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蕾

（商丘職業(yè)技術學院 河南商丘 476000）

論茅盾對《小說月報》的改革

溫蕾

（商丘職業(yè)技術學院 河南商丘 476000）

上世紀20年代初，茅盾成功改革了《小說月報》，使之成為中國期刊史上第一本真正意義上的文學期刊和新文學的主陣地。筆者主要探討了其改革《小說月報》的三方面特點：建立一套系統(tǒng)性的運作模式；強烈的讀者意識；“想象‘現(xiàn)代性’”的編輯立場。探討這些，會讓我們更深入地了解那段歷史。

茅盾；改革；《小說月報》

上世紀20年代初，青年茅盾憑借自己的智慧和膽略，成功地改革了《小說月報》，使之成為中國期刊史上第一本真正意義上的文學期刊和新文學的主陣地，對推動我國文學期刊由近代向現(xiàn)代轉變做出了重要貢獻。無疑，這也是茅盾編輯出版人生中光輝的一頁。但在具體研究中，我們會發(fā)現(xiàn)改革中積極、消極的因素是并存的，探討這些，會讓我們更深入地了解那段歷史。接下來筆者探討一下茅盾在改革《小說月報》中的三方面特點。

一、建立一套系統(tǒng)性的運作模式

當時國內文壇總的狀況是：理論上仍處于朦朧狀態(tài)；創(chuàng)作上有了點實績，但處于自發(fā)的狀態(tài)；翻譯上一直處于盲目無序的狀態(tài)；評論和欣賞還是空白。但不管怎樣，文學革命也已經(jīng)從一般社會革新運動中突出出來而形成了獨立的一支。就是在這種形勢下，茅盾自覺地擔負起了開拓文學革命新局面的歷史使命。他以一個文學的專家和編輯的內行，以《小說月報》為陣地，把創(chuàng)造新文學的目標規(guī)劃成一個可供建構的行動方案。評論、翻譯、創(chuàng)作、欣賞四個方面構成新文學工程母系統(tǒng)的四個子系統(tǒng)，以編輯系統(tǒng)進行調控，促進各個子系統(tǒng)為母系統(tǒng)形成合理的運行。茅盾的《〈小說月報〉改革宣言》從《一年來的感想與明年的計劃》以及所有編輯活動，都體現(xiàn)出了茅盾的這種對新文學建構的運籌帷幄。茅盾主編的《小說月報》進行的是新文學革命的開拓性工作，特別是治理了盲目混亂的文壇局面，便新文學進入了有序的建設時期。改革后的《小說月報》不但順應了時代潮流，而且還走在了時代的前面。它以其塑造新文學觀念和向舊文學觀進行挑戰(zhàn)的特色，成為了新文學革命的先鋒。所以，葉子銘先生說：“一九二一年由茅盾主持進行的《小說月報》的全面革新，在早期新文學運動史上，算得上是一件大事?！?/p>

茅盾在主編《小說月報》的兩年時間里，不但獨自承擔了刊物的所有編務，還親自撰寫和翻譯了許多文章、作品；不但出了正刊，還出了許多期增刊和專號。我們可以想象得出茅盾主編這份月報該有多么忙碌。如果沒有敬業(yè)的精神，恐怕是難以勝任這么繁忙的工作的。茅盾在《小說月報》上，還特辟有“雜載”、“海外文壇消息”、“通信”、“讀者文壇”、“最后一頁”欄目，充分發(fā)揮雜志的中介作用，使讀者、作者、編者三方及時溝通，互相促進。不僅如此，茅盾還常借助報紙或進行有關《小說月報》的論評介紹或進行有關文學的爭鳴，以吸引人們的注意力。茅盾就是這樣集文學的專家和編輯的內行于一身.以自己作為主編的文學活動，形成雜志編輯的運作系統(tǒng)，以刊物為中介，聯(lián)結作者系統(tǒng)和讀者系統(tǒng)，使三個系統(tǒng)都服務于創(chuàng)造新文學的總目標。由于茅盾能夠調動多種手段進行信息的及時構通和傳播，因此，國內文壇的論爭在《小說月報》里有及時的反映，海外文壇動態(tài)，這里也有專載。新理論、新方法、新譯著、新作者，均在這里得以發(fā)表和扶植。甚至對《小說月報》編輯方面的批評、建議，也可以在這里發(fā)表。就這樣，《小說月報》建立起了一套系統(tǒng)性的運作模式，使其在中國新文學方面做出了卓越貢獻，樹立了權威，成為了新文學建設的重要園地。

二、強烈的讀者意識

茅盾主編并成功地改革《小說月報》，其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筆者認為，強烈的讀者意識是其改革成功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所謂讀者意識，是指作者在寫作時，自覺地把讀者的要求和權益納入自己的寫作思考中去。作為作者和編者的茅盾，他深知讀者意識的有無，對于一位作家能否寫出成功的作品，編輯家能否編輯出富有個性特色的刊物有著極其重要的影響。

作者、編輯、讀者是辦好刊物的三駕馬車，缺一不可?！耙粋€文化市場之形成，不能光有作家而無出版家，進一步，又不能說與讀者無關。”讀者既是文章寫作主體的受體，又是編輯服務的對象，作者的文章和編輯的出版物，其文化價值只有通過讀者的閱讀接受過程來實現(xiàn)。離開了讀者，其社會文化效益也就無從實現(xiàn)失去了讀者，《小說月報》的改革也就會成為鏡中之花。鑒于以上情況，茅盾確立了以讀者為中心的改革指導思想，并付諸實踐。

《小說月報》的改革先從編輯觀念下手。以讀者為中心的編輯理念，使他改以作者為主的編輯思維模式為以編輯為主的思維方式，也即編輯選什么題，作者就寫什么稿的新型編輯方法。值得注意的是，以編輯為主的思維方式是建立在以讀者為中心這一基礎之上的。因為讀者是編輯的服務對象，編輯對刊物欄目或論題的確定，形式與內容的改變，必須順應新文學發(fā)展潮流，以滿足讀者對刊物的要求為前提。因此，由原先的以作者為中心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以讀者為中心的編輯思維方式，是茅盾自覺地將讀者意識納人編輯主體意識的一項創(chuàng)舉。

這項改革的顯著特點是以讀者為中心，創(chuàng)造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新形式、新內容。在《小說月報》第11卷第12期刊登的啟事中，我們看到“小說月報自第十二卷第一號起。刷新內容。減少定價。每期并附精印西洋名家畫多幅。特請對于繪畫藝術極有研究之人揀選材料詳加說明。以為詳細介紹西洋美術之初步。出版期提前為每月十號。定價減為二角。頁數(shù)仍舊。材料加多。以副愛讀本刊諸君惠顧之雅意”。這雖然是茅盾為招攬讀者而推出的具有商業(yè)經(jīng)營性的招數(shù)，但也可看出他對培養(yǎng)和爭取新讀者群的重視程度。接著他在《<小說月報>改革宣言》中提出的辦刊宗旨和所設置的論評、創(chuàng)作、譯叢等主要專欄，以及特載、雜載如“海外文壇消息”、“書評”等以輸送文學知識與文學信息為主的輔助欄目，都是在以讀者為中心的編輯理念指導下形成的?！缎≌f月報》以嶄新的內容和形式面向讀者，從而對新讀者群產(chǎn)生了較強的刺激力和吸引力。強烈的讀者意識是茅盾成功改革《小說月報》的重要原因。

三、“想象‘現(xiàn)代性’”的編輯立場

作為革新后的《小說月報》的第一任主編，茅盾開風氣之先，基本奠定了后來《小說月報》的基本格局，而且也基本上設定了《小說月報》后來之所以被稱為“現(xiàn)代文學期刊”的一系列特性。茅盾作為刊物“現(xiàn)代性”得以呈現(xiàn)的編輯個案的意味是相當充分的，因而其本人也就成為我們探究“現(xiàn)代性”的一個有代表性的編輯個案。

任何刊物編輯在接手刊物的時候，顯然都已確定了自己的編輯立場。而這種立場的建立，當然是與編輯者對當時的讀者市場的了解與定位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對于茅盾這樣明顯具有“五四”新式知識分子特征的編輯來說，編輯《小說月報》的時候，其對讀者市場的重視顯然遠遠超過了他的前輩，特設“通信”欄，搞讀者征文，大做吸引讀者參與的各種廣告等等，無不顯示了讀者在其心目中的分量。

按照陳建華的說法，這種對讀者市場的重視，顯然是與陳獨秀、李大釗這一代新式知識分子對于讀者的理想化想象聯(lián)系在一起的：“陳、李所認同的‘民眾’是一種烏托邦的指符，是對世界革命的向往，也是對現(xiàn)存制度的挑戰(zhàn)；在搜尋‘民眾’的過程中展示了他們?yōu)槲磥頎奚牡赖吕硐牒椭罔T意識形態(tài)的英雄人格。”作為一種未來國民的象征物，理想讀者被不容質疑地賦予了文明、睿智、不滿現(xiàn)實又渴望新知等特質。他們既是國家民族現(xiàn)代性的創(chuàng)造者，同時又是“現(xiàn)代性”的最好體現(xiàn)。這種先驗性的想象決定了“五四”知識分子，通常會把“啟蒙”特別是文學啟蒙當作通往理想讀者（國民），也就是通往“現(xiàn)代國家”的有效途徑之一。

不言而喻，在啟蒙文學觀里，西方式的“現(xiàn)代性”被不容置疑地當作了一個國家或民族發(fā)展的最終價值歸宿，而文學則被看作是通往這一歸宿的最好的方式。不發(fā)達國家的知識分子一般認為，西方式的“現(xiàn)代性”是指以進步論為核心的歷史時間觀念：現(xiàn)代性（modemity）一詞是一個內涵繁復的西方概念。只有一點非常明確，即現(xiàn)代性概念首先是一種時間意識，或者說是一種直線向前、不可重復的歷史時間意識，一種與循環(huán)的、輪回的或者神話式的時間認識框架完全相反的歷史觀。站在這樣的線形現(xiàn)代性立場上，很容易激發(fā)起來的是不發(fā)達國家對先進國家的一種比附心理，一種以西方發(fā)展為范本依據(jù)的追趕或超越欲望。可以說，對于大多數(shù)不發(fā)達國家的知識分子來說，其本土的“現(xiàn)代性”目標與西方式的“現(xiàn)代性”基本上是合而為一的。而要實現(xiàn)這一切，當然是要落實在啟蒙文學所能塑造出的現(xiàn)代國民的身上的。茅盾接手《小說月報》時的編輯觀念，一言以蔽之，也正是這種企圖完成中西合璧“現(xiàn)代性”使命的啟蒙文學觀念：介紹西洋文學的目的，一半是欲介紹他們的文學藝術，一半也是欲介紹世界的現(xiàn)代思想，而且這應是更主要的目的。

很明顯，在茅盾的心目中，為塑造理想的讀者（國民）考慮，中國新文學應該自覺地向“介紹世界的現(xiàn)代思想”這一宏大目標靠攏，為此，新文學就應該以西方文學歷程為學習摹本，亦步亦趨地來規(guī)劃自己的發(fā)展軌跡。這樣的話，他所設計的新文學就蟄伏在了進化論的陰影之下，似乎中國新文學的現(xiàn)代性就是向讀者傳達世界現(xiàn)代思想，這樣才是與世界文學同步，似乎實現(xiàn)了文學的現(xiàn)代性，國民、國家的現(xiàn)代性就指日可待。茅盾曾說：我們相信文學不僅是供給煩悶的人們去解悶，逃避現(xiàn)實的人們去陶醉；文學是有激勵人心的積極性的。尤其在我們這時代，我們希望文學能夠擔當起喚醒民眾而給他們力量的重大責任。

就因為把自己的邏輯前提建立在民眾肯定能覺醒上，因此喚醒民眾自然就成了啟蒙文學的首要目標。為了證實這一點，茅盾還旁征博引，列舉了19世紀的俄國、匈牙利文學等一系列論據(jù)，來證明在那些國情與中國相似的國度里，“文學之趨向政治的與社會的，不是漫無目的的”。理想讀者的定位因而也影響到了文學者自身的定位：“文學屬于人（即著作家）的觀念，現(xiàn)在是成過去的了；文學不是作者主觀的東西，不是一個人的，不是高興時的游戲或失意時的消遣?！膶W者只可把自身來就文學的范圍，不能隨自己的喜悅來支配文學了。文學者表示的人生應該是全人類的生活，用藝術的手段表現(xiàn)出來，沒有一毫私心不存一些主觀?！痹诶硐胱x者的壓力之下，文學者就與文學一起被納入到了茅盾的文學啟蒙體系中，文學者某種意義上就應該自覺成為連接文學與社會、民眾的有效橋梁，其個人性的方面由于與其使命相悖，自然就受到了茅盾啟蒙文學觀念的排斥。由此種種規(guī)定，同樣排斥個人性的明顯具有啟蒙色彩的自然主義就成為其文學觀念的基本內容。

“不論新派舊派小說，就描寫方法而言，他們缺乏客觀的態(tài)度，就采取題材而言，他們缺了目的?！矣X得自然主義恰巧可以補救這兩個弱點。”由于自然主義從其基本立場上看是直面現(xiàn)實的；其書寫對象又主要是病態(tài)的社會與人生；主要技巧強調客觀、冷靜，因此，最能直接而不變形地達成讀者與作者之間的有效溝通，對于一個將文學當作改良社會與人生的啟蒙主義者來說，它當然是不二之選擇。從基本的文學立場到具體的文學創(chuàng)作方法的選擇，茅盾編輯觀念的方方面面，無不流露出理想讀者的影子，甚至可以說，這一整套啟蒙文學方案都是為理想讀者準備的。然而，無論是從中國當時的國情還是從《小說月報》的實際讀者群落來看，這樣的理想讀者其實并不是一種客觀存在，而更多是一種未來的指向。因而，從其在茅盾編輯觀念中所起的基石或支撐作用來看，可以發(fā)現(xiàn)，茅盾的具有“現(xiàn)代性”意義的編輯觀念實際上只是一種想象而已?；蛘哒f，這一時期的《小說月報》所代表的落后國家的“現(xiàn)代性”歷程其實始終只是對西方式“現(xiàn)代性”的一種想象，兩者之間永遠不可能重合。

1920年《小說月報》的改革，作為一道分水嶺，將這份長達22年的大型文學雜志在中國近現(xiàn)代小說史、學術史和文化史上分成了截然不同的兩段，它們分別代表了那個時代以叫“舊”和“新”命名的兩種性質截然不同的文學形態(tài)，這其中“新”對“舊”的超越，茅盾是功不可沒的，茅盾也是值得懷念的，他改革《小說月報》的膽識和魄力更值得我們學習。

[1]夏志清.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M].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

[2]陳平原.觸摸歷史與進入五四[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3]洪子誠.文學與歷史敘述[M].河南大學出版社，2005.

On the reform of Mao Dun to The Short Story Magazine

at the beginning of 1920s, Mao Dun successfully reformed The Short Story Magazine and made it the first literature periodical in the real sense and the main battlefield of new literary in the history of China’s periodicals. Three features of the reform are discussed in this paper: setting up a series of systemic operation model; strong reader sense and editor’s standpoint by imaging modernity. Through discussing the above, we can deeply understand the history about it.

Mao Dun; reform; The Short Story Magazin

溫蕾（1979-），女，河南伊川人，文學碩士，商丘職業(yè)技術學院講師，主要從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

2010-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