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悅陽

帶著金正恩的指示，朝鮮血海歌劇團的《梁?！吩俅物w回中國，并在歲末年初之際，與浙江小百花越劇團一起，在長安街的兩頭，用各自的藝術形式，演繹這一中國古老的美麗傳說。

從首演到現(xiàn)在的短短一年多時間里，這出歌劇已經(jīng)演出了230場，并兩度順利來到中國。在此之前，朝鮮血海歌劇團的182位演職人員已在中國巡演接近一個月。從東三省南下上海、江浙，再轉至湖北、湖南、廣東，一直演到重慶。歲末年初之際的北京國家大劇院，無疑是其中極為重要的一站。然而，就在半個多月之前，北京之行險些隨著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日的去世而中止。

對于血海歌劇團，金正日與其父親金日成一樣，有著極為深厚與特殊的感情。眾所周知，金日成親自創(chuàng)作了《血?！返膭”?，而金正日則在擔任朝鮮最高領導人期間，前后400余次現(xiàn)場指導，參與創(chuàng)排了《金剛山之歌》、《黨的好女兒》、《紅樓夢》等多部作品。其中最著名的莫過于《賣花姑娘》，金正日對其所作的指導多達150次。而繼《紅樓夢》之后，《梁?！纷鳛榧o念中國人民志愿軍入朝參戰(zhàn)60周年的獻禮劇目，則是其生前親自選定題材，并且事無巨細逐一掛帥指導的最后一部大型歌劇。也正因此，朝方最終對即將全體回國奔喪的劇團傳達了“化悲痛為力量，按原定計劃進行演出，而且保證每場演出都達到最高水平”的指示，要求劇團履行更為重要的使命——為了貫徹慈父將軍的遺志，堅持留在中國，繼續(xù)演出。

盡管歌劇仍然得以上演，然而原本計劃中的中朝演員交流和跨年聯(lián)歡活動，還是被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相互組團觀摩。當上演越劇《梁?！返拈L安大戲院一下子走進一百多位身穿亮相時必備的民族傳統(tǒng)服飾的演員時，場內的氣氛著實不一般。值得注意的是，晚上7點半開演的戲，朝方早早地在一個多小時前就悉數(shù)到齊，每個人都帶著禮節(jié)式的微笑，然而卻并不多話。秩序與紀律，無疑是他們最強調的。入座后，演職人員們只是默默低頭，來回翻看越劇《梁?！返男麄鲀裕幢憷锩娌]有朝鮮文。在演出過程中，他們全神貫注，鼓掌連連。“雖然聽不懂，但依然被小百花的表演所感染?！币晃毁Y深演員如是說。

高潮出現(xiàn)于演出結束后，六位朝鮮主演走上舞臺，與中國演員合影。而樂隊的同志們，則紛紛沖向樂池內的“同行”，互相握手致敬。然而，歡快友好的氣氛很短暫，合影不到幾分鐘，一晃，大部隊集體消失。雖然只是文藝團體，朝鮮血海歌劇團卻十分強調嚴格管理和恪守指令，在北京的幾天時間里更是如此。飾演祝英臺父親的著名越劇女老生董柯娣早已卸妝，為了答應與“朝鮮祝父”來張合影，再次穿上戲服，重新帶妝走上臺來，可結果卻是人去臺空。“可惜可惜，這個小伙子很年輕的，長得特別帥?！边@一遺憾，直到后來“小百花”全體演員前往國家大劇院觀摩朝鮮歌劇《梁?！窌r才得以彌補。

文藝的巨大作用

“觀摩了朝鮮的《梁祝》之后，感觸不小。沒想到這樣一個中國古典傳說，能用朝鮮歌劇的形式演繹得如此浪漫，許多舞臺處理手法令我感到驚訝不已?！弊鳛檎憬“倩ㄔ絼F的團長，茅威濤在交流演出后的座談會上談到，“這是一部充滿著想象力、創(chuàng)造力，同時不乏溫馨感的作品。”其實，越劇與朝鮮的緣分早在60多年前就已結下，當時，徐玉蘭、王文娟二位藝術大家就曾親自把朝鮮民間故事《春香傳》改編為越劇，并且?guī)е鼇淼娇姑涝瘧?zhàn)場上巡演。一個甲子過去了，因為一部“梁?！?，得以再續(xù)前緣。

作為交流活動的重頭戲，座談會無疑是此時此刻最合適的一種形式。上午9點半召開的會議，朝方主創(chuàng)大約在開始前5分鐘集體亮相，在一番熱鬧的合影過后，座談會正式開始。據(jù)悉，原本這天的上午是演員們逛街購物的時間，盡管作為國家級的院團，血海的演職人員生活條件頗好，然而，來到中國購物，依然是他們的一大樂趣。為了參加座談，在副團長李哲奎的帶領下，一干主創(chuàng)放棄購物，悉數(shù)來到國家大劇院。男士身著西裝，女士一律民族服裝，其中尤以有著“人民演員”稱號的領舞申美英的一件銀色服裝最為漂亮奪目，一年前的此時，同樣是她，作為《紅樓夢》的領舞來到北京。

與《紅樓夢》一樣，此次，《梁?！芳狭舜笈涣鞯某r歌劇創(chuàng)作精英。在主創(chuàng)名單中，榮獲“金日成獎”的三人，有著“功勛演員”稱號的三人，有著“人民藝術家”榮譽的四人，陣容極為強大。

早在金日成執(zhí)政時期，就曾明確指示：“演員是國家的寶貴人才，社會和國家都要愛護他們，優(yōu)待他們?！?983年，金正日在中央藝術工作者慶祝革命歌劇《賣花姑娘》創(chuàng)作并演出10周年晚會的干部談話——《進一步鞏固和發(fā)展文藝創(chuàng)作中取得的成果》里，也公開表示，“在真正的意義上，文學藝術部門的知識分子可以說是我們黨的勞動知識分子，應該做黨的真正助手，創(chuàng)作出真正的文藝作品來；搞純娛樂、純趣味的作品的人，就不能說他是勞動知識分子。”由于朝鮮勞動黨對文藝作品有著高度重視，使得朝鮮的文藝作品始終肩負著“團結黨和人民群眾”的任務，因而文藝工作者在朝鮮受到特別高的禮遇與照顧。就拿此次《梁?！纺兄餮輩乔嗨蓙碚f，自從2007年畢業(yè)于平壤金元均音樂大學聲樂系之后，長期擔任血海歌劇團聲樂演員。如今，年僅27歲的他已在平壤擁有鑲刻著自己名字的藝術家公寓住房，還在不久前買到了一輛屬于自己的汽車，更難得的是，汽車的牌照，就是他本人的名字。

相比之下，24歲的女主角金香更是幸運，她在大學就讀期間就被慈父將軍金正日選中，為了能擔負起祝英臺的角色，金正日還親自指示，安排金香到國外學習聲樂半年。回國后就正式確認為祝英臺的扮演者。不僅如此，考慮到朝鮮演員對中國文化并不十分了解，金正日還特別安排主創(chuàng)人員多次隨《紅樓夢》劇組共同赴北京、西安、長春等地參觀采風，感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民俗生活，為塑造角色提供養(yǎng)料。而在這些參考資料中，就有浙江小百花越劇團的新版《梁?！贰?/p>

不僅如此，中方還為朝鮮無私地提供多次援助，從鐵道運輸?shù)椒b設計制作，甚至連樂隊的12把胡琴都是由中國對外文化集團公司親自選定贈送給血海歌劇團的。

朝鮮式革命歌劇

在研討會上，朝方特別邀請的嘉賓——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穭?chuàng)作者之一的何占豪先生以“旋律優(yōu)美，感情真切”八字，高度評價了此次歌劇的演出。在何占豪看來，朝鮮歌劇《梁?！凡粌H使朝鮮民樂與中國音樂得到完美結合，更在通俗易懂、美輪美奐上下足了功夫，“這里面既有歌劇創(chuàng)作的特點，又將歌劇與交響樂結合得很好，更難得的是有創(chuàng)新。說實在的，相比較一下，國內很多的歌劇作曲，實在大大不如朝方的嚴謹認真！”

何占豪特別欣賞該劇“交響加合唱”的處理辦法，仿佛回到了當年《血?！?、《賣花姑娘》演出時的盛況之中?！靶√崆賲f(xié)奏曲《梁?！返某晒κ菐状说男燎诔晒瑯拥?，這次朝鮮歌劇《梁祝》的成功，也是從《血?！匪闫穑瑤状囆g家的智慧結晶?！笔聦嵣希握己浪①澋摹敖豁懠雍铣钡霓k法，就是被譽為“藝術天才”的金正日所首創(chuàng)的“旁唱”藝術。

“我想說，(劇目的)成功要歸功于金正日同志”，聽到中方諸多肯定與正面的評價后，朝鮮血海歌劇團行政科科長朱英日頗為激動，他哽咽著說道，“在中國演出過程中，每當受到觀眾的好評時，就想起金正日將軍的指導和藝術天賦?！?/p>

金正日之所以會選定《梁祝》，其實與浙江小百花有著不小的關系。2010年是“中朝友好年”，在胡錦濤主席的陪同下，金正日在北京觀摩了茅威濤主演的越劇《梁?！分小妒讼嗨汀返囊欢伪硌?，贊賞不已。回國不久，在親自選定這一劇目后，金正日前前后后做了好幾十次指示。據(jù)李哲奎副團長介紹，金正日特別吩咐主創(chuàng)人員要“尊重原著內容”，從歌詞、音樂、服裝等各方面細節(jié)都要反映中國元素，同時不忘發(fā)揮朝鮮民族音樂、舞蹈的長處。

除此之外，金正日對這出歌劇創(chuàng)作方面的參與幾乎涵蓋了從故事主線到小細節(jié)的多個方面。比如，全劇不要安排太多故事，單以愛情為主要線索，一定要加入舞蹈，在音樂上要采用中國傳統(tǒng)樂器二胡，梁、祝二人的愛情則要通過旁唱演員“含蓄地作表達”等等。

金正日希望《梁祝》能盡快在朝鮮公演，并在2011年內來到中國演出，以發(fā)展朝中關系、鞏固朝中友誼。為此，他分別在2010年5月及8月兩次訪華期間，均與我中央領導同志談及該劇排演事宜。為了確保它的順利完成，經(jīng)過4個月沒日沒夜、每天長達14小時的艱苦排練，血海歌劇團于2010年10月24日在平壤首演了這部《梁?！贰！笆籽莸囊粋€星期以前，10月18日，金正日同志第一次檢閱了我們的演出。而他第一次親自赴排演場地進行現(xiàn)場指導，則是9月25日?！闭f到這里，該劇總導演，有著“人民藝術家”稱號的蔡明錫神情激動：“金正日將軍認為該劇顯示了藝術工作者非凡的精神力量與獨創(chuàng)的朝鮮式創(chuàng)作方式的結合，是一部杰出的藝術巨作?！?/p>

在蔡明錫看來，越劇《梁?！返木手帲谟跐庥舻谋瘎∩逝c優(yōu)美的舞臺性完美結合。如果說朝鮮歌劇朝著大制作的方向發(fā)展，那么越劇梁祝則走唯美寫意的清雅路線。特別是茅威濤出神入化的表演，既有著女小生所特有的魅力，同時也將梁山伯這一人物的男子性格演繹得淋漓盡致。但朝鮮的歌劇《梁?！穮s并不突出個人，是完全按照“朝鮮式革命歌劇創(chuàng)作原則”排演的。而對這位曾經(jīng)復排了《血?！贰ⅰ顿u花姑娘》等五大革命歌劇的導演而言，如何熟練運用這一原則，早已經(jīng)是熟門熟路，游刃有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