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艷

摘要：“很”和“very”分別是漢、英語中最常用的程度副詞。它們的程度義也相當(dāng)。都可以做狀語。但“very”不能修飾動詞和名詞。還不能做補(bǔ)語。它們都不能進(jìn)入比較句式。它們句法功能的差異體現(xiàn)了英漢劃分詞類標(biāo)準(zhǔn)的差異。

關(guān)鍵詞：很；very；句法功能；比較句

中圖分類號：H08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111(2009)04－016－04

作者：唐艷，湖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應(yīng)用語言學(xué)2007級碩士研究生；湖南，長沙，410007

一、引言

程度副詞是現(xiàn)代漢語中使用頻率較高的一類副詞，一般的分類方法是從比較的角度將它們分為相對程度副詞和絕對程度副詞兩大類。能用于比較的“最、更、頂、越、比較，還2、稍微、略微”等是相對程度副詞；不能用于比較的“很、極、非常、十分、好、頗、怪、挺、相當(dāng)、太、多么”等是絕對程度副詞。從程度義深淺角度，又可以將現(xiàn)代漢語程度副詞分為程度深和程度淺兩類，如“很、挺、十分、萬分、非常、異常、太、極端、最、最為、頂、更、更加、更為、越發(fā)”等歸為表程度深的一類，“有點兒、有些、比較、較、較為、還、稍稍、多少、略微”等歸為表示程度淺的一類。下面我們列一個表格把這些程度副詞的類別顯現(xiàn)出來：這樣，本文的研究對象“很”的地位就明確了，它是程度又高的不能用于比較的絕對程度副詞。

其實，英語的程度副詞也有一個量級，或者說也有一個程度義深淺的排列，根據(jù)Klein的分類法，可以分為八個小類，分別是：絕度副詞、極度副詞、高度副詞、中度副詞、低度副詞、接近副詞、準(zhǔn)否定副詞、否定副詞，如下表所示：

通過比較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漢語的極量級大致可以對應(yīng)英語的絕度副詞和極度副詞，中量級和中度副詞對應(yīng)，那么，我們研究的對象“很”和“very”都是表高量級程度義的副詞，在語義上是可以對應(yīng)的。明確了比較對象后，下面我們來比較它們的句法功能以及句式的特點。

二、句法功能

(一)做狀語

程度副詞最常見的語法功能就是做狀語，修飾后面的形容詞、動詞、名詞等。

1、修飾形容詞

副詞可以修飾形容詞毫無疑問，程度副詞“很”和“very”都可以修飾，一般的形容詞都能被它們修飾(主要是性質(zhì)形容詞)，因為形容詞有程度的差別：

很聰明——very clever很干凈——veryclean

很大——very big很漂亮——very beautiful

很有趣——very funny很成功——very successful

“很”和“very”所能修飾的形容詞是程度副詞中最寬的，書面語詞和口語詞都能修飾，這一點基本相同。

但是它們也有各自的限制，不是所有形容詞都能被修飾。某些性質(zhì)形容詞也不能被“很”修飾：

很灰很紫很錯很真正很溫

狀態(tài)形容詞一般不被“很”修飾：

很雪白很紅紅的很白花花的很老實巴交

“very”不與作表語的asleep、awake、alone、a-like等形容詞連用，不與worth連用，不與還未形容詞化的過去分詞或雖已形容詞化但在句中作表語且保留被動含義的過去分詞連用：

The leader is very respected by all of us.

The leader is well respected by all of us.

(我們都很尊敬這位領(lǐng)導(dǎo)。)

總之，“很”和“very”都只能修飾那些在程度上可分等級的形容詞，即石毓智所說的“非定量形容詞”，沈家煊所說的“無界”的形容詞。

2、修飾動詞及動詞性成分

現(xiàn)代漢語中“很”能修飾動詞，主要是心理動詞，如“關(guān)心、喜歡、生氣、傷心”等，也能修飾非心理動詞。

心理動詞能受程度副詞修飾，是語法學(xué)界一向公認(rèn)的一個重要的句法特征。所謂心理動詞，我們采用張誼生《現(xiàn)代漢語副詞探索》(學(xué)林出版社，2004)中的定義：那些具有[十述人]特征并與心理、心態(tài)意義相關(guān)的動詞都作為心理動詞。

能受“很”修飾的非心理動詞有“熟悉、擅長、敢于、適合、歡迎、講究”之類。這些非心理動詞，雖然不表示心理意義，但其所指同樣含有靜態(tài)性質(zhì)的性狀義，有的是因為構(gòu)詞的形式中包含了具有性狀義的形容詞語素(語義感染類)，有的則是因為動詞的語義本身含有這種性狀義(語義隱含類)(參見張誼生《現(xiàn)代漢語副詞探索》)。

程度副詞“很”除了可以修飾動詞和一部分具有性狀義的非心理動詞外，還可以修飾數(shù)量豐富的動詞性短語，如：

(1)修飾動賓短語

很感興趣很鍛煉人很殺風(fēng)景很傷感情

還能位于表示存現(xiàn)、判斷的特殊動詞“有、是、成”等組成的特殊動賓短語前：

很有地位很有把握很成問題很是時候

(2)修飾動補(bǔ)短語

很受不了很靠得住很劃不來很合得來

(3)修飾兼語短語

很令人頭疼很使后代們深思很讓我們艷羨不已

(4)修飾能愿短語、介賓類偏正短語、數(shù)量短語等

很會掙錢很愿意幫助很給我掙面子很為上海人爭臉

很被他響亮的聲音所吸引很讀過幾本書很找了一陣子

而在英語中，“very”是不能直接修飾動詞的，我們通過檢索語料庫webcorp共收集到485條包含程度副詞“very”的例句，沒有發(fā)現(xiàn)例外，“very”沒有直接修飾動詞的情況?！皏ery”后面的動詞只能以其他形式(如分詞)出現(xiàn)。分詞保留著動詞的若干特征，又具有形容詞、副詞的特征，常常帶有賓語并能被狀語修飾，被“very”修飾時，分詞常常是做定語和表語，詞性接近于形容詞。例如：

That is a very embarrassing problem.

(那是一個很令人為難的問題。)

I am very impressed with the design of the coin.

(這枚硬幣的設(shè)計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修飾詞組方面，“very”能修飾一些包含動詞成分的詞組，但是整個詞組不再是動詞性的了，例如“know”是動詞，“了解、知道”，而詞組“well known”是形容詞性的，“著名的、有名的”，可以被“very”修飾。例如：

The doctor is very well known.

(這位醫(yī)生很有名。)

The article is very well written.

(這篇文章寫得很好。)

這些詞組中的動詞也要發(fā)生形態(tài)變化(變成分詞形式)，詞組的性質(zhì)接近形容詞了，才能被“very”修飾。

3、修飾名詞

漢語里的程度副詞修飾名詞的現(xiàn)象并不少見，例如：

很中國很牛很淑女很男人很小兒科很風(fēng)情很奶油很30年代

從表層說，這些結(jié)構(gòu)是程度副詞“很”直接修飾名詞，但從深層看，從實質(zhì)看是程度副詞修飾名詞所指代

的那個客觀事物的性質(zhì)狀態(tài)。

在英語中，其實也能看到“very”直接修飾名詞，例如：

This is the very book I want!

(這正是我想要的那本書!)

You are the very man I want to see.

(你正是我想見的那個人。)

但是這種結(jié)構(gòu)中的“very”是形容詞，做定語，而不是程度副詞，意思完全沒有聯(lián)系，是“正是”的意思，它的前面必須有一個限定詞“the”。

3、修飾副詞

現(xiàn)代漢語中程度副詞能和其他副詞一起連用，賴先剛(1994)肯定了副詞連用主要起“遞相修飾”的作用。張誼生(2000)把副詞分為10小類：

(1)評注性副詞(黃河等也稱語氣副詞)(2)關(guān)聯(lián)副詞(包括“也”)(3)時間副詞(4)頻率副詞(5)范圍副詞(6)程度副詞(7)否定副詞(8)協(xié)同副詞(“一塊”、“一起”等)(9)重復(fù)副詞(10)描摹性副詞

他認(rèn)為副詞共現(xiàn)的順序是：

評注性副詞＞關(guān)聯(lián)副詞＞時間副詞＞頻率副詞＞范圍副詞＞程度副詞＞否定副詞＞協(xié)同副詞＞重復(fù)副詞＞描摹性副詞

在實際語言中，間隔一位兩位、甚至七位八位直接同后面級的副詞連用也是很普遍的，也有可能出現(xiàn)“越位”的現(xiàn)象。另外，由于實際表達(dá)的需要，邏輯事理的制約和搭配習(xí)慣的限制，并不是每一種連用方式都可以接受。并不是什么樣的副詞都可以被“很”修飾，常見的只有“很”修飾否定副詞，不能再修飾程度副詞。大多數(shù)連用的時候，“很”是被時間副詞、范圍副詞等修飾，

英語里“very”修飾副詞要自由得多，它能位于大多數(shù)副詞前，甚至還能修飾程度副詞，如：

修飾“much”和“l(fā)ittle”，

Thank you very much!(非常謝謝你!)

I know very little about diving.(我對于跳水了解的很少。)

“very”還能重復(fù)使用，加強(qiáng)語氣，如“very very good!”

還能修飾最高級形式，非迂回法的最高級形式可以被“very”修飾，

She put On her very best dress.

(她穿上她最好的衣服。)

Anna is the very youngest.

(安娜是最年輕的。)

修飾其他副詞比漢語更自由，能直接位于大多數(shù)副詞前。如：

Very happily play!

(痛快玩吧!)

Theyll very likely come by car.

(他們很有可能開車來。)

You can very easily come up with a sue-nario.

(你能很容易地想出一個方案來。)

我們認(rèn)為，造成“很”和“very”在修飾副詞上差異很大的原因主要是英漢對于副詞的界定不同。英語有形態(tài)標(biāo)記，拿副詞和形容詞來說，例如我們可以在形容詞后加后綴“-ly”變成意思相同的副詞用，就可以做狀語，修飾動詞了?？聪旅鎯蓚€句子：

(1)This math exercises is very easy.

(這道數(shù)學(xué)題很容易。)

(2)You can very easily come up with a sce-nario.

(你能很容易地想出一個方案來。)

對于同一個詞義，“容易”在修飾名詞時，用的是形容詞“easy”，在修飾動詞時，就用“easily”副詞。因此，有大量的形容詞基礎(chǔ)上變來的副詞，這些副詞也有等級的區(qū)別，基本上都能被“very”修飾。而在漢語中，形容詞和副詞是沒有形態(tài)區(qū)分的，用漢語表達(dá)上面的例句，“容易”都是形容詞。

在例(2)中，我們通過助詞“地”來暗示“容易”做狀語修飾動詞“想”。所以，在漢語中，我們常常不需要改變詞性來修飾動詞，我們可以通過語序和虛詞的變化來表達(dá)。因此從數(shù)量上來說，可以受“很”修飾的副詞就少了很多。

還有英語中屬于副詞的而在漢語中屬于其他詞性，如上面的例子“l(fā)ikely”，類似還有“probably”、“possibly”，在漢語中“可能”是能愿動詞。我們對于副詞的界定，長期存在分歧，把各家的范圍都綜合起來，基本上就是上述的10類，從副詞的共現(xiàn)順序表來看，“很”能修飾的副詞也遠(yuǎn)沒有“very”多。

上面我們分別談了“很”和“very”做狀語的情況，它們都能位于形容詞和副詞前，它們還有兩個共同點：都不能做整個句子的狀語，只能修飾特定的詞語，也不能做分句狀語，不能出現(xiàn)在下面的位置：

忽然，機(jī)器發(fā)生了故障。

Frankly.Im tired.

(說實話，我累了。)

另外都不能單說，附著性較強(qiáng)，不能單獨回答問題。

(二)做補(bǔ)語

漢語中的程度副詞“很”除了做狀語，還能做程度補(bǔ)語，這是英語“very”不具備的功能，而且在漢語中，做程度補(bǔ)語還很常見，例如：

好得很快得很吵得很明白得很能說得很

一般來說，“很”能夠借助“得”，在性質(zhì)形容詞和心理動詞、感受動詞還有一些詞組后面做程度補(bǔ)語，構(gòu)成組合式的述程式述補(bǔ)結(jié)構(gòu)。

英語中沒有此種結(jié)構(gòu)，英語中的補(bǔ)語是用來說明賓語或主語所處的狀態(tài)或正在進(jìn)行的動作，因為英語中有些動詞加賓語后意思仍然不完整，如：

We will make our country(more beautiful).

我們將使我們的祖國(更加美麗)。

英語部分括號里的部分就是補(bǔ)語，和漢語的補(bǔ)語概念有區(qū)別，漢語的補(bǔ)語在于說明動作的結(jié)果或狀態(tài)，擔(dān)任補(bǔ)語的有形容詞、動詞和副詞。英語中做補(bǔ)語的常是形容詞、副詞、名詞、不定式、分詞、數(shù)詞，對主語或賓語起著解釋描寫的作用。所以“很”做補(bǔ)語說明述語動作或狀態(tài)的程度時英語“very”沒有對應(yīng)的用法，也沒有對應(yīng)的“X得很”的結(jié)構(gòu)。

二、對句式的選擇

(一)能否進(jìn)入比較句式

前面已經(jīng)說了，“很”是絕對程度副詞，不能進(jìn)入任何一種比較句式。而“very”不能用于形容詞比較級前，能夠用于最高級之前，但不是比較句式，如：

the very best advice(最好的建議)

This is the very best novel I‘ve read lately.

(這是我最近讀過的最好的一本小說。)

Our shops select only the very best quali-ty produce.

(我們商店都是精選的質(zhì)量最高的產(chǎn)品。)

意義有些不同，是比“很”程度義更深的“最”的意思。所以，我們認(rèn)為，“very，仍然不能進(jìn)入比較句式。

(二)能進(jìn)入的句型

“很”只用于陳述句和疑問句，不能用于祈使句和感嘆句。而“very”不僅可用于陳述句，用于祈使句、感嘆句中也常見，如：

How very amazing!

(多令人驚異呀!)

Very happily paly!

(痛快玩吧!)

但“very”一般不用于疑問句。

三、小結(jié)

最后，我們可以把“很”和“very”的句法功能和對句式的選擇特點用兩個圖表來顯示：

(一)句法功能及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