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偉

摘要：對稱的寫作手法，也稱對比法。是文學(xué)作品中常見的表現(xiàn)手法，對于人物、情景、狀態(tài)等等各方面之間的對比和反差具有極大的表現(xiàn)力。本文從探討《呼嘯山莊》人物性格入手，對人物所處的自然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愛情糾葛等進行分析，展示了小說對稱性文學(xué)寫作手法的美妙之處。

關(guān)鍵詞：對稱性 人物性格 社會環(huán)境 愛情

世界文學(xué)名著《呼嘯山莊》是十九世紀英國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的代表作。有“全世界最奇特的愛情小說”之稱。故事講述的是發(fā)生在遠離塵世喧囂的兩個山莊中男女主人公希斯克利夫和凱瑟琳簡單的愛情故事，卻讓讀者深深地感嘆男主人公希斯克利夫那痛苦和殘忍的復(fù)仇。人們實在驚詫，這是一部關(guān)于“愛”的小說，女作家為什么讓“恨”占據(jù)了小說的主要位置？然而，正是這愛與恨的強烈對比，揭示了人性的復(fù)雜與深刻，使我們深刻地體會了書中那飽含激情又令人窒息的愛情。女作家在描述故事的自然社會環(huán)境、人物性格以及人物愛情時都運用了文學(xué)對稱性的手法，它強烈刺激了讀者的雙目，震撼了讀者的心靈，使讀者更加深刻地了解書中人物，也更好地認識《呼嘯山莊》的文學(xué)價值。

一、自然社會環(huán)境的對稱性

《呼嘯山莊》中的故事發(fā)生在兩個典型的自然社會環(huán)境：呼嘯山莊和畫眉山莊。讓我們來看一下女作家對這兩個山莊的自然環(huán)境的對稱性描寫：

石楠叢生的荒地中矗立著呼嘯山莊?！啊魢[描繪了一種喧囂紛亂的氣氛，那就是山莊完全暴露在狂風(fēng)暴雨之下?！薄澳隳懿碌侥呛魢[而過的北風(fēng)的威猛，它掃過房頭的幾株矮小的樅樹，然后再沿著一片枯瘦的荊棘刮過去。那荊棘的枝丫全都倒向一邊，好像是在乞求太陽的恩賜一般。……窄窄的窗戶深嵌在墻中，墻角都用凸出的巨石防護起來?！?/p>

呼嘯山莊象征著一個原始的自然世界，它代表著原始暴風(fēng)雨般的生活原則；而畫眉山莊則象征著一個典型的文明世界，代表著平靜文明的生活原則。這里的對稱性文學(xué)手法可見一斑。正如費吉妮亞·伍爾夫所說：“她們（艾米莉和夏洛蒂）筆下的風(fēng)景，她們筆下的荒原，都不是用來點綴一頁沉悶乏味的文字，或賣弄作者觀察力的裝飾品——它們飽含著情緒，顯示了全書的主旨?！?/p>

二、人物性格的對稱性描寫

（一）兩個山莊的人物性格對稱有別：

兩種不同的自然社會環(huán)境造就和對應(yīng)兩種不同性格的人。在呼嘯山莊生活的人們瘋狂、冷酷、粗暴；而畫眉山莊生活的人們卻溫順、善良、文雅。書從一開始我們就可以從拜訪者洛克伍德的遭遇感受到這一點。漆黑寒冷的夜晚，雪花鋪天蓋地，山莊主人既不肯為拜訪者指路也不肯留宿，何等的冷酷！由于拜訪者的憤怒，主人不得不留下他時，仆人卻將他帶進了一個任何人進入都足以被激怒的房間，何等的險惡！而當(dāng)他來到畫眉山莊后，先是看到仆人的擔(dān)心，接著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兩者的對比使讀者直接清晰地感受到兩個山莊中的人物的品性。更重要的是，它讓讀者急切地想要知道，到底在這個原始的山莊里發(fā)生了什么事，使它的主人竟如此冷酷粗暴？而優(yōu)雅秀麗的畫眉山莊及其善良純樸的仆人怎么會屬于這樣冷酷粗暴的人？于是，好心的納莉開始了她的講述，也為讀者拉開故事的序幕。隨后出現(xiàn)的恩肖和林頓兩家人，使我們感受到了人物性格的巨大不同。老恩肖的暴躁，凱瑟琳的頑皮，亨德萊的專橫，甚至連那時得寵的希斯克利夫也頗有心計，以告狀為威脅得到亨的馬；而老林頓夫婦的涵養(yǎng)，伊麗莎白的溫順，林頓的文雅與前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迥然不同的人物性格，展示了希斯克利夫、凱瑟琳和林頓的生活背景，暗示了他們所處社會的世俗觀念和道德標準，預(yù)示了他們愛情悲劇的必然性。

（二）小說男主人公希斯克利夫本身就是一個愛恨交織雙重性格反差極大的人。希思克利夫，Heathcliff， 如同呼嘯山莊一樣，給人強烈狂暴的聽覺感受，使人有種顫栗之感。Heath是荒原上一種長滿荊棘的植物，而cliff則是陡峭山崖之意。作者艾米利·勃朗特之所以賦予男主人公這樣一個名字，必定會給他定義一個和名字相符的扭曲倔強的性格。希思克利夫這種扭曲的性格是通過他瘋狂復(fù)仇的行動表現(xiàn)出來的。對凱瑟琳極度的愛和對其他人極度的仇恨，將希思克利夫內(nèi)心撕扯得十分痛苦。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我們首先可以看到的就是愛和恨的對立。希思克利夫?qū)Σ煌娜瞬煌淖龇?，瘋狂的愛和瘋狂的恨正是他雙重人格的體現(xiàn)。

凱瑟琳對希斯克利夫忠貞愛情的背叛，是希斯克利夫轉(zhuǎn)“愛”為“恨”的根本原因。為了這份愛，希斯克利夫忍受亨德萊的權(quán)威，約瑟夫的教條，林頓的蔑視，寄希望于凱瑟琳能夠不屈世俗，忠于愛情。當(dāng)這唯一的精神支柱垮掉的時候，剩下的就只有愛的煎熬。這種煎熬折磨著他的靈魂，造就了他強悍的意志，也鍛造了他病態(tài)的心理，使他由一個絕望痛苦的戀人變成了一個憎恨一切的反叛者和復(fù)仇者。即使是他深愛的凱瑟琳，也因無法阻止他的復(fù)仇而深深地自責(zé)當(dāng)初錯誤的選擇，最終導(dǎo)致神經(jīng)分裂而死。對比希斯克利夫最初的為愛犧牲與后來歇斯底里的報復(fù)，女作家有意將“愛”與“恨”這兩股極端的感情放在同一生命體里燃燒，鮮明地表現(xiàn)了“愛”與“恨”的對立沖突。小說中，“愛”與“恨”既互不相容，又密不可分。就像是萬物生長的太陽既可造福人間，溫暖大地；也可以施展淫威，把大地變成千里荒旱的焦土。

（三）希斯克利夫與林頓的性格反差

在這部小說中，最突出的兩個人物對比就是林頓和希斯克利夫。希斯克利夫是自然的孩子，他以一個野小子的身份出場，雖然后來生活在一個有錢的家庭，也得到老恩肖的寵愛，但仍無法改變他天生的執(zhí)著與狂野。林頓則是文明的產(chǎn)兒，溫文爾雅，當(dāng)他第一次看到凱瑟琳因撒謊被拆穿變得暴躁時，他感到非常震驚并為她感到羞恥。他的思想忠實地反映了文明社會的價值觀念和道德標準。這種觀念決定了林頓需要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伴侶，而凱瑟琳就是最理想的人選。林頓的現(xiàn)代文明觀念也影響了凱瑟琳。她從畫眉山莊養(yǎng)傷回來，就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從前那個披頭散發(fā)，一進屋就抱得我們透不過氣來的野丫頭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從一匹漂亮小黑馬上下來的氣派非凡的貴人兒，……需用雙手攏起衣裙，才能大搖大擺地步入家門?！边@個變化正說明文明在凱瑟琳身上起了作用。后來，林頓頻頻的拜訪，使她清楚地意識到希斯克利夫與林頓的差別。正如書中所描述的，“那鮮明的對比就像是滿目凄涼、荒山野嶺的產(chǎn)煤區(qū)一下子換成了美麗富饒的山谷?！眲P瑟琳徹底被文明征服，她的地位和尊嚴使她放棄希斯克利夫，決定嫁給林頓。

（四）女主人公凱瑟琳對比鮮明的雙重性格

凱瑟琳是小說中真正的女主人公，她是作者精心創(chuàng)造的人物。凱瑟琳具有對比鮮明的雙重性格，一方面，她努力使自己成為一個社會所需要的標準淑女，有著人間世俗的愛情觀——嫁給一個門當(dāng)戶對，有身份，有家產(chǎn)，有修養(yǎng)的紳士，這是十九世紀英國女孩的奮斗目標，因此凱瑟琳選擇了林頓。但卡瑟琳是在與希斯克利夫耳鬢廝磨、兩小無猜的環(huán)境下長大的，她與希斯克利夫之間的那種充滿自由、熾熱奔放的愛情是那個文質(zhì)彬彬的林頓所無法給予，也無法理解的。凱瑟琳沒能戰(zhàn)勝自我，她順應(yīng)了社會，拋棄了與希斯克利夫刻骨銘心的愛情。

三、人物愛情糾葛的對稱性刻畫

《呼嘯山莊》描繪了許多人的愛情，這些愛情無外乎兩種類型：自然之愛與文明之愛。最典型的自然之愛是凱瑟琳與希斯克利夫之間的愛情，他們的愛情是在共同反抗亨德萊的暴虐時產(chǎn)生的。老恩肖死后， 亨德萊成為了山莊的主人，他將希奪取父愛的仇恨通通演變成對希的瘋狂虐待。當(dāng)希斯克利夫被趕去做粗活的時候，凱瑟琳意識到她與他精神上的一致，一個是通過反抗爭取做人的權(quán)力，另一個則是通過反抗爭取自由的生存空間。可以說，他們的愛情是精神上的一致而非外貌上的吸引，是心靈的契合而非欲望上的需要，是彼此靈魂的結(jié)合與統(tǒng)一。正如凱所說：“我對林頓的愛就像是林中的一簇樹葉，時光會將其改變，我很清楚就像冬季改變森林一樣。而我對希斯克利夫的愛卻像腳下永恒的磐石——其中的歡樂雖然不多，卻是必不可少的。”

凱瑟琳與林頓之間的愛屬于文明之愛、理性之愛。從世俗的角度來講，林頓年輕、富有、溫柔敦厚，是一個很好的婚配候選人。凱瑟琳還認為，她可以借助與林頓的婚姻幫助希斯克利夫走出困境。然而她錯了，他們的結(jié)合只讓林頓享受了甜蜜幸福的婚姻生活，卻無法滿足她的“野性”。這種愛經(jīng)不起考驗，但卻是現(xiàn)實中人人羨慕的人間之愛。在現(xiàn)實中，文明之愛必然戰(zhàn)勝自然之愛，因為它符合社會規(guī)范，得到社會法則以及道德、習(xí)俗的捍衛(wèi)。小說結(jié)束時曠野中矗立著三塊墓碑，凱瑟琳居中，林頓和希斯克利夫相伴左右。正是女作家暗示我們文明之愛和自然之愛都爭得了一席之地。人性既然有兩個不同的側(cè)面，他們的愛情自然應(yīng)該是兩種不同的模式。

兩種不同模式的愛情，是女作家用象征和暗示的手法表現(xiàn)她對人性兩個對立面的認識與探究。文學(xué)對稱手法的運用，使讀者深刻地體會到人性中互相矛盾、互不相容的兩個側(cè)面的對抗。自然之愛比文明之愛更觸動人的靈魂，更讓人震撼。英國當(dāng)代著名小說家及創(chuàng)作家毛姆這樣評價這部作品：“我不知道還有哪一部小說其中愛情的痛苦、迷戀、殘酷、執(zhí)著，曾經(jīng)如此令人吃驚地描述出來。”也許，《呼嘯山莊》非比一般的價值正在于此，它那充滿了激情和力量的愛情深深地觸動了無數(shù)讀者的心。

艾米莉·勃朗特帶著西方傳統(tǒng)的宗教理念，在《呼嘯山莊》的寫作中，以她特有的手法對人的心理進行了透徹的剖析，對人生的價值進行了認真的探索。她的這部不朽之作在問世一百五十多年后，仍然具有鮮活的生命力。艾米莉·勃朗特得到了世人的認同，《呼嘯山莊》也奠定了她在世界文學(xué)史上不可動搖的地位。

參考文獻：

[1] 艾米莉·勃朗特，楊苡譯.呼嘯山莊[M].譯林出版社，2001.

[2] 陳和芬.淺論《呼嘯山莊》中?？藚柕膹?fù)仇形象[J].溫州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1999（01）.

[3] 梁兵，張紅梅.窒息與回歸——淺談《呼嘯山莊》中的人性表現(xiàn)[J].東方藝術(shù)，1999（04）.

[4] 楊苡譯.《呼嘯山莊》譯后記 [M].譯林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