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曉麗* 謝杰**
非刑罰處罰:檢察機關加強社會管理創(chuàng)新的規(guī)范路徑
谷曉麗* 謝杰**
檢察機關應當對非刑罰處罰措施的刑事適用進行理性創(chuàng)新,探索能夠有效且深度參與社會管理創(chuàng)新的規(guī)范路徑。在建構獨立經濟犯罪非刑罰處罰體系的基礎上,創(chuàng)設公司犯罪檢察監(jiān)管機制,充分發(fā)揮檢察職能預防經濟犯罪的法律專業(yè)能力。有必要完善對間歇性精神病犯罪人和限制刑事責任能力精神病犯罪人的非刑罰處罰機制,優(yōu)化對社會特殊人群的針對性管理。經濟社會管理多元化發(fā)展的趨勢,要求檢察機關對犯罪人的非刑罰處罰形成多層次、多元化的方法體系。
非刑罰處罰 社會管理創(chuàng)新 檢察職能 規(guī)范路徑
以法治原則為導向的社會管理創(chuàng)新,因其具有明確的規(guī)范性,更能為社會管理主體所準確適用,也更能為社會公眾所認同。檢察機關在社會管理創(chuàng)新中發(fā)揮作用,其最為基本的法治規(guī)范依據顯然應當是《刑法》與《刑事訴訟法》。但是,由于刑事法律主要是以刑罰措施懲治與震懾犯罪行為,“控制”屬性占據了檢察職能的重要方面,“管理”屬性不甚明確。刑罰的規(guī)范強制性或控制性,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檢察機關以現有的基本法律規(guī)范為依據參與社會管理創(chuàng)新的基礎定位。
然而,刑罰控制并非檢察職能發(fā)揮的唯一規(guī)范內容。根據我國《刑法》第三十七條的規(guī)定,對于犯罪情節(jié)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的,可以免予刑事處罰,但是可以根據案件的不同情況,予以訓誡或者責令具結悔過、賠禮道歉、賠償損失,或者由主管部門予以行政處罰或者行政處分??梢?,我國《刑法》明確將訓誡、責令具結悔過、賠禮道歉、賠償損失、建議主管部門予以行政處罰或者行政處分等非刑罰處罰,作為一種規(guī)范意義上的刑事處罰措施,而這些非刑罰處罰措施具有明顯的管理屬性。由于在檢察實踐中一般強調刑罰措施的應用,忽略了非刑罰處罰措施的規(guī)范適用與理性創(chuàng)新,導致檢察工作弱化了以明確的《刑法》規(guī)范為根據參與社會管理創(chuàng)新的職能發(fā)揮。
經濟犯罪危害社會經濟秩序,應當追究當事人的刑事責任,但有必要進行區(qū)分,選擇經濟犯罪中社會危害可彌補、犯罪人及犯罪公司可矯正的案件,適用非刑罰處罰,節(jié)省經濟犯罪刑罰處罰所需要的資源及成本。創(chuàng)新經濟犯罪非刑罰處罰機制,建構經濟犯罪檢察監(jiān)管制度,在檢察環(huán)節(jié)對經濟犯罪案件適用相對不起訴并附加強制監(jiān)管這一非刑罰處罰措施,有利于發(fā)揮檢察機關參與社會經濟管理的法律專業(yè)能力與特長。
經濟犯罪非刑罰處罰的實體性法律效果必定是對涉嫌經濟犯罪的公司及主要負責人員免予刑事處罰。理論上有一種觀點認為,對經濟犯罪適用輕緩的非刑罰處罰措施有寬容甚至縱容經濟犯罪之嫌。[1]Benjamin Greenblum, Judicial Oversight of Corporate Deferred Prosecution Agreements, 105 Columbia Law Review 1863 (2007).其論證依據主要為:涉案公司或者自然人通過認罪且支付賠償獲取相對不起訴以及免予刑罰處罰的實體處分,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以經濟補償代替刑罰的刑事司法處遇傾向,不利于司法公正的實現。相對不起訴放棄了實體定罪機制,而免予刑罰處罰的適用放棄了刑罰處罰的強烈震懾功能,有可能成為大型公司以及相關自然人主體在實施經濟犯罪之后逃避刑事責任的途徑,從而弱化或者擾亂刑事法律體系追究公司與經濟犯罪刑事責任的實體基礎與程序運作。當然,理論上也有觀點支持對經濟犯罪的輕刑化、非刑罰化處理。[2]柯葛壯、張震.經濟犯罪非刑罰處罰及程序研究[J].社會科學,2007,(9).
筆者認為,部分經濟犯罪案件適用相對不起訴能夠拓展非刑罰處罰在刑事司法過程中充分發(fā)揮檢察權對實然經濟犯罪的遏制作用與未然經濟犯罪的監(jiān)管作用。而后者正是檢察機關參與社會管理創(chuàng)新的重要規(guī)范路徑。
檢察機關辦理重大經濟犯罪案件,必須重視指控犯罪的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重大經濟犯罪案件起訴或者定罪適用刑罰后的公司強制關閉、雇員失業(yè)等附帶性結果,容易引發(fā)一系列社會問題。因此,檢察機關必須積極考慮利用非刑罰處罰這一緩沖機制,有效解決經濟犯罪行為責任問題與刑事司法行為社會成本管理問題。相對于起訴經濟犯罪或者直接判處巨額罰金刑而言,相對不起訴肯定是一種相對輕緩的非刑罰處遇程序。然而,程序的公正性并不必然取決于震懾力度的強弱,而在于程序本身運行的透明性、平等性及合理性。關鍵在于,檢察機關應當在內部制訂較為嚴格的經濟犯罪非刑罰處罰實體條件與程序規(guī)范,指導一線辦案的檢察官,在相對一致的標準下選擇起訴或者不起訴以及對應的刑事和解內容,確保經濟犯罪案件非刑罰程序適用的公正性。
只要在司法理念與司法能力層面塑造堅實的檢察官職業(yè)能力,才能以具有權威效應的司法能力保證經濟犯罪案件相對不起訴的順利運行。這顯然是檢察機關參與社會經濟生活管理的基礎。例如,上海市檢察機關已經根據區(qū)域情況在各級檢察院建立相關的金融犯罪、航運犯罪、知識產權犯罪等專門案件的辦案科室或者辦案組,以專業(yè)化的職業(yè)能力和知識儲備應對經濟犯罪案件的挑戰(zhàn)。這就為公正、準確且高效地適用經濟犯罪案件非刑罰處罰措施奠定了堅實的職業(yè)能力基礎。
此外,有必要對經濟犯罪案件非刑罰處罰程序配備具有豐富經濟犯罪辦案經驗的檢察官,以此保證檢察官群體在辦理重大疑難經濟犯罪案件過程中形成強烈的司法職業(yè)能力與職業(yè)文化,保障社會正義的實現,使用一切合法合理的方法形成公正的不起訴決定實體結果與程序運作。特別是在當前我國社會對于司法權威存在或多或少質疑的背景下,[3]蕭瀚.法官為何自損威儀[J].財經,2009,(19).檢察官不能將完成經濟犯罪案件非刑罰處罰程序視為一項普通的工作,應當高度重視自己在被告單位、被告人、辯護律師、被害人以及社會公眾面前的形象。公正、嚴明、誠實的檢察官在經濟犯罪非刑罰處罰司法實踐中更容易獲取被告單位、被告人及其辯護律師的信任,各項檢察工作會因此而順利開展。與此同時,各級檢察機關還應當定期組織經濟犯罪案件檢察業(yè)務培訓,通過學習研討培訓的方式提高辦案質量。
“農區(qū)變景區(qū)、田園變公園、民房變客房”。當前,不少地方都把發(fā)展休閑農業(yè)和鄉(xiāng)村旅游作為實施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的主要抓手,觀光農業(yè)園區(qū)、森林人家、康養(yǎng)基地、鄉(xiāng)村民宿等新業(yè)態(tài)層出不窮。例如,北京農業(yè)嘉年華、江蘇高淳國際慢城、陜西涇渭茯茶特色小鎮(zhèn)等利用農村閑置土地和農民閑暇時間,不僅讓閑置的土地“忙”起來,農民的錢包鼓起來,更讓傳統鄉(xiāng)村文化“火”了起來。
檢察機關參與經濟社會管理,最重要的是制度創(chuàng)新。筆者認為,有必要建立公司犯罪不起訴后強制性檢察監(jiān)管制度,要求承認經濟犯罪的公司對內部監(jiān)管機制進行重整,執(zhí)行嚴格的合規(guī)程序,即為了監(jiān)管、預防、震懾經濟犯罪專門設計內部犯罪風險控制機制,使其成為公司治理極為重要的一部分內容。檢察機關設立專門的經濟犯罪防控機構并配置專員,有權強制要求認罪的經濟犯罪公司接受檢察機關專員擔任內部監(jiān)管職務,協助公司保證合規(guī)程序的正常運轉,降低公司經濟犯罪的案發(fā)可能。在試點運行成功的條件下,在公司經濟犯罪案件不起訴程序中附加強制性內部監(jiān)管機制可以強化檢察機關工作人員在公司內部的監(jiān)管權限,使其有權在省級以上檢察機關的指導下評估、建議、修改公司治理的規(guī)章、解雇違紀違法職員、直接以公司名義雇用審計人員、律師在公司內部針對審計、法律問題進行盡職調查。由于檢察機關工作人員具有專門的法律知識與業(yè)務能力支撐,可以憑借專業(yè)能力在很大程度上承擔起經濟違法犯罪治理的社會管理職責。
公司犯罪強制性檢察內部監(jiān)管機制有利于快速提高公司治理效率,特別是控制經濟犯罪風險。檢察機關監(jiān)管人員不僅能夠成為認罪公司財務上的監(jiān)管者,而且可以深入公司內部管理流程全方位執(zhí)行經濟犯罪預防計劃。當然,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是,檢察機關要求建立的強制性內部監(jiān)管機制所耗費的高管理成本,在一定程度上對認罪公司造成經濟壓力。例如,美國司法部率先探索實施經濟犯罪檢察機關內部強制性監(jiān)管。但是,根據相關的數據統計顯示,大型的涉案公司僅監(jiān)管費用一項平均高達600萬美元。[1]Vikramaditya Khanna & Timothy Dickson, The Corporate Monitor: The New Corporte Czar, 105 Michigan Law Review 1713 (2007).此外,以檢察機關為主導的監(jiān)管人員以治理專員的身份介入公司事務亦存在正當性疑慮。因此,節(jié)省檢察機關參與社會管理的成本、明確法律監(jiān)管與內部治理界限是經濟犯罪非刑罰處罰程序如何適用強制監(jiān)管實踐需要不斷思索的疑難問題。
我國《刑法》、《治安管理處罰法》以及衛(wèi)生部、教育部、公安部聯合制定的《關于進一步加強精神衛(wèi)生工作的指導意見》等一系列法律文件對精神病強制醫(yī)療進行了規(guī)定,但實踐中仍存在適用范圍不合理、收治精神病人操作混亂、解除強制規(guī)范無序、強制醫(yī)療執(zhí)行乏力等問題,有必要通過建立健全與精神疾病行為人相關的非刑罰處罰措施,通過檢察職能的發(fā)揮,完善精神疾病社會管理機制。
根據《刑法》規(guī)定,間歇性的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時候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尚未完全喪失辨認或者控制自己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但是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實踐中,司法機關對部分間歇性精神病人或者限制刑事責任能力的精神病人實施的輕微犯罪適用免予刑罰。但由于現有的精神病人強制治療對象局限于對經法定程序鑒定確認的不負刑事責任的精神病人,無法適應社會對具有犯罪傾向的精神病人進行社會綜合治理的要求。
筆者認為,在我國《刑法》對不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精神病犯罪人實施看管以及政府強制治療制度的基礎上,有必要完善對間歇性精神病犯罪人和限制刑事責任能力精神病犯罪人的非刑罰處罰機制?;谝话愎姲踩Wo和對特定精神病患者的治療保護的考量,根據保護和矯正的雙重目的將間歇性精神病犯罪人安置于特殊醫(yī)療機構是亟待付諸于實踐的選擇。對于確實存在人身危險性且監(jiān)護人無能力看管的,檢察機關應當決定適用強制治療的非刑罰處罰措施。經過鑒定機構認定人身危險性明顯減弱,不會對社會安全構成現實危險的,可以解除強制治療。在實踐操作中應當注意以下要點:
其一,犯罪類型應當具有明確的限定性。檢察機關適用非刑罰處罰措施的精神病犯罪人強制醫(yī)療的犯罪類型應當限定為暴力犯罪。由于暴力犯罪對社會公眾安全構成現實且緊迫的威脅,在監(jiān)護人看管治療仍不足以防止該危害發(fā)生的情況下,有必要對其強制醫(yī)療。其二,決定強制醫(yī)療的主體應該是檢察官。盡管強制治療屬于非刑罰處罰,但基于其治療手段的強制性以及不確定期限性的特點,對精神病人的人身限制強度較大。因此,必須經過司法性審查才能適用強制醫(yī)療措施。對于相對不起訴的案件,檢察官有權決定是否強制治療。檢察機關應當關注后續(xù)的強制醫(yī)療情況,對于經鑒定符合人身危險性控制指標的,裁定解除強制治療措施。其三,組織實施。檢察機關應當監(jiān)督公安機關具體負責執(zhí)行強制治療的實施,治療費用應當由國家承擔。強制性醫(yī)療應當實行不定期制度,根據病人的病情輕重由主治醫(yī)院確定不同的治療時間和不同嚴厲程度的管理方式。盡管此種非刑罰處罰的期間可以超出罪責可能判處刑罰的期限并視情況予以延伸,但其精確程度是建立在間歇性精神病人已然的犯罪行為分析上,區(qū)別于保安處分對未然行為危險性的純粹估計。筆者建議,在省級層面設立專門的精神病強制治療中心,對被確認屬于間歇性精神病犯罪者實施有針對性的治療和矯正。
實踐中不僅存在精神病犯罪人系統化非刑罰處罰制度闕如的問題,對于精神障礙型犯罪人的刑事處遇制度更是處于完全真空狀態(tài)。我國《刑法》僅對醉酒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對于醉酒輕微犯罪適用免予刑罰后如何進一步適用符合社會安全保障以及糾正醉酒精神障礙傾向需要的非刑罰處罰配套機制完全沒有做出規(guī)定。并且,實踐中不僅存在酗酒成癮型的精神障礙,吸毒成癮進而犯罪的也屬于多發(fā)性現象,對于此類精神障礙者實施輕微犯罪免予刑罰之后如何適用非刑罰處罰,同樣存在法律規(guī)范缺位的問題。
筆者認為,有必要引入區(qū)別于精神病人的精神障礙者概念,并在刑事責任能力章節(jié)中規(guī)定,醉酒成癮和吸食毒品成癮進而使自己陷入限制刑事責任能力狀態(tài)的,應當承擔刑事責任;實施輕微犯罪免予刑罰的,可以根據情況強制其接受心理矯正治療。建議在省級建立精神障礙者心理矯治中心,強制解決犯罪人酗酒、藥物濫用、吸食毒品問題,糾正其人格障礙,醫(yī)院定期對犯罪人進行心理狀況測試,符合標準的解除強制心理矯治非刑罰處罰。檢察機關在辦理案件過程中發(fā)現可以適用非刑罰處罰的犯罪人具有醉酒成癮、吸食毒品等精神障礙問題,應當強制其進行心理矯治。精神障礙犯罪人心理矯正治療措施激發(fā)積極的心理道德情感,使之成為犯罪人的心理抑制動力,從而監(jiān)控行為主體健康心理的危險蛻變前兆,適時呈現,改變不良生活習性,阻止現實犯罪行為的成型。心理矯正治療的實際運用能夠在刑事領域開辟全新的司法文化,使犯罪人痊愈、犯罪問題解決等概念成為了刑事司法的現實價值而非外部強加且遙不可及的目標。心理狀態(tài)、心理療法、心理分析等心理學解釋模型使刑事司法不斷融入對犯罪人的個體性考察,不僅去除犯罪人行為惡習,還承擔起心理輔導的重任,通過聚焦、提升心理學專家在刑事司法過程中的作用來保證制度價值的實現。檢察機關如果能夠在辦理案件過程中加強對犯罪人心理問題的考察,在逐步建立與健全精神矯治機構的背景下,能夠在很大程度上實現對社會特殊群體的精神問題治理。
根據《聯合國少年司法最低限度標準規(guī)則(北京規(guī)則)》(以下簡稱《北京規(guī)則》)的約定,締約國應當使主管當局對未成年犯罪人采取各種處理措施,使其具有靈活性,從而最大程度地避免刑罰。世界各國均積極貫徹《北京規(guī)則》設定的公約義務。
例如,德國聯邦憲法法院在判例中指出,必須通過法律的形式制訂獨立的未成年罪犯非刑罰處罰制度。[1]BVerfG (2006) 2 BvR 1673/04-2 BvR 2402/04.德國規(guī)范未成年罪犯非刑罰處罰執(zhí)行的現有法律依據是《青少年司法法》第九十一條、第九十二條。德國憲法法院認為,對于限制未成年罪犯人身自由的刑罰以及非刑罰處罰措施而言,上述程序性法律規(guī)范遠不足以建構充分的法律保障體系。基于此,立法機關正在積極修訂《青少年司法法》,通過構建全面且獨立的未成年犯罪人非刑罰處罰體系完善未成年犯罪人非刑罰措施的執(zhí)行制度。[2]Dünkel, F. & A. P.rksen, Stand der Gesetzgebung zum Jugendstrafvollzug und erste Einsch.tzungen, 19 Neue Kriminalpolitik 61, 73 (2007).然而,當前我國司法實踐對未成年犯罪人適用緩刑的比例尚且不高,未成年犯罪人非刑罰處罰更是很少適用。筆者認為,檢察機關有必要建構獨立的未成年犯罪人非刑罰處罰辦案標準,以量化的方式評價未成年犯罪人的人格特征及其行為惡性程度,從而決定是否對其采取非刑罰處罰。
檢察機關應當根據未成年犯罪人的特點,研究制訂有關未成年犯罪人非刑罰處罰刑事適用規(guī)則的司法解釋。在司法解釋中專門將未成年犯罪人非刑罰處罰措施的內容、種類、適用范圍、執(zhí)行等方面問題進行細致規(guī)定。同時,各地檢察機關可以根據本地區(qū)情況探索未成年犯罪人非刑罰處罰輔助性的地方操作規(guī)則,進一步明確司法機關、司法行政部門的管轄范疇、非刑罰處罰具體措施的實施方法和未成年犯罪人非刑罰處罰期間的管理制度等。
筆者建議,檢察機關在辦理未成年人犯罪案件過程中,有必要通過對未成年犯罪人的犯罪風險指標與犯罪需求指標進行統計分析,根據風險系數將未成年犯罪人分層,按照個體特性確定是否處以以及適用具體的非刑罰處罰的方法、強度以及時間,憑借行為主體的階段性表現再度分配管理與監(jiān)督力量。犯罪風險指標是影響再犯可能的靜態(tài)因素,包括未成年犯罪人年齡、犯罪前科、與定罪量刑非直接相關的犯罪行為個體化特點等等。犯罪需求指標是影響未成年人再犯可能的動態(tài)因素,會隨著刑事處遇的過程逐漸發(fā)生變化,包括工作狀況、婚姻家庭依戀、社會關系、有無藥物濫用情況等可變性較大的變量依據。
應當將未成年犯罪人賠償損失的非刑罰處罰進行合理改造,改變一律金錢支付的賠償方式,而是提供多種賠償損失的途徑。例如,由未成年犯罪人向被害人直接提供勞動補償損失,或者為未成年犯罪人提供勞動機會,在獲取報酬之后賠償被害人損失。通過勞動成果賠償被害人損失,不僅同樣能夠起到被害人補償作用,而且有助于未成年犯罪人通過實際行動進行切實的反思,促進其在勞動中得到深刻的教育。筆者建議,可以通過司法解釋明確工讀學校的性質,明確將未成年犯罪人工讀教育置于非刑罰處罰體系之中加以規(guī)范。同時做好宣傳工作,防止社會公眾歧視工讀學校學生,實現學生身份的一律平等。
檢察機關在對未成年犯罪人適用非刑罰處罰的方式上也可以進行創(chuàng)新,將社會關護、社區(qū)服務、參加軍訓夏令營、參觀監(jiān)獄、參加戒毒戒酒戒煙治療、參加藥物濫用等犯罪預防課程針對未成年犯罪人的社會化矯正措施全面納入非刑罰處罰的范疇內,由檢察機關在刑事訴訟程序的規(guī)范化框架內進行運作。例如,對于適用相對不起訴的未成年犯罪人,檢察機關可以要求其為社區(qū)提供一定期限的服務,其工作類別包括在醫(yī)院、慈善、教育、文化機構中從事幫助、事務性工作,或者在社區(qū)從事保養(yǎng)或清潔。
需要注意的是,加大未成年犯罪人非刑罰處罰的刑事適用力度,優(yōu)化未成年犯罪人刑事責任追究的方式方法,盡量以不影響在校未成年犯罪人學業(yè)為宗旨。對未成年犯罪案件謹慎公訴,有效控制有罪判決導致未成年犯罪人被剝奪學籍的情況。積極建議修改相關教育立法,刪除有罪判決即取消學籍的規(guī)定,建議對免予刑罰處罰的在校未成年犯罪人保留學籍。這實際上都是檢察職能在《刑法》與《刑事訴訟法》規(guī)范適用過程中參與未成年犯罪人教育與管理的重要內容。
經濟社會管理多元化發(fā)展的趨勢要求針對犯罪人的非刑罰處罰形成多層次、多元化的方法體系,從而滿足針對不同類型犯罪人恰到好處地適用非刑罰處罰措施的檢察實踐需求。
其一,犯罪人相關資格和權利的剝奪。我國《刑法》將剝奪政治權利等資格刑作為附加刑置于刑罰體系,但資格刑的種類極為有限,無法針對犯罪行為和犯罪人特點進行適用,有必要在更為廣泛的層面拓展剝奪資格和權利型的處罰。筆者建議,可以在非刑罰處罰的體系內適當增加各種類型的剝奪資格和權利的處罰,檢察機關通過非刑罰的方式規(guī)范地對不起訴的犯罪人剝奪相關資格與權利并進行監(jiān)督。
實踐中,對于實施商業(yè)賄賂犯罪的,檢察機關可以在一定期限內禁止其從事相關經濟領域的活動,屬于律師、會計師、審計師、拍賣師、清算師等特殊中介組織工作人員的,可以進一步規(guī)定剝奪其執(zhí)業(yè)資格;實施交通肇事犯罪的,可以規(guī)定在一定期限內禁止從事交通運輸活動;實施金融證券犯罪的,可以規(guī)定禁止從事證券、期貨、基金、銀行等行業(yè)工作;實施貪污賄賂瀆職犯罪的,可以規(guī)定在一定期限內禁止從事公務性工作。上述非刑罰處罰措施針對犯罪行為輕微沒有必要予以刑罰的犯罪人。應當看到,雖然《公司法》、《證券法》中已經設置了剝奪從事相關領域董事、經理、監(jiān)事等高級管理人員職位資格的規(guī)范,但由于其沒有配套的程序規(guī)定,尤其是監(jiān)管機制缺失,實踐操作中并不規(guī)范。將此類剝奪特定資格和權利的處罰作為免予刑罰犯罪人的一種實體處遇,置于規(guī)范化的非刑罰處罰刑事適用體系進行整體運作,由檢察機關進行全程監(jiān)控,可以切實防止剝奪資格或者權利適用中的失控或者虛置,加強此類犯罪人參與社會經濟活動的規(guī)范管理。
其二,懲罰性賠償。懲罰性損害賠償(punitive damages),也稱示范性的賠償(exemplary damages)或報復性的賠償(vindictive damages),是指賠償數額超出實際的損害數額的賠償。[1]Pamela S. Karlan, “Pricking the Lines”: The Due Process Clause, Punitive Damages, and Criminal Punishment, 88 Minnesota Law Review 880, 889 (2004).懲罰性賠償具有補償受害人損失,但更重要的是懲罰和遏制不法行為,是英美法系中普通法的一種法律救濟措施。懲罰性賠償最突出的特點就在于“懲罰性”——不以實際損失的發(fā)生為適用前提,賠償數額不以實際損害為標準。懲罰性賠償通過對故意的、惡意的實施不法行為的人強加更重的經濟負擔,來懲罰和制裁不法行為,它是在補償性賠償金之外,要求侵權行為人另行支付款項,并不以受害人所遭受損失為主要依據,它的功能不僅在于彌補受侵害人所遭受的損失,而且在于懲罰和制裁嚴重過錯行為。
但是,由于懲罰性賠償具有明顯的懲罰功能,民法理論與實務中對其責任實現的性質存在極大爭議,認為其具有部分刑事處罰的性質,不屬于侵犯責任法的范疇。[2]曾世雄.損害賠償法原理[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27.筆者認為,正是懲罰性賠償的懲罰性特征決定了該種制裁方式可以納入非刑罰處罰體系,同時通過檢察權規(guī)范懲罰性賠償的運行,對于犯罪行為造成被害人損失但沒有必要予以刑罰處罰的,可以適用懲罰性賠償,通過高額的賠償使犯罪人對整個社會承擔賠償責任。
犯罪人主觀上具有惡意或者嚴重過失,實施犯罪行為造成被害人損失,檢察機關要求其承擔懲罰性賠償責任,以示《刑法》對于此類危害行為的強烈否定。從《刑法》適用經濟性的角度,有的案件沒有必要對犯罪人處以刑罰措施,要求其在經濟上對被害人進行全面賠償以及懲罰性賠償的處罰意義、補償意義、教育意義更為明顯,社會效果更好。例如,初次酒后駕駛即造成被害人重傷或者死亡。從被害方的角度分析,家人更為需要的是實質性的賠償,通過懲罰性賠償部分的加重賠償,被害人方面的經濟生活壓力能夠得以明顯釋緩。從犯罪人的角度分析,一旦因其偶然實施的犯罪行為承擔刑罰責任,不僅當前的生活陷入困境,而且今后存在回歸社會困難的疑問,通過懲罰性賠償接受教育重新投入社會生活,更有利于在參與社會生活過程中接受教育、管理與改造。
當然,懲罰性賠償不以實際損失為限,其數額高于甚至遠遠高于實際損失,檢察機關在計算懲罰性賠償金額時必須綜合考量。懲罰性賠償過少不足以制裁和懲罰犯罪行為,過高賠償又不合實際,犯罪人無法承受。檢察機關應當根據案件情況及犯罪人承受能力,充分運用檢察裁量權,酌情確定賠償數額,保證懲罰性賠償的合理性。
其三,建議主管部門剝奪榮譽稱號。對公司以及自然人實施的知識產權犯罪等經濟犯罪,應當創(chuàng)設剝奪榮譽稱號這一非刑罰處罰措施。公司作為經濟活動主體,享有名譽權、榮譽權,公司的榮譽權能夠給公司帶來經濟利益,如“信用單位”、“產品質量優(yōu)質獎”、“知識產權示范創(chuàng)建單位”等。這些榮譽稱號是公司在經濟的自由競爭中優(yōu)勢所在,公司享有榮譽對其核心競爭力具有重要影響,實際上決定了經濟效益。剝奪公司榮譽權雖然不是罰金刑,卻有經濟處罰的功效??蒲袉挝坏裙ぷ魅藛T實施知識產權犯罪的,同樣應當剝奪相關的個人榮譽稱號,譴責其犯罪行為,通過針對性的非刑罰處罰措施進行懲治與教育。因此,檢察機關有必要通過司法建議書的形式,建議公司主管部門等有權單位剝奪犯罪公司、犯罪人的榮譽稱號,豐富檢察機關參與社會管理的規(guī)范路徑?!?/p>
*谷曉麗(1979.11- ),女,上海市寶山區(qū)人民檢察院檢察員,公訴科副科長,法學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刑事法學。
**謝杰(1983.7- ),男,上海市寶山區(qū)人民檢察院檢察員,華東政法大學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為刑事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