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 靜
(蘇州職業(yè)大學 外語系,江蘇 蘇州 215011)
隨著全球生態(tài)危機日益嚴峻,生態(tài)文學批評作為一種新的文學批評潮流應運而生。生態(tài)文學批評為研究文學與自然的關系提供了途徑,為喚醒人類的生態(tài)意識方面做出貢獻。生態(tài)批評所研究的不僅僅是描寫自然變化或反映生態(tài)危機狀況的文本,所有文學作品,包括古典文學,只要涉及人類與自然萬物的關系變化,無論什么角度都可成為生態(tài)批評的研究對象。生態(tài)文學批評旨在通過文學研讀與批判,弘揚生態(tài)和諧觀,協(xié)調人與自然,自然與靈魂之間的關系。小說《白鯨》就是這樣一部作品。亞哈船長曾在出海中被大白鯨咬斷一條腿,于是捕鯨之旅成了亞哈的復仇之旅。在他眼中象征自然的大海不再是孕育我們的母親,而是必須征服、支配的對象。《白鯨》一方面圍繞捕殺鯨魚這條線,描繪出一幅人與自然之間沖突、對立的悲劇畫面。另一方面借船員以實瑪利之口,傳遞出人與自然可以也應該和諧共生的思想。
人與自然的對立面表現(xiàn)在人類不斷略取自然資源,人類意圖征服自然,以滿足自己的需求?!栋做L》描繪了以亞哈船長為代表的捕鯨者瘋狂獵殺鯨魚,最終葬身大海的過程。美國在18世紀便有了捕鯨業(yè),捕鯨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社會的發(fā)展,同時也成為人們聚斂財富的手段。捕鯨的迅速發(fā)展是現(xiàn)代人欲望膨脹的結果。人們照亮用的燈油,國王和王后加冕時用的頭油,先生,太太和小姐們用以散發(fā)香氣的龍涎香等都來自捕鯨業(yè)。“豪宅府邸,華園美院,它產(chǎn)生于魁魁克的標槍,如果沒有捕鯨業(yè),這里與荒僻的拉布拉多海岸是沒有多大區(qū)別的。這里所有的建筑和錢財都是從大西洋、太平洋和印度洋撈來的,都是標槍從大海里戳來的。”[1]P134人類不是適度地捕鯨為生,而是過度地獵殺鯨魚滿足自己的貪欲。捕鯨船載著人類掠奪自然的欲望,成為人類從自然中掠取資源的野蠻工具。作者以同情之筆描述船上鯨魚被宰割的場面,痛斥人類嗜殺無度的兇殘。捕鯨船就像是一座流動工廠,生產(chǎn)車間,一個“加工鯨脂”、“煉取鯨油”的生產(chǎn)流水線。人類如果以自身利益為主體,蔑視自然和其他生物的同等生存權利,則必將受到自然的懲罰。在第七章中,“我”在教堂前看到了墓地中許多紀念海上喪生水手的紀念碑和許多喪失丈夫,心情壓抑的寡婦。每年很多的捕鯨船被鯨魚撞翻,上千水手喪生在海上。亞哈船長的一條腿被白鯨咬斷,海上遇到的另一個船長的一條胳膊被鯨魚咬掉。
大自然不僅從物質上養(yǎng)育了人類,而且在精神上指導著人類。一旦人類把自己放到了自然的對立面,人類自身就會產(chǎn)生精神危機?!斑B續(xù)不斷的四十年的捕鯨生活,四十年的艱辛,危險,狂風暴雨,四十年生活在無情的大海上,和可怕的大海做斗爭……這時與其說他是人,還不如說他是魔鬼!”[1]P623亞哈一方面認為自己是自然的受害者,一方面又希望征服自然,最后逐漸瘋狂,把自己變成了連自己都不認識的魔鬼。
鯨魚是美麗的、壯觀的,正如神奇瑰麗的大自然,然而人們的過度捕殺,不會帶來永久的財富,必然會帶來無窮的災難,白鯨作為自然界的代表與亞哈所代表的人類進行了殊死搏斗。小說中許多大鯨聚合起來,以共同抵抗人類的捕殺,于是無數(shù)的捕鯨者尸骨無存,命喪鯨腹。亞哈和他的船員最后也船毀人亡。
人類與自然息息相關,緊密聯(lián)系。人與自然的關系是人類歷史發(fā)展的一個歷久而恒新的主題。在人類社會初期,人類認識和改造自然的能力極端低下,人與自然的關系處于一種人依附,順應自然基礎上的原始的平衡和諧狀態(tài)。隨著人類文明的發(fā)展,人類逐漸把自己從自然中解脫出來,成為獨立的存在,并試圖征服自然,將自己凌駕于自然之上。麥爾維爾在《白鯨》中雖然沒有提出明確的生態(tài)和諧觀,卻敏感地嗅到了生態(tài)意識的重要性,敏銳地覺察到人類如要擺脫生存困境必須轉變思維方式。麥爾維爾借以實瑪利之口對人與自然的關系進行深深思考,表達出自己對大海及海洋生物的贊美。
小說開篇第一章以實瑪利大談他那種莫名的對海的渴望。當他對陸地心生厭倦而心情低落,精神面臨崩潰之時,他不由想起大海。海是“驅除肝火,調劑血液循環(huán)的方法”。以實瑪利作為幸存者是作者刻意安排的,因為文章中他與自然的關系最為密切。他之所以出海是由于倦了陸地上的生活。在小說中以實瑪利運用大量文字對鯨魚的種類和結構做了說明,傳達了他對自然和鯨魚的熱愛之情。在第四十五章中以實瑪利采用一些人名來命名每一頭所見的大鯨,如湯姆、杰克等,這體現(xiàn)了生物之間的平等和尊重。鯨魚和大海都是自然的象征,以實瑪利對鯨魚的接受與和平共處都表明了他對自然和其他生物的理解、喜愛和寬容。他對白鯨的描述是:“白鯨……那乳白色的龐然大物,好美啊,美的驚心動魄,它被地平線燦爛的陽光一照,在早晨蔚藍的海面上宛如一塊活的乳白色水晶體,移動著,發(fā)出耀眼的光華!”。[2]P277在第八十七章中,當以實瑪利所乘坐的小船被一頭負傷的大鯨拖入鯨群中央的一片水域后,他卻意外發(fā)現(xiàn)這里如室外桃源般寧靜、祥和。一些“幼鯨也許可能它們都還年輕,不懂世故,各方面都很天真,缺乏經(jīng)驗的緣故”,竟向那些獵手們游來。這種純真對以實瑪利的內心產(chǎn)生了極大的震撼。也正是在航海過程中,隨著對白鯨傳奇經(jīng)歷的不斷了解,以實瑪利逐漸形成一種對大自然中一切生命的倫理關懷。
本來以白鯨為代表的自然生物生活的悠然自得,人類的貪欲和殘殺使它們不得不殊死抵抗,捍衛(wèi)自己的生命。人與自然的關系的根本性質是辯證統(tǒng)一的。一方面,人從自然界中產(chǎn)生,是自然界的一個物種。自然是人類賴以生存的環(huán)境。另一方面,自然并非失去人類就不能存在。人必須以大自然為依托發(fā)揮主觀能動性利用自然,改造自然,通過維護自然界的平衡以保證人類社會系統(tǒng)和自然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協(xié)調發(fā)展,和諧相處。
面對日益嚴重的生態(tài)危機,從生態(tài)文學批評的角度來解讀《白鯨》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和諧一直是人類所追求的理想狀態(tài),也是人類社會發(fā)展的趨勢。它不僅指人與人之間的和諧,更多的是追求人與自然的和諧?!栋做L》之所以被稱為“無人能及的海上史詩”,是因為作者對人類生存前景具有前瞻性的關注。麥爾維爾借亞哈的悲劇揭示出人類若還以為可以征服、支配自然,藐視自然中的其他生物平等生存的權利,最終將會受到懲罰。同時借以實瑪利之口隱喻性地指出人類必須和大自然和諧相處才能走出困境。
[1][美]麥爾維爾著.曹庸譯.白鯨[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2.
[2][美]麥爾維爾著.成時譯.白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
[3]魯樞元.生態(tài)批評空間[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4]胡志紅.西方生態(tài)批評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2006.
[5]馬凌.征服與回歸:生態(tài)思想的文學淵源[J].外國文學研究,20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