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鳳

現代漢語中，“為X所Y”格式的主要功用是表示被動。在“為X所Y”格式里，“為”讀二聲，介詞，引進被動結構中的施動者，作用與表示被動的 “被”相同；“所”，助詞，幫助前頭的“為”表示被動。例如：

例1.贏聞如姬父為人所殺……

例2.從前線回來的人說到白求恩，沒有一個不佩服，沒有一個不為他的精神所感動。

布魯諾卻為哥白尼的《天體運行論》所感動了。

一、“為X所Y”構成成分的隱現規(guī)律

（一）“為”的隱現

在漢語里，多數語義成分在句子中都需要有適當的介詞來標記出它跟核心動詞之間的語義關系。從語義平面來看，介詞的語義功能主要是“標記”，介詞前置在某種語義成分前面，標示出該成分的語義性質，顯示出該語義成分跟動詞的語義關系，表明該語義成分在句子語義結構中的地位與價值。介詞“為”也不例外，比如說“為和平而努力”，如果沒有介詞“為”，孤立地看，我們看不出“和平”和“努力”的關系。有了介詞“為”，“和平”和“努力”的關系就顯示出來了。由此可見，介詞“為”在“為X所Y”格式里起著重要的語義作用，是不可缺少的。

例證顯示，“為X所Y”格式中介詞“為”的省略是有條件的：當且僅當兩個或兩個以上“為x所Y”格式并列連用時，后項的“為”可以承前省略，例如：

例3.散布在克里雅河流域寥若晨星般的獨門獨戶，多為沙丘所遮擋，茂草所掩映，設若沒有當地向導的指引，往往走到近前也難以發(fā)現。

例4.如此烈婦，心如鐵石，即使守，豈為饑寒所奪、情欲所牽，有不終者乎?

“為沙丘所遮擋，為茂草所掩映”，“為饑寒所奪、為情欲所牽”，它們都是兩個“為X所Y”格式連用，這種情況下，本著言語表達的經濟原則，后項中的“為”可以承前省略。

（二）“X”的隱現

“X”是“為X所Y”格式中的施動者，通常是不可以省略的。因為如果缺少了施動者，句子的語義必然不完整。但有兩種情況例外：

第一，當“X”是復雜表意形式，“X”可以不出現。

“為X所Y”與其前面的否定詞“不”構成“不為所Y”類固定短語。這種情況下“Y”為單音節(jié)動詞。例如：

例5.身處商品經濟大潮激揚飛濺的時代而不為所動，反能在故紙堆中自得其樂，這樣的人不是很有些“癡”嗎?

例6.解放初，不少和尚還俗成家，素喜法師心誠志堅，固守寺院，不為所動。

這兩個例句中的被動結構“不為所動”都沒有出現施動者。其實這里的施動者已經承前省略了。雖然格式中未出現施動者，但在具體的語境中讀者可以根據上下文判斷被省略的“X”的值。例子中的“X”是代表“商品經濟大潮激揚飛濺的時代”，另外一個鐘“x”則代表“不少和尚還俗成家”這種現象。其他類似的詞語還有“不為所困、不為所擾、不為所惑、不為所迫、不為所屈、不為所容”等。

第二，當兩個或多個“為X所Y披"格式并列時，如果幾個并列格式中的“X”是相同的，那么后項的“X”可以承前省略，例如：

例8.他能為億萬人民所擁戴、所永志不忘而成百代之師，珍重同志、朋友之間的革命情誼也是重要因素。

需要注意的是，在這種情況下“為”字往往也一同省略。其中“為廣大讀者所接受、為廣大讀者所喜愛”兩個“為X所Y”格式的并列，其中“X”相同，因此表達為“為……所 所……”更為簡潔凝練。

（三）“所”的隱現

一般情況下，“為X所Y”格式中的“所”字可以省略而不影響語義的表達。

例如：

例9.為敵人嚇倒的極端的例子，是退卻主義的反動頭目的路線。

例10.小妾、外室、情婦雖為世人不齒，卻為世人所容，她的叛逆行徑卻是罪莫大焉呵!

例11.我和溥杰先生合作創(chuàng)作了《薄杰自傳》，具體過程已為很多人共知，也為國家所認可，北京市版權局已頒發(fā)給我著作權登記證。

筆者以所在學校為個案，開展了英語聽說隱性分層教學的實證研究，目的在于驗證隱性分層教學對提高學生英語聽說水平和學習情感態(tài)度影響的有效性。

例12.含有某種幸福希望一一為他所知，而不為我知曉。

上面的幾個例句中都出現了不帶“所”的“為”字被動式，并且都是“為”字被動式和“為X所Y”式對舉，更充分證明了“所”字可有可無。這一方面是由于“所”字本身的意義比較虛，另一方面是由于“為”字被動式古已有之，現代漢語只是繼承了這一用法，例如：“吾恐其為天下笑”、“道術將為天下裂”。但當“Y”是單音節(jié)動詞時，“所”則無論如何不可省略，例如：

例13鴕鳥經濟價值這樣高，何以至今鮮為世人所知呢?

例14.冠軍為加拿大的蘭伯特所得。

還有一種情況下“所”字不宜省略。

例15.但是我們確信：一切困難都將為全國人民的英勇奮斗所戰(zhàn)勝。

在這個句子中，“為”和“所”中間的成分“X”比較復雜，音節(jié)較多，而“戰(zhàn)勝”音節(jié)少，如果去掉“所”，“為X所Y”格式有頭重腳輕之感，也容易造成句義模糊不清。為了調整音節(jié)以及避免語義模糊，這里的“所”字還是很必要的。

二、“為X所Y”格式的句法功能

跟“被”字句的句法功能相似，“為x所Y”格式在句子中主要充當謂語和定語。

（一）作謂語

例16.馬球也深為塔吉克人所喜愛。

例17.偉大的雨果、伏爾泰、盧梭、盂德斯鳩、羅丹等為世界人民所敬仰。

例18.長期以來，國際貿易為發(fā)達國家所控制和壟斷，使發(fā)展中國家遭受剝削.

例19.例如現在的瑞士、奧地利，都是永久中立國，為國際上所承認。

前兩個“為X所Y”是在單句中作謂語，后兩例的“為X所Y”是在分句中作謂語。

（二）作定語

例20.當然，光速不變原理并不是一個已經為實驗所證實了的事實。

例21.從此，一向不為人們所知的刻字“龍骨”，成了研究中國古代歷史文化和文明進程的珍貴資料。

例22.仰面在燈光中瞥見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說出抑揚頓挫的話來，便使我忽叉良心發(fā)現，而且增加勇氣了，于是點上一支煙，再繼續(xù)寫些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惡痛疾的文字。

例23.其他如利用摩擦而引起板振動的噴水魚洗，利用類似于現代萬向支架原理制作的被中香爐等，都是至今仍為舉世所贊嘆和驚異的杰出發(fā)明。

前兩例中的“為X所Y”是在單句中作定語，后兩例的“為x所Y”是在分句中作定語。

三、“為X所Y”與“被”字句的比較

（一）二者異同

“為X所Y”跟“被”字句都表被動，可視為同義句。用法上，二者也存在某些共通之處。例如主語表示的受事必須是有定的，等等。但同時，二者之間存在很多的差異性。

首先，在用法上二者存在一些細微的差異。比如“被”字句中能愿動詞和表否定、表時間等的副詞只能置于介詞“被”之前，但“為X所Y”格式中的否定副詞可以放在介詞“為”之前，也可以放在“所”字之后。

例24.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偉大的，雖然他的姓名并不為許多人所知道。

例25.他明知民族自決之主張，為列強所不許，為本國所不許，竟大吹大擂起來。

另外，“被”字句中“被”的賓語由于施事不可知或不必說出來，有時候可以省略，例如“衣服被淋濕了”、“敵人被打敗了”。而“為X所Y”格式不具備這種用法。

其次，二者語體色彩不同。據卞任海，“為X所Y鍵”格式是產生于戰(zhàn)國末期的文言格式，文言色彩濃重，多用于書面語。而“被”字句的廣泛應用從六朝開始，并主要用于口語和白話或半白話文章中?！氨弧币部梢愿八苯M成“被X所Y”格式，但“為X所Y”格式的文言意味仍然比“被X所Y”重。

第三，“為X所Y”格式中的動詞與“被”字句的動詞存在不同的選擇限制?？傮w來看，“為X所Y”中的動詞比“被”字句中的動詞類型更寬泛?！氨弧弊志鋵釉~的要求比較苛刻。能進入“被”字句中的動詞必須是動作性較強的及物動詞，且不能是光桿動詞，動詞多帶有補語、狀語等修飾添加成分?！盀閄所Y”格式中的動詞“Y”則與此相反。一般來說，“為X所Y”中的“Y”也是具有較強動作性的動詞，但它往往是光桿動詞甚至是動語素，一般不帶狀語、補語等附加成分。一言以蔽之，“被”字句中動詞的結構傾向于復雜化，而“為X所Y”中動詞的結構傾向于簡單化。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由于“被”字句中的動詞結構復雜多樣，富于變化，因此它的用法更靈活，可以表達更加豐富的語義。比如動詞可以跟賓語、復雜補語甚至處置式等復雜結構結合，例如 “被打斷了兩條腿”、“被黃鼠狼叼走了兩只小雞”等，這樣復雜的語義表達“為X所Y”格式是無法實現的。這也是“被”字句最終取代了“為X所Y”格式而成為主要的被動表達式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二者的轉換

大多數情況下，“為x所Y”句可以轉換為“被”字句，但“被”字句則不一定都能轉換為“為X所Y”句?！氨弧弊志浜汀盀閄所Y”格式中的動詞具有不同的特點，當被字句的動詞帶有復雜賓語、補語或處置式等結構時，就無法轉換為“為X所Y”式。

例26.他家被黃鼠狼叼走了兩只小雞。

例27.他被人打得鼻青臉腫。

上面這兩個“被”字句動詞結構復雜，無法轉換為“為X所Y”格式。一般情況下“為X所Y”式可以轉換為“被”字句，但轉換的過程中往往要對動詞進行一定的調整，例如下面的轉換：為群眾所喜愛——被群眾喜愛；為土耳其海盜所俘——被土耳其海盜俘(虜)；為教會勢力所不容——不被教會勢力容(忍)。

動詞“喜愛”符合“被”字句對動詞的限制條件，可直接轉換為“被”字句；“俘”是動語素，要將其變?yōu)橄鄳膭釉~“俘虜”才能進行轉換；“不容”帶有否定詞，轉換時要把否定詞提到“被”字之前，還要把動語素“容”變?yōu)椤叭萑獭薄？傊D換的規(guī)則由兩種格式的不同特點決定的，又能反映二者的差異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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