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 王學進

緣起：教師節(jié)的鸚鵡

教師節(jié)的早晨，一踏進教室就見到一群孩子圍攏在講臺旁。他們在看什么？只見大家眉飛色舞地互相交談著。納悶間，幾聲“唧唧”的叫聲穿過人群傳入我耳際?！巴趵蠋?，快來看，金海納送給您的兩只虎皮鸚鵡。”噢，記起來了，她早就說過在教師節(jié)這天要送我兩只她家孵化的虎皮鸚鵡的。這是履行承諾來了！

“哇，真漂亮，要是能送我一只就好了！”

“真新奇，第一次見到給老師送鸚鵡的。”

“好漂亮的鸚鵡啊，那聲音真好聽?！睆淖呃壬辖?jīng)過的其他班的同學也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紛紛將腦袋探進教室來，還有的駐足窗前出神地欣賞著。顯然，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賓客”，他們就像在欣賞心儀已久的藝術(shù)品一樣。

早讀的鈴聲響了，本想將這對小可愛送入辦公室進行既定不變的誦讀，可看著孩子們滿臉的欣喜、激動與不忍離去，我臨時決定：看得出，你們對這兩只虎皮鸚鵡很感興趣。那我們就來聊聊這對虎皮鸚鵡吧！

“啪啪啪……”臺下的掌聲不約而同地響起來。

“從你們的臉上，我讀出了很多同學有話想說，我們暢所欲言好嗎？我剛才看到很多同學圍在講臺前談笑風生，能把你們的欣喜與我一起分享嗎？”學生的話匣子隨機被開啟了。他們從虎皮鸚鵡名字的來歷暢談起，像擅長工筆畫的畫家一樣從小家伙的頭部造型、羽毛及很有代表性的爪子一一道來。很快他們便將話題轉(zhuǎn)向金海納：鸚鵡是買的還是自家孵的？如何飼養(yǎng)？有什么注意點？一個個精靈古怪的問題，只要他們能想到的都脫口而出。孩子們很快進入了互動環(huán)節(jié)。金海納就像答記者問一樣，忙得不亦樂乎！待大家的好奇感漸漸消失時，裝有兩只小家伙的鳥籠便在四十幾雙不舍的目光中淡出了講臺。

偶得：燈火闌珊處的生本資源

什么樣的課程資源能暗合孩子生命成長的需求？是那種自上而下、大一統(tǒng)的國家課程還是應(yīng)時而生的、彰顯學校文化特質(zhì)的校本課程？國家課程自然要嚴格執(zhí)行，但我更欣賞國家課程的班級化、學生個性化實施。一個班級學生的道德認知、學習現(xiàn)狀、知識結(jié)構(gòu)、個性特點往往只有與他們朝夕相處的老師心里最清楚。此情此景的心理需求、認知走向、情感發(fā)展到底到了一個什么“節(jié)點”，往往也只有教于斯、化于斯的老師最明白。因此唯有合乎學生的心理需求、充盈學生情感脈搏并順勢而導，讓其言語生命潛滋暗長的課程資源才是最有價值的課程。就如上述案例中，如果教者漠然地將鳥籠徑直提到隱蔽處，然后進行既定的教學內(nèi)容，學生能有心思投入學習嗎？他們因境而生的好奇才是課程發(fā)展、生命成長的起點。踏著學生的生活經(jīng)驗起步，從他們的需要出發(fā)，我們會領(lǐng)略到學生世界的精妙與絕倫，會聆聽到他們?nèi)缁ㄉ陌喂?jié)之聲。

追問：鸚鵡，你怎么了?

不是矯情，也不是故弄玄虛，只因我的那對鸚鵡成了他們的牽掛，只因要做個值得學生托付的人。一節(jié)作文課上，我將“鸚鵡，你怎么了”幾個大字赫然作為主題寫在黑板中間。

“同學們，還記得那對鸚鵡嗎？前些天還調(diào)皮可愛，聲音清脆，可就在昨晚，我到家給它喂食、換水時卻發(fā)現(xiàn)它不愛動彈、聲音沙啞了。任憑我們怎么逗它，它都直愣愣地盯著我們，不飛也不叫。這到底是怎么了？”看著我滿臉的真誠，學生們爭先恐后地說開了——

“它肯定是被你家兒子欺侮了！”“它肯定是不適應(yīng)你們家的環(huán)境?！薄澳銓⑺拍睦锏模棵刻旖o它喂食、換水了嗎？”……學生們五花八門的猜測中傳遞著它們對記憶中小家伙的牽掛與擔心。

“此時此刻，我感到那對鸚鵡是那么的幸福，因為有了我們大家對它的記掛?，F(xiàn)在當務(wù)之急是想出好的辦法讓小家伙恢復昔日的歡快、活潑，能給我支支招嗎？”

“早晚多帶它出去走走，它整天待在家里會悶的?！薄澳銘?yīng)該將它帶到鳥多的地方去，大多數(shù)鳥喜歡熱鬧?！薄拔腋杏X你應(yīng)多親近它，多陪它說說話，雖然它聽不懂，至少說你在關(guān)心它。時間久了，它會開心起來的?！薄澳銘?yīng)該將鳥籠掛在陽臺外面，這樣它可以吸引其它鳥過來和它們做伴。”聽著學生們那一句句情真意切、稚氣暖人的心聲，我心頭為之一震，我被他們心底最純真的善良、天真、可愛感動了：“同學們，如果那對鸚鵡知道你們這么關(guān)心它們，它們一定會感動得熱淚盈眶?？吹贸觯銈冇泻芏嗝篮玫淖Ｔ敢徒o它們，就讓我們拿起筆一吐為快吧！我相信只要我們寫好后輕聲地讀一讀，空氣一定會將我們的心愿傳達?！?/p>

“小可愛，真想去看看你，你們生活得還好嗎？”“小家伙，希望你們能盡快適應(yīng)王老師家的生活?！蓖高^那一段段稚嫩的文字，我們分明能感受到那一聲聲火熱的心跳。

催得：心靈深處的道德敏感

國家督學成尚榮先生指出：以道德的方式來傳授最有價值知識內(nèi)容的過程才叫做教育。所有教育本身應(yīng)該是道德的，他的內(nèi)容是道德的，他的方式是道德的?？梢哉f每個學生心靈深處都是一方圣潔的凈土。只要我們以道德的方式播下道德的種子，他們的生命定會開出道德之花。作為“練習用自己的話表達自己要說的意思”的作文教學更應(yīng)擔此重任！當學生能關(guān)心、記掛起他們所喜歡的動物的飲食冷暖，能想方設(shè)法為他們所牽掛的動物出謀劃策，人和鸚鵡之間已然超越了語言隔閡，他們彼此之間正在進行生命的靈性對話，孩子心靈深處最原始、最熠熠生輝的德善之光正被悄然喚醒。

變式：飛翔的心愿卡

當我們師生共讀完國際大獎小說《人鴉》之后，學生那顆渴望自由、天生愛幻想的心靈被再次激活。此故事深受學生們的喜歡，他們能在故事中找到自身心靈的棲息地。他們的困惑、內(nèi)心的肆意想象會隨著故事的情節(jié)、主人公的命運一起自由飛翔。因此，當我建議我們一起來制作心愿卡時，他們表現(xiàn)出十足的欣喜與激動。

“同學們，想去經(jīng)歷一次夢想之旅嗎？只要將我們的心愿告訴我們最喜歡的小動物，它一定能帶著我們的心愿上路，去經(jīng)歷一場奇妙的夢想之旅?！?/p>

由于此話題暗合了學生的情感欲求，有巨大的思維想象空間，無論是選材和構(gòu)思都具有很強的開放性，所以他們能很快地進入自己的想象世界。于是，一篇篇出其不意、饒有趣味的童話便付諸他們的筆尖悄悄地流淌了。

習得：兒童精神成長的發(fā)展智慧

夢想對于兒童來說是一個解放，它使兒童從現(xiàn)實的束縛中解脫出來，他們在夢想中走進自由的彼岸。他們可以將自己的愛恨情仇、焦慮、擔憂、內(nèi)疚、善良等等透射和融匯在童話中的生靈身上。他們所創(chuàng)作的童話能幫助他們宣泄情感，幫他們習得智慧，也能幫助他們看到希望。他們在童話創(chuàng)作中過上了完滿的精神生活，他們在童話中習得了生命成長的發(fā)展智慧。

自發(fā)：未完待續(xù)的童話故事

值得一提的是，在講評他們創(chuàng)作的富有個性特色的，一篇篇形式新穎、角度各異、價值多元的童話時，我對其中一篇題為《瑞夏德新傳》的童話進行了重點夸贊。我除了欣賞他的獨具創(chuàng)意外，我還被他文章結(jié)尾括號里的四個字——“未完待續(xù)”四個字深深吸引了。當我告訴學生們，看樣子這位同學準備為大家?guī)磉B續(xù)的故事時，這位同學向我投來贊許的目光。果不其然，第二天他就將他續(xù)編的故事交給了我。再一看扉頁，居然赫然寫著“目錄”二字，順著目錄向下看，真是讓人驚嘆：他居然寫了二十個小標題，顯然，他要將續(xù)編故事進行到底了。看著看著，我不禁眼前一亮，于是當即在課堂上宣讀了該同學新編的故事，尤其對他有計劃的創(chuàng)作熱情給予了高度評價。下課時，馬上就有幾個同學圍攏過來，悄悄地對我說：“老師，我也可以編連續(xù)的童話嗎？”“好啊，當然可以，只要你有信心，同樣能創(chuàng)編出好的童話?！贝苏Z如一陣春風，吹醒了那一顆顆躍躍欲試的心靈。果然，接下來的幾天，有接近二十個同學向我遞交了創(chuàng)編計劃，更有甚者，已經(jīng)急不可耐地編了好幾個章節(jié)了。

難得學生們有這份熱情，我便以“天天故事會”為平臺，為所有創(chuàng)作者提供展示自我作品的機會。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一有空閑，我就為他們大聲朗讀他們創(chuàng)作的故事，并參與到了他們的創(chuàng)作空間，及時了解他們的創(chuàng)作動向，及時為他們提供智力支持，做他們強有力的智囊團。

創(chuàng)得：言語生命的價值存在

從言語生命欲求和言語生命意識的呈現(xiàn)來說，兒童的主動、自由寫作具有言語上的自我實現(xiàn)功能。福建師范大學教授潘新和先生指出：如果著眼于實際寫作的需要，在教學中實在沒必要讓學生練習寫“教學文體”，應(yīng)該直接培養(yǎng)學生寫他們感興趣的或有實際效用的某一具體問題，培養(yǎng)真實的文體感，喜歡寫童話的就寫童話，喜歡寫詩歌的就寫詩歌，喜歡寫故事的就寫故事……通過學生自覺、自需的寫作，他們的言語生命欲求隨著他們作品的不斷深入、讀者群的不斷認可而顯得愈發(fā)強盛。學生們在自我創(chuàng)作中為我們展示了其情感豐盈、思想豐碩、心靈自由的生態(tài)牧場，這樣的生態(tài)牧場為他們尋回了言語生命的存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