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勵 孫聰利

【摘要】真實、客觀、公正地報道新聞是新聞報道的基本要求，但有些記者或媒體在報道時容易充當“裁判員”的角色，戴著有色眼鏡或者帶有感情色彩，導致報道有失偏頗甚至真實性受到?jīng)_擊、輿論導向偏激。尤其是對“富二代”、“官二代”等社會特殊群體的報道，容易陷入標簽新聞的誤區(qū)，用抨擊性或嘲諷性的標題吸引眼球，卻忽視了新聞的真實性和客觀性，其后果嚴重的會煽動社會不滿情緒，影響社會穩(wěn)定。要解決這個問題，就必須從根本上重視新聞的真實性和客觀性，記者和媒體主動承擔社會責任，增強新聞專業(yè)主義。

【關(guān)鍵詞】我爸是市長；標簽新聞；真實性；客觀性

“我爸是市長”事件傳播過程回顧

2011年9月18日晚10時許，馬文聰駕駛著奔馳車，在溫州市江濱西路因停車位問題與路邊一家店鋪的老板發(fā)生爭執(zhí)，打傷了店主的孩子并撞人。因人群中有人說馬文聰說了“我爸是市長”，并有人在微博上發(fā)布了一張照片，照片上，警車周邊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警車后座有一位頭戴寫有“警察”二字鋼盔的人，將右手搭在馬文聰?shù)募绨蛏?，馬文聰則臉帶笑容?！拔野质鞘虚L”這句話本已引起了圍觀者的不滿，照片的發(fā)布更刺激了市民，使他們堅信馬文聰背景不淺。人群圍堵警車，要求現(xiàn)場做筆錄，并要查驗馬文聰?shù)纳矸葑C、拍照。警方無奈只得同意，由一位警察用手托起馬文聰?shù)南掳?，讓市民拍照。從事發(fā)開始，至凌晨3時30分許，警車被人群圍堵5個多小時。其間，凌晨2時至3時，人群開始砸奔馳車，并將車內(nèi)的東西洗劫一空，有人甚至喊出了“終于砸過奔馳車了”的口號。

緊接著，該事件登上了眾多媒體的版面（熒屏），“富二代開車撞人稱‘我爸是市長已被刑拘”、“奔馳男撒野惹眾怒大喊我爸是市長”、“90后男子開奔馳發(fā)飆大喊我爸是市長”、“富二代出手傷人被控制 警察微笑搭肩引發(fā)聯(lián)想”等醒目的標題映入眼簾。一時間，“我爸是市長”成了輿論的熱點話題，網(wǎng)絡(luò)、報紙、微博紛紛報道，各種傳言不脛而走，網(wǎng)絡(luò)民意洶涌如潮。

但三天后，事情卻發(fā)生了轉(zhuǎn)折。9月21日央視《新聞1+1》還原了真相：“我爸是市長”這句話是杜撰出來的，馬文聰沒說過這樣的話，且其父親也不是市長?，F(xiàn)場目擊者鄧春雷9月18日晚還言之鑿鑿地向當?shù)匾挥浾弑硎荆R文聰說過“我爸是市長，我給你三百塊錢還要怎么樣”的話，但當央視《新聞1+1》的記者采訪他時，他改口說“當時也是聽別人講的”，并沒有親耳聽到，現(xiàn)場的其他7名目擊者也都無法證實“我爸是市長”這句話的存在。

盡管沒有人真正聽到，但這句子虛烏有的話卻被以訛傳訛，引發(fā)了現(xiàn)場5個多小時的圍堵和網(wǎng)絡(luò)聲勢浩大的關(guān)注。

“我爸是市長”從何而來？

社會不滿情緒的發(fā)泄。一句謠傳的“我爸是市長”激起了民眾的憤怒，圍住警車長達5個多小時，把100多萬元的奔馳車也給砸了。這樣一起看上去無厘頭的事件，沒有利益驅(qū)動，有的是某種情緒的發(fā)泄，而這種情緒正是對社會現(xiàn)象的不滿，其根本原因是長期以來人們對特權(quán)行為的反感和不滿。在“仇富”、“仇官”心理的前提下，“官二代打人并大放厥詞”的信息很容易造成對社會不滿心理的刺激。這時候，通過輿論給權(quán)勢者施加壓力，替弱勢群體維權(quán)成了人們的共同心理。即使信息的來源和真實性并未經(jīng)證實，只要有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慷慨陳詞，煽動起公眾的正義感，“沉默的螺旋”效應就會導致質(zhì)疑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非理性情緒的蔓延將逐漸掩蓋對真相細節(jié)的追問。所以，類似事件一旦觸發(fā)，便容易成為宣泄社會不滿情緒的載體，從“我爸是李剛”、李雙江之子打人事件到“我爸是市長”事件都體現(xiàn)了社會公眾對特權(quán)勢力的不滿。

媒體不負責任的報道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盡管有社會心理因素，但媒體也負有一定的責任，他們的報道違反了新聞的基本規(guī)律：真實、客觀、公正地報道新聞。而造成報道失實、不客觀的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首先，一些記者采訪不全面、不深入，在沒有多方核實事實真相的情況下，把從不確定信源接收到的錯誤信息傳播開來。受眾由于缺乏其他信息渠道，只能將傳言作為判斷、批評的依據(jù)，他們一步借題發(fā)揮，導致傳言逐步發(fā)酵為社會公共事件，造成了不好的社會影響。其次，媒體為了吸引眼球，有意識地在標題里用“富二代”、“官二代”、“公務員”、“奔馳”等身份標簽或職業(yè)標簽等敏感字眼，即使所報道的是事實，也容易造成輿論導向的偏激。這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媒體、記者的新聞價值定位、媒介品位追求、職業(yè)道德、報道的客觀性等方面存在的問題。

以“我爸是市長”事件為例，事情發(fā)生后，眾多媒體在第一時間不約而同地對之進行了熱度報道，新聞標題中敏感的字眼刺激了公眾的眼球。如“90后”、“富二代”、“開奔馳撞人”、“奔馳男撒野”、“大喊我爸是市長”、“90后男子開奔馳發(fā)飆”、“富二代出手傷人”、“警察微笑搭肩”等。“富二代”、“我爸是市長”、“奔馳”、“90后”等標簽，都屬于這個時代頗為敏感的字眼，貧富間的差距、公權(quán)力的濫用，已經(jīng)成了社會上一觸即發(fā)的爆發(fā)點，把這些字眼放入標題，主觀上可能是為了引起相關(guān)部門的重視，但實際上更容易刺激本就對“富二代”、“官二代”持有偏見，并因此對公權(quán)力不滿的大眾情緒。

不論是有意或無意，這種運用標簽、推波助瀾、大力渲染式的報道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我爸是李剛”事件的傳播同樣出現(xiàn)了一定程度的走樣。當大眾還沒完全搞清楚這句話究竟是囂張跋扈的張狂放話還是驚慌失措之下的喃喃低語之時，媒體鋪天蓋地的“批判性”報道促使各種傳言不脛而走，社會義憤填膺，恨不得曝光李家所有的信息。誠然，李剛之子、馬文聰?shù)热说男袨榇_有令人憤怒之處，但他們的過錯會有法律給予懲罰，媒體和公眾將添油加醋的事實強加于他們，對其個人而言是不公平的。不論最初的傳播者是希望通過媒體的放大效應更好地幫助弱者、解決問題，還是僅僅出于對“官二代”、“富二代”群體的固定成見，事實上都造成了對社會大眾情緒心理和價值判斷的嚴重誤導。

在網(wǎng)絡(luò)高度普及、微博快速發(fā)展、全民皆記者的時代，事件的傳播速度遠遠超過傳統(tǒng)的紙媒、這更要求媒體應該擔負起社會責任，傳遞真實、有益的信息，否則，可能會造成不良的社會影響甚至釀成惡果。

少用標簽，真實、客觀地報道事實，正確引導輿論

真實、客觀、公正地向公眾報道新聞，是新聞工作者的義務，也是我國新聞界一直以來秉承的準則。在網(wǎng)絡(luò)時代，信息泛濫，真假難辨，更需要媒體秉持新聞專業(yè)主義，不要用“標簽”新聞來追求轟動效應，刻意迎合受眾心理，要做到客觀公正、不偏不倚，承擔起把關(guān)人的社會責任，對事實進行辨別分析，避免以訛傳訛的現(xiàn)象，實現(xiàn)對輿論及時、正確的引導。

堅持真實性原則。新聞是新近發(fā)生的事實的報道。[1]事實是新聞的本源，是第一性的。真實性是新聞報道的生命，新聞報道必須完全反映真人真事，任何傳言、猜測、估摸地分析，未經(jīng)多方核查證實的信息，都不能成為新聞報道，這是新聞寫作的最基本要求。

新聞的真實性，包括兩個方面的含義：第一，作者所報道的事實，包括“五W”以及細節(jié)、數(shù)字、引語等，都必須完全準確無誤，不容許有任何差錯、虛構(gòu)或夸大、縮??；第二，對事實的說明、解釋，也應符合客觀事物的本來面目，不能有任何歪曲或掩飾。只有具備這兩方面的條件，新聞報道才經(jīng)得起時間的考驗與實踐的檢驗。[2]

毛澤東在研究革命問題時說“沒有調(diào)查就沒有發(fā)言權(quán)”，就是強調(diào)第一手資料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這個要求在新聞領(lǐng)域同樣適用，我們常說的“三分采訪，七分寫作”也是這個道理。只有全面、深入的采訪，才有可能得到最真實或最接近真實的材料和信息，基于這樣采訪基礎(chǔ)上的報道才是最真實或最接近真實的。如果說網(wǎng)民在網(wǎng)上七嘴八舌，各抒己見，稍有偏激情緒是情有可原的話，那么，承擔著向社會公眾傳遞信息的嚴肅的媒體，如報紙或網(wǎng)站的采編人員，把想象的“事實”寫入報道，拉進評論，就不得不引起重視了?！拔野质鞘虚L”這一不實說法的瘋傳，正是通過媒體報道而在網(wǎng)絡(luò)上發(fā)酵并引發(fā)廣泛關(guān)注的。

類似事件向新聞工作者敲響了警鐘：有時候親耳聽到的未必屬實，記者必須保持頭腦冷靜。對此，因報道戰(zhàn)地新聞而聞名的閭丘露薇在接受《中國青年報》采訪時說過如下的話：“你看到的就是真相嗎？很難說，需要反復問自己有沒有值得質(zhì)疑的地方。有一條關(guān)于雇傭軍的新聞我到現(xiàn)在一直沒有做，很多人都說卡扎菲雇了大量雇傭軍，甚至你會遇到好幾個人的手機里面有視頻，這個視頻里有被蒙上眼睛的被稱為雇傭軍的人，有政府官員簽字的支票。但我不敢做，除非找到這棟房子，找到這個人，不然視頻也可能是假的?！盵3]

所以，記者必須要保持鎮(zhèn)定，尤其是在遇到突發(fā)事件或公眾事件時，更要獨立思考，多采訪，深挖掘，確定的事實寫進報道，不確定的信息，即使更能吸引眼球也要舍棄，而不要人云亦云，或者為了制造噱頭而引用不實信息。

媒體報道堅持客觀公正原則，把握好“度”。度是質(zhì)和量的統(tǒng)一，是事物保持其質(zhì)和量的界限、幅度和范圍，超出了度，事物就會發(fā)生質(zhì)變。在實踐過程中，要掌握適度的原則，要學會把握分寸。新聞報道同樣要把握好度，什么該報道，什么不該報道，什么詞能用、什么詞不能用，用多大篇幅（時間段）報道，都屬于度的范疇。

堅持客觀報道，是把握好度的重要方法。新聞媒體應只做客觀報道，尤其是在輿論監(jiān)督性報道中，客觀報道事實，不發(fā)表帶有傾向性的評論或意見，以免誤導受眾，滋生紛擾。對此，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李希光教授也說過：“新聞工作者不是評論員（言論文章除外），不是裁判，更不是法官。你的任務就是冷靜地將新聞事件完整地記錄下來，進行客觀報道?！盵4]

在“我爸是市長”等熱點新聞事件的傳播過程中，都或多或少地走樣，偏離事實，導致了非理性的輿論導向。究其原因，除了因掌握事實不足之外，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就是記者和媒體在報道時帶有一定的傾向性，沒有把握好新聞報道的“度”。

本該在第一時間向公眾呈現(xiàn)的事實真相，卻由于媒體的偏聽偏信，過度渲染，不客觀報道而被淹沒在誤導的輿論中，當事人也受到了本可避免的傷害，這樣的錯誤應當引起業(yè)界的反思。媒體應當明確自身承擔的社會責任，報道社會熱點事件、進行輿論監(jiān)督是其不可推卸的責任，但一定要做到實事求是，把握好適度原則，站在客觀的立場上，進行理性的輿論引導。

[本文為2007年度河南省教育廳人文社科項目“和諧社會與網(wǎng)絡(luò)傳播問題研究”（2007-GH-028）的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1]李良榮.新聞學概論[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25.

[2]金炳華主編.新聞工作者必讀[M].上海：文匯出版社，2001：317.

[3]中國青年報，2011-10-13（A11）.

[4]牟國志.把握好民生新聞報道的“度”[J].當代傳播，2007（3）.

（嚴勵為河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孫聰利為河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2010級新聞學碩士生）

編校：張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