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戛然而止的幸福生活

2009-05-30 23:24:11裘山山
小說月報 2009年11期
關(guān)鍵詞:外婆

單云是個上不得廳堂下不得廚房的女人。

世上就有這樣的女人,你不要不信。

上不得廳堂,是指她不夠漂亮沒有風(fēng)韻,不善交際口拙木訥,無法作為丈夫的門面出現(xiàn)在丈夫的社會關(guān)系前,讓丈夫臉上有光。下不得廚房,是指她不夠能干,烹飪無術(shù),對家務(wù)也沒興趣,不能作為丈夫的賢內(nèi)助默默勞作,給丈夫帶來舒適的生活。

那她總得有個適合的棲息地吧?總不能成天飄在風(fēng)雨中,雖然她叫做單云。當然有:書房。

如果單云是只鳥,書房就是她的巢。

幸福是什么?單云覺得幸福就是早上起來,泡一杯茶,坐在書香環(huán)繞的房間里,隨意地看看這本書,翻翻那本書??蠢哿?就聽聽音樂,喝杯咖啡,看起勁兒了,就打開電腦,隨手寫上那么一段,或者在書房里轉(zhuǎn)悠,發(fā)呆,望望窗外的風(fēng)景,胡思亂想。

很顯然,這樣的生活,要求單云嫁給一個有錢的、有文化的、有胸懷的男人。這三個要求是一個比一個高,一個比一個難度大。

單云也有過一次婚姻,嫁給了一個希望她下廚房的男人。那個男人雖然并不比單云有錢,但他是男人,有權(quán)要求單云下廚房為他做飯洗衣服。單云先是忍受,就做最簡單的飯菜,比如把蘿卜白菜肉片放一塊兒煮,還說營養(yǎng)齊全。這樣的菜吃一兩頓可以,三頓以上就不行了。何況這樣的菜單云也能把它煮煳,因為她一邊看書一邊煮,忘了,直到冒黑煙。男人發(fā)火,她也發(fā)火,一邊在廚房洗黑鍋一邊抱怨嘮叨,憑什么我給你做飯?憑什么我一個人干家務(wù)?我又不是家庭婦女!有本事你讓我不上班,我就去讀烹飪學(xué)校,回來天天給你做美食。單云的聲音不大,意思尖刻,弄得男人氣鼓氣脹的,根本吃不下飯。本來也不是什么好吃的飯。這樣的戰(zhàn)爭差不多三五天就會發(fā)生一次,男人說,我遲早會被你氣死。單云說,我難道活得愉快嗎?

終于,離了。

單云是帶著希望離的,她希望自己的下一次婚姻,能遇到一個不讓自己下廚房的男人,一個能理解她對閱讀熱愛的男人,一個讓她安靜地待在書房的男人。但憑她的先天條件,哪里可能呢?想都不要想??伤褪沁@么想的。沒人跟她說,她還真不明白。

離婚后她數(shù)次相親,每次見面她總是老老實實地跟人家說,我不善家務(wù)。我喜歡讀書。人家問,生活呢?她說,過最簡單的生活嘛??墒悄切┣皝砗蛦卧葡嘤H的人,都是些在美女戰(zhàn)場上退敗下來的男人,本來就抱著過日子的樸素想法,因為介紹人說了,對方不漂亮。你不漂亮還不善家務(wù),一根甘蔗兩頭都不甜,那還是甘蔗嗎?

單云總希望用自己對書的熱愛打動對方。她比男方提前到,坐在那里看書,男方看到一個相親的女人坐在那里安靜地看書,就一點兒不感動嗎?

總算有一個感動的,上來就說,單小姐,沒想到你這么愛學(xué)習(xí)。

單云微微蹙眉說,我不姓單(dān),我姓單(shàn)。

男人說,不是簡單的單嗎?

單云說,沒錯,可是在姓氏里它念“單”,和善良的善一個音。

男人說,我覺得還是念“丹”好聽些。

單云自然沒有興趣再見第二次了。

單云當然不是個不勞而獲的人,她有自己的工作,大學(xué)畢業(yè)后分到一個機關(guān),掙一份兒錢,但那個錢,需要她早出晚歸,甚至早早出,晚晚歸。再說,單云掙的那份兒錢,只夠她有個睡覺的地方,吃最簡單的一日三餐,哪里夠有書房呢?

但她實在是熱愛閱讀,沒有書房不要緊,她就在床上看,在公園里看,在公交車上看,或者,在單位的會議室里看。單云作過比較,這幾個地方,會議室是最舒服的,有大燈有空調(diào),冬暖夏涼,還有茶水,而且不會有電話鈴聲打擾,人家在上面作報告,她就在下面看書。機關(guān)經(jīng)常有各種報告會,各處室必須派人參加,每當這個時候,單云就主動提出她去參加,辦公室的同志還為此很感謝她呢。

不過大多數(shù)時候,她不得不和那些枯燥的材料打交道,一遍遍改,校對,打印,復(fù)印,裝訂,下發(fā)……

回到家,她總是隨便弄點兒什么塞進肚子,就看書。讓一本本精彩美妙的書掩蓋她清苦寂寞的日子。偶爾她也會一個人出去,在黃昏的街頭漫無目的地走,審視那些與書里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她真是不明白,她這樣一個女人,怎么就沒人發(fā)現(xiàn)她的優(yōu)越性呢?誰要是找了她,那真是省錢省時省心。比如,她總是用五塊多一盒的百雀靈搽臉,最講究時,也就用蜂蜜調(diào)上蛋清做個面膜,這是外公教她的,外公說蜂蜜是個好東西??伤k公室那些年輕姑娘們,用的那些進口化妝品,價格都是她的幾十倍甚至百倍。有一天她親眼看見她們托人從香港買回的什么護膚品,上千元一瓶,這還不夠,她們還要定期做臉,定期做頭發(fā),甚至定期修手指甲和腳指甲,涂上奇怪的顏色,更不要說在衣服上的瘋狂花銷了。單云覺得她們就跟個巨大的攪拌機似的把錢一把把地攪碎。而且她們還很不安分,喜歡議論男人,帥哥長帥哥短的,眼里滿是非分之想。試想她們的丈夫,不是又勞心又勞力嗎?

但現(xiàn)實是殘酷的,攪拌機們過得有滋有味兒,家里有丈夫,辦公室還有男同事獻殷勤,她這個省心省力的低耗品,卻無人問津。所以,單云至今沒有過上她向往的幸福生活。她只是在不斷地想象著她的幸福生活。

轉(zhuǎn)機出現(xiàn)了。用單云的話說,這事是上帝插了手的。

那天,從來不出遠門的她,因為外婆去世,坐飛機回老家奔喪。路上,單云一直捧著書。

父親在電話里說,外婆到最后一刻還是惦著單云,說這孩子太可憐了,不行的話就讓她來跟我過吧,我的退休金可以養(yǎng)她。家里人都知道,單云之所以成為今天的單云,都是外婆寵的。母親在單云五歲時病故,一直到上大學(xué)前,單云都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當小學(xué)老師的外婆,加上老中醫(yī)外公,聯(lián)手把單云培養(yǎng)成了一個手不釋卷、生活低能的女人。

一想到這么疼她的外婆走了,單云的眼淚就滴在了書上。出門前,她特意選了本她最喜歡的書,以為這樣就可以轉(zhuǎn)移或者掩蓋她的悲傷,但很快,書本敗給了現(xiàn)實。

她輕輕地抽泣,引起了鄰座的注意。鄰座遞上一張紙巾以示關(guān)切,你沒事吧?單云搖頭,眼淚卻越發(fā)地多。已經(jīng)很久沒有哪個男人這么體貼地跟她說話了。這時空姐來送飲料,鄰座問她,你喝什么?單云忍住抽泣說,白水。

單云喝水時,順便看了一眼鄰座,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穿著整潔干凈。男人要了咖啡,慢慢地喝著,手邊是翻開的報紙。單云莫名其妙地就不想再看書了,想和這個干凈的男人說說話。書本又一次敗給了現(xiàn)實。

據(jù)譚先生后來說,當時單云悲凄的神情打動了他,還有她說話時聲音很好聽?!拔乙姿?不是說礦泉水,或者純凈水,顯得很特別。

他們開始交談,雖然單云的聲音里始終有些哽咽,但心情卻漸漸明朗起來。

他們是從書開始聊起的。他問她手上拿的什么書?單云就遞給他看?!独首x者》。這書讓譚先生感到十分新奇,他連書名都是第一次聽說,作者的名字更是陌生。

單云就給他介紹,這個作家如何了不起,她為什么喜歡他的書。她還喜歡哪些外國作家的書,又說中國作家里她喜歡誰。單云說起來如數(shù)家珍。

譚先生看她的目光,就多了些東西。

你家有不少書吧?譚先生說。單云說,哪里,沒有多少,我不敢隨便買的,好多都是借來看的。特別喜歡才買。譚先生說,其實我們家有很多書,但我沒時間看,我連報紙電視都沒時間看。譚先生這么說,語氣里并沒有一絲慚愧。

單云本來是很反感這樣的人的,把缺點當優(yōu)點炫耀。但此時就像沒聽見一樣,開始主動把手頭這本書里的故事講給他聽,連中間用餐都沒有停止講述。

譚先生聽得非常入迷,“仿佛眼前突然開了一扇窗”,這是他后來說的。他當時說的是,我從來沒讀過這樣的書。我上學(xué)的時候看過《高玉寶》、《歐陽海之歌》,還有《敵后武工隊》、《苦菜花》、《野火春風(fēng)斗古城》,那個《水滸》和《西游記》,我都是看的連環(huán)畫,呵呵。工作以后就再也沒看過小說了,整天瞎忙活。

單云很詫異,一個人怎么能幾十年不讀小說呢。她說,我跟你相反,我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看書,我吃最簡單的飯,穿最簡單的衣服,過最簡單的日子。

譚先生贊嘆說,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么愛讀書的女人。不簡單。你丈夫一定很支持你吧?

單云說,我沒有丈夫,我說了,我過最簡單的日子。

哦,譚先生若有所思地點頭,你真的好像與世隔絕似的。我還真是第一次遇見你這樣的女人。

從譚先生的神情和語氣中,單云完全能感覺到他對她發(fā)生了興趣,他愿意和她聊天,聽她說話,甚至可以說,很欣賞她。于是她跟他說了自己的外婆,說了自己的理想,說了目前的狀況,興致勃勃。也許是譚先生傾聽的眼神鼓勵了她,這讓她的口才得到了超常的發(fā)揮——原先她是很不善言談的。

男女搭配,旅途不累。轉(zhuǎn)眼就到了目的地,單云暗暗有些自責,因為她竟然希望飛行的時間更長些。單云感覺譚先生對她很友善,但她無法確定他的友善是屬于禮節(jié)性的還是男女性的。她只能謹慎地表達著對這友善的歡喜。

分手時發(fā)生了一個小細節(jié),讓兩個人又親近了一些。譚先生給她留了名片,也問她要了電話,說以后聯(lián)系。單云很激動,多少年沒有男人問她要電話號碼了,她馬上翻出記事本撕下一張紙,譚先生就找空姐要筆,單云連說不用,“我隨時都帶筆的”。她很快找出一支筆來,可怎么都寫不出字,譚先生又找空姐要筆,單云又阻止了他。我從來都帶兩支筆的,果然又拿出一支筆來,可又寫不出。

這下單云有些尷尬了,笑起來,也許臉都笑紅了。譚先生也笑,同時善解人意地說,現(xiàn)在的筆質(zhì)量太差了,我也經(jīng)常遇到。

空姐拿筆來了,單云趕緊寫下家里和辦公室的電話。

“我沒有手機,我也不需要手機,我不在家就在辦公室,早上8點半以后我就在辦公室了,晚上7點以后我就在家了,周末偶爾加班。反正打這兩個電話肯定能找到我的。”

單云忽然意識到自己很啰唆,而且,過于殷勤,她不好意思地住嘴了。

譚先生接過紙條,很認真地放進包里,說,我會和你聯(lián)系的。有空再聽你講書里的故事,很享受。

一周后,單云帶著已經(jīng)淡去的悲傷回到原來的生活中。之所以淡去,全是因為譚先生的出現(xiàn)。單云眼淚涌出時,總會想起譚先生溫和的話語,溫和的眼神。眼淚就止住了。

譚先生說,你要好好生活,你外婆才能在天堂里安心。

譚先生說得多好啊。離婚五年了,單云一直沒有得到過來自異性世界的任何安慰。連單位的男領(lǐng)導(dǎo)男同事,仿佛也對她視而不見。他們應(yīng)該知道她是單身呀。有的時候她真想大聲地跟他們宣布:我沒有任何女人的奢望,不想穿名牌不想美容不想浪漫,只是喜歡讀書,難道你們就沒有一個人喜歡這樣的追求嗎?

現(xiàn)在,這個男人似乎隱隱約約出現(xiàn)了。輪廓模糊,但這個模糊的輪廓正朝她走來,走近了,自然會清晰。單云期待著。

因為怕錯過電話,她每天都急匆匆上班,急匆匆下班,盡量縮短從家里去辦公室和辦公室去家里的路程。

譚先生果然來電話了,是他們分手一周后的某個晚上,9點多的樣子。那是個多么合適的聊天時間。單云正半靠在床上讀書,一杯清水放在床頭。周遭寂靜。譚先生很有教養(yǎng)地說,我沒打攪你休息吧?單云連忙說,沒有沒有。又覺得自己過了,好像時刻在等電話似的,于是添了一句,我正看書呢。

譚先生說,又看什么好書呢?單云說,哎呀,這本書精彩極了,是一個阿富汗作家寫的,講的是……譚先生打斷了她,你真是讓我慚愧啊,我都快要不認字了。單云說,哪里啊,你忙大事嘛,我這種人干不了大事,只好做個書呆子。

譚先生沒有在電話里長聊的意思,他好像在一個很嘈雜的場所,他直接說,我們見一面好嗎?我想跟你談?wù)?。單云說好的,在哪里呢?什么時候呢?譚先生說,明天周末,中午一起吃個飯吧。我去接你。你住哪兒?

單云馬上告訴了他地址。

放下電話單云就開始后悔,我怎么會那樣呢?他說約見面,自己居然馬上說好的,在哪里,真顯得太急迫了,單云真想重來一遍,讓自己變得矜持些。

我們明天見一面好嗎?

明天啊?讓我想想,明天……行吧——應(yīng)該這樣。

然后他說,中午一起吃飯好嗎?

中午?中午我在圖書館。要不,晚上——應(yīng)該這樣。

唉唉。沒有后悔藥了。這個晚上注定要失眠了。

單云批評自己,有什么好興奮的,他只是說聊聊,又沒求愛。而且,他的語氣很平和,像老熟人一樣。單云又警告自己,可不能失眠,失眠了明天臉色菜黃??膳u和警告都無效,單云還是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眠。

單云打開收音機,正好到了音樂欣賞時間,單云最喜歡這個節(jié)目。今天介紹的是柴科夫斯基的《B小調(diào)第六交響曲》,也就是通常說的《悲愴交響曲》,是柴科夫斯基最著名的交響曲,也是她的最愛。

譚先生問她,你就沒別的愛好嗎?她回答說,我還喜歡聽音樂,尤其喜歡交響樂??磿蠢哿宋揖烷]上眼睛聽音樂,特別享受。譚先生說,啊,我也喜歡聽音樂,你的音響是什么牌子?單云說,哪里啊。我沒有音響,我主要是從收音機里聽,我看預(yù)告,把音樂播出時間記下來,到時候就聽。夜深人靜的時候,特別享受。

總算有個共同愛好,聽音樂。不過他喜歡聽輕音樂。

如果明天他向自己求愛,自己該作何表示?矜持?還是欣喜?單云當然知道自己不具備矜持的條件,何況她已經(jīng)感覺到了,譚先生是個很有錢的人。但畢竟,譚先生五十了吧,而自己才三十七,年齡上總還是有優(yōu)勢的。

當譚先生知道她三十七歲時,很驚訝,他說,你看上去最多三十出頭。單云心里很受用。她知道自己早已沒有了滋潤光潔的臉龐,但因為過得清心寡欲,不燙頭不化妝,一點兒婦人的油膩都沒有,所以氣質(zhì)上依然像個學(xué)生。這的確讓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很多。

可是,自己喜歡譚先生嗎?好像并不是,只能說不反感,準確地說,他是自己想象中可以做丈夫的那種男人,有教養(yǎng),有錢,而且,欣賞自己。他說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人。這應(yīng)該是夸獎。

單云索性爬起來看書。手邊是一本《追風(fēng)箏的人》,她想趕快把它看完,也許見面時,她就可以把這本書的故事講給他聽了。他愿意聽他講故事。這個故事也很精彩啊。

看到凌晨,才勉強迷糊了一會兒。

見面時,譚先生的一句話讓單云踏實了,他說,哦,你臉色看上去好多了,那天在飛機上可是不太好。

單云笑笑。也許是心情不一樣了吧?

譚先生把她帶到一家西餐廳,當然是征求了她意見的。優(yōu)雅的環(huán)境,晴好的天氣,讓單云在離婚數(shù)年后第一次感覺到生活的美麗。

他們面對面坐著,安靜地用餐。單云很注意地看著譚先生使用刀叉,以便自己不出洋相。她哪里有機會學(xué)吃西餐?

譚先生吃得很用心,單云因為不習(xí)慣,也很用心。不過還是有些分神,希冀著譚先生開口和她“談?wù)劇?比那天在空中的談話更具體,更深入,他們現(xiàn)在腳踏實地呢。

但直到喝完咖啡,譚先生也沒有談什么,當他們的目光偶爾相對時,他只是朝她笑笑。他笑的時候,歲月的滄桑在陽光下暴露無遺,讓單云有些許難過,有些許欣慰。

譚先生卻好像他們是多年的老友,只是在一起吃個飯而已。很平靜地吃飯,喝咖啡,一點兒沒有推動情節(jié)進展的意思。

單云耐著性子等,這么多年了,她還沒如此期待過一件事。她想,也許他沒有把握,沒想好怎么跟她說。

為了不讓自己的心事暴露,單云主動講起了《追風(fēng)箏的人》,譚先生果然很愛聽,最后夸獎?wù)f,嗯,是一本好書。有意思。單云說,你要是讀原文更有意思,我只是講了個大概。譚先生說,我聽個大概就很好了。

從西餐廳走出來時譚先生說,走,我?guī)闳€地方。

單云張張嘴,想說我下午還要去圖書館,但沒發(fā)出聲,老老實實上了車。無論如何,她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車到一個住宅區(qū),駛?cè)?漂亮干凈的園區(qū),安靜的院子。車停在一座樓前,姜黃色的房屋,咖啡色的頂,三層高,一家一門,是所謂的連排別墅吧?門前的花草柵欄臺階乃至咖啡色的木頭郵箱等,都是單云只在外國電影里見過的。

譚先生從信箱里取出郵件,按了門鈴,回頭朝單云笑笑說,請進。單云想,原來是他的家啊。怎么就突然到他家來了呢?譚先生似乎看出她的猶豫,解釋說,我只是想請你看看我的書房,不會有什么不妥吧?

單云便踏上臺階,做夢似的跟著他進了門,上到二樓。

譚先生推開門,單云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很大的書房,很大。有兩面墻是書柜,一面是落地玻璃窗,窗外是陽臺,擺著沙發(fā)和茶幾,中間還有一張很講究的書桌,擺著電腦,地上鋪著地毯。

這樣的書房,單云做夢也沒夢到過。她幾乎是撲到書柜前,像看著失散多年的孩子那樣看著那一排排的書,她甚至踩著木梯子去看最上面的兩層書,她的目光和舉動,都是失神的,癡呆的,嘴里喃喃自語。

你在說什么?譚先生在身后問。

單云說,太強了!太霸道了!

譚先生不明白地看著她,單云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竟然冒出網(wǎng)絡(luò)用語來,這是辦公室那幫小伙子常說的。單云說,我的意思是,你太牛了!我沒想到你有那么多書,太讓我羨慕了!

譚先生笑,是那種對財富滿不在乎的笑。父母留下來的……

單云的目光一一撫摸著書脊,哦,你還有很多老版本的書呢,像這些書,我只在我們大學(xué)圖書館里看到過。天哪,你怎么會有那么多書啊!

譚先生推開陽臺的門,招呼她說,今天天氣好,咱們坐在陽臺上喝茶吧。

單云有些不好意思地離開書柜,跟到陽臺上,在白色的藤椅上坐下。書房里的空氣的確不太好,也許太少開門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端著兩杯茶走進來,放在茶幾上。譚先生親自把茶杯遞給她,然后也在藤椅上坐下。

陽臺外,綠樹成蔭,很安靜。單云恍如夢中。

譚先生說,看來你真是個愛書人啊。我連這間屋子都很少進來,每天壓力那么大,哪還有心思看書?單云說,其實你每天只要專注地讀上五分鐘的書,就可以減少百分之五十的壓力。譚先生說,哦,真的嗎,以后我試試。單云說,書上說的,是科學(xué)家研究的結(jié)果。譚先生說,科學(xué)家有沒有說,如果每天都讀書,就會飛起來?

單云不好意思地笑了,微微有些臉紅。

喝茶,看樹。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句,你想不想在這樣的房間里讀書?

你想不想在這樣的房間里讀書?他是這樣問的嗎?

天哪,單云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遇到這么浪漫的求愛!比瓊瑤還要瓊瑤!單云臉紅,心跳,失語,傻傻地看著譚先生,只差沒在譚先生的胳膊上掐一下,以證實是否做夢了。

譚先生并不理會單云的目瞪口呆,我那天聽你說,你這輩子最希望的生活,就是每天無憂無慮地讀書。是這樣嗎?

單云呆呆地點頭。

譚先生又說,你最喜歡的地方就是書房?

單云鼓足勇氣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譚先生說,不,不可笑。很可愛。

單云臉更紅了,心跳過速,無法開口,開口聲音必是發(fā)抖的。天哪,我哪兒來的好運啊,怎么會這樣?一定是上帝插手了,一定的,上帝被我感動了!

譚先生依然微微笑著,仿佛看著一個孩子。他喝了口茶,把喝進嘴里的茶葉吐回到杯子里,樣子很不雅。沒關(guān)系,誰沒有點兒毛病,單云也微微笑著,眼瞼合下來,看著自己的杯子。

譚先生說,嗯,這兩天,我腦子里一直有個想法,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讓我心神不寧,我想還是跟你談?wù)劙伞H绻懵犃擞X得不合適,千萬別生氣,就當我沒說好了。如果你愿意,當然最好不過。

譚先生的語氣讓單云略略有些詫異,不像是談戀愛的語氣,更不像求婚的語氣。倒好像是領(lǐng)導(dǎo)在給她布置額外工作時的語氣,有些許冒犯之前的抱歉。

單云抬起眼,有些不解,一些理智回來了。

譚先生說,我想現(xiàn)代社會都講求實際,咱們就沒必要客套了。什么事都可以商量,是不是?

更多的理智回來了。單云鎮(zhèn)靜地說,沒關(guān)系,你說吧。

譚先生說,那我就直說了?

從哪兒說起呢,還是從頭說起吧。

譚先生很從容地開始講述,我這二十多年,一直在商海中打拼,顧不上家和孩子,妻子一直抱怨我,我們偶爾在一起,幾乎都是在爭吵中度過的,到后來彼此都厭倦了。

哦,原來是這種故事,這種故事在暴發(fā)戶老板里簡直可以打批發(fā),一點兒新意都沒有。單云想,難道他也要和那些小說里寫的一樣,先走“痛說革命家史”這個程序?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妻子和你有些相像,對物質(zhì)生活沒什么興趣,一般的女人,只要丈夫把錢掙回來給她花就行了,可她總是要我別光顧掙錢,要顧家,多陪陪孩子和母親,還希望我能跟她談?wù)剷務(wù)勎膶W(xué)。我簡直跟她無法溝通,老實說,如果不是我母親,我們早離婚了。

單云暗暗詫異,還沒離婚?

譚先生自顧自講下去,我母親很喜歡她,她對我母親也很好,她們是少見的婆媳。別看我不愛讀書,我父親母親都是老師,要不我怎么能在1977年考上大學(xué)?我妻子也是個老師,所以我對老師的孩子有好感。

說到這里他朝單云笑笑,單云馬上想到了外婆。是外婆在天堂幫她啊。

后來我們吵架吵到母親無法忍受,孩子也無法忍受了,其實我不是個粗暴的人,可是每天從外面回來累得筋疲力盡,聽不到一句安慰的話,全是抱怨,我怎么可能有好心情?母親畢竟是偏袒兒子的,終于私下里跟我說,我看你們只有離了……

單云點頭,表現(xiàn)出非常理解,非常同情的樣子。

忽然,一陣很大的《新聞聯(lián)播》的音樂聲打斷了譚先生的講述,單云扭頭尋找,以為哪里開電視了,卻原來是譚先生的手機在響,沒想到譚先生會用這個作鈴聲,有點兒搞笑。譚先生說了句“抱歉”,走到書房里面去接電話了。

單云喝了口茶,看著陽臺外那些樹,如果自己能在這樣的地方讀書,自己就是女皇啊。

接下來他會說,離婚后,妻子卷走了大半財產(chǎn),但他依然有著殷實的家底,故毛遂自薦和牽線搭橋的人絡(luò)繹不絕,可他統(tǒng)統(tǒng)搖頭,他無法不懷疑,那些女人是沖著他錢財來的?,F(xiàn)在他遇到了她,這個只喜歡讀書,對錢財沒有概念的女人,讓他在感到新奇的同時,也讓他感到踏實……單云讀過這樣的故事。

譚先生匆匆走過來跟單云說,真是不好意思,公司出了點兒狀況,我得馬上去一下。改天再約你吧。

哪有這樣斷電的道理啊?單云眼睛都瞪大了,無法掩飾自己的失望。如果譚先生是本書,那她無論如何,就是跑到路邊的街燈下,也會把它一口氣讀完的。

可惜不是。

整個下午,單云心神不寧,整個晚上,持續(xù)心神不寧。雖然她有譚先生的手機號,但她沒有打。她覺得應(yīng)該是譚先生打給她。是他沒禮貌啊,把她丟在半路上,讓她自己回家。

晚上10點多時,單云終于忍不住了,撥通了他的手機。你還好嗎?事情解決了嗎?這樣的問候合情合理。

接電話的卻是個女人!單云剛要說,不好意思打錯了,對方卻說,你是不是找譚先生,等一下。

譚先生接了,感覺他在一個很安靜的地方。譚先生客氣地說,不好意思啊,今天下午把你給扔半路上了……我沒事……解決了……對。你早點兒休息吧。我有空再約你。晚安。

晚安。

為什么是個女人接電話?單云隱約有些不安。但很快她就替自己解釋了,一定是他的秘書。一定還在公司。

這樣的夜晚,不做夢是不可能的,大張旗鼓地做夢吧。

她夢見譚先生下班進門,她彎腰說了聲辛苦了,然后接過他的外套給他掛起來,再遞拖鞋給他……譚先生問,今天你讀的什么書?單云說,你肯定想不到,今天我讀的是我自己寫的書。譚先生驚喜萬分,你也會寫書了?快讀給我聽聽。單云就讀給他聽,故事就是寫他們倆如何相遇的……譚先生很高興,夸獎?wù)f,你比張愛玲還會寫,你比李清照還有才。單云高興極了,不是因為他夸自己,而是他也知道張愛玲和李清照……單云覺得自己遇到的不僅僅是恩人,還是知己……單云說,你真的太好了,你真的讓我過上了幸福生活……我這就去給你燒菜,其實我很會燒菜,只是以前沒遇到讓我值得燒菜的人……

可是單云剛進廚房,就醒了。單云暗自好笑,怎么能歡天喜地進廚房呢,那不是自己。

再一次見面,是在三天后。

漫長的三天。單云讀過《一日長于百年》,三個漫長的一天就是三個世紀,三個世紀都不止,長于。

譚先生出差了。他到深圳又到香港,做一些單云完全搞不懂的高深莫測的大事。這一次在飛機上,不知會是誰坐在他的身邊?他會看書嗎?單云時常在辦公室發(fā)呆,以至于一個80后女孩兒問她,單老師你怎么了?還在為外婆傷心嗎?單云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有回答。

還真不好回答。

外婆,外婆她也是常常想念的。只是她現(xiàn)在每次想外婆的時候,都會同時想起譚先生,好像他們被“捆綁銷售”了。

當單云再次坐在譚先生面前時,感覺自己和譚先生很久沒見了,因為這種感覺,讓她在看到他的一瞬生出幾分親切。單云想起那個詞兒,恍如隔世。

譚先生說,我請你喝很好的茶,是朋友送的明前龍井。單云說,哦,一定很貴吧?譚先生說,沒有多貴,比普洱便宜,現(xiàn)在普洱炒起來了,二十年以上的,一泡就要兩千。單云很吃驚,那不是比人參還貴?譚先生說,可不是。單云說,我以為茶就是新的好。譚先生說,那是說的綠茶,發(fā)酵茶和半發(fā)酵茶就不一樣了。普洱可是年頭越長越貴。我有一餅,十年藏的,三千多。據(jù)說前不久拍賣了一塊魯迅送給許廣平的普洱,三十六萬。

單云想,他不看書,怎么知道這些的?

譚先生把茶端來,還是上次那個漂亮杯子,茶葉在清水中慢慢舒展開來。譚先生說,你聞聞,很香的。單云說,是很香。我最喜歡茶的香氣了。我們辦公室有幾個女的很愛用香水,她們讓我也用,我就問,有茶香的嗎?她們都笑我。

譚先生說,我也喜歡茶香。特別困特別忙的時候我喝咖啡,一般情況還是喜歡喝茶。

單云喝著茶,看著陽臺外的綠蔭,又一次想,多幸福的生活啊!

單云想到了那個可笑的夢,她不但夢見了譚先生,而且在夢里自己還那么謙恭,像個日本或者韓國的妻子,彎腰,拿拖鞋,掛外套,甚至去廚房……難道自己骨子里是想那樣的嗎?還是因為她太想取悅譚先生了?

單云埋下臉,很怕暴露心事。但愿她看上去是平平常常的。

譚先生放下杯子說,不好意思,我還是接著上次說吧。不然很難把我的想法告訴你。

單云點頭。心說我一直等著呢。

我們吵到彼此疲憊,后來母親走了,兒子上大學(xué)也走了,我們終于決定分手,協(xié)商好了離婚,連財產(chǎn)分割都商議好了,我肯定會保證她后半生衣食無憂的??墒桥R到簽字時,她卻忽然病倒了,一查,腦子里長了個瘤子。開刀做了手術(shù),瘤子倒是良性的,但她卻不能起床了,每天都躺著。

單云露出吃驚的神色,情節(jié)轉(zhuǎn)換也太快了!一點兒鋪墊也沒有!沒見過這樣的故事!

譚先生卻很平靜,吃喝睡都沒問題,就是不能起來,也不能說話,成天躺著,而且神情有些癡呆。你說是植物人吧,有的時候她又有意識,默默流淚,或者表情煩躁。我猜是手術(shù)時切斷了哪根神經(jīng),不過醫(yī)生不認賬。

單云不知該作何表情了。不同情是不對的,同情又有些指向不明,是同情譚先生還是同情他妻子?或者,同情自己?

譚先生不看單云,好像絲毫不在意她的態(tài)度。醫(yī)生說沒什么可治療的,讓我把她接回家,養(yǎng)著。也許慢慢能恢復(fù)??墒且呀?jīng)兩個多月了,她就那么躺著,睜著眼不看我?;榭隙ㄊ请x不成了,還搞得我很內(nèi)疚。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她是老師,我是工人,你上次看到的那些老書,都是她上大學(xué)的時候買的,還有她父母傳給她的,他們家都是文化人。那個時候她不嫌棄我,現(xiàn)在我條件好了,卻沒能讓她享上福。在外人看來我肯定應(yīng)該內(nèi)疚,實際上呢……唉,算了,不說了。和一個病人計較沒意思。醫(yī)生說人郁悶是最容易得病的,從這個角度上說是我把她氣病的。我該內(nèi)疚。

譚先生喝了口茶,又一次把茶葉吐回杯子,真是難看。

單云把視線轉(zhuǎn)開,依然不知作何表情,故事的發(fā)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預(yù)料,她不斷地想,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跟我說這個?你不離婚,還跟我套什么近乎?

譚先生終于把視線轉(zhuǎn)向單云說,可我還是沒時間照料她,公司越來越忙,我每天回來累得都不想說話。何況還常常出差。兒子在美國讀書,一年才回來一次……我已經(jīng)想好了,等我六十歲以后,兒子成熟了,生意慢慢交給他打理,我就回家陪她??墒乾F(xiàn)在,我需要一個人代替我……

單云有些明白了,臉色緋紅,不是害羞,是生氣。搞了半天,他是要讓我給他老婆當保姆!我還以為……天,這簡直是,太離譜了,太氣人了!

譚先生很敏銳,馬上察覺了。你千萬別誤會,我不是讓你去照顧她。我怎么會讓你去做那種粗活?我早已經(jīng)給她請了個保姆,你也看見了,就是那個阿姨,每天吃喝拉撒都由保姆管。

單云假裝低頭在包里找紙巾擦茶幾上的水。短短幾分鐘里,她經(jīng)受了巨大落差帶來的沖擊,她很怕自己失控。她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不,很好看,她都能感覺到兩頰發(fā)燙。達爾文說過,人類是唯一會臉紅的動物。

譚先生加快語速,好像這樣就能免去彼此的尷尬。醫(yī)生說,要多和她交流,和她說話,她也許能慢慢恢復(fù)意識。我也發(fā)現(xiàn),只要有人去看她,她的表情就比較愉悅。她以前跟你一樣,是個喜歡讀書的人,有一天我隨便找了本書讀給她聽,她竟然露出了專注的神情。所以,我是想,請你給她讀書。

單云又一次被意外擊中,傻在那里。

原來,是這樣!

誰都無法拒絕這樣的工作,單云對自己說,每天去一個舒適的書房讀書,還拿工資,還吃現(xiàn)成飯。天下哪里有這樣的好事?傻瓜才會拒絕這樣的好事!理想和飯碗統(tǒng)一,不是很多人終生追求的嗎?譚先生書架上有很多她沒看過的書,而且,譚先生還答應(yīng)她每周添加一次新書,由她自己去選。

這、這、這,實在是誘惑太大了!雖然這結(jié)局和她開始想的大相徑庭。雖然這工作和保姆并無本質(zhì)區(qū)別,她還是無法拒絕。

譚先生說,我雖然沒時間看書,卻有書房,有這么多書,每天都空著。你可以每天到我這里來看書,我付你工資,我對你唯一的要求,就是看書時讀出聲來,讓我老婆聽見。怎么樣,對你來說不是很簡單的事嗎?

單云的理智告訴她,她應(yīng)該站起來就走,什么也不說,但單云已經(jīng)喪失理智了,被定在那里動不了身。是她自己說的,她別無所求,只想安靜地讀書。她不可以出爾反爾。

譚先生又說,你可以隨時來。每天讀兩個小時就行了,其他時間你自己安排,想寫東西,想上網(wǎng),都行,書房有電腦,吃飯也有人做。怎么樣?不為難你吧?

單云突然說,我的工作怎么辦?

譚先生說,你們那種單位,多個人少個人無所謂,你辦個病退就行了,我付你的工資,保證是你原來工資的兩倍。怎么樣?我找了很久,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了,我能在飛機上遇見你,也是我們的緣分啊。

真的是無法拒絕啊!

去他的愛情吧,去她的面子吧。

在單云的要求下,譚先生和她簽了個合同,并且作了公證,然后,單云去單位以身體不好為由,辦理了留職停薪。

單云很快上崗了。

當阿姨把坐在輪椅上的譚先生的妻子推進書房時,譚先生很鄭重地介紹,小單,這位就是我妻子,你可以叫她丁老師,或者丁姐。

亞娟,這位是我為你請來的閱讀老師單云,你也可以叫她小單。

閱讀老師?虧他想得出來。

單云微微鞠了躬,很正式地說,丁老師,請多關(guān)照。

丁老師睜著大而無神的眼睛,仰頭看著天花板。

譚先生用手示意,請,就關(guān)上房門走了。

單云不敢和她的“工作”對視。她轉(zhuǎn)過頭去,瀏覽著書架,一邊看一邊說,丁老師,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樣的書?

背后沒有聲音。

有才怪。

單云取下一本艾特瑪托夫的《白輪船》,這本書是上中學(xué)時外婆讓她讀的,是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原因之一。她覺得丁老師一定會喜歡的,她們是一個世界的女人。

她清了清嗓子,就開始閱讀。

他有兩個故事。一個是他自己的,別人誰也不知道。另一個是爺爺講的。到后來一個都沒留下來。我們說的就是這回事。

很安靜,很安靜。

還是那個書房,還是那個陽臺,屋里還是那些書,屋外還是那些樹??墒?她怎么覺得幸福戛然而止了呢?

單云繼續(xù)讀書。

直到讀出眼淚來。

【作者簡介】裘山山,祖籍浙江。1976年入伍,1983年畢業(yè)于四川師范大學(xué)中文系。曾任部隊教員,文學(xué)刊物編輯等。1984年起發(fā)表小說,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我在天堂等你》、《到處都是寂寞的心》、《春草開花》,長篇紀實散文《遙遠的天堂》,小說集《裘山山小說精選》、《白罌粟》、《落花時節(jié)》、《一路有樹》、《高原傳說》,散文集《女人心情》、《五月的樹》、《一個人的遠行》、《百分之百純棉》,長篇傳記《隆蓮法師傳》、《從白衣天使到女將軍》,電影劇本《遙望查里拉》、《我的格桑梅朵》等。曾獲得過魯迅文學(xué)獎、解放軍文藝獎、四川省文學(xué)獎等。曾獲本刊第八、九、十、十一屆百花獎?,F(xiàn)為成都軍區(qū)《西南軍事文學(xué)》雜志主編,四川省作協(xié)副主席,中國作協(xié)全委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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