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梅枝

(聊城大學文學院，山東 聊城 252059)

《漢語大詞典》(以下簡稱《大詞典》)是目前我國最具權威性的大型語文工具書之一，因其收詞量大，內(nèi)容涉及面廣，詞條義項分析精當，釋義扼要準確，在學術界及廣大語文學習者中備受青睞。但由于種種原因，《大詞典》也存在不少缺失。隨著近些年專書詞匯研究的興起，很多學人也在這方面做了不少工作，為以后《大詞典》的修訂提供了諸多有價值的參考資料。

《論衡》是東漢時期王充的一部唯物主義無神論著作，它被歷代文人典籍所征引和著錄。該書內(nèi)容豐富，語言通俗流暢，口語性較強，全文約22萬字，有較大的詞匯量，能夠較準確地反映東漢時期的詞匯面貌及漢語特征。反義相成詞是指由兩個意義相反或相對的單音節(jié)語素所構成的并列式復合詞，也稱對立詞、反義合成詞、反義復合詞。《論衡》全篇共有反義相成詞225個。本文即以這225個反義相成詞為主要語料，考察《大詞典》在書證、收詞及釋義等方面的不足，以期為以后的辭書編纂及修訂提供參考。

1.首例書證滯后

《大詞典》不但釋義全面準確，而且也以征引書證豐富，源流并重而著稱，但由于資料龐雜，文成眾手等原因，在書證的處理上也存在諸多問題。通過對比，我們發(fā)現(xiàn)《論衡》中有近20個反義相成詞的書證，《大詞典》首例并未引用，而是引用了比《論衡》晚幾十年、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書證。現(xiàn)舉例如下:

(1)【遠近】路程的距離。《論衡·驗符》:“彭城、零陵，遠近同也?！薄洞笤~典》“遠近”義項④為此義，首例書證晚收自晉陶潛《桃花源記》:“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yè)，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p>

(2)【東西】從東到西?！墩摵狻ふ勌臁?“案周時九州，東西五千里，南北亦五千里?！薄洞笤~典》“東西”義項②為此義，首例書證晚收自晉張華《博物志》卷四:“秦為阿房殿，在長安西南二十里，殿東西千步，南北三百步?！?/p>

(3)【高下】

①高度?！墩摵狻ふf日》:“夫天之高下，猶人之察太山也。”《大詞典》“高下”義項⑦為此義，首例書證晚收自《西游記》第七十三回:“那箱兒有八寸高下，一尺長短，四寸寬窄?！?/p>

②差別?！墩摵狻こ滩摹?“儒生治本，文吏理末，道本與事末比，定尊卑之高下，可得程矣?！薄洞笤~典》“高下”義項⑧為此義，首例書證引自郭沫若《斷斷集·旋乾轉坤論》:“女子的體魄，無論在生誕比率與年齡上，都表現(xiàn)著有比男子更強韌的抵抗力。獨于智能，自有歷史以來，總表示著有大相懸異的高下?！鄙跬怼?/p>

(4)【得失】得與失，指利弊?！墩摵狻ぐ笗?“《新語》，陸賈所造，蓋董仲舒相被服焉，皆言君臣政治得失，言可采行，事美足觀。”《大詞典》“得失”義項②為此義，首例書證晚引自唐韓愈《禘袷議》:“如以為猶或可疑，乞召臣對，面陳得失，庶有發(fā)明。”

(5)【左右】袒護;保護。《論衡·幸偶》:“非天稟施有左右也，人物受性有厚薄也?！薄洞笤~典》“左右”義項②為此義，首例書證晚引自晉袁宏《后漢紀·獻帝紀二》:“君觀吾方略、士眾，足辨郭多不?多又劫質(zhì)公卿，所為如是，而君茍欲左右之邪?”

(6)【偽真】真假?！墩摵狻ぐ笗?“才有淺深，無有古今;文有偽真，無有故新?！薄洞笤~典》“偽真”首例書證晚收自唐柳宗元《閔生賦》:“重華幽而野死兮，世莫得其偽真。”

(7)【死生】偏義復詞，指死亡?！墩摵狻び喒怼?“以甲乙日病者，其死生之期，常在庚辛之日?！薄洞笤~典》“死生”義項⑤為此義，首例書證晚收自唐高適《燕歌行》:“戰(zhàn)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8)【稚老】老幼;老人與孩子。《論衡·譏日》:“夫人之所愛憎，在容貌之好丑;頭發(fā)白黑，在年歲之稚老?！薄洞笤~典》“稚老”首例書證引自《新唐書·陳子昂傳》:“山陵穿復，必資徒役，率癯弊之眾，興數(shù)萬之軍，調(diào)發(fā)近畿，督扶稚老，鏟山輦石，驅(qū)以就功，春作無時，何望有秋?”偏晚。

(9)【老少】年齡大小?！墩摵狻嵵?“使人詢之，能知其農(nóng)商、老少、若所犯而坐死乎?”《大詞典》“老少”義項②為此義，首例書證引自葉圣陶《李太太的頭發(fā)》:“王家太太，忘了自己的老少，也跟著媳婦上理發(fā)店，出來的時候，笑得我肚子都痛了。”甚晚。

(10)【上下】從頭到腳?！墩摵狻だ滋摗?“神者，恍惚無形，出入無門，上下無垠，故謂之神?！薄洞笤~典》“上下”義項⑨為此義，首例書證晚引自《儒林外傳》第二十一回:“郭鐵筆接在手內(nèi)，將眼上下把浦郎一看?！?/p>

(11)【低仰】高低起伏。《論衡·明雩》:“導米低仰，欲求裨也;砥石劘厲，欲求銛也?！薄洞笤~典》“低仰”義項①為此義，首例書證晚引自南朝梁蕭統(tǒng)《文選·潘岳＜西征賦＞》:“倦狹路之迫隘，軌崎嶇以低仰。”

(12)【大小】大小的程度?！墩摵狻R世》:“六畜長短，五谷大小，昆蟲草木，金石珠玉，蜎蜚蠕動，跂行喙息，無有異者，此形不異也?！薄洞笤~典》“大小”義項③為此義，首例書證晚引自元鄭光祖《伊尹耕莘》第一折:“不想我夜作一夢，夢見斗來大小一塊紅光，從天降下?！?/p>

(13)【愚智】愚笨與聰明。《論衡·龍?zhí)摗?“世無愚智賢不肖，皆謂之然?！薄洞笤~典》“愚智”義項②為此義，首例書證晚引自北齊顏之推《顏氏家訓·風操》:“江南風俗，兒生一期為制新衣，盥浴裝飾，男則用弓矢紙筆，女則用刀尺針縷，并加飲食之物及珍寶服玩，置之兒前，觀其發(fā)意所取，以驗貪廉、愚智，名之謂試兒?！?/p>

(14)【廣狹】指面積大小?！墩摵狻ふ勌臁?“天地，含氣之自然也，從始立以來，年歲甚多，則天地相去，廣狹遠近，不可復計?！薄洞笤~典》“廣狹”義項③為此義，首例書證晚引自北宋張君房《云笈七簽》卷二十二:“(呵羅提國)廣狹九十萬里?！?/p>

2.失收詞條

在《論衡》的225個反義相成詞中，《大詞典》漏收的詞條有近40個，現(xiàn)舉例如下:

(1)【兇吉】猶禍福、得失。《論衡·別通》:“卜卦占射兇吉，皆文、武之道?！薄稄V韻·鍾韻》:“兇，兇禍?！薄段倪x·張衡＜京東賦 ＞》:“祚靈主以元吉?！毖C注:“吉，福也?！薄兑住の礉は髠鳌?“未濟征兇?！崩疃窦庖蓪氉?“吉兇者，言乎其失得也?！薄皟醇奔础凹獌础薄！洞笤~典》僅收“吉兇”。

(2)【喜怒】∕【怒喜】指高興或生氣的情緒。如《論衡·雷虛》:“人有喜怒，故謂天喜怒、推人以知天，知天本於人。”《論衡·變動》:“怒喜致寒溫，怒喜之后，氣乃當至。是竟寒溫之氣，使人君怒喜也?！薄墩f文解字·口部》(以下簡稱《說文》):“喜，樂也。”《玉篇·口部》:“喜，悅也?！薄墩f文·心部》:“怒，恚也?！薄蹲謪R·心部》:“怒，恚也，憤也?！薄痘茨献印け窘?jīng)》:“人之性，有侵犯則怒，怒則血充，血充則氣激，氣激則發(fā)怒，發(fā)怒則有所釋憾矣。”這兩個詞條《大詞典》均未收。

(3)【豐耗】指莊稼的豐收或歉收，收成的多少。如《論衡·治期》:“夫谷之貴賤不在豐耗，猶國之治亂不在善惡?！薄墩f文·豐部》:“豐，豆之豐滿者也。”《廣雅釋詁一》:“豐，滿也?！薄对娊?jīng)·周頌·豐年》:“豐年多黍多稌?！编嵭{:“豐年，大有年也。”故“豐”可釋為多、豐富。值得注意的是，在古漢語中，“豐”與“豐”不完全相同，“豐”本義為草木茂盛，《說文·生部》:“豐，草盛豐豐也?！薄稘h書·王莽傳下》:“谷稼鮮耗。”顏師古注:“耗，虛也。”故“耗”可釋為少、不足?！洞笤~典》失收該詞條。

(4)【正邪】正直與邪惡。如《論衡·佚文》:“賢圣定意于筆，筆集成文，文具情顯，后人觀之，以(見)正邪，安宜妄記?”《詩經(jīng)·小雅·小明》:“靖共爾位，正直是與?！泵珎?“正直為正。”《禮記·樂記》:“寬而靜，柔而正者宜歌《頌》?！笨追f達疏:“正，謂正直?！薄抖Y記祭義》:“雖有奇邪而不治者。”孔穎達疏:“邪，謂邪惡。”《孟子·公孫丑上》:“邪辭知其所離。”朱熹集注:“邪，邪僻也?！薄缎聲さ佬g》:“方直不曲謂之正，反正為邪?！薄洞笤~典》收有“邪正”，謂邪惡與正直，未收“正邪”，不當。

(5)【渥薄】∕【薄渥】謂多少。如《論衡·氣壽》:“強壽弱夭，謂稟氣渥薄也?！薄墩摵狻R世》:“萬物之生，俱得一氣。氣之薄渥，萬世若一。帝王治世，百代同道?！薄对娊?jīng)·邶風·簡兮》:“赫如渥赭?！泵珎?“渥，厚漬也?！标懙旅麽屛?“渥，厚也。”《楚辭·九辯》:“常被君之渥洽?！敝祆浼?“渥，厚也。”《說文·水部》段玉裁注:“渥之言厚也，濡之深厚也?！薄吨芏Y·考工記·弓人》:“是故厚其液而節(jié)其帤。”鄭玄注:“厚，猶多也?！薄稘h書·食貨志下》:“乏將厚取于民?！鳖亷煿抛?“厚，猶多也，重也?！薄对娊?jīng)·周南·葛覃》:“薄污我私，薄澣我衣。”朱熹集傳:“薄，猶少也?！薄痘茨献印ひ浴?“悉索薄賦。”高誘注:“薄，少也。”《慧琳音義》卷六“薄劣”注引《字書》云:“薄，不厚也?！边@兩個詞條《大詞典》均未收錄。

(6)【饑飽】饑餓溫飽?！墩摵狻ぢ市浴?“有癡狂之疾，歌啼于路，不曉東西，不睹燥濕，不覺疾病，不知饑飽，性已毀傷，不可如何。”《說文·食部》:“饑，谷不孰為饑。從食，幾聲?！薄墩f文·食部》:“飢，餓也。從食，幾聲?！薄梆嚒蓖ā帮|”，餓也?！都崱ぶ崱?“飢，《說文》:‘餓也?！驈膸?。”《正字通·食部》:“饑，餒也?！鼻逯飓叀墩f文假借義證·食部》:“饑，下‘飢’字云:‘餓也?！x各別。后遂多通借用之?！薄梆嚒?、“飢”后均簡化為“饑”?！墩f文·食部》:“飽，猒也?！薄稄V雅·釋詁一》:“飽，滿也?！薄稄V韻·巧韻》:“飽，食多也?！薄帮枴奔闯燥枺宰??！梆囷枴笔且粋€常用詞，而《大詞典》未收。

(7)【勞佚】勞苦安逸?！墩摵狻ぶ獙崱?“(圣)可學，為勞佚殊，故賢圣之號，仁智共之?！薄稘h書·司馬相如傳下》:“居位甚安佚?！鳖亷煿抛?“佚，樂也?！薄稄V韻·質(zhì)韻》:“佚，佚樂?！薄盾髯印ね醢浴?“心欲綦佚?！睏顐娮?“佚，安樂也?！薄洞蟠鞫Y記·衛(wèi)將軍文子》:“不佚可佚?！蓖跗刚浣庠b:“佚，逸樂也。”在古文獻中，“佚”“逸”常通用。《書·盤庚上》:“惟予一人有佚罰。”孫星衍今古文注疏:“佚，同逸。”《荀子·性惡》:“骨體膚理好愉佚?！睏顐娮?“佚與逸同?！薄墩撜Z·季氏》:“樂佚游?！标懙旅麽屛?“佚，本亦作逸?！薄缎袅x》卷二十二“淫佚”注引《三蒼》:“佚，亦逸字?！薄洞笤~典》有“勞逸”，無“勞佚”，應補充全面。

(8)【潔辱】清潔污濁?！墩摵狻ふZ增》:“如以醉而不計潔辱，則當其浴于酒中，而倮相逐于肉間?！薄墩f文新附·水部》:“潔，瀞也?！薄都崱ば柬崱?“潔，清也。”《方言》卷三“屑，潔也”郭璞注:“潔，謂潔清也。”《廣雅·釋詁三》:“辱，污也?！薄秲x禮·士昏禮》:“今吾子辱?！编嵭?“以白造緇曰辱?！辟Z公彥疏:“謂以潔白之物造置于緇色器中，是污白色。”《大詞典》未收。

(9)【故新】舊與新?！墩摵狻ぐ笗?“(蓋)才有淺深，無有古今;文有偽真，無有故新?！薄对娊?jīng)·鄭風·遵大路》:“不寁故也?！敝祆浼瘋?“故，舊也。”陳奐傳疏:“故，故舊也?！薄蹲髠鳌ふ压辍?“豐氏故主韓氏。”杜預注:“故，猶舊也?！薄睹献印ち夯萃跸隆?“所謂故國者?！壁w岐注:“故者，舊也。”《大詞典》收有“新故”，無“故新”，也無“新舊”、“舊新”，它們是同義詞，也是常用詞，應當收入。

(10)【冬夏】冬季和夏季?！墩摵狻るy歲》:“冬夏南北徙者，可復兇乎?”“冬夏”一詞也常見于其他文獻典籍，如《禮記·王制》:“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薄洞笤~典》收有“春秋”，未有“冬夏”。

(11)【凍旸】受寒挨曬?！墩摵狻ぷ儎印?“使見吹吁之人，涉冬觸夏，將有凍旸之患矣。”《廣雅·釋詁四》:“凍，寒也?！薄冻o·大招》:“清馨凍飲。”王逸注:“凍，猶寒也?！薄睹献印ち夯萃跸隆?“則凍餒其妻子?！睂O奭疏:“凍者，寒之過之謂也?！薄冻o·招魂》:“挫糟凍飲?！笔Y驥注:“凍，冷也?！薄队衿と詹俊?“旸，日干物也?！薄稌ず榉丁?“曰雨曰旸?！笨装矅鴤?“雨以潤物，旸以干物?！薄墩f文·日部》徐鍇系傳:“旸，日暴之也。”《大詞典》未收。

(12)【薄厚】謂少多?！墩摵狻ぷ匀弧?“謂天為災變，凡諸怪異之類，無小大薄厚，皆天所為乎?”上文在講“渥薄”和“薄渥”時提到，“厚”有多的意義，“薄”有少義?！洞笤~典》僅收“厚薄”，無“薄厚”。

(13)【泊厚】濃淡?！墩摵狻ぢ市浴?“是故酒之泊厚，同一曲孽;人之善惡，共一元氣，氣有少多，故性有賢愚。”“泊”后作“薄”，《字匯·水部》:“泊，與薄同?！薄秳e雅》卷五:“厚泊，厚薄也?！薄洞笤~典》收有“厚泊”，無“泊厚”。

3.失收義項

《大詞典》雖收有《論衡》中出現(xiàn)的一些反義相成詞，但某些詞的義項收錄不全面，有漏收的義項。通過對比，《大詞典》約漏收11個詞條的14個義項，現(xiàn)舉例如下:

(1)【腹背】腹部與背部?！墩摵狻盍簟?“且背法天而腹法地，生行得其正，故腹背得其位;病死失其宜，故腹反而在背上?！薄队衿と獠俊?“腹，腹肚。”《急就篇》卷三:“腸胃腹肝臟心主?！鳖亷煿抛?“腹者，肚之總名?！薄墩f文·肉部》:“背，脊也?！薄队衿と獠俊?“背，背脊。”《大詞典》收有“腹背”的兩個義項:“①指前面和后面;②比喻關系切近?！蔽从猩鲜隽x項。

(2)【古今】指古今之事物，如古今群書或古今的歷史記載等?！墩摵狻け≡帷?“通人知士，雖博覽古今，窺涉百家，條入葉貫，不能審知?！薄队衿す挪俊?“古，古久之言也?！薄稘h書·董仲舒?zhèn)鳌?“犯法而罪多，一歲之獄以萬千數(shù)。以此見古之不可不用也?！鳖亷煿抛?“古，謂古法也?！薄稄V韻·侵韻》:“今，對古之稱?！薄稜栄拧め屧b下》:“肆，今也?！焙萝残辛x疏:“今，不古也。”因此，“古”可以表示古代的事物，“今”可以表示現(xiàn)今的事物。在《論衡》中多表示古今群書或古今的歷史記載。再如，《論衡·程材》:“博學覽古今，計胸中之穎，出溢十萬。”《論衡·別通》:“人不博覽者，不聞古今，不見事類，不知然否，猶目盲、耳聾、鼻癰者也。”《大詞典》僅收有“古今”的一個義項:“古代和現(xiàn)今?！?/p>

(3)【老少】指所有的人。如《論衡·命義》:“而歷陽之都，男女俱沒，長平之坑，老少并陷，萬數(shù)之中，必有長命未當死之人?！薄墩摵狻っx》:“猶高祖初起，相工入豐、沛之邦，多封侯之人矣，未必老少男女俱貴而有相也。”《大詞典》收有“老少”的兩個義項:“①老年人和少年人，大人和小孩;②方言，指年齡大小?！睆纳鲜隼涞奈牧x看，其中的“老少”并不單指老人和孩子，而是指所有的人。

(4)【遠近】指時間上的久遠與短暫?！墩摵狻け嫠睢?“家人治產(chǎn)，貧富息耗，壽命長短，各有遠近?！薄墩撜Z·子張》:“致遠恐泥?！被寿┦?“遠，久也?！薄秴问洗呵铩ご髽贰?“音樂之所由來者遠矣。”高誘注:“遠，久也?！薄队衿まu部》:“近，不遠也?！薄洞笤~典》收有“遠近”的六個義項:“①遠方和近處;②特指所居官位接近或遠離帝王;③指遠方近處的人;④指路程的距離;⑤附近;⑥指才智程度的高低?！睙o上述義項，應補充。

(5)【明暗】賢明與昏庸。如《論衡·講瑞》:“以政治之得失，主之明暗，準況眾瑞，無非真者?！薄盾髯印そ獗巍?“知賢之謂明?！薄墩撜Z·顏淵》:“可謂明也已矣。”劉寶楠正義:“明謂知人。”《新書·道術》:“知道者謂之明?！薄痘茨献印け浴?“見人所不見謂之明。”故“明”有賢明、賢能之義?！墩f文·日部》段玉裁注:“暗者正字，闇者假借字也。引申為凡深沈不明之稱。”《荀子·天論》:“暗(一作闇)其天君。”楊倞注:“昏亂其心。”故“暗”可釋為昏昧、昏庸。《大詞典》收有“明暗”的四個義項:“①明與暗，明顯與隱晦;②比喻政治清明與黑暗;③喻指聰慧或愚昧;④比喻真假、是非?！?/p>

(6)【男女】指所有的人。如《論衡·命義》:“而歷陽之都，男女俱沒，長平之坑，老少并陷，萬數(shù)之中，必有長命未當死之人。”《大詞典》收有“男女”的七個義項:“①男人和女人;②泛指百姓;③指兩性間性欲;④兒女;⑤舊時對地位卑下者的稱呼;⑥舊時地位卑下者的自稱;⑦詈詞。”從《命義》篇文義看，其中的“男女”和上文的“老少”一樣，重點不在指其中的兩種人，而是指所有的人。

(7)【前后】借指隨從或手下之人。如《論衡·書虛》:“公子與君，出有前后，車有附從，不能空行于涂，明矣?！币驗殡S從人員多在前后或左右陪伴，所以“前后”可以借指這些人，義同“左右”?！洞笤~典》收有“前后”的九個義項:“①用于空間，指事物的前邊和后邊;②指一前一后;③下邊與上邊;④表示時間的先后，即從開始到結束的一段時間;⑤指從某一時間或事件稍前到稍后的一段時間;⑥指目前到后的經(jīng)過、過程;⑦向前與向后，俯仰;⑧指大小便;⑨猶輕重，尊卑?！睙o此義項。

(8)【生死】指正常的壽命。如《論衡·命義》:“故人之在世，有吉兇之命，有盛衰之(祿)，重以遭遇幸偶之逢，獲從生死而卒其善惡之行，得其胸中之志，希矣?！薄秴问洗呵铩褜櫋?“能生死一人。”高誘注:“生，活也?！薄稜栄拧め屟浴?“谷，生也。”郝懿行義疏:“生者，活也?！薄墩f文·死部》:“死，澌也，人所離也。”段玉裁注:“澌為凡盡之稱，人盡曰死。”《釋名·釋喪制》:“人始氣絕曰死。死，澌也，就消澌也。漢以來謂死為物故，言其諸物皆就朽故也。”作為一個合成詞使用，《命義》篇中的“生死”應該解釋為人的正常壽命?！洞笤~典》收有“前后”的九個義項:“①生和死，生或死;②偏指死;③用以表示堅決，猶死活;④偏指生，永生;⑤使生或死;⑥特指使人死而復生;⑦謂視如生死大事;⑧謂相互間彼生我死，不可調(diào)和;⑨佛教謂流轉輪回?！睙o上述義項。

4.釋義欠確切

在《大詞典》收入的《論衡》反義相成詞中，有些詞語的訓釋有欠妥當，我們在重新考證后，和《大詞典》商榷。

【揭厲】《大詞典》釋義為涉渡。引用例句為《論衡·須頌》:“故夫廣大，從橫難數(shù)，極深，揭厲難測?！薄对娊?jīng)·邶風·匏有苦葉》:“匏有苦葉，濟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泵珎?“揭，褰衣也。以衣涉水為厲，謂由帶以上也?！薄稜栄拧め屗?“淺則揭，繇膝以下為揭?！薄稄V韻·祭韻》:“以衣渡水，由膝以上為濿，亦作厲?！薄队衿な植俊?“揭，謂揭衣也?！薄墩撜Z·憲問》:“淺則揭?！敝祆浼瘋?“攝衣涉水曰揭。”由此，“揭”可釋為提起衣服(渡水)，“厲”可釋為涉深水，也泛指涉水、渡水。可見，區(qū)別來看，“揭”和“厲”是因水的深淺不同而產(chǎn)生的兩種不同的渡水方式。由于出現(xiàn)在《匏有苦葉》這一特定的語境中，“揭”、“厲”便分別受“淺”、“深”的影響，從而也蘊含有淺和深的意義。《詩經(jīng)·衛(wèi)風·有狐》:“在彼淇厲?！泵珎?“深可厲之旁?！敝祆浼瘋?“深水可厲處。”同時，在《論衡·須頌》中，上述例句是以對文的形式出現(xiàn)的，“廣大”對“極深”，“縱橫”對“揭厲”，“難數(shù)”對“難測”。所以，我們認為，其中的“揭厲”釋義為深淺或淺深更為確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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