鐵凝、王安憶、食指、顧城、韓少功、阿來、余華、畢飛宇、史鐵生、白先勇、張大春……盡數(shù)推出。且這樣的名單，還在擴大。

然而，我們卻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里的根本原因，恕我直言，是我們的目力不夠，是我們缺失了這方面的文學能力，是我們的文學敏銳，尚無法使我們將審美的觸角伸向這些偉大的作家。

從文學理論的發(fā)展上看，我們對文學的發(fā)展也基本上處于一種盲視與無知狀態(tài)。20世紀80年代以后我國的文學思潮發(fā)展更為深刻，更為豐富，也更為精彩，卻被人們忽略了。文學理論的發(fā)展，當下的理論家們甚至是作家們自身的文學思想，早已將我們過去十分迷戀的現(xiàn)實主義及典型理論拋得遠遠的了。但是，這種豐富多彩的文學生態(tài)，卻沒有多少語文老師能夠接觸到，我們的課程專家也無暇顧及這一層面，而相關專家的知識結構與文學儲備，顯然也過于老化。

因而，如果說文學教育還存在著一個重要問題的話，那就是我們的語文教師，其人文功底、文學才情，無法與當下的文學實態(tài)或文學生態(tài)構成對話關系，甚至無法體察當下文學的豐富與杰出。

語文教師，缺少文學的代際意識與史學意識，又如何能形成敏銳的文學觸角和敏感的文學審美情感呢？而缺少了這兩樣，一個語文教師又如何能面對文學？當我們的教師也無法形成文學能力時，又如何讓我們的學生的想象和審美體驗進入到那種洋溢其思、浸染其情的文學世界，從而真正地觸摸到當今社會最為敏感的神經末梢呢？

所以，當我們論及一些文學生態(tài)存在著被刻意遮蔽的現(xiàn)象時，我們不得不面對一個可怕的事實：我們的語文教師，整體的文學水準與文學能力凸顯蒼白，不足以穿透文本中的審美時空，還學生一個真正的文學世界。

現(xiàn)成的例子也是有的。譬如像《邊城》這樣的作品，多數(shù)教師包括教學參考書的編寫者們，對其評價與把握都極不到位?！哆叧恰凡⒉皇窃谒^“世外桃源”上進行開掘，沈從文絕不可能抄襲陶淵明的主題。這部作品的經典意義在于對“人生充滿了未知的不確定因素”這一主題和對“別一種生活”的可能的演繹和表達。偉大的作家和經典作品，其價值在于為文學世界提供了獨特的關鍵詞，且都在本質意義上無限趨近文學母題，甚至豐富、發(fā)展了文學母題的范疇。

從這個意義上講，文學教育對語文教師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如果不能解決以上幾個問題，我們的文學教育便永遠存在缺憾。

（作者單位：南京素養(yǎng)教育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