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柯妮

(深圳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圖書館,廣東深圳 518055)

語氣隱喻的文體功能
——以《雷雨》為例的認(rèn)知文體分析

陳柯妮

(深圳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圖書館,廣東深圳 518055)

在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xué)框架內(nèi),輔之以言語行為學(xué)說,探討了《雷雨》中疑問語氣構(gòu)成的語氣隱喻的文體功能。認(rèn)為劇中疑問語氣構(gòu)成的語氣隱喻主要表達(dá)祈使語氣中的命令、請求功能以及陳述語氣中的指責(zé)功能。這類語氣隱喻有禮貌傾向,但當(dāng)疑問語氣傳達(dá)指責(zé)意義時,語氣隱喻往往具有譏諷意味。此外,這類隱喻還反映了戲劇人物之間的權(quán)勢關(guān)系。

語氣隱喻;疑問語氣;《雷雨》;文體功能

一、關(guān)于語氣隱喻

在M.A.K.Halliday的語言理論中,語氣(Mood)系統(tǒng)指依賴語法結(jié)構(gòu)的變化來表達(dá)語言功能的語法系統(tǒng),與言語功能,即人們使用語言的目的密切相關(guān)。通常情況下,語氣與言語功能相匹配,即陳述語氣(declarative mood)敘述事實,疑問語氣(interrogative)提出問題,祈使語氣(imperative)發(fā)出命令或請求。但在某些情形下,由于各種原因,兩者也可能不匹配。前者被Halliday稱之為一致式(congruent form),后者為隱喻式(metaphorical form)[1]。語氣隱喻與間接言語行為有密切聯(lián)系。Searle[2]將間接語言定義為“通過實施另一種言語行為來間接地實施某一種言語行為”,其中一個為說話人的真正意圖,另一個為說話人為了表達(dá)真正意圖而實施的另一種言外行為。Searle[3]稱前者為首要言語行為(primary illocutionary act,PIA),后者為次要言語行為(secondary illocutionary act,SIA)。本文主要關(guān)注疑問語氣構(gòu)成的各種隱喻。

疑問語氣的基本功能是索求信息。當(dāng)交際涉及的不是信息而是物品或服務(wù)(goods/service),或者發(fā)問者提出的并非“真提問”(sincere questions),而仍然使用疑問語氣時,便產(chǎn)生了語氣隱喻。提問有真?zhèn)沃帧reen[4]將“真提問”定義為:提問者希望得到某些信息,而且相信聽話人可以提供這些信息。否則,便是偽提問。真提問是疑問語氣的一致式,而偽提問是疑問的隱喻式。Tsui[5]進(jìn)一步提出了提問的六個語用前提(pragmatic presupposition),其中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前提便是“說話人不掌握信息,并且真誠希望得到信息”。所謂說話者不掌握的、向聽話人索取的信息,正是Labov[6]所說的“B事件”。Labov將兩人會話時A知道而B不知道的事件稱為A事件,B知道而A不知道的為B事件,雙方都知道的為AB事件。顯然,只有涉及B事件的才是真提問,其余的都是偽提問,都是疑問的語氣隱喻。一般而言,疑問語氣構(gòu)成的語氣隱喻,提問為比較禮貌的SIA,其真實意圖(請求、指責(zé)等)為PIA。以禮貌之言行不禮貌之為,這是大部分語氣隱喻產(chǎn)生的動因(motivation)。

語氣屬人際功能范疇。Halliday[7]曾指出,語言的人際功能既可反映外在的人際間的交互行為,也可表示內(nèi)在的人物性格。本研究也旨在驗證這一論斷在漢語中的適用性。

二、文本描述與討論

我們發(fā)現(xiàn),《雷雨》中疑問語氣構(gòu)成的隱喻主要表示祈使語氣中的命令和請求以及陳述語氣中的指責(zé)。

1.疑問語氣表示命令

例1 周樸園:為什么不拿來?

魯四鳳:(看蘩漪,不說話)[7]

這是主仆兩人在談?wù)撝苻冷舻乃?。“為什么不拿?”盡管在語法形式上為疑問語氣,字面意義也是探詢四鳳沒有將藥拿來的原因,但實際上它不是一個“真提問”。因為提問者周樸園并不是真正想得到關(guān)于為何藥不在現(xiàn)場原因的信息,而是在向四鳳發(fā)出指令,要她“立刻將藥端來”。

這是探詢信息為SIA、實施端藥指令為PIA的間接指令。間接指令的研究是間接語言中最引人注目的,這是因為,人們最需要間接實施的言語行為就是指令。原因很顯然,在想讓別人為自己做事時,最好講禮貌。而提問比命令更禮貌。按照Leech[8]的劃分,提問屬于合作類(collaborative)言語行為,以交換信息為主,談不上哪方受損(cost)或受益(benefit),而命令屬于“本質(zhì)上不禮貌的競爭類(competitive)言語行為”,往往使說話者受益,聽話者受損。

2.疑問語氣表示請求

疑問語氣表征祈使類語氣隱喻的另一種形式是由疑問語氣表達(dá)請求。請求與命令的相同之處在于兩者不但都要求受話者的言語回應(yīng)(信息),還期待行動回應(yīng)(服務(wù))。兩者區(qū)別是前者沒有強(qiáng)制性,而后者有強(qiáng)迫性,前者給予受話者照辦或不照辦的選擇,而后者沒有。請看下例:

例2 魯四鳳:那您不是一塊兩塊都要走了么?喝了!賭了!

魯貴:(笑。掩飾自己)你看,你看,你又那樣。急,急,急什么?[7]28

魯貴的“急什么?”并不是在詢問魯四鳳為什么著急、生氣,而是在請求她不要生氣。因為魯四鳳上火的原因?qū)儆陔p方都知道的AB信息,即魯貴生活極不檢點,時常負(fù)債。這個話步中提問的語用前提不存在,倒是基本具備了請求的4個條件[9]:為了某個目的Y,應(yīng)該做X;B有能力做X; B有義務(wù)做X;A有權(quán)叫B做X。首先,生氣不利于健康,也有礙于交流,所以,應(yīng)該停止生氣,魯四鳳可以也應(yīng)該做到不生氣;其次,作為父親,魯貴有權(quán)力叫女兒不要生氣。請求盡管與命令同屬本質(zhì)上不禮貌的競爭性言語行為,兩者都要求聽話者的行動回應(yīng),但它與命令仍有不同。除了請求給予聽話人一定回旋余地、強(qiáng)制性遜于命令之外,請求的受惠者往往是聽話者,或者也包括聽話者,而命令的結(jié)果往往是說者受惠,聽者受損。魯貴的這個話步是在懇求魯四鳳不要著急,他臉上的笑容與他的言語行為一致,就是要息事寧人,所以,無所謂強(qiáng)制作用,魯四鳳可以照辦,也可不理。當(dāng)然,魯貴不想開罪魯四鳳,把局面鬧僵,那樣會影響他借錢,這個請求完全是他的權(quán)宜之計,他本人是當(dāng)然的受惠者。但對四鳳也有益處:保全面子,免受肝火之損。

3.疑問語氣表示指責(zé)

指責(zé)是一種在交際中一般要避免的面子威脅行為。正因為如此,指責(zé)經(jīng)常以語氣隱喻形式間接出現(xiàn)。我們發(fā)現(xiàn),疑問語氣表現(xiàn)陳述語氣中指責(zé)的情形要遠(yuǎn)多于疑問語氣的其他隱喻形式。下面魯貴與魯四鳳的對話中,兩個話輪(turn)都含有通過疑問式表達(dá)的指責(zé)。

例3 魯貴:哼,(罵得高興了)誰知道哪個王八蛋養(yǎng)的兒子。

魯四鳳:哥哥哪點對不起您,您這樣罵他干什么?[7]18

他們談?wù)摰膶ο鬄轸敶蠛?。兩個話輪都沒有滿足提問的第一個前提,即說話者希望從聽話者那兒得到涉及問題的信息,所以,它們就不可能是真提問。稍具漢語常識的人都知道,盡管魯貴的話輪以疑問式出現(xiàn),但他根本不是在詢問誰是魯大海的親生父親,而是意在揭露魯大海卑賤的出身。四鳳充分理解了魯貴的話語含義,所以,她回敬的話輪包含兩個話步,都是對指責(zé)的全盤否認(rèn),與指責(zé)言語行為及其發(fā)話者的初衷相悖。而且,以牙還牙,也是疑問式掩蓋下的指責(zé)。她不是要求得到哥哥哪點對不起父親、魯貴為何罵她哥的信息,而是在否定她父親辱罵她哥的行為。

三、結(jié) 語

通過考察《雷雨》中疑問語氣構(gòu)成的語氣隱喻,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源于疑問語氣的隱喻實施了祈使和陳述功能,其中,尤以疑問語氣表示命令和請求為眾、以疑問語氣實施指責(zé)為甚。這類語氣隱喻的使用表現(xiàn)了劇中人物避免面子威脅行為、尋求合作的禮貌策略,但當(dāng)疑問語氣傳達(dá)指責(zé)意義時,語氣隱喻可能具有譏諷意味。這種語氣隱喻的使用透露了許多戲劇人物個性信息,同時,也反映了戲劇人物之間的權(quán)勢關(guān)系。

[1]Halliday M A K.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 [M].London:Edward Arnold,1994:321.

[2]Searle J R.Indirect speech acts[M]∥In Cole,P.&J.L. Morgan(eds.),Syntax and Semantics.Vol.3:Speech Acts. New York:Academic Press,1975:68.

[3]Searle J R.Speech Acts:An Essay in the Philosophy of Language[M].Cambridge:CUP,1979:34.

[4]GreeNG M.Pragmatics and Natural Language Understanding [M].New York:Laurence Erlbaum,1989:46.

[5]Tsui A B.M Sequencing rules and coherence in discourse[J]. Journal of Pragmatics,1991,15(2):119.

[6]LabovW.SociolinguisticPatterns[M].Philadelphia: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2:124.

[7]曹禺.雷雨(漢英對照)[M].王佐良,Barnes,譯.北京:外文出版社,2003.

[8]LeechG N.Principles ofPragmatics[M].London: Longman,1983:174-86.

[9]Labov W,Fanshel D.Therapeutic Discourse[M].New York:Academic Press,1977:23.

The Stylistic Functions of Mood Metaphors——Cognition Stylistic Analysis inThunderstorm

CHEN Ke-ni
(Library,Shenzhen Polytechnic Institute,Shenzhen 518055,China)

Within the framework of 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 and with the assistance of Speech Act notion,the mood metaphors formed by a series of interrogative sentences in modern Chinese dramaThunderstormare discussed.It is found that such mood metaphors coming from the drama’s interrogative mood have three main functions:the function of order and request in imperative mood,as well as the function of criticism in declarative mood.Such metaphors are politely oriented,but contain ironical implications when criticizing others.Besides,it is also pointed out that as a kind of interpersonal metaphors,they are good at revealing the power relationships among characters of the play.

mood metaphor;interrogative metaphor;Thunderstorm;stylistic function

H 030

A

1008-3863(2011)05-0040-03

2011-03-30

廣東省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規(guī)劃項目(09K-05)。

陳柯妮(1973-),女,廣東深圳人,深圳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助理研究員,碩士。

【責(zé)任編輯 祝 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