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湯亭亭的小說《中國佬》詳細描述了早期華人勞工在美國內(nèi)華達山脈修筑鐵路的艱苦經(jīng)歷。他們?yōu)榧彝I心瀝血，卻與家庭成員日漸疏離；他們作為太平洋鐵路的主要參與者，卻被排除在美國歷史之外。早期華人勞工在美國的悲慘經(jīng)歷不是其后代的恥辱，而是他們的驕傲。正確認識早期華人勞工為美國建設(shè)所作的巨大貢獻，會讓其后代產(chǎn)生強烈的認同感，在華裔后代身份建構(gòu)過程中起到積極作用。
　　關(guān)鍵詞：華人勞工；缺失；身份認同
　　
　　
　　2010年3月8日美國洛杉磯官員在東部“常青公墓”揭幕一堵紀念墻，紀念早期參與修建太平洋鐵路的華人勞工。5年前在附近發(fā)現(xiàn)的100余具早期華人遺骨將移入公墓內(nèi)。[1] 太平洋鐵路建于19世紀中后期，資料顯示，“在1863年到1869 年之間，一萬四千名被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雇用的中國勞工中的四分之一因為事故或疾病死亡?！?[2] 當(dāng)年多數(shù)華人勞工遺骸或骨灰在人死數(shù)年后由親人帶回國，部分貧窮華工死后因家人無錢買棺材，遺體被直接埋入地下。從19世紀中期到21世紀初，在長達一個多世紀的時間里，人們才漸漸了解早期華人勞工的故事和他們對美國建設(shè)所作的貢獻。
　　湯亭亭認為：“《中國佬》反映了華裔美國人的歷史，那個時期女性被從美國驅(qū)趕出去，而男性開始了他們艱苦的旅程?！盵3] 當(dāng)早期移民剛剛到達美國這應(yīng)許之地的時候，對安全的擔(dān)憂和對死亡的恐懼就時刻纏繞著他們。作為進入美國的第一站，天使島見證了許多中國人的死亡，但大多無法考證。湯亭亭在《中國佬》中描述的內(nèi)華達山上的祖父們就是這樣一批早期到達美國的華人勞工。小說詳細描述了以祖父們?yōu)榇淼脑缙谌A人勞工在內(nèi)華達山脈修筑鐵路的經(jīng)歷。他們艱苦奮斗，為美國的建設(shè)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甚至獻出了寶貴的生命，然而這一段歷史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并不為他們在美國出生長大的后代所了解。對早期華人勞工的認識在美國華裔后代的自我身份建構(gòu)過程中具有非凡的寓意，有助于其正確理解自己的歷史，增強身份認同。
　　一、悲慘的歷史：勞工祖父們的死亡
　　《中國佬》（1980），《女勇士》的姊妹篇，通過講述家族中男性成員的故事展現(xiàn)了中國男性在美國的經(jīng)歷。美國移民政策最初同意中國男性作為勞工進入美國，但阻止他們在美國定居或在這里建立家庭。[5]人們常說將死比死亡本身更可怕。內(nèi)華達山脈的祖父們在美國修建鐵路時正是處于這樣一種隨時面臨死亡的焦慮中。他們就像引文故事中的杜詩春一樣，為了家人過上好生活，遠渡重洋來到美國，經(jīng)歷了各種苦難，死亡就像陰影一直籠罩著他們。為了加快修建鐵路的速度，炸藥被廣泛使用，但這更是增加了死亡的幾率和更多的死法。他們幾乎天天都能看到那些下到籃子里的人被炸藥炸暈或炸死。
　　雪地上沒有埋葬的尸體記載了死亡。當(dāng)春天來臨，冰雪融化，丟失的工具、解凍的尸骨，伴隨著亮閃閃的鐵路顯現(xiàn)出來，然而沒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華人勞工在修建鐵路時死亡，沒有記錄記載有多少華人勞工為修建鐵路奉獻了自己的生命。他們被埋在自己曾經(jīng)修建的鐵路的最后一節(jié)。中國人能做的就是輕聲在他們的墳頭呼喚，希望他來生不要再受苦。對于那些死前有時間交待后事的中國人來說，他們不想被留在冰天雪地里，他們希望自己的尸骨被燒成灰埋掉或者裝在骨灰盒里送回家鄉(xiāng)。他們用數(shù)字標注每一段鐵路，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痕跡，但是他們害怕被家庭遺忘，淡出家人的記憶。
　　二、 相片中的缺失：家庭和新世界
　　盡管祖父們生活的意義就是讓自己的家庭過得更好，但長時間遠離家庭，使他們與家庭成員之間的關(guān)系疏遠。 “牛郎和織女在鐵路修好之前就見了六次面”。[4] 在1850年和1852年之間，大約有十多萬來自中國的移民，卻只有8848位中國女性進入美國。在1860年，也就是祖父們開始修建鐵路的前三年，中國男性和女性移民的比例是19比1。導(dǎo)致亞洲女性在美國比例如此之低的原因主要有：對整體亞洲人的種族歧視；美國自身對女性的傳統(tǒng)觀點；美國人對亞洲女性的舊觀念；另外，從經(jīng)濟學(xué)的角度，雇主消減成本的欲望。[6] 美國社會只需要華人勞工，并不需要他們的家庭。為了生計，華人勞工只有忍受孤獨、寂寞，獨自一人在美國賺錢。
　　祖父們?yōu)榧彝I心瀝血，但長時間遠離家庭，使祖父在家庭中得不到應(yīng)有的尊重。當(dāng)所有家庭成員擺出姿勢準備照相時，沒人關(guān)心祖父是否參加，家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祖父的缺席。能夠提示祖父存在的只有祖母的耳環(huán)、手鐲和鑲了祖母綠寶石的戒指。即使是母親幫祖父穿戴整齊把他安排在照相機前，祖母也要把他趕走，說，“別浪費膠卷了?！卑⒐?jīng)是早期在內(nèi)華達山脈上修建鐵路的早期勞工中的幸存者，但是當(dāng)他的家庭再次負債后他又被送到美國。當(dāng)祖父們在美國歷盡磨難失去為家庭賺錢的能力后，他們在家庭中就愈發(fā)孤獨，越來越不重要。
　　在家庭相冊和鐵路照片中的缺失表明了他們身份的缺失。他們因為常年在外工作與家人疏離，又因為是外來勞工被曾經(jīng)工作過的地方驅(qū)逐，沒有留下任何歷史記載。但事實是，美國內(nèi)戰(zhàn)以后，中國人用交織的鋼筋連通了北部和南部，東部和西部。 [4] 照片是符號、是證據(jù)，能夠直接記錄早期華裔勞工的歷史和現(xiàn)在，但遺憾的是，在家庭照片和美國鐵路照片中的缺失表明他們被自己的家人淡忘，他們對美國的貢獻也真正被抹去。
　　三、我們的驕傲：重新認識“我們”的歷史
　　在夏威夷和美國太平洋沿岸，亞洲移民提供了大量的勞動力，他們是美國建設(shè)的主要參與者，他們的工作經(jīng)歷填補了中國人在這個國家歷史中存在的空白。湯亭亭在與帕夫的一次訪談中也描述了美國社會對華裔美國人歷史的無知。[5] 對華裔美國人歷史無知的背景是種族歧視、民族偏見、排外勢力和對華裔美國人事物的漠視和不關(guān)心。頓肯認這種漠視不僅貫穿于特定的歷史時期，而是貫穿于整個歷史。將華裔美國人以有意義和變化的方式記錄到美國歷史中意味著改變我們?nèi)绾慰创龤v史和歷史中的行為。[7] 湯亭亭強調(diào)了華裔美國人生活和工作經(jīng)歷記載的重要性，這是與驅(qū)逐他們的主流歷史相對抗的歷史。
　　如果對于華裔移民而言，沉默表示缺席和隱退，是一種生存手段，對他們美國人身份的認同不僅是對他們?yōu)檫@個國家所作貢獻的肯定，而且能夠證明他們在這個國家擁有自己的位置。然而在湯亭亭的《中國佬》中，阿公最終不是靠在內(nèi)華達山脈上的努力，而是在一場大火中獲得了美國人身份。對祖父們工作的肯定是對早期在美國工作的逝者最基本的尊重，而對那些修完鐵路后仍然活著的勞工，認可他們的美國居民身份是他們的基本權(quán)利和生活的基礎(chǔ)。華裔后代在講述前輩的故事中認識到早期的華裔勞工不是后代的恥辱，而是驕傲。華裔后代只有正確認識自己的祖先曾經(jīng)為這個國家做出的貢獻，才能真正了解自己的根。正如美國洛杉磯“常青公墓”紀念墻正面主體上書寫的那樣“前人勇拓基備嘗苦難、后進應(yīng)奮發(fā)敬慰英靈”。[1]
　　
　　參考文獻：
　　[1] 美國建“華人遺骨”墻紀念華人勞工[N]. 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