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德
【摘要】交通肇事罪與故意殺人罪和故意傷害罪的界定在司法實踐有不少疑難問題亟待解決。本文將兩者容易混淆的疑難情形歸納為具有典型性的三類,并結(jié)合案例就認定此罪還是彼罪、一罪還是數(shù)罪的問題予以辨析。
【關(guān)鍵詞】交通肇事罪;故意殺人罪;故意傷害罪
交通肇事罪與故意殺人罪和故意傷害罪因其客體要件、侵害對象和主觀要件有明顯不同,一般情況下不難區(qū)分,但因有的故意殺人或故意傷害行為借助于交通工具完成,有的犯罪分子在交通肇事之后進一步實施了故意殺人或故意傷害的行為,加上法條把“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情形規(guī)定為交通肇事罪的第三個量刑檔次,所以在司法實踐中關(guān)于兩者的界定以及應定此罪還是彼罪、一罪還是數(shù)罪也有不少疑難問題亟待解決。
一、交通肇事罪與利用交通工具故意殺人或故意傷害罪的界定
利用交通工具故意殺人或故意傷害他人和交通肇事罪最根本的區(qū)別在于犯罪對象的不同:前者針對的是特定的一個人或者少數(shù)幾個人,后者是不特定的人;其次,前者是故意犯罪,而后者是過失犯罪。
案例1:王某于某日晚10時許(無路燈、路面有薄霜),駕駛裝有五噸水泥的解放牌汽車,與閻某駕駛的解放牌空車相遇。因公路兩側(cè)堆著大量碎石,路面呈凹形,有效路面只有1. 4米,雙方都認為不好通過,被迫停車。閻將車向后退讓了一下。王某要求閻某再退讓,閻因汽車后輪的后面35米處有一塊大石頭,認為不能再讓。王某說話粗魯,閻某賭氣熄火下車,關(guān)上車門,走出數(shù)米處站著。王著急要開車,說:“反正我的車箱快完了,要撞大家撞?!彪S即進入駕駛室,要冒險通過。閻某為阻止王某開車,便站到自己汽車左面的腳踏板上說:“要撞就撞我,碰車不行。”王某被火上澆油,不顧閻某的阻止和在場行人的勸告,強行開車通過,把閻某擠進兩個車箱之間,閻某當即死亡。對本案的處理有三種不同意見:一種認為應定為交通肇事罪,一種認為應定為過失致人死亡罪,另一種認為應定為故意殺人罪(間接故意)。筆者贊同第三種意見。在有效路面只有2. 8米,且路面呈凹形,根本不能供兩輛解放牌大汽車并排通行,而被害人就站在腳踏板上,作為駕駛員的王某明知在這種情形下強行駕車通過可能將閻某擠死,但為了賭氣,竟置被害人的死活于不顧,強行駕車通過,最終造成被害人被擠死的嚴重后果。在這種純憑僥幸、不顧他人死活的情況下,如果發(fā)生危害結(jié)果的,屬于典型的情緒沖動下不計后果的間接故意。因為,他人的死活都是在被告人的預料之中,有此認識而執(zhí)意為之,如果結(jié)果發(fā)生了,可以認為對該結(jié)果具有放任的故意。
案例2:公共汽車售票員黃某,因誤以為薛某等4人超站乘車,強要補票而發(fā)生爭執(zhí)。唐等3人先后下車。黃某為了報復薛某,在薛某下車時,黃某將后門關(guān)上,車門將薛某的左手、左腳夾住,薛未能下車。汽車啟動運行約3米遠時,黃某在未通知司機停車的情況下,違反操作規(guī)程,將汽車后門打開,致薛摔到車下,被該車右后輪軋死。黃某的行為應認定為何罪,存在三種分歧意見。第一種意見認為構(gòu)成重大責任事故罪。第二種意見認為,黃某是過失犯罪而不是故意犯罪,由于黃某具有“交通運輸人員”這一特定身分,因此應認定為交通肇事罪。第三種意見認為:黃某構(gòu)成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罪。法院以交通肇事罪作了有罪判決。[1]上述三種意見分歧的焦點是黃某在主觀上是故意還是過失。筆者認為,法院的判決是錯誤的。黃某具有傷害被害人健康的故意。黃在與薛某發(fā)生爭執(zhí)后,故意在薛某下車時關(guān)上車門把薛夾住。黃明知汽車啟動后,再開門薛就會掉下車去,但黃仍違反操作規(guī)定,在不通知司機停車,也不給薛打招呼的情況下,突然打開車門,顯然黃是希望薛從車上掉下以達到報復的目的。由此可見,黃某傷害薛某的故意是明顯的。雖然黃某屬于司售人員,符合交通肇事罪的主體身分,但從本案來看,黃某對薛某的傷害,顯然不是因違規(guī)操作的失誤而造成的,而是黃某憑借自己可以操縱汽車的特殊身分,借用了汽車這樣一個工具,對薛某這名特定對象故意造成傷害。本案客觀上已造成被害人死亡的后果,故應以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罪定罪量刑。
二、交通肇事罪中的“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jié)與交通肇事后為逃避法律追究,將被害人帶離事故現(xiàn)場后隱藏或者遺棄,致使被害人無法得到救助而死亡或者嚴重殘疾的故意殺人或者故意傷害罪的界定
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2000年11月15日《關(guān)于審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第6條的規(guī)定,將被害人帶離事故現(xiàn)場后隱藏或者遺棄,致使被害人無法得到救助而死亡或者嚴重殘疾的,應當分別依照刑法第222條、第234條第2款的規(guī)定,以故意殺人罪或者故意傷害罪定罪處罰。這種情形和交通肇事逃逸致人死亡相比,兩者有共同之處,即采取的都不是可以致被害人死亡或者殘廢的直接行為(如直接對被害人進行輾壓或拋下懸崖),都屬于間接故意;其最大的區(qū)別在于,行為人在交通肇事后為逃避法律追究是將被害人帶離現(xiàn)場后隱藏或者遺棄,而后者在肇事后沒有將被害人帶離現(xiàn)場,只是對自己行為造成的后果,采取了聽之任之的態(tài)度,沒有進一步的作為行為。案例:丁某半夜酒后駕車回家,不慎將路邊一騎自行車正常行駛的葉某撞成重傷。丁某撞人后,嚇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丁某下車后,見葉某頭部出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再看看四周無人,就將車制動的痕跡擦去,開車逃走。葉由于休克后出血過多而得不到及時治療而死亡。[2]對于本案的定性,存在兩種不同意見:一種意見認為,應定為交通肇事罪,另一種意見認為,丁某將騎車人葉某撞成重傷后,就負有將其送醫(yī)院搶救的義務,而且丁某完全有能力履行這一義務,而他卻乘受害人昏迷不醒、夜半無人之機駕車逃走,不履行因自己的先行為而帶來的應搶救的作為義務,因而造成葉某失血過多而死亡,是不作為犯罪。筆者同意第一種意見,認為應定交通肇事罪。理由是:丁某的行為屬于法條競合,即丁某的行為雖然表面上看與交通肇事罪的條文和故意殺人罪兩個條文相符,但實際上,由于這兩個法條規(guī)定的內(nèi)容存在著某種重合關(guān)系,因此只能從中選擇一個最相適應的法條作為定罪判刑的依據(jù)。
三、交通肇事罪與行為人肇事撞人后直接殺害被害人的故意殺人罪的界定
行為人肇事后,明知被害人沒有死亡,但出于各種目的,非但不采取任何補救措施,反而故意駕車從被害人身上碾過,致被害人死亡的,既不屬于《解釋》第5條中規(guī)定的因逃逸而致使被害人因得不到救助而死亡的情形,也不屬于前述《解釋》第6條的情形,是交通肇事后的一個單獨殺人行為。如果前面的肇事行為不構(gòu)成交通肇事罪,則單獨構(gòu)成故意殺人罪既遂一個罪名;如果前面的肇事行為已構(gòu)成交通肇事罪,則按數(shù)罪并罰的原則,依交通肇事罪與故意殺人罪并罰。[3]
參考文獻:
[1]趙汝昆,王運聲主編.刑事犯罪案例叢書———交通肇事罪[M].中國檢察出版社,1992. 287-288.
[2]歐陽濤,魏克家,劉仁文主編.易混淆罪與非罪、罪與罪的界限[M].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1999. 50.
[3]劉佑生主編.疑案精解(總第1輯)[M].中國檢察出版社,2003. 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