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丹萍

摘 要：“英語是形合語言，漢語是意合語言”是語言學和翻譯學界的共識。針對這一差異，在翻譯過程中需要對譯文作適當調整以符合英漢語各自的特點。我們往往會認為通過翻譯中的調整轉換，在原語和譯語之間也存在相應的英漢形合與意合的特點，卻很少對實際情況進行研究。本文通過對英語原創(chuàng)小說和其對應漢譯本之間因果關系連詞的對比分析，探討“形合“與”意合”在原文和譯文中的實際情況，進而指出上述兩者之間并不存在明顯的對比，該特點主要是針對原創(chuàng)文本而言。

關鍵詞：形合；意合；因果關系連詞；對比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3）09-0204-04

一、英漢的形合與意合

英漢語對比中的形合與意合是語言學界和翻譯學界共同關注和論述的話題。一般認為，形合與意合的概念最早由王力先生在其初版《中國語法理論》中提出。他認為，“中國的復合句往往是一種意合法，在西文稱為parataxis.……Parataxis在西洋語言里是一種變態(tài)， 在中國語里卻是一種常態(tài)。因為在平常的語言里，不用連詞的時候比用連詞的時候更多?！雹偎€指出，西文的連詞大多數(shù)是和中國的聯(lián)結成分（聯(lián)結詞和關系末品）相當?shù)?。不過，中國語里多用意合法，聯(lián)結成分并非必需，西文多用形合法， 聯(lián)結成分在大多數(shù)情形下是不可缺少的。②之后，不少學者在論述中西語言的主要差異時，大都運用了形合與意合的概念，雖然對“形合”與“意合”的概念界定有所不同，對其應用層面的討論也存在分歧，但對于“英語是形合語言，漢語是意合語言”的論述早已形成了共識。

英語是形合語言，表現(xiàn)在造句中常用各種形式手段，注重句子結構完整，注重以形顯義。英語句中的連接手段和形式不僅數(shù)量大，種類多，而且用的十分頻繁。而漢語造句少用甚至不用形式連接手段，注重以意役形，是典型的意合語言。英漢語這種形合與意合的差異，使得在英漢互譯中必須根據(jù)其不同的特點采取相應的翻譯策略，使譯文符合中英文各自的語言習慣。英譯漢時，往往要先分析英語句子的結構、形式，確定漢語句子的功能、意義，成句時不用或少用連接手段，轉“形合”為“意合”；漢譯英時，往往要先分析漢語句子的功能、意義，確定英語句子的結構、形式，轉“意合”為“形合”。

二、英漢因果關系連詞的對比分析

（一）《傲慢與偏見》與《最后的莫西干人》中因果連詞對比分析

英漢的形合與意合體現(xiàn)在連接詞的使用上，主要是英語的句子和段落之間的語義關系多靠連接詞作為紐帶顯現(xiàn)出來，它保證了句子語義和語法結構的完整性，英語造句幾乎離不開這些連接詞。漢語的語法關系則主要通過詞序體現(xiàn)，注重運用語義達到連貫目的，只要不影響意義的表達，分句間的連接詞常常可以省略。王力指出，“西洋語的結構好像連環(huán)，雖則環(huán)與環(huán)都聯(lián)絡起來，畢竟有翻譯的痕跡；中國語的結構好像無縫天衣，只是一塊一塊的硬湊，湊起來還不讓它有痕跡?！雹劬唧w到因果關系句群中，英語大量運用詞匯手段和語法手段實現(xiàn)因果關系的表達，而漢語中三分之二的因果句不到必要時，不用關聯(lián)詞。如漢語中我們可以說“他不老實，我不能相信他”，但英文中用分句表示必須加上相應的連詞，結果為“I cant trust him，because he is not honest.”，或是“He is not honest， so I cant trust him.”

張柏然和許文勝曾對英漢因果關系連詞作了一個基于語料庫的對比研究。他們依據(jù)南京大學英漢名著語料庫，抽取樣本進行調查，分析了該語料庫中幾個主要因果關系連詞的使用和他們在英漢對應文本中的對比情況。分析的文本為《傲慢與偏見》和《最后的莫西干人》的英語及漢譯本（漢譯本譯者分別為王科一和宋兆霖）。英文文本中他們選擇了for，because，why，therefore，as，since，thus，hence等8個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因果關系連詞，而漢語文本則選取了“因為、所以、由于、既然。因此、因而”等6個因果連詞。通過Wordsmith和Concapp分別對英語原文和漢語譯本進行統(tǒng)計后的結果如下：

除此之外，為方便對比他們還對語料庫中的漢語小說進行了抽樣調查，分析了7部小說中主要因果關系承遞詞的使用情況：

按照英漢形合和意合的特點及其在翻譯中的應有的轉換，漢語譯文中的連詞理論上應小于英文原文。而分析結果卻發(fā)現(xiàn)，漢語譯文中的因果關系連詞無論在總數(shù)上還是每百句和每萬字的使用比例上都高于英文原文，甚至大大超出了原文。并且，與抽樣的7部漢語小說中的因果關系連詞使用情況相比，這兩個中文譯本中的使用頻率遠遠高于漢語原創(chuàng)小說。從統(tǒng)計結果來看，雖然漢語原創(chuàng)小說中平均每百句和每萬字的因果連詞數(shù)明顯小于兩篇英文原創(chuàng)小說，但英文和其譯文之間卻并非如此，讓人出乎意料。在一定程度上，似乎在英文原創(chuàng)小說和漢語譯本之間不存在英語多連接詞而漢語少連接詞，或英語形合而漢語意合的對比關系。

由于上文統(tǒng)計中分別只選取了原文小說的一個譯本，結果中不可避免地涉及到譯者的翻譯風格問題，因此為收集更多數(shù)據(jù)，本文作者又找了原英文小說的不同漢譯本，分別為孫致禮譯《傲慢與偏見》和陳兵譯《最后的莫西干人》，并通過Antconc和Treetagger附碼對同樣的因果關系連詞進行了數(shù)據(jù)統(tǒng)計。結果見表4：

從表中數(shù)據(jù)以及與表1、表2的對比中可以發(fā)現(xiàn)，雖然這兩個中文譯本與表2譯本在使用每個因果關系連詞時的頻率不同（反映出譯者在選詞造句上的差異），譯本中的連詞總數(shù)和使用頻率同樣是遠遠高于英文原文，基本上與上文中的情況一致。

（一）其他英文小說與其漢譯本的因果連詞對比分析

在此基礎上，為進一步驗證上述英文小說漢譯中因果關系連詞的使用情況，本文作者又用同樣方法對另外五部英文小說及其對應譯本做了數(shù)據(jù)統(tǒng)計：

從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可以看出，五部小說中漢譯本的因果關系連詞總數(shù)無一例外都超過英文原創(chuàng)小說的對應數(shù)量。同時，《動物農(nóng)莊》，《小城畸人》和《柳林風聲》三部小說的漢譯本在每萬字的因果關系連詞數(shù)目上也大于其英文原文。只有在《麥田的守望者》和《簡愛》兩部小說中情況出現(xiàn)不同，中文譯本每萬字的因果連詞超過原文，但兩者的數(shù)量相差也并不大。這個統(tǒng)計結果說明，所選的五部小說中，漢譯本在使用因果關系連詞時，無論在數(shù)量還是頻率上都超過原文或與其接近，而并非按照漢語意合的特點而小于英文原文，也并非介于英漢兩者之間。因此，我們通常所說的“英語重形合，漢語重意合”的特點，在英語原著和其中文譯本之間并不能得到很好的體現(xiàn)。另一方面，按照漢語本身形合的觀點來說，漢譯文學作品的語言具有自己的特點，與漢語原創(chuàng)作品的語言不同。漢譯本不像典型的漢語小說那樣句式短小精悍，少連接詞，句意表達靈活，而或多或少地保留了英語的語法特點。

（二）英漢原創(chuàng)小說的因果連詞對比

上文提到，《傲慢與偏見》和《最后的莫西干人》兩部小說漢語譯本中的因果關系連詞使用頻率不僅高于英文原文，而且遠遠高于抽樣的7部漢語原創(chuàng)小說。所以依據(jù)漢語小說抽樣結果來看，漢語原創(chuàng)小說少用連接詞，符合“意合”的特點。為分析漢語原創(chuàng)小說和英語原創(chuàng)小說之間的因果關系連詞使用情況，現(xiàn)把該7部漢語原創(chuàng)小說與上文中的7部英文原文小說作了數(shù)據(jù)比較，結果見表7：

雖然小說篇幅不等，但從每萬字的數(shù)目來看，漢語小說中的因果關系連詞的使用頻率顯然普遍比英語小說中的要低，基本上符合“英語重形合，漢語重意合”方面的特點。

結合上文中小說漢譯本與英文原文，以及漢語原創(chuàng)小說與英語原創(chuàng)小說中因果關系連詞的對比分析，可以得出，語言學和翻譯學界關于“英語重形合，漢語重意合”的共識基本上是針對原創(chuàng)文本或兩種語言本身而言，而在原創(chuàng)文本與翻譯文本之間，會因為翻譯中譯者個人風格、翻譯策略或原語影響等各種原因使譯文的語言與目的語本身產(chǎn)生不同，從而淡化或失去兩種語言原本的對比特點。同時，這種現(xiàn)象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中文譯文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英語語法和句法的影響。王力在他的《中國語法理論》中就提到，現(xiàn)代中國語里的連詞比起古代常見很多。受西方語言的影響，許多在古代意合法的句子在現(xiàn)代文章里都變成了形合法。④但是盡管如此，漢語仍然更多的表現(xiàn)出以意役形，言簡意賅，這一點在眾多漢語原創(chuàng)小說中便可以體現(xiàn)。

三、結語

認識英漢兩種語言之間的對比和差異有助于翻譯方法研究，并指導翻譯實踐，以在翻譯過程中采取相應的策略使譯文符合各自的語言特點。但在實際翻譯中，因為各種原因譯文往往具有自己的特點，不同于用目的語寫作的語言。因此，原語和目的語本身的對比差異在原文和譯文中并不能得到很好的體現(xiàn)。通過對英語原創(chuàng)小說及其中文譯本之間主要因果關系連詞的對比分析，以及英漢語“形合”與“意合”在翻譯文本中的討論，本文指出我們通常所說的“形合”與“意合”主要是針對原創(chuàng)文本而言，在翻譯文本中可能并不存在。但這篇文章中的研究對象主要是小說，而沒有涉及其他的文體，因此現(xiàn)得出的結論也僅限于小說及其翻譯當中。另外，這里只對英語原創(chuàng)小說和其漢譯本做了對比，漢語小說和其英譯本的情況尚未包括在內。因此，對于這個方面的問題仍需要更加廣泛和深入的研究和論證。

注 釋：

①②③④王力.中國語法理論·第一卷[M].1984.89-90，487，147，475.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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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劉宓慶.漢英對比與翻譯（修訂本）[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2.

〔4〕王力.中國語法理論（《王力文集》第一卷）[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84.

〔5〕王菊泉.關于形合與意合的幾點思考[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7（11）.

〔6〕張柏然，許鈞.譯學新論[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8.

〔7〕張柏然，許文勝.基于英漢名著語料庫的因果關系連詞對比研究[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6（7）.

（責任編輯 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