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現(xiàn)麗

從民國家譜看家族觀念的變遷

李現(xiàn)麗

民國社會的激蕩沖突使人們的家族觀念出現(xiàn)了紛繁駁雜的局面，這是社會各階層大分化的表現(xiàn)與反映，既引發(fā)了社會上的爭論也影響了民國年間編撰的家譜。以此時的家譜為例,分析了民國家族觀念的變遷。

民國家譜；家族觀念；家族組織

所謂家族，亦名宗族，是一種以血緣關系為基礎、由家庭房派結成的親緣集團或社會群體單位。筆者在翻閱了大量資料的基礎上，發(fā)現(xiàn)從家譜角度出發(fā)研究家族觀念的論著很少，相對薄弱。盡管梁洪生曾著文考察了江西清末民初的譜牒中譜論反映出的社會新思潮對修譜者的影響，說明家族層面上反映出來的文化變遷，探討族譜與清末民初的社會文化之間的關系［1］。但是，對家族觀念研究很少。筆者主要以民國年間的幾部家譜為中心來分析民國家族觀念的變遷。

一、家族的歷史變遷

家族作為一種血緣組織，它是依據(jù)一定的原則組織起來并開展活動的。中國是一個家族傳統(tǒng)濃厚的國家。歷代王朝借助家庭倫理、家族制度及“三綱五?！钡牡赖陆袒瘜嵭猩鐣刂?。文明社會伊始，家族就開始存在，經過幾千年的積累，其組織不斷成熟和發(fā)展，到了民國，發(fā)展到幾乎每家每戶都有記載本族子孫世系傳承之書的家譜、祭祖的圣地——祠堂、規(guī)定家族成員活動的族規(guī)、家族活動的經濟基礎——族產及家族內外利益的代表——族長，族長常掌有生殺予奪的大權。在嚴密的組織下，人們只知道有家法族規(guī)，而不知道有法律，國家民族觀念更是十分淡薄。這種思想在近代遭到了嚴重的批判，辛亥革命前后掀起了對封建家族觀念的嚴重批判，“家族革命”、“祖宗革命”、“婚姻革命”……要求徹底破除家族觀念，這在人們心中引起激蕩。但由于長期以來的宗法社會統(tǒng)治，人們頭腦中的家族觀念還是根深蒂固的。研究表明，在20世紀上半葉，家族組織在鄉(xiāng)村不同地區(qū)依然存在，有的甚至保護著相當完整的組織形態(tài)，家譜、族祠、族規(guī)、族田及族長等一應俱全，不少時候，國家依靠家族對社會進行治理。而近代社會動蕩不安，家族組織在團結家族成員共同抵抗外來騷擾、入侵等方面有著巨大的凝聚作用，因而就賦予了家族以新的內容。這些變化也在民國年間重撰修的家譜中得到反映。

二、民國的家譜變遷

（一）家族觀念變遷

民國時期所編撰的家譜，家族觀念出現(xiàn)了不少新的變化。如《鎮(zhèn)海大楓林徐氏宗譜》卷首的譜序曰：“吾族自居鎮(zhèn)海，緜歷世紀而家乘闕如，無以廣敬宗收族之誼，用為感喟……使有譜牒可征，則千載猶昨日，四海猶比鄰，聲應氣求，休戚與共。宗族之盛，固將赫奕當世，雖因以為民國族主義之始基，猶反掌耳，此一事也，譜牒之體于男率詳，于女率略，而于婦所自出與女子所歸，敘述尤簡，曰男尊女卑，蓋從人者也，曰此吾一姓之載籍，無取他人相慁，不知文伯孟氏之親，伯宗梁鴻之婦豈徒以從人為貴，劉范世婚而舊好以篤秦晉為匹，而邦交以敦，又豈以寡助相尚，是其影響所至，小之則一人一家賴焉，大之則一族一國賴焉，又安可囿夫夙昔之見龂龂于男女人已之辨乎。此又一事也，是編于男女人己之見固已，去除惟恐弗盡，然為見聞所限，所得接于耳目而筆之于書者，僅此十世數(shù)十百人而止，果能以是區(qū)區(qū)者。樹為始基，廓而大之，推宗族而進于所謂國族，則敬宗收族之效，于是乎閎矣。此則先君子欲言而未及言。敬為吾伯叔兄弟告焉。謹為序”我們看到譜敘者在女子問題上還比較保守，但是在家族觀念上，認為“樹為始基，廓而大之，推宗族而進于所謂國族，則敬宗收族之效，于是乎閎矣?！睂㈤L久提倡的敬宗收族附以新意即推廣而為國族，不再是以前的一家一族的家本位思想了，開始關注國家，將家族與國家聯(lián)系起來。雖然此處基調重點還在家族，重在敬宗收族，但大部分人士已經認識到，隨著社會變遷，單純講宗族已經不合時宜了。

《毘陵童氏宗譜》卷首序言開頭提出宗族為御辱時代有適應性之組織，民族堅撓多來自于宗族團體的凝聚力，“宗社社會為御辱時代有適應形之組織?？箲?zhàn)勝利雖曰得道多助，實由我民族有不屈不撓再接再厲之持久性，實由我民族有搏殺成塔喋血粲花之堅韌性，其潛在力量胥有賴于宗族團體，內若昭穆文子文孫深明大義，則不能保持一族之悠久歷史，綱張目舉纙羅清疏，某也忠某也義，爭取一族之光榮，繼繼繩繩而不替，且更發(fā)揚而光大之，則譜乘尚矣?！睂⒖谷諔?zhàn)爭的勝利與宗族團結緊密聯(lián)系起來，將民族的堅撓與宗族團體的凝聚力堅固聯(lián)系起來，指出正是由于宗族的教化作用，內部綱張目舉纙饠清疏，團結力強，才使得整個團體具有超強的凝聚力，中華民族也因而緊密團結起來。

北方地區(qū)相對落后，但有的家族也積極求進，如河南的陳氏家族在民國元年重修家譜時作序曰：“夫推廣宗支乃親親之要義，在瑞亭熙公二公豈不久知其所以起點于權寨者，非徒詳所自出，實因昭穆世系，至是始闋耳。余賡而續(xù)之，亦猶行古之道也，且編中雜志一類征引廣博，稍可關聯(lián)，悉于載錄，尚何有畛域于其間乎，若充類言之，不惟系出潁川來自洪洞者均可聯(lián)為同宗，即全國四百兆同胞之說余固絕對承認也。黃炎苗裔審殖大陸，追溯厥始條非同源，而況為一家一姓哉！際此全球大同時代，社交日繁，洞非昔比，人類道德尤宜研究，吾愿覽斯乘者，推睦族之心，行博愛之實，持以毅力，濟以熱誠，積而久之，庶大國主義亦必有彌漫磅礴之一日，若徒知有個人而不知有團體，知有宗族而不知有國家，幾何不為歐西文明之民族所竊笑也?！毙蜓灾胁粌H提出了國家，還提出了全球世界，視野很是宏大。在后面提到要由睦族之心而推行博愛之實，這在千百年來單純講孝悌，三綱五常，家族本位等小的家族主義觀念來說不啻為一大進步，作序者更甚言：“若徒知有個人而不知有團體，知有宗族而不知有國家，幾何不為歐西文明之民族所竊笑也?！眰€人—團體、宗族—國家、歐西文明之民族等概念觀念都出現(xiàn)了，這在相對來說比較落后的北方來說，的確為一大進步。

（二）家族組織變遷

民國時期，不僅人們的家族觀念發(fā)生了很大的變革，而且與之相適應，家族組織也有了很大的進步，出現(xiàn)了族會、議事會等具有現(xiàn)代氣息的組織，如《余姚道塘曹氏續(xù)譜》中專設會議録一目，中間詳細記載了譜局召開的幾次會議?！对街萑钍献遄V》的組織一目中，有阮宗祠議事執(zhí)行二部章程，詳細規(guī)定了阮氏宗祠議事執(zhí)行的組織章程，范圍等等。上海地區(qū)得風氣之先，很早就籌備了族會，而且組織比較先進。如《上海曹氏族譜》中，專門列《族會的緣起》介紹了大體過程：上海諸事得風氣之先……冬十月實行地方自治，邑王氏朱氏師仿其意集族人為族會，從事家族立憲。宣統(tǒng)元年十月，潤甫公于宗祠崇孝堂先后兩次集族眾，決議仿行，擬具簡章，十一月朔冬至祠祭，族眾聚通過簡章，公舉職員正式成立。民國七年七月，由臨時大會公決，添舉契券保管員，十三年六月復由臨時大會修改簡章，通過施行規(guī)則，添舉職員分任諸務，相沿至今，爰述其涯如右。后面詳細介紹了譙國族會簡章和行事章程，其宗旨、定名、職員、選舉權、會期、任期等，以及譙國族會施行規(guī)則，分開會、議長、經理、會計、庶務、文牘、旁聽、附則幾章都有詳細規(guī)定，甚是詳盡，處處透露著西方的民主色彩，相比傳統(tǒng)、封閉和固守的家族組織是一大進步

三、結語

總之,民國時期的家族觀念發(fā)生了重大變化，不再僅僅囿于家族本位主義，而是開始和民族、國家、甚至世界聯(lián)系起來，家族組織也逐漸由專治的族老形式向議會制和族會制等形式變革.長期以來，人們認為中國封建社會是 “以一家一族為本位者也”，“舍家族制度外無他物”，因而造成了只“有族民資格而無市民（公民）資格”的狀況［2］。孫中山在分析家族制度的危害的時候也認為，中國人只有家族主義和宗族主義，沒有國族主義（即民族主義），這很不利于中國社會的發(fā)展。到了民國時期，隨著社會發(fā)展，中外的沖突交流和新式教育的推廣，人們開始逐步跨出家族主義的桎梏，將家族、民族、國家等緊密聯(lián)系起來，這反映了人們家族觀念的進步。同時，具有西方氣息的議會或族會組織出現(xiàn)，民主平等、投票決定等，都使家族組織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家族觀念的進步和家族組織的逐步民主化等，從不同方面反映了人們家族觀念的變革。雖然這些還只是微小的，而且很多還是在家族觀念的基礎上產生的，但對比以前那種純粹的“家族本位主義”還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1]梁洪生.辛亥前后江西譜論與社會變遷:讀譜筆記三則[M]//中國社會歷史評論:第2卷.天津古籍出版社，2000.

[2]徐揚杰.家族制度與前期封建社會[M].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167.

K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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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1）17-0133-02

李現(xiàn)麗（1982-），女，河南獲嘉人，碩士，黃河水利職業(yè)技術學院（河南開封475003）外語系助教，從事中國近現(xiàn)代史研究。

2011-0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