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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編纂學中的破例問題

2011-04-03 00:45舒習龍
東方論壇 2011年1期
關鍵詞:史書體例世家

舒習龍

《史記》編纂學中的破例問題

舒習龍

(韓山師范學院 政法系,廣東潮州 521041)

中國歷史編纂學的破例問題是中國史學進程緊密關聯(lián)的重要問題,對中國歷史編纂學產生了深刻影響?!妒酚洝妨⒗制评_創(chuàng)了傳統(tǒng)歷史編纂學破例現(xiàn)象的先河,解讀《史記》破例背后所體現(xiàn)的司馬遷的歷史編纂思想,必須要從《史記》的撰書宗旨和當時的歷史情境出發(fā),用開放的眼光來解讀司馬遷在史書編纂方面的創(chuàng)造力。在中國歷史編纂學的發(fā)展長河中,強調史書體例純粹性、抨擊史家史法乖遷是中國歷史編纂學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但是史學家在評論史書體例破例與否,一定要從歷史編纂的實際出發(fā),從歷史編纂的指導思想出發(fā),唯有此,對史書編纂破例與否的討論才“名”、“實”相符,才更有積極的意義。

《史記》;歷史編纂學;破例問題;編纂思想;歷史情境

史書的體裁體例是歷史編纂學的重要內容,關系到史書的得失成敗。杜預在闡釋《春秋》之例時,特別強調體例的重要性,他說:“其發(fā)凡以言例,皆經國之常制,周公之垂法,史書之舊章”[1]。劉知幾更是把史之例視如國之法,指出:“夫史之有例,猶國之有法。國無法,則上下靡定;史無例,則是非莫準”[2](序例第十)。清代學者姚永樸則認為:“史之為法大端有二:一曰體;二曰例。必明乎體,乃能辨類;必審乎例,乃能屬辭。二者如鳥有兩翼,車有兩輪,未可缺一也。”[3](P11)由此可見,體裁體例在史書編纂中非常重要。在中國史學的發(fā)展過程中,歷史編纂學中的“破例”問題,確實值得仔細考察和探究。古來的史學家將史書體例視為國之大法,堅守史書體例的純粹性,在前人設計的史書體例的范圍內記載歷史,固然是史學家珍視歷史編纂傳統(tǒng)的一種表現(xiàn),但卻不利于啟導方來,引領歷史編纂的新潮流。而有些史學家不顧客觀歷史實踐和已有歷史編纂的原則和經驗,不尊重既有歷史編纂的傳統(tǒng),根據一己之私創(chuàng)成新例,其“破例”由于不能反映客觀真實,效果往往適得其反。歷史編纂中的“嚴體例之規(guī)”和尊重傳統(tǒng)、尊重客觀實踐基礎上的“破例”,恰如錢幣的“正”、“反”兩面,既互相對立,又相互依存,正確的態(tài)度是既要提倡史書體例嚴謹完密,反對散漫乖遷;又要鼓勵在史書體例上勇于變革創(chuàng)新,在尊重傳統(tǒng)、尊重客觀實踐基礎上允許“破例”,鼓勵“破例”。

中國歷史編纂學中的“破例”問題可以追溯到司馬遷所撰的《史記》,最早指出《史記》編纂中存在“破例”問題的是唐朝史學評論家劉知幾。劉知幾評析史書體例的通常方法是,先追溯該體例之淵源,然后述其流變,再歸納一個簡潔的定義,接著便用此定義去檢討相關史書的違例之處。劉氏認為,《史記》“破例”以《本紀》和《世家》最明顯。劉氏評論《本紀》之體時,指出:“蓋紀之為體,猶《春秋》之經,系日月以成歲時,書君上以顯國統(tǒng)?!庇终f:“紀者,既以編年為主,唯敘天子一人。有大事可書者,則見之于年月,其書事委曲,付之列傳。此其義也”[2](本紀第四)。劉氏評論《世家》時亦指出:“世家之為義也,豈不以開國承家,世代相續(xù)?至如陳勝起自群盜,稱王六月而死,子孫不嗣,社稷靡聞,無世可傳,無家可宅,而以世家為稱,豈當然乎?夫史之篇目,皆遷所創(chuàng),豈以自我作故,而名實無準。”[2](世家第五)以此衡量,《史記》就有亂例問題,因為陳勝起義稱王僅六個月就兵敗身死,子孫未嗣,封地亦無,“無世可傳,無家可宅”,因而《史記》列陳勝于世家,是“名實無準”。另外,《世家》之作應區(qū)別諸侯和大夫,“家國本別”,但《史記》竟將一些大夫記入世家,“使君臣相雜,升降失序”。他還認為,世家應記“專制一國,綿綿瓜瓞,卜世長久”者,而漢代的諸侯王和古代諸侯有很大不同,“或傳國唯止一身,或襲爵才經數世”,應入列傳。而《史記》將漢代諸侯與先秦諸侯并列世家,“而馬遷強加別錄,以類相從,雖得畫一之宜,詎識隨時之義?雖得畫一之宜,詎識隨時之義?”[2](世家第五)劉知幾對司馬遷《史記》首創(chuàng)的“本紀”和“世家”體例不純問題的分析和評論,引發(fā)了后世學者對于《史記》“破例”問題的論爭。通過學者之間的爭論,我們深切地感受到所謂《史記》“破例”實際上是司馬遷為了實現(xiàn)“通古今之變”、“原始察終,見盛觀衰”撰述宗旨的結果,是按照歷史發(fā)展的本來面目“紀事實錄”的必然反映。正如《史記》研究專家張大可指出的:“立例又破例,正是司馬遷品格創(chuàng)新精神的反映。無例,述史無規(guī)范,必將流于泛濫。死守成例,不能曲盡豐富多彩的歷史內容,勢將流于呆板。因此立例而又破例,是客觀情勢使然。司馬遷恰好是最善于把握情勢的歷史家,故所創(chuàng)五體能容納大量的歷史素材,有無限的蘊藏力”[4](P167)。這一觀點很是精當,《史記》的“破例”是司馬遷歷史編纂學創(chuàng)新精神的集中體現(xiàn),歷史的客觀情勢本來就是豐富多彩、變化萬端的,史書的體例只有同客觀情勢相契合,同史學家歷史編纂的指導思想相吻合,才能更好地反映客觀實際。

破例為體是《史記》的一大特色,全書五體結構均有破例,其中以《本紀》和《世家》最為明顯?!侗炯o》是紀傳體史書中的編年體,以帝王為經,按時間順序記載國家大事。劉知幾認為只可為名實相副的帝王立本紀以顯國統(tǒng),只可包舉大端,不必載入細節(jié)和小事。按照劉氏的觀點,司馬遷撰寫的《本紀》自亂其例。實際上,《本紀》的破例有三:其一,夏、殷、周三《本紀》包括了三代的先公先王,更有《秦本紀》乃是諸侯入《本紀》。其二,《史記》立《呂太后本紀》,而不立《惠帝紀》,竟把帝王逸出了《本紀》。其三,《史記》立《項羽本紀》,卻不紀西楚之年,而用“漢之元年”、“漢之二年”記正朔,且記事章法為傳體。并且,司馬遷寫的是一篇《項羽列傳》,只不過定名《項羽本紀》而已。要想客觀、準確地體味司馬遷“破例”的個中真諦,就必須從司馬遷的《史記》編纂思想入手,同時結合司馬遷所處時代的歷史情境,方可收“了解之同情”的歷史效果。

關于撰述宗旨,司馬遷自己說:“網羅天下放失舊聞,王跡所興,原始察終,見盛觀衰,論考之行事,略推三代,錄秦漢,上記軒轅,下至于茲,著十二本紀,既科條之矣?!盵5](太史公自序)司馬遷從《本紀》編纂的主旨、編纂的形式、時間斷限上規(guī)定了《本紀》記載的內容和范圍,著重表明要從發(fā)展變化的角度來考察“王跡所興”在社會歷史過程中的影響和作用。所謂“王跡所興”本身就是一個歷史過程,“王”則可以包括帝王、天子,但司馬遷決不是僅僅局限于帝王和天子。因此,從實質上來說,裴松之所說“天子稱本紀”,劉知幾所說“以天子為本紀”,直到清代學者所說的“列天子行事以本紀名篇”等等,都不完全符合司馬遷的原意,特別是劉知幾指責司馬遷“求名責實,再三乖謬”,更是以己意強加于司馬遷,從總體上講,十二本紀的任何一篇都不存在所謂“破例”的問題,重要的是我們決不可拿《漢書》以后對本紀的正統(tǒng)解釋來范圍司馬遷。從歷史編纂原則的角度看,學界亦曾對《本紀》“破例”提出過富有價值的看法。宋人林駉就認為:“嘗考遷之紀傳世家矣,子長以事之系于天下則謂之紀。秦始皇已并六國,事異于前,則始皇可紀也。項羽政由己出,且封漢王,則項羽可紀也。孝惠、高后之時,政出房聞,君道不立,雖紀呂后亦可也?!盵6](P294)并認定這是司馬遷的撰史原則。與此同時,還特別指出:司馬遷為秦始皇、項羽、呂后立紀,正是依據了這個原則,因而是完全合體的。林駉由于擺脫了“以天子為本紀”的思想羈絆,就得出了與裴松之、劉知幾不同的結論,這種思想是很有價值的。另一學者張照則指出說:“馬遷之意,并非以本紀非天子不可用也。特以天下之權之所在,則其人系天下之本,即謂之本紀。若《秦本紀》,言秦未得天下之先,天下之勢已在秦也;《呂后本紀》,呂后固亦未若武氏之篡也,而天下之勢固在呂后,則亦曰本紀也。后世史官以君為本紀,臣為列傳,固亦無可議者”[7]。在這里,張照提出應視實際的權、勢以立本紀,不以是否為天子以議本紀,辨析了《秦本紀》、《呂太后本紀》之宜立紀的合理性。此外,劉咸炘則根據自己的理解,認為本紀之所以能成“一書之綱”,是因為 “本紀……惟一時勢之所集,無擇于王、伯、帝、后。故太史創(chuàng)例,項羽、呂后皆作紀。劉知幾訶之,非也。……司馬遷作紀,以項羽承秦,以呂后接之,亦以歷年不可中廢,年不可闊,故書也?!盵8]。劉咸炘的論說破除了正統(tǒng)觀念,在深化的基礎上揣摩了司馬迂的原意,并視項羽、呂后二紀為創(chuàng)例,堪稱歷史之識見。朱東潤則就有爭議的《史記》三篇本紀進行了辯論,他認為立《秦本紀》,是企圖通過記述秦之先世以明秦及其帝業(yè)之所由來,然后才有始皇的成功,突出了“王跡所興”的事勢發(fā)展;之所以立《項羽本紀》,是因為秦亡之后,項羽為諸侯之長,以見政由羽出。不為惠帝立紀而立《呂太后本紀》,是因為自惠帝元年始,呂后就是實際的“綱紀天下者”。這三紀都符合司馬遷確定的立紀宗旨,而不是以天子為標準的[9](P27)。近人呂思勉也表示了與劉知幾等的歧議,認為:“必天子而后可稱紀;紀必編年,只記大事;每事又止以簡嚴之筆,記其大綱:此乃后世史體,不可追議古人?!y(tǒng)、倍偽之別,亦后世始有。項籍雖僅號霸王,然秦已滅,漢未王,義帝又廢,斯時號令天下之權,固在于籍;即名號亦以霸王為最尊,編之本紀,宜也;此亦猶崇重名號之世,天子雖已失位,猶不沒其紀之名爾?!盵10](P14)。呂氏認為所謂天子入“本紀”是后世的標準,后世在正統(tǒng)觀念的束縛下所得出的本紀記載天子的原則是不符合司馬遷設立本紀的原則的,其觀點頗有見地。司馬遷的意思是要通過本紀,將王跡興衰的原始,根據行事的實際,詳略有致地區(qū)分不同的時代加以條理,進而突出、記述某一歷史階段時勢主宰者的事跡,并以此作為認識整個歷史的一個綱要。因此,《史記》的本紀是從根本的政治性質上來表現(xiàn)其“通變”思想的。

欲得探求《史記》“破例為體”的真正原因,就必須從司馬遷創(chuàng)立本紀體例的目的及其所要完成的使命入手。在司馬遷看來,無論五帝和三代先公先王的“積善累功”和“修仁行義”,還是秦之先公相對于中原諸侯的后繼勃發(fā),以及秦楚之際的陳涉發(fā)難和項羽稱霸,無一不是夏、商、周、秦、漢帝王事業(yè)的重要組成部分。正是通過據實載錄這些先公先王的歷史,才充分揭示出了他們統(tǒng)一天下的艱難;同樣,正是通過秦楚之際的歷史大變動的載錄,才充分反映出這一特殊時段完成一統(tǒng)、成就帝業(yè)的迅疾和猛烈。有鑒于此,司馬遷的這些“破例”實則傳達了隱沒在帝王統(tǒng)緒背后的寶貴歷史信息,他促使后來者將眼光投向所謂“先公先王”的歷史,并逐漸認識到對先商、先周和秦文化研究的重要意義。正是在這種群雄競立的多元文化格局中,中國古代文化才最終完成了走向統(tǒng)一的歷史進程,一個由堯、舜、禹至商湯、周武的古代圣王統(tǒng)緒,逐漸沉淀為華夏諸族共同的歷史和文化心理的基礎結構。所述這些,正是司馬遷寫作《史記》和創(chuàng)立本紀體例的基礎和前提。

“世家”是《史記》五體中比較復雜的一種。它是用編年兼紀傳的形式,記載捍衛(wèi)天子的諸侯、有功于國家的勛貴、于民族有杰出貢獻的先賢、于歷史進程有重大影響的俊杰的家族或個人的歷史和事跡。《世家》的破例主要有以下幾種情況:其一,楚王熊心應立《世家》。項梁所立楚王熊心,曾統(tǒng)兵遣將,號令一方。劉邦入關,項羽北救趙,均為楚王熊心所遣。項羽殺宋義自號上將軍猶假號楚王之令,入關后尊楚王為義帝。司馬遷既不為之立“本紀”,亦不為之立“世家”。其二,漢初諸侯吳王劉濞,淮南王劉長、劉安,衡山王劉賜,均因叛逆而降為“列傳”,而西周諸侯管叔叛逆,宗廟不守,卻有《管蔡世家》。其三,漢初功臣蕭何、曹參、張良、陳平、周勃等,爵祿不過封侯而立“世家”,但其他侯國不立“世家”,而且趙王張耳、長沙王吳芮,封為諸侯,又歷傳數代,亦不立“世家”。其四,三十《世家》中有孔子、陳涉、外戚三《世家》??鬃訛椴家拢惿娣Q王不終,漢帝后妃無世可傳,但均立“世家”,其例云何?《史記》世家的人物、侯國的構成可謂林林總總,但在哪些人可以入“世家”的問題上,司馬遷有其明確標準,這就是“非天下所以存亡”者不著[5](留侯世家)。司馬遷遵循這一原則而確定可入世家的人物和侯王:列入世家的個人必須是對天下興亡有特別影響之人;列人世家的侯王必須是對歷史的發(fā)展、王朝的興衰發(fā)揮了重要作用者。據此不難看出:要評判 “世家”體例是否“破例”,其重要依據只能是《史記》本身所提供的內容。如果撇開《史記》,先在頭腦里勾勒出某種定義或觀念,并據此來評論《史記》破例,則往往很難得出與事實相符合的正確結論。

以往的學者在探討世家體例時,不乏強調世家專指“王侯傳國”、“開國承家,世代相續(xù)”之論。劉知幾曰:“司馬遷之記諸國也,其編次之體,與本紀不殊。蓋歐抑被諸侯,異于天子,故假以他稱,名為世家?!盵5](留侯世家)浦起龍曰:“由周而來,五等相仍。當子長時,漢封猶在,故立此名目,以處夫臣人而亦君人者?!蓖跞籼撛唬骸斑w史之例,唯世家最無謂。顏師古曰:‘世家者,子孫為大官不絕也;諸侯有國稱君,降天子一等耳?!m不可同乎帝紀亦豈可謂之世家?且既以諸侯為世家,則孔子、陳涉、將相、宗室、外戚等復何預也?”[12](卷十一)這些學者以自己理解的“世家”概念來框定《史記》世家的含義,造成對于《史記》世家的解讀與司馬遷創(chuàng)制世家的本意的大相違背。比如在《陳涉世家》和《孔子世家》的解讀方面,他們的觀點在現(xiàn)在看來確有可資商榷之處。劉知幾就明言司馬遷將陳涉的事跡列入世家不當。在其所著《史通?世家》篇中談及:“案世家之為義也,豈不以開國承家,世代相續(xù)?至如陳涉起自群盜,稱王六月而死,子孫不嗣,社程靡聞,無世可傳,無家可宅,而以世家為稱,豈當然乎?”從劉知幾指責司馬遷為陳涉立世家所持的理由來看,劉知幾并沒有窺見司馬遷作《陳涉世家》的意旨。章學誠對司馬遷為陳涉作世家與劉知幾持著相同的看法,認為是“名實不正”[11](駁張符理論文)。陳涉之所以被列入世家,司馬遷說得很清楚:“秦失其政,而陳涉發(fā)跡,諸侯作難,風起云蒸,卒亡秦族。天下之端,自涉發(fā)難?!盵5](太史公自序)。在《陳涉世家》結尾處,司馬遷說得更為透徹:“陳勝雖已死,其所置遣侯王將相競亡秦,由涉首事也。”顯然,司馬遷作《陳涉世家》的主旨在于肯定陳涉的首事亡秦之舉。司馬遷看重與推崇的是陳涉對歷史進程、歷史發(fā)展所起的重大的推崇動作用。對于《孔子世家》,學者們亦陳述過自己的觀點。王安石說:“其列孔子為世家,奚其進退無所據耶?孔子,旅人也,棲棲衰季之世,無尺土之柄,此列之以傳宜矣,曷為世家哉?豈以仲尼躬將圣之資,其教化之盛,舄奕萬世,故為之世家以抗之?又非極摯之論也。夫仲尼之才,帝王可也,何特公侯哉?仲尼之道,世天下可也,何特世其家哉?處之世家,仲尼之道,不從而大;置之列傳,仲尼之道,不從而小。而遷也自亂其例,所謂多所抵牾者也?!盵14](P359)王安石認為孔子無王侯之位而入世家,不合世家體例,因而《史記》列《孔子世家》為破例。理解《孔子世家》非破例的關鍵是從《孔子世家》原文中找到答案?!犊鬃邮兰摇焚澱Z說:“孔子布衣,傳十余世,學者宗之?!彼抉R貞曰:“孔子教化之主,吾之師也,為帝王之儀表,示人倫之準的,自子思以下,代有哲人,繼代象賢,誠可仰同列國。前史既定,吾無間然?!睆埵毓?jié)曰:“孔子無侯伯之位,而稱世家者,太史公以孔子布衣傳十馀世,學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宗於夫子,可謂至圣,故為世家”。正因為 孔子是圣人、教化之主,列諸世家之目的是為了尊崇孔子,由此觀之,其體例是非常精良的。蓋列之本紀無所系,側于列傳非所倫,以布衣而上同列國,尊圣之心。《史記》中有《仲尼弟子列傳》,載孔門弟子七十七人,又有《孟子荀卿列傳》,《儒林列傳》說:“孟子荀卿之列,咸遵夫子之業(yè)而潤色之,以學顯于當世?!薄度辶至袀鳌愤€詳盡記載了從春秋到漢代的儒學傳授情況,以顯示和強調孔子開創(chuàng)儒學統(tǒng)紀垂范后世。郭嵩燾曰:“高帝始以太牢祠孔子,太史公適魯得觀孔子廟堂,諸生以時習禮其家。《儒林傳》亦稱:‘陵夷至秦,天下并爭于戰(zhàn)國,然齊、魯間學者獨不廢?!强鬃又酪蚴且宰允榔浼?,不待后世之追崇也。史公列孔子于世家,自紀其實而已?!盵15](卷四)?!度辶至袀鳌氛f孔子“因史記作《春秋》,以當王法”,《太史公自序》更將孔子作《春秋》與湯、武革命并稱,都可見孔子學說對后世影響至巨。《自序》云:“周室既衰,諸侯恣行。仲尼悼禮廢樂崩,迫修經術,以達王道,匡亂世反之于正,見其文辭,為天下制儀法,垂六藝統(tǒng)紀于后世。作《孔子世家》第十七。”正是從孔子關天下治亂盛衰這一角度,申述了作《孔子世家》的理由,而《史記》全書,始終貫穿的就是這樣一種認識。

顯而易見,研究《史記》世家的概念一定要從司馬遷撰書宗旨和當時的歷史情境出發(fā),用開放的眼光來解讀司馬遷在史書編纂方面的創(chuàng)造力。朱東潤和劉咸炘對世家的解讀就很切合司馬遷撰述世家的本旨。朱東潤曰:“周漢之間,凡能拱辰共轂,為社稷之臣,效股肱輔弼之任者,則史遷入世家;開國可也,不開國可也;世代相續(xù)可也,不能相續(xù)亦可也。乃至身在草莽,或不旋踵而亡,亦無不可也?!盵9]劉咸炘曰:“世家二字,本不可泥。若必泥于其字,則既已傳國,何以無家?既已數世,何為無世?后之傳國固有及十數世者,豈遂可為世家邪?”[8]這就是說,王侯傳國未必就符合世家的要求。司馬遷之所以撰寫《史記》,是因為他要通過對歷史的考察來探求治國之道。“世家”一體,之所以多載王侯貴族,是因為他們對歷史發(fā)展、國家治亂的影響不僅巨大,而且久遠。從世家的創(chuàng)作宗旨到各世家的具體寫法,均可看出,作者注重社會治亂,留意“成敗興壞”,用心良苦。世家所表現(xiàn)的“通變”特點,集中反映了司馬遷所主張的大一統(tǒng)思想,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從其載錄的內容看,三十世家并不存在“破例”的問題。

自劉知幾抨擊《史記》體例開始,有關《史記》破例問題就引起了學界的高度關注。學者們從自身的立場、觀點出發(fā),按照自己對歷史編纂的理解來詮釋《史記》的體例,所得出的結論往往相左。如何看待《史記》破例與否,實則關系到中國歷史編纂學的演進和發(fā)展。司馬遷的不朽名著《史記》之所以成為傳統(tǒng)史學的楷模,其重要原因即在于成功地貫徹了“成一家之言”的編纂思想,主要包括:司馬遷自覺地構建規(guī)模宏偉的史著,“本紀”、“表”、“書”、“世家”、“列傳”五種體裁配合,構成社會的“全史”,可謂容量廣闊,博大精深;其重視記載人物的活動,多方面地、深刻地表明了“人”在歷史進程中的決定性作用;與此同時,它并非停留于單純記述史實,而是勇于提出對于歷史和社會問題的獨到見解,并通過撰史來表達獨立的思想體系。每一種新的史書體裁的創(chuàng)立,和歷史編纂的每一項改進,都是通過歷史思想領域取得新的創(chuàng)獲而實現(xiàn)的,都是編纂思想的更加進步、更加合理、更加嚴密而帶來的成果,都是歷史學家在哲理上獲得新的靈感的生動體現(xiàn)。在歷史編纂領域內,探討歷史學家編纂思想的成就是關鍵的環(huán)節(jié),研究其在體裁運用、體例處理上的具體做法,也必須結合其思想上和觀點上的創(chuàng)獲,才能有恰當的理解和合理的解讀。因此,抓住編纂思想這一關鍵環(huán)節(jié)考察,就能成效顯著地推進中國歷史編纂學研究,并大大增強其思想價值。以歷史編纂思想研究《史記》的破例問題,實際上是個偽問題,產生這樣的問題的主要原因是沒有從《史記》本身所提供的內容來解讀《史記》的編纂思想,沒有探索《史記》所產生的歷史背景和社會環(huán)境,而是先在頭腦里形成某個定義或觀念,并據此來評論《史記》破例,因而很難得出與事實相符的正確的結論。在中國歷史編纂學的發(fā)展長河中,強調史書體例純粹性、抨擊史家史法乖遷是中國歷史編纂學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但是史學家在評論史書體例破例與否,一定要從歷史編纂的實際出發(fā),從歷史編纂的指導思想出發(fā),唯有此,對史書編纂破例與否的討論才“名”、“實”相符,才更有積極的意義。

[1] 杜預.春秋左氏傳?序[M].皕忍堂刊蘭印本,1926.

[2] 劉知幾.史通[M].張之象刻本,1577.

[3] 姚永樸.史學研究法[M].商務印書館影印本,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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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司馬遷.史記[M].馮夢禎本,1596.

[6] 林駉.古今源流至論后集[M]. 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

[7] 張照.殿本史記考證[M]. 武英殿???1739.

[8] 劉咸炘.史學述林?史學體[M].成都尚友書塾,1929.

[9] 朱東潤.史記考索[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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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浦起龍.史通通釋[M].上海:世界書局,1935.

[12] 王若虛.滹南遺老集[M]山陰祁氏淡生堂抄本.

[13] 章學誠.文史通義[M].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

[14] 王安石.臨川先生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59.

[15] 郭嵩燾.史記札記[M].北京:商務印書館,1957.

責任編輯:侯德彤

Rule Breaking in the Compilation of Shih Chi

SHU Xi-long
(Dept of Politics and Law, Hanshan Normal University, Chaozhou 521041, China)

The issue of rule breaking in Chinese historiography is important and closely related to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historical studies and has exerted huge influence over Chinese historiography. The examples of breaking rules must be studied from the historical conditions of that period, and Sima Qian’s creativity in compiling historical books must be interpreted with an open mind. Only in this way, can the discussion of breaking rules in the compilation of historical books be of significance.

Shih Chi; historiography; issue of breaking rules; compiling guidelines; historical context

K092

A

1005-7110(2011)01-0009-05

2010-11-09

本文為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規(guī)劃基金項目《中國近代歷史編纂的演變路徑、主要成就與當代價值》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10YJA770043。

舒習龍(1968-),男,安徽巢湖人,韓山師范學院政法系副教授,歷史學博士,主要從事史學理論和史學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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