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俊林
(中共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委黨校,內(nèi)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
實現(xiàn)以德為先選拔干部途徑的邏輯推論
馬俊林
(中共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委黨校,內(nèi)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
選拔干部堅持德才兼?zhèn)?、以德為先的標準和目標,是古今社會存在的需求和民眾的期盼;由于德況內(nèi)涵和演變機理的復雜性,解決“以假面具裝出有德的樣子”這一老問題,必須走“重在群眾認可”的路線。
干部選拔;以德為先;途徑
以德為先,是近來對干部的要求。那么,什么是以德為先?以德為先在社會上的體現(xiàn)是什么?確保以德為先的實現(xiàn)途徑是什么?弄清以德為先的內(nèi)涵,防止對以德為先的理解和認識偏差,具有極其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應該說,美德是益于社會的,“德治”,是中國先人們致力追求的目標,社會民眾也祈盼能有“德官”出現(xiàn)和“德官”掌權(quán)。從歷史賦予“德治”的內(nèi)涵,還是人們對社會執(zhí)政者品德高尚的期盼,人們沒有理由對“德治”拒斥和反感。
何謂“德”?從字的起源和原始含義上,《說文解字》解釋為“直心”,“直”又解釋為“十目”認看一個角落,即五個人(十只眼睛)所形成的認識。商務(wù)印書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稱德解有三:品行;心;恩惠。商務(wù)印書館《辭源》稱德解有四:道德;恩惠;感激;福利。上海辭書出版《辭?!贩Q德解有五:品德;恩德好處;感德;事物的屬性;哲學術(shù)語——事物特殊屬性??梢姡暗隆钡脑醣疽馐恰罢妗迸c“誠實”。周敦頤說“動而正曰道,用而和曰德”;明代呂坤說:“自然之謂道,體道之謂德”。按此解釋,道是內(nèi)在必然要求,反映事物內(nèi)在規(guī)定性狀態(tài)即是德。
在自然層面,《周易》稱 “天地之大德曰生”;《呂氏春秋》稱“春之德風,夏之德暑,秋之德爽,冬之德寒”,這里“德”的含義就是“狀態(tài)”之義。從這一點出發(fā),“真”與“誠實”無疑就是自然狀態(tài)。
在社會關(guān)系層面,《韓非子》稱“慶賞之謂德”;中華書局出版的 《實用大字典》除地名外,解釋“德”有:福、恩施、天性、愛民無私和存心。呂坤稱“在上者能使人忘其尊而親之,可謂盛德也已?!边@里,“德”指給人財利。在構(gòu)成社會的人際關(guān)系中,對自己、對他人給以好處,是德的共性。因此,“得到好處”成為夏商時代“德”的字意(引自《中國古代法律思想史》)。在社會民眾中,表現(xiàn)德的內(nèi)涵的行為更多地表現(xiàn)為:我我關(guān)系——虛心、舍己助人、利人、益人;我他關(guān)系——逆來順受、忠心赤膽、忍氣吞聲、任勞任怨、忍辱負重、老實憨厚、安貧樂道……;我人關(guān)系——從眾不獨,和藹恭順。
從以上的介紹看,“德”是有廣泛語義的概念。從“德”的基本語義看,它含有三方面內(nèi)容。其一,“德”指事物客觀表現(xiàn)“真實”;其二,“德”指變化事物發(fā)展結(jié)果顯現(xiàn)“益人”狀態(tài);其三,“德”指行為者行為利益指向的“克己”程度。
從“德”的基本語義看,“德”的品評標準和認定手段取舍繁難。“德”況評定和把握的維度有四個方面。
第一,社會里每個具體人的德,存在利益傾向的層次性,使人們站在不同角度而看法不一。從漢語詞語里“德高望重”、“大恩大德”、“德薄能鮮”等詞語來看,“德”有大小、多少、高低的廣泛存在和發(fā)展狀態(tài)。即:“利(助、益)人傾向性”有“克己利(助、益)人”、“利己兼利人”和“利己不利人”及“利己害人”多種形態(tài)。它使“德”之境界,高低如同一個高聳入云的金字塔,從非“害他”趨利行為為根基,漸次到時刻理智地、自覺地“克己”而“益世(益他、益眾)”的水平層次為頂峰。小德到大德的寬廣領(lǐng)域,人們站在不同角度,看法不一,尺度不一,小德人與無德人比,小德人即為有德,而小德人與大德人比,小德人又無德,大德人與“毫不利己專門利人”比,大德人又顯無德。那么,行為認定行不行?有時單求行跡也證明不了——孔子說: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呂坤說:“小人也有坦蕩處,無忌憚是也;君子也有常戚戚處,終身之憂是也”。德的利益傾向的層次性和制約性,對同樣行為,有益者歡呼贊賞,無益者冷眼旁觀,危害者抨擊詆毀。張三曰之為“德”行,李四可能斥之為“非德”行,最終走向“各取所需”,各是所需的局面。在這個“德”的金字塔面前,小德、中德顯然被漠視不以為德,這一認識機理就必然使衡量人尺度的 “德”形象化、理想化、虛泛化。
第二,社會里每個具體人的“德”,其內(nèi)在表現(xiàn)存在矛盾性和沖突性?!袄恕保ɑ颉耙嫠保﹥A向性的行為是不勝枚舉的。在“利人”的行為中,還可以有這樣一些情形:
一是存在使人得到物質(zhì)之利與使人得精神之利的矛盾和沖突:布施、輕財、慷慨助人是使人得物質(zhì)之利;恭敬、贊賞、附和、順從是使人得精神之利。但是,附和、順從常常縱容惡行,最終不是利人而是害人。因此,客觀存在物質(zhì)與精神的分離。
二是主動創(chuàng)造使人直接得利與客觀結(jié)果使人間接得利的多樣性:德乃行跡,行跡萬千,德也萬千,萬千之德,莫衷一是。直接利他方式,人們多易于贊賞和接受;而間接結(jié)果利他則棄卻不論,有時甚至接受不了。如,直接的恭順、施舍、助人、遷就等行為,人們很喜歡,而正直、剛強、嫉惡如仇、批評、懲罰則不喜歡。特別是,當“利人”以“順人”的形態(tài)表現(xiàn)時,其結(jié)果就往往以“益人之心”開始,以害人之果為終了,——順人是投人所好,是以他人心里高興為中心,恭維、拍馬是通常手段,結(jié)果卻是使人昏憒和殘暴,最終反而害人。因此存在直接利人和間接害人的分別。
三是 “利他”的行為表現(xiàn)有彼此矛盾和排斥性。呂坤指出:“正直者必不忠厚,忠厚者必不正直。激天下之禍者正直之人,養(yǎng)天下之禍者,忠厚之過也”(《呻吟語·品藻》)。司馬光稱“強毅”謂才,劉斌稱“剛健”為德;曾國藩對德才比喻:沒有德便無水,更無才(波瀾),反推過去,有才必有德:即有波瀾哪能沒有水?枝葉存在必存其根?!@又與德才分離之論相背。因此,客觀存在具體品德的沖突性。
第三,以“伯樂”這種“少數(shù)人選少數(shù)人”認定“他德”,存在艱難性和復雜性?!斑x人以德”離不開人們對“他德”的認定和評價。晉朝人劉毅曾指出,知人有三難,一曰“人物難知”,二曰“愛憎難防”,三曰“情偽難明”。這是“我人”認定“他德”的艱難性和復雜性的具體表現(xiàn):
難點之一是“人物難知”。人不如認識自然界容易。“人之心固不能掩于面與口,而不可測者則不盡于面與口也。故唯人心最可畏,人心最不可知,此天下之陷阱,而古今生死之衢也”。(《呻吟語·應務(wù)》)
難點之二是“愛憎難防”。評價者的愛憎感情總不自然地在其中顯現(xiàn)或大或小的影響,難保對人評價的客觀性。明代官員說:“監(jiān)司之臧否屬吏,蓋也難也。粉飾者見賞,則暗修者弗庸;迎合者受知,則骨梗者蒙棄;搏擊者上考,則長厚者無稱;要結(jié)者得歡,則孤立者無譽;畔援者承旨,則寒微者自疏。至于資格一定,則舍豺狼而問狐貍;意見稍偏,則盼夜光而寶燕石。故下吏之受知長官,有難于扣九閽者”。(《五雜俎·事部二》)呂坤說:“人情不論是非利害,莫不樂便己者,惡不便己者”。王安石《進說》里指出:“士之進退,不唯其德與才,而在于有司之好惡耳。有司之好惡豈常哉?”
難點之三是“情偽難明”。即顯現(xiàn)他人之德的言行難以分清哪些真實和虛假?,F(xiàn)實中,不乏有人戴上一副假面具裝成有德的樣子。
第四,在社會里存在“我德”與“我人”的變化性。從個人角度來看,有“我人”必有“我德”,而“我德”決定“我人”的行為表現(xiàn),即動機決定行為。因此,把握了一個人的德,就認識了一個人的行為本質(zhì),提高和改造一個人的德,就能達到提高一個人品德素質(zhì)的目的。這就證明,“我德”決定“我人”。然而,“我心(德)”又是受什么決定的?社會存在,即,德依社會存在而變化。
個人“德”的最高層次是不斷強化而產(chǎn)生的行為戒條,從本質(zhì)上說,它是人的主觀意識,而任何人頭腦中的東西,都是遵循物質(zhì)決定意識,人的社會存在決定人的社會意識原理的。這就決定,“我德”與“我人”的已有內(nèi)容和表現(xiàn),不是永久牢固的,而是隨客觀存在變化而變化的?!八つ媪鳎鸺M發(fā),人激作亂。君子慎其所以激者。愧之,則小人可使為君子;激之,則君子可使為小人”(《呻吟語·應務(wù)》)“氣節(jié)信不過人,有出一時之感慨,則小人能為君子之事;……有初念甚力,久而屈其雅操者?!保ā渡胍髡Z·品藻》)因此,“已有之德”不一定是“未來之德”,彼時之德難成此時之德;曾有顯德,漸可失德。
“我德”與“我人”的變化性決定,認識已有之德,不能萬事大吉,不間斷的認識他人之德的表現(xiàn)和變化,是十分艱難的事。從人們?nèi)粘;顒拥亩鄻有詠碚f,特定個人所顯露的德,有特定的領(lǐng)域和時間(不可能使眾多的人同時認識和了解),從人的心理活動的非計量性、非顯露性來說,一個人的心理傾向和價值取向,絕非觀表及里由他人所能盡釋。由此決定,“求德”不得不衍成具體的“求跡”行為。受“心一而跡萬”影響,有德與無德、大德與小德,都可能以“跡”顯德,終使偽裝有德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綜上便得出:“德”的歧義性使之無共性標準而不能成為簡明操作尺度;“德”作為利他取向使之無限多層次而不能成為客觀尺度;“德”內(nèi)在內(nèi)容的矛盾性使之自相排斥而不能成為統(tǒng)一尺度;“德”作為人的心理傾向和觀念性使之不能成固定尺度。
從“德”況的維度上,人類社會幾千年都在評定和把握的正確性方面不停地追求。
首先,在人類歷史上,祈盼德官和德政,是民眾長期的愿望,也是人類夢寐以求的目標。在以往社會,人間罪惡無不與權(quán)力相聯(lián)系,有權(quán)力的統(tǒng)治者,總是為所欲為,被壓迫的民眾,非萬不得已只有被動承受。偶有不貪不殘的官員,下層民眾莫不感恩戴德,更多地是失望和無奈。德行高尚的官員,人民的苦難就少,貪殘的劣官,人民也無可奈何。這是人們祈盼德官的直接原因。中外歷史證明,人民和思想家從沒摒棄“德治”局面的期盼,也從未有人不希望政是“德政”和人是“德官”。
從時代比較看,現(xiàn)代政治的一切努力是使政治體現(xiàn)和歸依美德;而過去時代,即使是最殘暴、最專制的統(tǒng)治者也必須顯示美德、贊賞美德。只不過是如《君主論》作者馬基雅維里所說,顯示和贊賞美德是必要的,但實際上并不遵守它而已。歷史的邏輯是,執(zhí)政者不夸耀自己的美德就是最大的美德。在現(xiàn)今的西方法治國家,一系列的“從政道德法”,也十分看重公職人員的品德表現(xiàn)。但是,在專制體制下的任何操作手段都一而再、再而三地是呈現(xiàn)手段與目的的背離和扭曲,衍成專制下的“德治”即“人治”,“人治”即“官治”,“官治”即“專制”,“專制”即等級貴賤不平等的 “君子小人”之治。如此,則走向了“德治”的反面,“德治”也成為粉飾統(tǒng)治的幌子和“任人唯親”的堂皇借口。
第二,從人類歷史的經(jīng)驗判斷,確保以德為先局面的實現(xiàn)途徑必須跳出舊的路線。進一步分析現(xiàn)代社會倡導的“法治”,其“法治”本身不是目的,而是客觀證明達到“德治”——管理者和民眾具有道德品質(zhì)——的手段?,F(xiàn)代社會的“德治”追求,如果忽略手段的創(chuàng)新和切實可行,也必定走不出舊時代“德治”演變的窠臼而使“德治”目的追求永遠是隔靴搔癢。怎樣才能實現(xiàn)最大的“德治”,答案是:只有民主?!懊裰鳌彼婆c“求德”不搭邊,其實不然。如果說,民主是法治的方向保障和支持基礎(chǔ),離開民主的法治就會走向“以法治國”進而難脫暴君的統(tǒng)治,那么,對公職管理人員“求德”離開民主的操作也注定重蹈勞而無功的覆轍,甚或成為上下粉飾以相欺的工具。
就社會整體而言,道德建設(shè)的途徑不外以下三途。一是強調(diào)個性修養(yǎng),二是道德宣傳和教化,三是“選官以德”的導向。顯然,每個人的個性修養(yǎng)不能形成人們的天性,道德宣傳教化的作用比起經(jīng)濟、體制要小得多,只有選官以德的導向作用影響力大,但離開民主機制對“德”的認定,只能再現(xiàn)以往社會有“德治”之名而無“德治”之實的局面。民主手段的功效是“民主”的過程要求,恰以更多的人對“德”的判斷而認定人、評價人、取舍人,“民主”的實質(zhì),是以更全面、更客觀、更可靠、更有依賴性對“德”進行準確認定,顯現(xiàn)“群眾的眼睛是最亮的”功效。以往的“伯樂”體制與現(xiàn)代的“民主”體制比較,核心的變化是由少數(shù)人的認定和評價變?yōu)槎鄶?shù)人的認定和評價而已。如果說,“德治”與“法治”比較,“法治更靠得住些”,那么,對“德”的品評中,“民主”也同樣比“伯樂”更靠得住些。因此,民主不是放棄對執(zhí)政公職人員的品德要求,而是對管理社會所需之德性和德行進行更準確的認定、選擇和維護。只有民主,才是對“德”進行品評認定的唯一可靠手段。
進一步分析發(fā)現(xiàn),民主也是最大的“德治”。在民主體制下,“以官監(jiān)官”讓位于“以民監(jiān)官”,必然是個人的愛憎不能毀譽人,個人的一時表現(xiàn)不能欺蒙人的局面;在人民監(jiān)督下,必然是管理者時刻處在“他律”的環(huán)境里而不敢絲毫放松“自律”,從而實現(xiàn)官民道德水平相互砥礪而提高的局面。依“人民同意不同意”去評價執(zhí)政者,依“人民答應不答應”去決定執(zhí)政者的地位,就能充分滿足人民的愿望和利益,難道這不就是最大的“德治”嗎?
[1]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91:3.
[2]鄧小平.鄧小平文選[M](1).北京:中央文獻編輯出版社,19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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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謝肇浙.五雜俎[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
[5]呂坤.呻吟語 [M].北京:中州古籍出版社,2008.0101.
[6]馬基雅維里.君主論[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1.7.
責任編輯 魏子揚
D2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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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2426(2012)01-0039-04
馬俊林(1960-),男,內(nèi)蒙古赤峰人,中共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委黨校公共管理教研部教授,內(nèi)蒙古人才發(fā)展研究院副院長,主要從事公共管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