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 揚

摘 要:1973年出土于河北定縣的《論語》殘簡是目前所能看到的最早的《論語》白文抄本,也是《論語》出土文獻(xiàn)的代表。定州本《論語》具有較高的研究價值,對于進(jìn)一步探明《論語》的編纂、成書、版本變遷具有重大的意義。將簡本與傳世本的文字進(jìn)行對校,發(fā)現(xiàn)簡本保留了大量的古文字形。我們認(rèn)為,簡本《論語》是在三家《論語》形成之前的各家融合過程中的產(chǎn)物。

關(guān)鍵詞:定州漢簡 《論語》 校勘

1973年,在河北定縣城關(guān)西南十公里的八角廊村第40號漢墓中,出土了大量的《論語》殘簡,共計620余枚,錄成釋文的共7576字,將近傳世本《論語》的二分之一。其中保存最少的為《學(xué)而》,只有20字;最多的《衛(wèi)靈公》有694字,可達(dá)今本的百分之七十七。定州本《論語》是現(xiàn)存已知最早的《論語》白文抄本,其年代比熹平石經(jīng)殘片的石刻本《論語》也要早兩百余年。作為為數(shù)不多的《論語》出土文獻(xiàn)的代表,定州本《論語》具有較高的研究價值,其出土對于進(jìn)一步研究《論語》的編纂、成書、版本變遷以及孔子的思想具有重大的意義。近年來,學(xué)者們圍繞定州漢墓竹簡《論語》的性質(zhì)、文獻(xiàn)價值以及與傳世本《論語》的關(guān)系展開了研究和討論,并取得了眾多的研究成果。本文總結(jié)了諸位學(xué)者對于簡本《論語》性質(zhì)的討論,并通過對《十三經(jīng)注疏》本與簡本進(jìn)行對校,對文字相異之處進(jìn)行考證,展現(xiàn)了簡本與三家《論》尤其是《魯論》的關(guān)系,以使定州簡本《論語》的性質(zhì)進(jìn)一步得以明確。由于筆者學(xué)力有限,文中定多舛誤之處,望諸位老師不吝指正。

一、定州漢簡本《論語》的性質(zhì)

(一)關(guān)于簡本《論語》性質(zhì)的眾說紛紜

定州本《論語》的性質(zhì)問題是學(xué)術(shù)界爭論的焦點,至今尚無定論。這部《論語》出土于西漢中山懷王劉修之墓。李學(xué)勤先生認(rèn)為,在竹簡所處的年代,張禹剛剛以其經(jīng)學(xué)著稱,《張侯論》彼時則尚未形成,且簡本與傳世本文字差異頗多,考慮到《古論》流傳不廣,因而認(rèn)為其屬于《齊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1]單承彬先生曾多次撰文討論簡本《論語》的性質(zhì)問題,通過將簡本與《說文》中所載《古論》殘篇以及鄭玄的注本進(jìn)行比對后得出結(jié)論,認(rèn)為簡本屬于《魯論》系統(tǒng),是一部重要的《魯論》抄本。[2]陳東先生通過統(tǒng)計對照簡文的避諱用字,認(rèn)定簡本是漢高祖劉邦時期的抄本。他指出,《古論》是漢武帝時期纔出現(xiàn)的,《齊論》和《魯論》又晚于《古論》,則簡本《論語》不屬于一般意義上漢代三論中的任何一種,它與《古論》一樣是戰(zhàn)國的遺存。《古論》隱匿于魯壁,而簡本則是當(dāng)時口誦《論語》的記載,它不屬于《齊論》和《魯論》,卻是齊學(xué)和魯學(xué)傳習(xí)《論語》的基礎(chǔ)和源頭。[3]李若暉先生認(rèn)為,簡本《論語》是與古、齊、魯三家并行而互有同異的一種文本。他指出,西漢武帝時經(jīng)學(xué)出現(xiàn)了由齊傳魯?shù)膬A向,簡本《論語》則體現(xiàn)了這一傾向,是齊、魯融合而更多反映《魯論》特點的本子。[4]鄭春汛女士通過研究簡本的用字情況、字形和避諱,認(rèn)為簡本屬于漢初的今文隸寫系統(tǒng),較多用古字形,保留了古文的一些面貌。她也認(rèn)為,簡本《論語》不屬于三論中的任何一論,而是在三論之前的一個本子。[5]

筆者認(rèn)為,李若暉先生所宣導(dǎo)的“融合說”具有其合理性,因為今人對于古、齊、魯三家的傳習(xí)情況和相互關(guān)系的了解缺乏真正的文獻(xiàn)依據(jù)和實物證據(jù),多根據(jù)前人對于三家《論語》關(guān)系的描述來進(jìn)行猜測和推斷。余嘉錫曾在其《古書通例》中指出,《漢書藝文志》并未著錄當(dāng)時存世的所有書籍;胡平生、韓自強也曾指出,《漢志》并未將漢初所有治《詩經(jīng)》之家囊括。因而我們也可以大膽地假設(shè),在西漢初年,治《論語》絕不僅僅有《漢志》所著錄的三家,還應(yīng)有與此三家互有異同的其它各家。此外,治《論語》雖有齊、魯之分,但隨著學(xué)人的傳習(xí)、發(fā)展和交流,肯定也無法保持涇渭分明的狀態(tài),齊、魯出現(xiàn)了融合趨勢而更以《魯論》為主要的傳習(xí)依據(jù)。定州簡本《論語》作為不可多得的珍貴文獻(xiàn)實物依據(jù),恰恰反應(yīng)了《論語》在流傳的過程中各家相互借鑒和融合的狀態(tài)。

竹簡整理小組在《介紹》中另外指出的一點是,在定州漢墓中與《論語》同時出土的,還有寫有確切時間的西漢名臣蕭望之的奏議。蕭望之是傳授《魯論》的大師,是當(dāng)時皇太子的老師。而簡本《論語》與蕭望之的奏議放在一起,應(yīng)不是偶然的,起碼說明了墓主人生前的喜好和當(dāng)時《論語》傳習(xí)的傾向。筆者在?？钡倪^程中也發(fā)現(xiàn)了簡本多處文字不同于傳世本但與《魯論》相同之處,證明了簡本與《魯論》密切的淵源關(guān)系。值得注意的是,蕭望之本為齊人,原治《齊詩》,后師從夏侯勝才開始治《魯論》并成為了《魯論》大師。另外,張禹也是先學(xué)《齊論》、后治《魯論》的。我們在研究定州簡本《論語》性質(zhì)的同時,應(yīng)當(dāng)結(jié)合西漢時期這一在經(jīng)學(xué)史上具有重要意義的時期中經(jīng)學(xué)所發(fā)生的嬗變。當(dāng)然,嬗變的過程絕非一蹴而就,針對簡本所處的特定年代,在論定它的性質(zhì)時,我們大可以跳出“三家”之說的藩籬,而更多地關(guān)注西漢《論語》各家分流并融合的傳習(xí)過程。

(二)簡本年代的問題

經(jīng)考古發(fā)掘者考證,八角廊墓的墓主人為西漢中山懷王劉修,據(jù)《漢書》卷五十三《景十三王傳》記載:“中山靖王勝以孝景前三年立。武帝初即位……四十三年薨。子哀王昌嗣,一年薨。子糠王昆侈嗣,二十一年薨。子頃王輔嗣,四年薨。子憲王福嗣,十七年薨。子懷王修嗣,十五年薨,無子,絕四十五歲。”定州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在《定州漢墓竹簡〈論語〉介紹》中指出:“因中山懷王劉修死于漢宣帝五鳳三年(公元前55年),所以它是公元前55年以前的本子?！崩顚W(xué)勤先生也指出:“八角廊墓的墓主中山懷王卒于宣帝五鳳三年(前55)。”而單承彬先生則指出:“劉修死時當(dāng)漢宣帝五鳳四年丁卯(前54)。”關(guān)于這一小分歧,筆者重新進(jìn)行了推算:漢景帝前三年為公元前154年(丁亥年)[6],按照次第順序和年數(shù)往下推,則懷王劉修的卒年實際上應(yīng)為漢宣帝五鳳四年,即前54年。縱觀有關(guān)定州簡本《論語》的論文,多沿襲整理小組在《介紹》中的說法,認(rèn)為劉修的卒年為五鳳四年,但根據(jù)《漢書》記載的年數(shù)進(jìn)行推定,則整理小組的說法未必確切。

二、簡本《論語》異文選釋

本文以《定州漢墓竹簡〈論語〉》為底本,以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本為主要校本(以下簡稱阮本),皇侃疏本為參校本(以下簡稱皇本),于簡本異文中選擇了有心得體會的26處進(jìn)行了考證,在簡本整理小組注釋的基礎(chǔ)上進(jìn)一步闡釋了異文。

體例說明:

1.在錄簡文時,只錄異文所在的能表達(dá)相對完整意思的詞組或句子,以及其中的標(biāo)點符號。文中單稱“?？庇洝钡募礊檎硇〗M在簡文后的校勘記,文中稱“注釋”為整理小組對簡文進(jìn)行的注釋。

2.簡文后面的括號內(nèi)標(biāo)明的是其所在的簡號。簡號以整理小組《定州漢墓竹簡〈論語〉》中所標(biāo)為準(zhǔn)。

3.《定州漢墓竹簡〈論語〉》中,外加[ ]表示因唐山地震擾動殘損的簡文,用□表示原簡中殘泐不能辨識的字,用“○”表示原簡刮去某字而形成的空格,用……號表示殘缺或不能辨識字形又不能確定字?jǐn)?shù)的簡文。[7]本文引簡文時遵循整理小組的體例。

4.整理小組在校勘記中提到的“高麗本”實為“正平本”。“正平”并非高麗國王的年號,而是日本一個天皇的年號,因而正平本并非高麗的本子。關(guān)于這一錯誤,孫欽善先生已在其文章中有詳細(xì)的說明[8],本文據(jù)此將整理小組校勘記中的“高麗本”改稱為“正平本”。但阮元?？庇浿幸喾Q“高麗本”,本文則未對阮記進(jìn)行改動。

(一)為正以德(第二號簡)

正,阮本作“政”。校勘記:正、政可通,古多以正為政。

按:古籍中以正為政的例子頗多,如《尚書·大禹謨》“罔或干予正”,蔡沉《集傳》曰:“正,政也?！薄抖Y記·文王世子》“庶子之正于公族者”,鄭玄注曰:“正者,政也?！薄稘h書·陸賈傳》“夫秦失其正”,顏師古注曰:“正,亦政也?！薄赌印ぜ鎼巯隆贰肮耪呶奈錇檎帧?孫詒讓間詁:“正,與政同?！薄督?jīng)義述聞·詩·無俾正敗》“小雅正月篇:今茲之政”王引之按:“古政事之政或通作正。”

簡本中,政事的“政”多作“正”,但也存在例外的情況,《子路》篇第三二九號簡中便有“受之政”,而在《雍也》篇第一一五、一一六號簡存在“正”“政”并存的現(xiàn)象。

(二)吾十有五而志乎學(xué)(第四號簡)

乎,阮本作“于”,皇本作“于”,漢石經(jīng)、正平本均作“乎”。

按:疑此處阮本和皇本均誤,此處實際應(yīng)為“志乎學(xué)”。在古漢語中,“乎”可以作為介詞,其用法相當(dāng)于“于”。例如屈原《九章·涉江》:“吾又何怨乎今之人?！薄盾髯印駥W(xué)》:“學(xué)至乎沒而后止也?！倍昂酢迸c“于”字形相近,尤其在文字材料發(fā)生殘泐的情況下,二字容易混淆。簡本與漢石經(jīng)、正平本作為年代較早的本子,可以相為左證。另外,據(jù)筆者初步統(tǒng)計,在全部定州簡本《論語》可以辨識的文字中,絕大多數(shù)情況都使用“于”字共74處。而“于”字的使用極少,僅在《微子》篇第五七一號簡中存在。這更加說明了此處“志乎學(xué)”為“志于學(xué)”的可能性不大。

在經(jīng)典中,“于”“于”通用、混用是十分常見的情況?！稄V雅·釋言》:“于,于也?！薄墩f文·虧部》:“于,于也。”段玉裁注:“今音于羽俱切,于央居切,古無是分別也?！比钤凇抖Y記》?？庇浿蟹Q:“唐石經(jīng)于字一千四百四十三,于字一百四十二,莫詳其義例。諸刻注疏無參差不一,各依舊本可也。”

(三)(三家者以雍)徹(第三七號簡)

阮元?？庇浽?“《釋文》出‘撤字,云‘本作徹。案《五經(jīng)文字》云:撤,去也。案字書無此字,見《論語》?！薄督?jīng)典釋文匯校》黃焯案語云:“盧云:皇、邢本皆作徹。嚴(yán)云:《五經(jīng)文字》撤?！墩f文》、漢碑皆無撤字?！?/p>

按:經(jīng)典中存在大量“撤”與“徹”通用的例子:如《論語·鄉(xiāng)黨》“不撤姜食”何晏集解引孔安國曰:“撤,去也?！眲氶墩x》:“撤,九經(jīng)本作徹?！被哿铡兑磺薪?jīng)音義》卷二十三引慧苑《音義》“撤睡蓋”注引字書:“撤,去也?！薄蛾套哟呵铩?nèi)篇諫上》“損肉撤酒”,孫星衍音義:“撤,當(dāng)作徹。”《廣韻·薛韻》:“撤,經(jīng)典通用徹。”而“徹”除了訓(xùn)為“通也”“達(dá)也”,也訓(xùn)為“去也”“除也”:如《詩經(jīng)·豳風(fēng)·鴟鸮》:“徹彼桑土”,馬瑞辰《傳箋通釋》:“徹,與撤通。”《孟子·公孫丑上》:“徹彼桑土”,焦循《正義》:“撤,徹字通?！?/p>

(四)曰:“荑狄之有君也,不若諸夏之亡也?！?第四○號簡)

?？庇?“荑,今本作‘夷。荑為夷之誤。”

按:此處“荑”并非誤字,而與“夷”是同音通假字。《廣韻·脂韻》中有“荑”和“夷”二字,其注音皆為“以脂切”。并且“荑”與“夷”通假并非僅此一例,如《周禮·地官·稻人》“凡稼澤,夏以水殄草而芟荑之?！薄督?jīng)典釋文》出“荑之”曰“音夷”,《十三經(jīng)注疏》阮元?？庇浽?“宋本同。唐石經(jīng)、余本、嘉靖本、閩監(jiān)本、毛本‘夷作‘荑?！夺屛摹纷鳌?音夷。宋本注無。案:《秋官·薙氏》經(jīng)注皆作‘夷。《漢制考》引此經(jīng)‘芟夷注為‘夷,皆與宋本同。”因此“荑”為“夷”的同音通假字,而并非注釋中所說的“夷之誤”。

(四)與其媚于窖(第四八號簡)

按:窖,阮本作“奧”?！敖选迸c“奧”音義相近,疑此處原應(yīng)為“窖”字。窖、奧古音近(窖,古音見母幽部。奧,古音影母幽部)可以通假。《說文解字·宀部》:“奧,宛也,室之西南隅。”段玉裁注:“奧,室之西南隅,宛然深藏,室之尊處也。”關(guān)于此句的文義,孔安國曰:“王孫賈,衛(wèi)大夫。奧,內(nèi)也,以喻近臣。灶以喻執(zhí)政。賈執(zhí)政者,欲使孔子求昵之?！标P(guān)于如何將“奧”與近臣聯(lián)系起來,邢昺疏曰:“奧,內(nèi)也,謂室內(nèi)西南隅也。以其隱奧,故尊者居之。其處雖尊而間靜無事,以喻近臣雖尊不執(zhí)政柄,無益于人也?！比绱艘粊?需要將“奧”字進(jìn)行多次引申才能使其義與本句的句意相符合,略顯牽強。

但是,如果按照簡本中的“窖”字來解釋,便更直接一些?！墩f文解字·穴部》:“窖,地藏也?！毙?yīng)《一切經(jīng)音義》卷二十“坑窖”注:“窖,穿地為室,藏五谷者也。”窖,為藏糧食的地方;而灶,則為燒火做飯菜的地方。相對于吃飯問題,窖與灶哪一個與人的關(guān)系更為密切呢?一般來說應(yīng)該是灶。因而,窖與灶便引申為“縣官”和“現(xiàn)管”之義,與公孫賈所要表達(dá)的意思也更加吻合了。

(六)哀公問主于宰我(第五五號簡)

主,阮本、皇本作“社”,《經(jīng)典釋文》:“鄭本作‘主?！秉S焯案:“春秋文二年作‘僖公主?！墩x》云:《論語》‘問主于宰我,《古論語》及孔、鄭皆以為社主,張、包、周等并為廟主?！?/p>

按:關(guān)于究竟是“問社”還是“問主”的爭論古已有之。《說文·示部》:“社,地主也。”《周禮》:“二十五家為社,各樹其土所宜之木?！薄蹲髠鳌は骞迥辍?“陳侯免,擁社。”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社,社主也?！薄稘h書·眭弘傳》“是時昌邑有枯社木臥復(fù)生”,顏師古注:“社木,社主之樹也?！币虼?若此處為“問社”,便解釋為哀公向宰我詢問關(guān)于社主之木的事宜。關(guān)于“主”字,《文選·張衡〈東京賦〉》:“咸用紀(jì)宗存主?！毖C注:“主,木主。言刻木為人主神,置廟中而祭之。”《公羊傳·文公二年》:“為僖公作主也?！焙涡葑?“主,為僖公廟作主也。主狀正方,穿中央達(dá)四方。天子長尺二寸,諸侯長一尺?！比绻颂帪椤皢栔鳌?其意便為哀公向宰我詢問關(guān)于社中牌位所用之木的事宜。吐魯番阿斯塔納墓363號墓唐寫本《論語》鄭玄注本中此句作“問主”,定州簡本《論語》中“問主于宰我”,又為‘問主提供了左證,證明此處詢問的的確為社中牌位之木而非社旁所植之樹木。

(七)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未為可知也”(第七一號簡)

未,阮本作“求”。觀察此句的句型“不患……,患……。不患……,患……”今本“求為可知”,邢昺疏:“求為可知也,言求善道而學(xué)行之,使己才學(xué)有可知重,則人知己也。”但如此一來,就與本句的句型不相符合了。簡本作“未為可知”,本句即意為“不擔(dān)心他人不知道自己,只怕自己沒有值得別人知重的才學(xué)”,如此句意恰好與邢昺的疏相符合,句型也實現(xiàn)了一致。

(八)子曰:“君子逾于義,小人逾于利?！?第七三號簡)

校勘記:踰,今本做“喻”?！墩f文》無“喻”。

按:此處何晏注:“孔曰喻猶曉也?！毙蠒m疏:“《正義》曰:此章明君子小人所曉不同也。”一般將“喻”解釋為“通曉、明曉”。但簡本作“踰”,《說文·足部》:“踰,越也。從足,俞聲?！贝送?“踰”又可以訓(xùn)為“過也”“越過也”。例如:《史記·汲鄭列傳》“無以逾人”,司馬貞《史記索隱》:“逾,謂越過人也?！薄睹献印ち夯萃跸隆贰岸献又髥视馇皢省?朱熹《集注》:“逾,過也?！薄痘茨献印さ缿?yīng)》“踰之”,高誘注:“逾,越,勝之也?！比绱艘粊?本句就可以解釋為:君子在對義的追求方面有過人之處,而小人在對利的追求方面有過人之處。

(九)道不行,乘泡浮于海(第八零號簡)

?？庇?“泡,今本作‘桴,泡誤。古桴、枹同通,枹、泡形近?！?/p>

按:簡本此處“桴”作“泡”,“泡”不一定是誤字。泡,古音滂母幽部;桴,古音并母幽部。兩字疊韻,又屬鄰母,音近實可通假?！拌酢弊种鉃槟痉?而《經(jīng)典釋文》黃焯案:“敦煌寫本作‘乘,注云:“字亦作桴,桴,撫于反?！墩f文》云:,木筏。”字的本字是“泭”,《國語·齊語》:“方舟設(shè)泭,乘桴濟(jì)河。”韋昭注曰:“編木曰泭,小泭曰桴?！睕姀乃?泡亦從水,兩字不但音近而且義同。所以,“泡”與“泭”“桴”等字為通假字,而并非是誤字。

(十)友信之(第一○五號簡)

按:,阮本作“朋”。又見《子路》篇,阮本“朋友切切偲偲”中的“朋”字,第三六○號簡中作“倗”。朋、倗、傰、音近形近義同,是可以通假的,而注釋中稱:“為‘傰之省,‘傰字讀為‘朋?！眰?古音幫母登韻;倗,古音并母登韻。兩字是疊韻,又是清濁對轉(zhuǎn)的關(guān)系。《說文解字·人部》:“倗,輔也。”段玉裁注:“朋黨字正作倗,而朋其假借字?！薄吨芏Y·秋官·士師》:“七日為邦朋?！编嵭?“故書朋作傰,鄭司農(nóng)云:讀如朋友之朋?！睂O詒讓《周禮正義》:“傰,即朋之俗?！薄豆茏印び坠佟?“練之以散群傰署?！薄豆茏蛹！芬稳玷耙齽⒖冊?“傰,即朋字?！?/p>

由此可得出這幾個字的關(guān)系:“朋”是“倗”的假借字,“傰”是“朋”的俗字,而“”是“傰”的省文。

(十一)末之,命矣夫!(第一一八號簡)

阮本中“末”作“亡”。

按:“末”字可訓(xùn)為“衰也”“弱也”“終也”等,依照字義和句意,在此處用“末之”較“亡之”更為合理。《廣韻·末韻》:“末,弱也?！薄稄V雅·釋言》:“末,衰也?！薄稌ふ僬a》:“王末有成命。”蔡沉集傳:“末,終也?！薄兑葜軙せ书T》“萬子孫用末”,孔晁注:“末,終也?！倍墩f文·亡部》訓(xùn)“亡”為“逃也”,段玉裁注曰:“亡之本義為逃。引申之則謂失為亡,亦謂死為亡?！薄巴觥奔缺挥?xùn)為“逃亡”,又被訓(xùn)為“失也”“滅也”“喪也”“死也”,如《公羊傳·桓公十五年》“祭仲亡矣”,何休注:“亡,死亡也?！辈Ｓ屑?孔子握著他的手哀嘆:“你漸漸地衰弱下去了,這就是命啊!”

(十二)賁而殿(第一二三號簡)

阮本中“賁”作“奔”。

按:兩字形近音同義近,為通假字?！氨肌弊趾汀百S”字均在《廣韻·魂韻》中:博昆切,平魂幫。諄部?！墩f文·夭部》:“奔,走也。”《爾雅·釋宮》:“室中謂之時,堂上謂之行;堂下謂之步,門外謂之趨;中庭謂之走,大路謂之奔?！薄兑住o》“泱泱其機”,焦循章句:“奔,猶賁也?！薄都崱栱崱?“奔,通作賁?！薄蹲x書雜志·漢書第十三·翟方進(jìn)傳》:“奔走以傅近奉承高皇帝所受命”,王念孫按:“奔與賁,傅與敷,古字通用?！倍对娊?jīng)·小雅·白駒》“賁然來思”,馬瑞辰《傳箋通釋》:“賁、奔古通用?！薄渡袝ぬa》“敷賁”,孫星衍《今古文注疏》:“賁者,《風(fēng)俗通》云:虎賁,猶言虎之賁。是賁與奔通?！庇纱丝梢?“奔”與“賁”自古可通。

(十三)黑而職(第一三九號)

阮本“黑”作“默”,阮元?？庇?“《釋文》出‘默云:俗作嘿?！段褰?jīng)文字》云:默與嘿同,經(jīng)典通為語默字。”

按:默、墨、嘿、黑在經(jīng)典中是可以通用的?！稄V雅·釋器》:“默,黑也?！蓖跄顚O疏證:“默,亦墨字也?！俄n詩外傳》云:默然而黑?！薄都崱さ马崱?“嘿,通作默?！薄妒酚洝ご炭土袀鳌?“荊軻嘿而逃去,遂不復(fù)會?！薄逗鬂h書·梁統(tǒng)列傳》:“冀嘿然不悅?！薄赌印べF義》“嘿則思”,孫詒讓間詁引畢云:“嘿,默字俗寫從口?！本C上所引,“嘿”為“默”的俗體,“默”“墨”“黑”同義且“默”與“黑”同屬德韻,為疊韻的關(guān)系。所以,“默”字實際上是簡本《論語》中出現(xiàn)的“黑”字的后起之字,“黑”通假為“默”。

(十四)以學(xué),亦可以毋大過矣(第一五七號簡)

按:阮本“亦”作“易”,“易”字屬上讀,即此句意為“五十歲的時候去學(xué)習(xí)《易經(jīng)》”。《經(jīng)典釋文》云:“魯讀易為亦?！秉S焯案:“《魯論》作亦,連下句讀?；菰?《外黃令高彪碑》云,虛括守約,五十亦學(xué)。此從《魯論》亦字連下讀也。學(xué)音效,約音要?！庇纱丝梢?一般的通行本作“易”,而《魯論》作“亦”,使其成為下句句首的一個連詞。此句引起諸家爭議已久,而簡本《論語》與《魯論》同,也成為了簡本與《魯論》具有密切淵源關(guān)系的一個證明。筆者認(rèn)為,《論語》全篇所記載的孔子言行中可以看出,孔子強調(diào)一個“學(xué)”字(據(jù)筆者統(tǒng)計,《論語》全篇共出現(xiàn)“學(xué)”字66次),并且從不同的方面闡述之:學(xué)習(xí)的目的、時機、方法、對象、內(nèi)容以及所要達(dá)到的效果等等。朱熹在《論語集注》中云:“學(xué)易,則明乎吉兇消長之理,進(jìn)退存亡之道,故可以無大過。蓋圣人深見易道之無窮,而言此以教人,使知其不可不學(xué),而又不可以易而學(xué)也?！睏畈凇墩撜Z譯注》中也指出,《易》中的《卦辭》和《爻辭》是孔子的作品。但是,孔子并沒有在其言論中提及《易經(jīng)》以及學(xué)習(xí)《易經(jīng)》的重要性。因此,我們可以大膽地假設(shè),在這里孔子仍然在強調(diào)學(xué)習(xí),此句的句意可理解為“五十歲的時候?qū)W習(xí),也可以使自己的言行沒有大的錯誤”。

(十五)印為之不厭(第一八三號簡)

?？庇?印,今本作“抑”?！墩f文》云:“抑從反印”,作印誤。

按:在小篆字體中,“印”字字形上部是手狀,下部是一個跪著的人形,此字實際上就是以手壓人之狀。因此“印”與“抑”在字義上是十分相近的?！对娊?jīng)·齊風(fēng)·猗嗟》“抑若揚兮”,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韓作卬若揚兮?！贝死幼C明了“抑”“印”“卬”由于字形上的相近之處,是可以通假的。注釋中稱“作印誤”,實際上是十分不妥的。

(十六)誠唯弟子弗能學(xué)也(第一八四號簡)

?？庇?阮本作“正”,鄭注云:“魯讀‘正為‘誠,今從古。”則“誠”從魯。

按:“誠”字可以訓(xùn)為“信也”“實也”,例如《爾雅·釋詁上》:“誠,信也?！薄吨直媛浴肪矶?“魏文帝與吳質(zhì)書:每念昔日南皮之游,誠不可忘。此誠字,信也,實也。”《孟子·公孫丑上》“子誠齊人也”,趙岐注:“誠,實也?！比绱司湟獗銥椤斑@實在是我們做弟子的所不能學(xué)到的”,比解釋為“這正是……”更為合理。此處也是簡本與《魯論》關(guān)系的左證,單承彬先生在其文章中證明“簡本與鄭玄所注《古論》不同,而與《魯論》多同”時,也舉此為證例。[9]

(十七)絻,卑宮室而……(第二一一號簡)

按:絻,阮本作“冕”?！敖儭笔恰懊帷钡墓抛?《廣韻·狝韻》:“絻,同冕?！薄段倪x·任昉〈為蕭揚州薦士表〉》“伏惟陛下道癮旒纊”,李善注:“絻,古冕字?！薄兑葜軙っ?xùn)》“有紼絻”,朱右曾《集訓(xùn)校釋》:“絻者,冕之或體?！焙啽局小懊帷弊纸宰鳌敖儭?。

(十八)然善牖人(第二二三號簡)

按:牖,阮本作“誘”。兩字是可以通用的,《詩經(jīng)·大雅·板》“天之牖民”,毛傳:“牖,道也?！笨追f達(dá)疏:“牖與誘古字通用,故以為導(dǎo)也?！敝祆洹对娂瘋鳌?“牖,開明也?！薄墩f文·片部》段玉裁注云:“牖所以通明,故叚為誘?！?/p>

(十九)逝者如此夫(第二三一號簡)

按:此,阮本作“斯”,皇侃疏曰“斯,此也。”“斯”與“此”字義相同,《易·系辭上》“上衍之?dāng)?shù)五是”,韓康伯注“斯易之太極也”,孔穎達(dá)疏斯為此?！对娊?jīng)·小雅·采薇》“彼路斯何”,鄭玄箋:“斯,此也?！薄段倪x·鸚鵡賦》“故每言而稱斯”,李善注:“斯,此也?！绷硗?值得注意的是,《義府》“斯與”中稱“《論語》中有斯字,無此字。斯者,此字之轉(zhuǎn)音而借用者也?！倍啽局谐霈F(xiàn)了“此”字,證明了《義府》的說法是不確切的。

(二十)衍衍如也(第二七四號簡)

衍衍,阮本作“侃侃”。

按:疑此處“衍衍”為“衎衎”。侃字在《說文解字·川部》被釋為“剛直也”,且朱駿聲《說文通訓(xùn)定聲》云:“侃,叚借為衎?！薄靶b衎”在字義上與“侃侃”相同,可被訓(xùn)為和樂的樣子,還可被訓(xùn)為剛直耿直的樣子,《易·漸》:“鴻漸于盤,飲食衎衎?！鄙斜妥?“衎衎,和樂也?！薄稘h書·張敞傳贊》:“張敞衎衎,履忠進(jìn)言。”顏師古注曰:“衎衎,強敏之貌也?！薄稜栄拧め屧b上》:“衎,樂也。”郝懿行《爾雅義疏》:“衎,通作侃。”《經(jīng)籍籑詁·旱韻》:“《唐扶頌》:衎衎?！对急?其節(jié)衎然,忠義之臣?！秾O根碑》:衎謇不撓。侃并作衎。”

由此可知,衎衎與侃侃?？上嗤?。而簡本中“衍”與“衎”字形十分相近,且經(jīng)典中亦有衍衎相通的例子:《榖梁春秋·襄公十六年》“衛(wèi)侯衎復(fù)歸于衛(wèi)”,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衎,本作衍?！币蚨P者認(rèn)為簡本中的“衍”原應(yīng)為“衎”,關(guān)于此處的定論還應(yīng)去核對原簡的文字。

(二十一)何足數(shù)也(第三五○號簡)

按:數(shù),阮本作“算”,何晏注曰“算,數(shù)也”,正平本作“筭”。《說文解字·竹部》:“筭,長六寸,計歷數(shù)者。從竹從弄,言常弄乃不誤也?！薄八?數(shù)也。從竹從具,讀若筭?！倍斡癫米⒃?“筭為算之器,算為筭之用?！笨梢娺@兩個字的意義是不同的,筭是一種計數(shù)用的工具,而算才是指計算這一活動,可見此處作“筭”在意義上是不確切的,阮元?？庇浿幸嘣?“案鄭君注:算,數(shù)也,不當(dāng)作筭字。《漢書·公孫賀傳贊》及《鹽鐵論·大論》并引作‘選,乃算之假借字?！薄稜栄拧め屧b下》《玉篇·竹部》《集韻·韻》皆云:“算,數(shù)也?！薄墩f文解字·攴部》:“算,計也?！币蚨诒硎尽坝嫈?shù)”這一行為時,“算”可訓(xùn)為“數(shù)”,用“數(shù)”則更為貼切。簡本作“何足數(shù)也”,應(yīng)該是保留了《論語》古本的原貌。

(二十二)耕也,饑在其中○,學(xué)矣,食在(第四四五號簡)其中○。君子憂道不憂貧。(第四四六號簡)

饑,阮本作“餒”;食,阮本作“祿”。兩“○”處,今本作“矣”,簡本原有字后刮去。

按:(1)“饑”與“餒”字義相近。《說文解字·食部》:“饑,餓也。”《詩經(jīng)·陳風(fēng)·衡門》“可以樂饑”,鄭玄箋:“饑者,不足于食也?！薄墩f文解字》中無“餒”字,《玉篇·食部》:“饑,餓也?！薄蹲髠鳌せ腹辍贰敖衩耩嚩延?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饑,餓也。”這說明“餒”后起于“饑”,兩字意義差別不大。并且經(jīng)典中兩字常通用,《管子·小匡》“使臣不凍饑”,戴望《管子校正》:“《左氏·莊九年正義》引‘饑作‘餒?！薄稄V雅·釋詁四》:“餒,饑也。”

(2)“祿”一般被訓(xùn)為“食”?！盾髯印妵?“官人益秩,庶人益祿?！睏顐娮?“秩、祿皆謂稟食也。”《呂氏春秋·懷寵》“皆益其祿”,高誘注:“祿,食。”《禮記·王制》“王者之制祿爵”,鄭玄注:“祿,所受食?！?/p>

由此可見,“饑”可通為“餒”,“食”可通為“祿”。簡本用“饑”“食”,保留了古本的原貌。

(二十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第五二四號簡)

鐘,阮本作“鐘”,阮元?？庇浽?“皇本、閩本、北監(jiān)本、毛本‘鐘作‘鐘,注疏并同。”

按:從確切的字義上來講,此處應(yīng)為“鐘”,簡本的文字也為此提供了依據(jù)?！扮姟迸c“鐘”形近音同,但字義完全不同。鐘是一種樂器,《說文解字·金部》:“鐘,樂鐘也。秋分之音,物種成。從金童聲,古者垂作鐘?！薄稜栄拧め寴贰贰按箸娭^之鏞”,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引《字林》:“鐘,樂器也?！倍娛且环N酒器,《說文解字·金部》:“鐘,酒器也?！薄睹献印じ孀由稀贰叭f鐘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趙岐注:“鐘,量器也。”鐘常與鼓連用表示樂器,本句中“樂云”“鐘鼓”,顯然表示的是樂器,應(yīng)用“鐘”字。

當(dāng)然,經(jīng)典中兩者的區(qū)別并非涇渭分明,“鐘”字常假借為“鐘”,如《韓非子·解老》“鼓竽先則鐘瑟皆隨”,王先慎集解:“鐘,古通用鐘?！薄肚f子·天地》“以二缶鐘惑而適不得矣”,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鐘,應(yīng)作鐘?！?/p>

(二十四)三年不為樂,樂必項(第五四○號簡)

注釋:“項,今本作‘崩。作項誤?！?/p>

按:此處孫欽善先生指出,“項”或為與之形近的“頃”字,而傾與頃相通。[10]《詩經(jīng)·大雅·瞻卬》“哲婦傾城”,朱熹《詩集傳》:“傾,覆也?！薄段倪x·干寶〈晉紀(jì)總論〉》“基廣則難傾”,李周翰注:“傾,崩也。”因而,可以看出“傾”與“崩”意義相同,簡本中“項”原為“頃”的可能性極大。

(二十五)三人焉(第五五三號簡)

按:人,今本作“仁”,何晏注曰:“仁者愛人,三人行異而同稱仁,以其俱在夏亂寧民。”但此處若為“仁”,還須增字為訓(xùn),簡本作“人”則更容易解釋。

(二十六)萬方有罪,罪在朕躬(第五九九號簡)

阮本文字與簡本同,但阮元?？庇浽?“漢石經(jīng)、皇本、高麗本不重‘罪字。案《書·湯誥》云:‘其爾萬方有罪,在予一人?！秶Z·周語》引《湯釋》云:‘萬夫有罪,在余一人?！赌印ぜ鎼燮隆芬嘣?‘萬方有罪,即當(dāng)朕身?！秴问洗呵铩ぜ厩锛o(jì)》云:‘萬夫有罪,在余一人。《說苑·貴德篇》云:“‘百姓有過,在予一人。與此并大同而小異,核其文義俱不重‘罪字?！?/p>

按:阮元的說法恐誤,因為此處湯的話均為四字一句,單從句式上來看,此處就應(yīng)該重“罪”字,意為“如果天下萬方有罪,罪責(zé)都在我一人之身”。并且阮元所引的“百姓有過,在予一人”并非與此句同,而是同下句中周武王所說的“百姓有過”相同。因而無論從句式還是從文義來看,此處都應(yīng)為“萬方有罪,罪在朕躬”,簡本的文字更提供了證據(jù)。

三、結(jié)語

在?？钡倪^程中,筆者發(fā)現(xiàn)了簡本《論語》有以下特點:第一,保留了大量的古字形,并且往往會在簡本與傳世本相異之處發(fā)現(xiàn)其與《魯論》的淵源關(guān)系;第二,避漢高祖劉邦之諱;第三,簡本文字中有大量“不規(guī)范”的文字,如文字的簡省、疊加、偏旁的錯位等。這些特點說明:在簡本所處的時代,各家治《論語》正處在由齊轉(zhuǎn)魯?shù)倪^程中,在齊魯融合的同時更多的反映了魯論的特點。簡本出土于中山懷王之墓,說明此本肯定反映的是墓主人所鐘愛的《論語》流派。簡本中出現(xiàn)的文字的“不規(guī)范”的用法,一方面體現(xiàn)了漢字字形字義演變的過程,同時也說明了定州簡本并非當(dāng)時官方所定的、各家所統(tǒng)一遵循的《論語》版本,這也從另一個側(cè)面反映了西漢初年治《論語》的諸家紛呈的狀態(tài)。本文認(rèn)為,定州漢墓竹簡《論語》所保留的《論語》古本原貌,是先于三家論的、各家融合而更多體現(xiàn)《魯論》特點的《論語》版本。隨著學(xué)者對于定州簡本《論語》研究的不斷拓寬和深入,相信我們對于《論語》的傳習(xí)和流變過程會有一個更加明晰的思路和理解。

注 釋:

[1]李學(xué)勤:《八角廊漢簡儒書小議》,收于《簡帛佚籍與學(xué)術(shù)史》

中,江西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

[2]單承彬:《定州漢墓竹簡本〈論語〉性質(zhì)考辨》,《孔子研究》,

2002年第2期,第29-38、124頁。

[3]陳東:《關(guān)于定州漢墓竹簡〈論語〉的幾個問題》,《孔子研

究》,2003年第2期,第4-13頁。

[4]李若暉:《定州〈論語〉分章考》,《齊魯學(xué)刊》,2006年第2

期,第20-23頁。

[5]鄭春汛:《從〈定州漢墓竹簡論語〉的性質(zhì)看漢初〈論語〉的面

貌》,《重慶社會科學(xué)》,2007年第5期,第38-40頁。

[6]陳垣《二十史朔閏表》第14頁,北京古籍出版社,1956年版。

[7]單承彬:《定州漢墓竹簡本〈論語〉性質(zhì)考辨》,《孔子研究》,

2002年第2期,第33頁。

[8]孫欽善:《定州漢墓竹簡〈論語〉校勘指瑕》,《文獻(xiàn)》,2007

年第2期,第152頁。

[9]單承彬:《定州漢墓竹簡本〈論語〉性質(zhì)考辨》,《孔子研究》,

2002年第2期,第33頁。

[10]參見孫欽善:《定州漢墓竹簡〈論語〉?？敝歌Α?《文獻(xiàn)》,

2007年第2期,第152頁。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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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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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5]黃焯.經(jīng)典釋文匯校[M].北京:中華書局,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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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宋本廣韻[M].北京:中國書店,1982.

[8]丁度.集韻[M].北京:中國書店,1983.

[9]王念孫.廣雅疏證[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0.

[10]宗福邦,陳世鐃,蕭海波.故訓(xùn)匯纂[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3.

[11]朱熹.四書章句集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3.

[12]劉寶楠.論語正義[M].北京:中華書局,1990.

[13]陳垣.二十史朔閏表[M].北京:古籍出版社,1956.

[14]楊伯峻.論語譯注(第二版)[M].北京:中華書局,1980.

[15]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韋揚 北京 中國人民大學(xué)國際關(guān)系學(xué)院 1008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