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可愨

中國古典音樂鑒賞教學(xué)的電化教育探索思路

郭可愨

古代音樂題材的詩歌，將音樂作品轉(zhuǎn)化為另類審美意象，比類聯(lián)想，由此及彼，使得今人能獲得比僅僅聽音樂還要豐富的審美愉悅。教師利用這些審美意象，制作電子課件，可超越音樂作品鑒賞的傳統(tǒng)教學(xué)模式，取得多學(xué)科、全方位的審美享受，成為復(fù)合式的人文情懷的整體體驗。

古典音樂 審美意象 鑒賞教學(xué)

中國古典音樂作品，今日已不可能直接品味原汁原味的聽覺意象。所幸古代詩人們寫下一些音樂題材的詩歌，利用不同門類藝術(shù)之間的相通和感通關(guān)系，比類聯(lián)想，由此及彼，將音樂作品化作林林總總的具體形象。這便使得今人能在聽覺之外，去揣度、感知當(dāng)時的音樂，因而獲得的審美愉悅甚至比僅僅聽音樂還要豐富。要把這些古代音樂作品的詩化審美意象轉(zhuǎn)化為教學(xué)內(nèi)容，則須教師開拓創(chuàng)新，利用電化教育手段，就能超越傳統(tǒng)教學(xué)模式，取得多學(xué)科、全方位的審美享受。

唐代音樂詩歌，有的只是簡單地提到音樂活動。孟郊《夜集汝州郡齋聽陸僧辯彈琴》詩說：“胡為戛楚琴，淅瀝起寒風(fēng)?！睆堨铩队^宋州于使君家樂琵琶》詩說：“歷歷四弦分，重來上界聞。玉盤飛夜雹，金磬入秋云。隴霧笳凝水，砂風(fēng)雁咽群。不堪天塞恨，青冢是昭君（琵琶演奏的是昭君出塞題材的曲子）?！彼摹堵牴~》詩說：“十指纖纖玉筍紅，雁行輕遏翠弦中。分明似說長城苦，水咽云寒一夜風(fēng)?！边@幾首詩雖然沒有對音樂效果展開描繪，但把琴聲比作寒風(fēng)颼颼，琵琶聲、箏聲比作雁行斷鳴、流水嗚咽，已經(jīng)在聽覺之外捕捉到了另類感受。

現(xiàn)在能見到的完整音樂詩，最早的是盛唐李頎的《聽安萬善吹觱篥歌》。觱篥是出自龜茲（今新疆庫車縣）的吹奏樂器。這首詩描寫道：“枯桑老柏寒颼飗，九雛鳴鳳亂啾啾。龍吟虎嘯一時發(fā)，萬籟百泉相與秋。忽然更作漁陽摻（鼓曲），黃云蕭條白日暗。變調(diào)如聞楊柳春，上林繁花照眼新?！边@里描繪胡人安萬善用觱篥吹奏龜茲樂，變化萬端。用聽覺去感受，那樂聲忽而凜冽肅殺，如同寒風(fēng)吹過枯桑古柏；忽而細碎急促，如同一群幼小的鳳凰同時發(fā)出清越的鳴叫；忽而激昂高亢，如同龍吟九霄、虎嘯山峰；忽而渾厚雄壯，如同萬籟齊響、百川匯集。用視覺去揣摩，那樂聲忽而蒼涼舒緩，如同漫天黃云遮蔽住皎皎白日；忽而清新華麗，如同皇家園囿上林苑中春光明媚、眾花爛漫。李頎《聽董大彈胡笳聲兼寄語弄房給事》詩，是描寫彈撥弦樂的。其中說：“蔡女昔造胡笳聲，一彈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淚沾邊草，漢使斷腸對歸客。古戍蒼蒼烽火寒，大荒沉沉飛雪白。先拂商弦后角羽，四郊秋葉驚摵摵（落葉聲）。董夫子，通神明，深山竊聽來妖精。言遲更速皆應(yīng)手，將往復(fù)旋如有情?？丈桨嬴B散還合，萬里浮云陰且晴。嘶酸雛雁失群夜，斷絕胡兒戀母聲。川為凈其波，鳥亦罷其鳴?！囊糇冋{(diào)忽飄灑，長風(fēng)吹林雨墮瓦。迸泉颯颯飛木末，野鹿呦呦走堂下?！边@里描繪董庭蘭彈奏東漢末年淪落匈奴的才女蔡文姬創(chuàng)作的琴曲《胡笳十八拍》，技藝精湛，感動神鬼。韓愈的《聽穎師彈琴》詩說：“昵昵兒女語，恩怨相爾汝。劃然變軒昂，勇士赴敵場。浮云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喧啾百鳥群，忽見孤鳳凰。躋攀分寸不可上，失勢一落千丈強?！边@首詩歌開頭描繪琴聲初起，輕柔細碎，像童男童女相親相愛，不分彼此。接著描寫琴聲突然變化，一下子高亢雄壯起來，像大隊勇士奔赴戰(zhàn)場。接下來描寫琴聲的悠揚，像浮云在遼闊的天空漸行漸遠，像柳絮隨風(fēng)飄散，無影無蹤。再接著描寫琴聲在復(fù)雜的旋律中驟然變得激越，好像在百鳥喧鬧聲中，突然有一只鳳凰引吭高歌，它的聲音跌宕起伏，尖細時直出云表，然后出現(xiàn)一個極大的反差，猛地變得粗獷低沉，好像從云端跌落到地面上。

李賀的樂府詩《李憑箜篌引》，同顧況那首描寫李憑彈箜篌的詩相比，又是一種路數(shù)。詩云：“吳絲蜀桐張高秋，空白凝云頹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憑中國彈箜篌。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十二門（長安城東南西北各三道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玉皇大帝）。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夢入坤山教神嫗，老魚跳波瘦蛟舞。吳質(zhì)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边@里說李憑用吳地的蠶絲做琴弦，蜀地的桐木做琴身，在深秋時節(jié)演奏出華美的樂章。樂聲響遏行云，神女們都感動得惆悵哭泣。琴聲高亢清脆，好像是昆山的玉石被擊碎，鳳凰啾啾鳴叫。忽而變得低沉舒緩，像荷花帶著露珠，蘭花綻開笑容。樂聲美妙無比，使得長安城冷光消退，春意融融，連皇帝也為之驚嘆不已。突然，琴聲激越昂揚，好像把天震破了，引來秋雨淅瀝不斷。聽到忘情的時候，仿佛覺得恍惚之中李憑進入神仙境界，在向神嫗傳授技藝，連蛟龍魚鱉都禁不住隨著樂聲翩翩起舞。月亮中的吳剛靠著桂花樹靜靜地諦聽，不知不覺中，月光斜照，寒露彌漫整個人間。李賀的另一首《聽穎師琴歌》，同韓愈聽穎和尚彈琴的感受相比，更加變化多端。詩中描寫琴聲的幾句說：“別浦云歸桂花渚，蜀國弦中雙鳳語。芙蓉葉落秋鸞離，越王夜起游天姥。暗珮清臣敲水玉，渡海蛾眉牽白鹿。誰看挾劍赴長橋，誰看浸發(fā)題春竹?！痹娭姓f穎師抱著長八尺的大琴，來李賀家中演奏。伴隨著溶溶的月光，他自如地彈撥著琴弦，琴聲隨著兩只手的動作流淌出來，彼此呼應(yīng)，好像鳳凰雌雄和鳴。隨著樂聲的繼續(xù)，讓人感到到了秋風(fēng)掃落葉的時分，鸞鳳分飛，越王夜游天姥山，隱約聽到天姥的歌謠聲。琴聲清雅，應(yīng)該是公正清廉的臣子衣服間佩戴的水晶，行走時碰撞出聲。琴聲飄渺，好像是仙女手牽白鹿，渡海而去。琴聲雄壯激越，應(yīng)該是孫吳人周處提劍赴長橋，入水與蛟搏斗?！膀曰蚋』驔]，行數(shù)十里，處與之俱。經(jīng)三日三夜，……竟殺蛟而出?！鼻俾暫〞沉芾欤孟癜d狂的書畫家喝醉了酒，用頭發(fā)蘸著墨汁和顏料，題字作畫。

白居易的《琵琶引》描寫說：“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guān)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灘。水泉冷澀弦疑絕，疑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dāng)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遍L弦急撥，聲音嘈雜，如同暴風(fēng)驟雨；短弦輕挑，聲音細碎，好似竊竊私語。急撥輕挑之間，宛如大小不一的珍珠不斷地落入玉盤中，撞擊出清脆的響聲。一會兒像是黃鶯在樹枝間鳴囀，時而流暢，時而斷咽；一會兒又像一股清幽的泉水滲透到石灘下，杳無蹤跡。這時，琵琶聲中斷了，是一個長長的休止符，然而情緒卻煽動到了極致的地步，遠遠勝過演奏不停的時候。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停頓，突然，爆發(fā)出急切的琵琶聲，像銀瓶破裂，水漿頓時涌出；又像千軍萬馬同敵軍鏖戰(zhàn)，揮刀刺槍，廝殺不已。樂曲結(jié)束時，撥子在琵琶的中部劃過四弦，嘎然一聲，就像撕裂了絹帛一樣。白居易用珍珠落盤來比喻琵琶聲，借鑒了顧況描繪李憑彈奏箜篌的說法，但他寫出休止時間的情況，卻是他的創(chuàng)造，體現(xiàn)了動與靜的辯證關(guān)系，是他超過唐代詩人的地方。

古代詩人用生花妙筆描繪音樂，各逞奇姿，體現(xiàn)出音樂主體對客體的作用，反映出音樂社會學(xué)的一種高層次現(xiàn)象。面對豐富多彩的古代音樂作品的詩化審美意象，教師從事古典音樂鑒賞的教學(xué)，無疑會感到如同入海求魚，取之不竭，登山采木，隨意揀擇。教師所要進一步做的工作是，將古代音樂作品引發(fā)而來的包含自然的、社會的、生活的、歷史的詩化審美意象，制作成動態(tài)的、靜態(tài)的課件畫面，或講述教師自己的聯(lián)想和感受，或由學(xué)生表達他們的聯(lián)想和感受，或配以類似的中外音樂作品去比較、揣摩古代的音樂作品。這樣便打通了時空隧道，三尺講臺頓時擴充為三千大千世界，明窗凈幾瞬間成為眾音和諧的音樂王國，使得音樂作品的鑒賞課程，成為復(fù)合式的人文情懷的整體體驗。

［1］［清］曹寅等．全唐詩［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2］［戰(zhàn)國］荀況著，［清］王先謙集解．荀子集解［M］．北京：中華書局，1988．

［3］［劉宋］劉義慶著，余嘉錫箋疏．世說新語箋疏［M］．北京：中華書局，1983．

（郭可愨：洛陽師范學(xué)院，講師，碩士，洛陽師范學(xué)院河洛文化研究中心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